精彩段落
肖爻回自己的寝屋洗漱休息,透过正屋敞开的琉璃窗能瞧见侧屋,一片漆黑,小仆坐在门口轮值看守。
这日恰逢十五,天空的月亮照在屋前的庭院里,天气好的时候,白天,是能看清楚侧屋的梳妆台的,也能看见梳妆台后的人隐隐约约轮廓,侧屋本就是给妻妾们住的地方,现在暂时给了云蛮。
云蛮似乎并不爱打扮,至少在西北的时候,他的首饰不多,一个簪子一只手镯,肖爻写信托肖岚帮他弄来一些小首饰,珠宝戒指项链什么的,送给云蛮,云蛮收下后并不佩戴,更不会拿出来,肖爻不知道云蛮有没有将这些饰品从西北驻地带回来。
于云蛮来说不是必要的东西,只是肖爻总希望他戴戴,虽说不是肖爻亲自挑选的,也是过了目的。
刚收到遥寄西北的包裹时,肖爻从里面挑了三件最衬云蛮肤色的小东西,一双墨绿色的水晶耳环,一只宝蓝色的玛瑙戒指,还有一条珍珠项链,坠子上镶了小巧的红宝石。
云蛮皮肤不是冷白色的,而是暖暖的白,冷色调的珠宝会配得他更白皙,总之肖爻是这么想的,马不停蹄地送了过去。
送过去驻地那天晚上,正好是月里十五,月亮很亮。
西北荒地,没什么景观,尘土飞扬,唯独不刮沙暴的夜晚,天空的星星格外美,天空的珠宝摔碎了一整片,散得到处都是。
云蛮正坐在阳台小竹椅上,抬着头看天,身上穿得是肖岚从江南寄过来的蚕丝睡袍,宽松,微风一吹领口荡起来,露出细细的锁骨和一大片光洁的肌肤,月光照着,十分柔和,仿佛泛着细微蓝光,像那海面粼粼波光。
“小蛮。”肖爻站在门口,隔了一张床叫他。
云蛮没应,肖爻又跑到人身后,弯下腰在他耳边呼呼气:“云蛮——”
云蛮吓到了,叫不出声,惊恐地看着肖爻,没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肖爻把首饰递给他:“送你的,今天是八月十五,知道八月十五是什么日子吗?”
云蛮摇头,肖爻说:“是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江南送来的珠宝,江南是我家乡。”
云蛮似懂非懂地,嘴唇“哦”成一个小小的圆形,他不知道江南,随军队没有去过那一带。
肖爻笑了笑,捏起他的脸颊肉,“你以后要记住自己的名字,知道吗?不然走丢了,就找不到了。”
云蛮又惊又羞,耳尖倏地红了,忙点头,小鸡啄米般,汗涔涔的手攥紧了手里的珠宝。
云蛮这个名字,他并不熟悉,在军队里只有肖爻是这么叫他的。
他被送去军阀当妓子的时候,没有名字,爹娘似乎从他一生下来就想好了要卖掉换钱,只叫他老四老四,并不取名,连姓什么他都不知道,似乎注定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家里不止四个小孩,从他到老十一,夭折了几个,病死了几个,走丢了一个,剩下他和妹妹老七,老七年纪太小卖不掉,老四年纪刚好,赶上军阀混战,队里要人,就这么给卖去了。
卖掉的时候,介绍人说他是个男儿,但是生的又水灵,如果不当童子军,而去做娼妓,一定能卖很高的价格——男儿不会怀孕,男人们可以肆意横行,不必考虑任何后果,也不像女儿事儿多,又有月经又体力差,容易累死在行军途中。
爹娘一听,含泪把他卖了。
云蛮就跟着不知道是哪方的军阀,一路上被用完又丢弃,丢弃又被捡走,他数不清,从十三岁被卖掉那年,他就没记过时间了,春去秋来,全国各地气候都不一样,不像小时候,住在一个地方,看见落雪就知道入冬,看见发芽就知道立春。
云蛮四处辗转,发现有些地方即便人们说入冬了也是没有雪星子的,有些地方夏天也很阴凉。
云蛮糊涂了,再也不记时间,任由岁月流逝,也就不知道跟了肖爻后是几年几岁。
他只知道,肖长官比别人要对他好一点儿。只是这份好能持续多久,云蛮不清楚。
云蛮第一次给肖爻口之后,躺在他身边,肖爻问他有没有名字,云蛮摇头,他连字都不认识,何来什么名、字?
被卖掉之前他就是老四,卖掉之后他就是“队里那个妓”。有些时候被人发现是男儿身,能勉强留下来,有些时候不能。
被丢去肖爻军营的时候,便是因为验身时发现是个男人,吓坏了一群军爷,赶忙把他丢了,啐他几口,“不要脸的男人,不当兵来当鸡!”
云蛮那个时候早已不能说话,好像话语总卡在胸腔里,他也不知道是哪天——似乎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被陌生兵卒肏,他就说不出话了。
直接让人骑着马给丢远去,丢在荒山野岭,面上还是刚化好的妆容,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被肖爻手底下的小兵卒给捡了去,阴差阳错当了俩月人质。
云蛮这个名字是肖爻给他取的,肖爻有一天写好他的名字在纸上,正正方方的两个字,苍劲有力,肖爻眉飞色舞告诉他:“以后你就叫云蛮,白云的云,蛮……小蛮腰的蛮,喜欢吗?”
说完,肖爻掐了一把他的腰,肉肉的,却很细,也不知道是天生骨架子细还是后天没吃饱,骨头发育不好。
云蛮的腰婀娜多态,肖爻时常盯着看,隔着各种颜色的旗袍,坐着的、站着的、弯下身擦擦鞋灰时的。
云蛮用力点头,不说喜欢,眼睛笑成两弯月轮,嘴唇做出“云蛮”的形状,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云蛮,在梦里也是云蛮云蛮地念叨,醒来之后,他失声之后说的第一个词,就是云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