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魔尊大人看上了我师傅,
这事儿闹得满修真界都知道,就有点棘手。
我师傅说他眼瞎心盲,龌龊恶臭,脑壳有包。
我说:“师傅,人魔尊大人就年纪大了点,有车有房,还是魔界大佬呢,跟着他不愁吃喝。”
师傅骂我:“狗蛋,你懂个狗屁!他是男的!”
我有点明白了,
因为我师傅是个不大靠谱,脾气不太好的直男。
师傅收拾好了包裹,准备跑路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问:“狗蛋,你跟我走吗?为师就你一个徒弟。”
我想了想,很是抱歉,“师傅,前阵子柳师叔说我天资聪颖,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想收我为徒来着。”
师傅沉默了,然后袖子一捋朝我走过来。
他一拳头锤我脑袋上,我疼晕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我醒的时候人在狗棚,身边蹲着一只很漂亮的黑背猎犬。
它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有点焦躁。
我愣了很久,想明白了一件事,美人就是美人,不拘小节也是美,变成狗都那么美。
我拍拍它油光水滑的背,“师傅,你变成狗了,这样我就只能带你回去,做柳师叔的弟子了。”
“蠢货,趴下!”我拍着狗的背,师傅拍着我的脑袋。
奇怪,我脑袋是铁做的吗?天天被他锤,都没后遗症的吗?
魔界的兵卒在狗棚外找了很久没找到人,作罢走了。
我从棚子里钻出来,看着师傅顶着一脑袋的蓬草也爬了起来。
他其实一向穿衣服不大规整,这会儿钻了回狗棚就更不像话了,放到街上可以直接开口乞讨。
他冲我招呼,“走吧,狗蛋。”
我以为他要带我去乞讨,体验一把俗世生活。
但是他带着我去了一家妓院。
他说:“我得先开荤了再说,免得被那个变态抓住,死不瞑目。”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转头想走,被他逮住,拎进了妓院。
我们的妓院之行,持续了了三分十八秒,
师傅比我快,急不可耐的去和老鸨交涉。
三分十八秒后,我们被双双扔出了妓院。
老鸨插着腰,“没钱,也敢来嫖?滚!”
师傅有点伤心,他站起来,摘掉满脑袋蓬草,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美又遮不住了,亮的晃人眼睛。
沿途有人好奇的看他,我给他挡着。
我说:“师傅,你赶紧的遮住脸,小心魔尊大人还没料理,又冒出个天帝大人。到时候我应付不了。”
师傅随手在墙上摸了两把灰糊在脸上,又敲我脑袋,“就你?那个死变态一根头发丝儿就能压死你。”
我们没去成妓院,师傅极其不甘心,退而求其次去了酒馆。
掏遍全身找到两文钱,他打发我去买酒。
老板说一碗酒四文钱,于是我买了半碗。
师傅一口就喝完了,一滴都没给我留。
他咂巴嘴,说:“不好喝,跟猫尿一样。”
“师傅,你尝过猫尿吗?”
我问的很认真,但依旧得到的是一顿爆锤。
师傅锤完我,又饿了。
他在包袱里翻来翻去,翻出一堆牌九,拢共二十一张外加俩骰子。
师傅说:“淦!光顾着带牌了,忘了带钱。”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师傅,天要黑了诶。”
他窸窸窣窣收好包裹,“走着,师傅带你去瞧瞧大世面。”
七拐八弯,师傅带我去了城里的地下赌坊。
他把包袱往拍桌上一堆,熙熙攘攘的四周寂静无声。
“我这副牌九是极好的玉料,你们跟我赌,就用我这副牌,赢了我这副牌送你们,输了给我一百两银子。”
一群彪形大汉面面相觑看着一幅脏兮兮小白脸模样的师傅。
有人不老实想要伸手去摸师傅的牌九。
我知道那是师傅的宝贝,连我都不让摸,更别说这些凡夫俗子了。
他肯拿出来赌,肯定是志在必得的。
果然,师傅袖子一捋,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向那人肥腻的手。
世事无常,物是人非事事休。
在师傅的极力吹捧下,大汉们接受了他荒唐的要求。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师傅他老人家长了一张很值钱很值钱的脸。
世事果然无常,师傅输了,连输了十把。
一向很听他话的牌九们,听他要拿自己做堵赌注,大概是伤心了,害的师傅把把都是臭牌。
师傅一屁股坐下,满头都是汗。
“再来!最后一把。”
我赶紧拉住他,“师傅,再来底裤都要输没了!”
师傅拍拍我的脑袋,以示安慰,“狗蛋别怕,为师有两条底裤。”
嗯……师傅他为什么要穿两条底裤呢?
幸好师父有两条底裤,输掉一条也不至于月下遛鸟。
我说:“师父,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要赢啊。”
师父比了一个“OK”,满头大汗的抓起骰盒。
三秒钟之后,甩出两个一点的师父抄上包袱,转身拉着我飞檐走壁,逃出了地下赌坊。
“师父,咱们这一趟……是为什么啊?”我气喘吁吁的问。
师父很严肃,“狗蛋,为师这是通过亲身经历教导你,赌博不可取。”
“行……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就好,师父为了教育你,已经很累了,你能去替为师化缘吗?”
“师父我觉得你说错了,我们又不是出家人,我们这叫乞讨,不叫化缘。”
“哦,那你快去乞讨吧。”他歪倒在街边的草垛子上,躺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质。
修真历七五零六年四月初三,今天走了十几里路,喝了半壶水,一口饭也没吃上。
可是师父带我体验了妓院和赌坊的风采神韵。
我虽然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因为我们一分钱都没花,就拥有了极其充实紧密的一天。
我乞讨到了半块油饼,三个铜板。
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睡着了。
我说:“师父,起来吃饭了。”
师父没搭理我,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回答了我。
“你就给你师父吃这个?”
我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才在不远处屋顶上找到了一个人形的黑乌鸦。
“你……是乌鸦精?”
乌鸦肉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我这样想着,黑乌鸦张开了硕大到遮住月亮的翅膀飞了下来。
这乌鸦体型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年纪得多大啊,肉肯定老,啃不动。
“狗蛋!”
我一个激灵回头看,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瞬移到了百米开外,急切地对我招手。
“怎么了师父?”
“跑!”
“嗯?”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黑乌鸦收了翅膀,背着手闲庭信步,从我身边走过,对师父说:“云染,你敢跑,我把你徒弟剔骨炖汤。”
师父大惊失色,“哇你个死变态,你别过来啊,小心老子弄你。”
黑乌鸦走出去不过两步,师父那里就狂风大作,乍现出一座光阵。
就这么“咻”的一下,师父就没了。
我定睛一看,这么大一座传送阵,至少得传到几千里之外去了吧。
够快,够远。
黑乌鸦整张脸垮下来,面无表情的睨着我。
我脑门冒汗,“我……师父他……”
他撇了下唇角,“清汤?还是红汤?”
黑乌鸦将我拎回了他乌漆嘛黑的超大号洞府。
他的马仔们将我举起来,一边唱歌,一边抬进锅里。
黑乌鸦说:“修真者的肉难得,不能暴殄天物,你们先过过水再烹煮。”
哦,原来他说要吃我,不是闹着玩的。
完了,我要没了。
我说:“魔尊大人,我师父很疼爱我的,你要吃了我,他会恨你一辈子,那样你们还没开始就黄了!”
魔尊抚摸着他尊贵的翅膀,“就你师父逃命那速度,早黄了,用得着你?”
“那还不是怪你,哪有人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上照阴山娶男人,差点儿没把我们那小山头压平啰。”我小声嘀咕。
黑乌鸦跨着个批脸,阴沉沉的盯着我,“来人,下油锅。”
“诶别别别,魔尊大人,我帮您追我师父,我神助攻,给您当僚机,你别吃我成吗?”
“不成。”魔尊挥一挥手,不留下一片羽毛,“我的人我自己追,关你屁事。”
这老鸟儿……还真 是不走寻常路。
魅魔:“你火烧旺了吗?昨天没吃饭吗?”
烈魔:“放屁!老子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水都快烧干了你看不见吗?”
血魔:“别吵吵,我再试试。”
我擦掉手臂上血魔的口水,“大哥,别咬我了,再咬你牙就崩了。”
影魔蹲在大锅的影子里,“不对劲,有这么经煮的人吗?”
魅魔:“我以前倒是吃过,不过那都是七八十年的老东西……喂,小东西,你多大了?”
我挠挠头,坐在锅底换了只脚挨烫,“十七八吧,师父说他忘了,反正大概就这么大。”
“那为什么煮不熟你?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活蹦乱跳的。”烈魔红着一张大脸,看着我咽干口水。
“可能我真是很经煮的人吧。”我顺手在锅里洗掉了血魔的口水。
几头魔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聚到一处严肃商讨,将我送回给魔尊。
魔尊看着我,“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我摇头,“没有哇。”
“那你就是童男子。”
“这倒是,有什么原理吗?”
黑乌鸦煞有介事的托腮,“我在人界听说,童男子有怨气,不肯轻易赴死。”
“……”
黑乌鸦一拍手,“好,那就先给你破处,圆了你的遗愿。”
“啊不要啊,你们放开我,我不要破处,我要我师父,你们这些天杀的……师父……呜哇……”
“你叫个屁!我这不是来了吗?你个拖油瓶,叫你跑你不跑,迟早害死师父我!”
我从一群白花花的胳膊腿里拼命伸出头喘气,还没来得及睁眼找师父,脸就被一对豪放的胸脯糊住了。
老半天我才搞清楚状况,“师父……你干嘛用传音术,你人在哪儿,你快来救我啊,我不要破处。”
“艹,老子想破还没破成呢……算了算了,你撑住,你柳师叔来救你了。人家赶场子,很急的,你给我机灵点儿,叫你跑就麻溜的跑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你自己为什么不来救我啊。”我感动之余又觉得伤心。
“我求你柳师叔来,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我救你嘛,安啦~”
“师父你说话怎么变味儿了?”
“大爷~春宵一刻值千金,陪陪奴家好不好啦~”
师父豪放的笑声传进我耳朵里,“好啦~好啦~哈哈哈哈……”
师父冷不丁掐掉了传音,艰难的半柱香之后,我等到了柳师叔。
柳师叔破门而入,白衣飘飘,旋转跳跃,像朵白色的大呲花,一剑就把魅魔变出来的妖怪们杀了个干净。
魅魔从床顶“吧唧”一声掉下来,吱哇乱叫。
柳师叔看也不看她,收了剑朝我走来,“子都,你没事吧?”
我眼泪汪汪的爬起来,“师叔,我底裤都快没了。”
他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了云染那厮没眼光,如此好定力的徒弟哪里好找,日日带你厮混,辱没良才。”
眼看师叔又要开始他的招安大业,我连忙穿好衣服打住,“师叔,这有只黑乌鸦,可厉害了,咱们能不能回去再说这事儿?”
柳师叔摸摸我的脑袋,“不怕,师叔查探过,魔尊不在,不然我也不会单枪匹马入魔界。”
我很纳闷,“那他会去哪儿呢?他不还等着吃我的肉吗?”
就在我劫后余生跟着靠谱稳重的柳师叔回照阴山时,三千里外的沂南岛上,师父遇上了他的一生之敌。
黑乌鸦飘洋过海,找到了他落脚的妓院。
师父刚坐下搂了一回小细腰,摸了一回红酥手,头上的屋顶眨眼间就没了。
师父一抬头,看星星看月亮……看乌鸦。
魔尊坐在断掉的横梁上,收回了翅膀,吹了吹手指,“云染,跑挺远啊。”
姑娘们吓得要死,四散逃窜,师父痛心疾首,一个也没挽留住。
“权苍,我丢你老母!”
“我没有老母。”黑乌鸦平静的说,“整座岛我都下了禁制,你那些传送阵符就别拿出来浪费了。”
师父彻底歇菜了,一屁股坐下,“你没遇上老柳?他想跟你打,你找他打,别找我。”
“我不找你打架,我要娶……”
“娶你老母,艹!”师父觉得这样不行,该跑还是得跑,毕竟被大魔头追着逼婚这事儿太过于生草了。
他收拾好自己那副宝贝牌九,噔噔噔往楼下跑。
黑乌鸦张开黑羽,跟在他后面。
“你他妈的要死啊,这里是人界,你扑棱你那副鸡翅膀觉得很美吗?”
师父看着沿途给吓晕过去的第三拨人,终于忍无可忍。
一向疯批中透着冷静,冷静中透着点憨憨的魔尊大人似乎是被伤到了,很快收了翅膀,换了身寻常的黑衣,照旧跟在他后面。
师父想要坐船跑,可是夜深了,往返大陆和沂南岛的船停运了。
师父从柳师叔那里骗来的钱全扔妓院和赌场了,没钱住店。
黑乌鸦说:“我给你钱,你跟我回魔界。”
“不要。不去。”师父找了个有草墩的破庙下榻了。
第二天师父饿的前胸贴后背,黑乌鸦又说:“我给你吃的,你跟我回魔界。”
“不吃。不回。”师父凭借美貌硬是从街边粥铺的大娘那里讨了一个包子垫了肚子。
后来师父好说歹说,蹭了一艘破船准备回大陆,黑乌鸦买了一艘豪华旅游观光船跟在小破船屁股后面。
“云染,我把这艘船给你,你跟我回魔界。”
师父说:“好啊,你给我啊,快点的。”
黑乌鸦很高兴,带他出了海。
眼看出了沂南岛的水域,师父跑到船尾朝着船头的魔尊大人“嘁”了一声,然后金光大作,转瞬不见了。
传送阵完成前,师父说:“孙子,玩不过你爷爷吧,哈哈哈哈哈……”
师父“哈”完就咕咚一声掉水里了,喝了两口咸海水,浮起来一看,魔尊的船就在眼前。
师父的传送阵符也就传送了不到一里地,传送了个寂寞。
“你觉得我真有那么蠢吗?”黑乌鸦站在船头低头看他,“我带你上来,你跟我回魔界。”
“滚吧你。”师父一咬牙转头就朝着海里游去。
影魔说:“尊主,不把尊主夫人请上来吗?”
魔尊摇了摇头,“他游不了多远,等他折腾不动再捞上来。”
影魔啧啧道:“这倒是奇怪了,徒弟煮不熟咬不动,怎么这师父跟个肉体凡胎差不多?”
权苍斜睨了他一眼,影魔立马闭了嘴。
“师父!师父!看这里,我们来救你啦。”我一只手抱着柳师叔的腰,一手朝在汪洋里狗刨的师父挥手。
师父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我隔这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有点心虚,“师叔,师父会不会怪我们来晚了,可我也是猜测,谁知道这黑乌鸦会真的来找他了。”
柳师叔御剑朝海面飞去,“傻小子,你师父是快休克昏过去了。”
我们刚刚泊停在水面上,就被凭空一道劲力掀了个底朝天,双双落进水里。
黑乌鸦飞上了船艉,收回手,说:“我今天可以不杀人。”
柳师叔怒道:“你把我大师兄扔进海里凌虐,岂能善罢甘休?”
“我没扔,他自己跳进去的。我让他上船,他自己不肯。”
柳师叔沉默了,大家都沉默了,只有海浪涛涛,师父翻着白眼,飘在海面上,露出了肚皮。
我游过去托住他,拍了拍他的脸,“师父,醒醒。”
师父闭着眼,脸色惨白。
我寻思师父就算不会飞,也不至于被淹死了吧。
那边还是没谈好,柳师叔和黑乌鸦打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的难舍难分,就差混成一幅黑白水墨八卦图了。
我看的正起劲,后腰忽然被戳了一下,回头才发觉我们飘出去好远。
师父眯着眼看我,“狗蛋,为师给你的传送符还有吗?”
师父又“咻”的一声传送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我和柳师叔,还有一脸怒气的黑乌鸦。
我习惯了,最先反应过来,说:“柳师叔,别打了,我们先跑吧。”
柳师叔于是飞回来,带上我跑路。
我转头看,黑乌鸦渐渐的变成了一粒黑芝麻,黏在船头,并没有要追的意思。
飞回了陆地,飞过了城镇,我才看到柳师叔受伤了,后背上好大一块裂口,全是血。
我最后一张传送符也给了师父,柳师叔从来不屑于用那种东西。
我身无分文,带着受伤的柳师叔,站在陌生的人界城池。
师父他老人家,这回不光坑了我,还结结实实坑了一把柳师叔。
我倒无所谓,被他坑惯了,可是柳师叔呢?可是我硬要拖着他来找师父的。
我在这里为他愤愤不平,柳师叔却自己疗完了伤,安慰我说:“子都,难为你了,你师父人就这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个大师兄的样子。我和山姜被他连累惯了,你别自责了。”
“那个……其实我一直想问来着,山师叔真的没有揍过师父吗?”
“揍过。”
说曹操曹操到,山姜师叔亲自回答了我的问题。
“可是揍狗,狗会因为害怕不敢再吃屎。揍你师父,他会吃给你看。”
柳师叔说:“山姜,你不是在朔阳清剿魔族吗?”
“剿完了,正好,云染那狗东西传音说你肯定打不过权苍,叫我过来看看。”
山姜绕到柳师叔背后,“啧,还真打不过,有够狼狈的啊,师兄。”
我说:两位师叔,别吵架了,我们先回山吧。”
照阴山很小,小到每个慕名而来的人都会说:“堂堂修真圣地,仙人飞升地怎么就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山包?这山也忒寒酸了点吧?”
照阴山很大,大到足够我和很多师弟们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和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少年。
掌门师祖闭关二十年,我师父就成了照阴山最大的大师兄。
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柳师叔和山师叔有很多很多徒弟。
奈何我穿开裆裤入的门,后来一水的师叔徒弟们,大大小小,都得管我叫大师兄。
我师父是很不靠谱的大师兄,我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大师兄。
柳木师叔说这是一脉相承,算好寓意。
我知道他人心肠最好,这是糊弄我呢。
山姜师叔说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脓包教出了个脓包。
我不敢回话,要是怼他,肯定会被揍的。
我们回去的时候,师父穿的干干净净坐在藤椅里晒太阳。
这和我们灰头土脸面黄肌瘦一身伤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山姜师叔踹了一脚他的藤椅,吼他,“云染,你个畜生,自己惹的孽障自己去处理,别带的师门一身骚。”
师父醒过来,眯着眼睛说:“回来啦~师弟们,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小九小十去山上打野雉鸡去了。”
柳师叔难得皱眉不高兴:“打什么野雉鸡?照阴山的雉鸡都给你吃绝种了,我不是说过保护动物不能吃吗?小十怎么也跟着你胡闹。”
山师叔拿鼻孔看着师父,“小九怎么可能给你使唤,云染,你是不是恐吓他了?”
我躲在一边胆战心惊的看他们斗嘴,生怕他们殃及池鱼。
其实吧,我这大师兄还是比师父做得好的。
至少还有一堆师弟这么叫我,上山十几年,我可从来没见过两位师叔管师父叫过一声大师兄。
师父左等右等,也没能吃上野雉鸡。
小九小十都是师父的乖宝宝,知道那玩意儿吃不得,再吃就绝种了。
俩人上山躲在竹林里喂了半日蚊子,得知自家师父回来,才摸回山门。
柳师叔将小十领了回去,山师叔将小九领了回去。
庭院变得空荡荡,只剩下我和师父两个。
我问:“师父,你和魔尊大人怎么认识的?”
师父笑得比苦瓜还苦,“这事情的离谱就在于你师父我他娘的根本不认识他。”
“可是不认识怎么会……”我不愿再回想那天敲锣打鼓,红绸漫天,惊世骇俗的迎亲场面。
师父很焦愁的思索了一阵儿,“去年我下山除魔,没带上你。第一次遇见他,他就这副样子,要死要活缠着老子,甩都甩不掉。后来我烦的不行,要走,他问我什么时候再见,我说明年吧。这不今年就来了。”
师父连声哀叫,捶胸顿足,“妈的,当时怎么没看出来玩意儿是魔尊?还他妈是个断袖,老子还以为他想拜师学艺,心说现在的年轻人求上进都这么不择手段了么?”
很多年前我问师父,为什么不让我跟其他师弟们一块修炼。
师父说我不是修行的料子,去了也是白去。
我那时小,不服气,师父拗不过,就说我不是人,人的修炼对我不管用。
我很生气,说师父骂人。
师父说他没骂人,因为我不是人,就算他真骂,那骂的也不是人。
我气的晚上没吃饭,后来还是柳木师叔过来带我上天飞了一会儿才哄好的。
回山后我逮着机会又问,“师父,先前我被魔尊抓去,他说要吃了我。”
师父说:“嗬,那得磕坏他那一口牙。”
我瞬间激动起来,“对吧对吧!我也奇怪,人怎么能不怕煮不怕咬呢?”
师父晃荡着藤椅,“我老早就说你不是人,你自己不信。”
“我现在信了……师父,那我不是人,我是什么呢?”
“你是……”师父坐起来,睁开眼,“你是条狗。”
“哦,原来我是条狗。”我认真思索,“可是狗也怕煮怕咬啊。”
“那你就是块石头。”师父又开始敷衍我了。
他摸摸我的脑袋,“狗蛋,不是人其实有很多好处。你觉得山好,你可以是山。你觉得水好,那你可以是水。你想自己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我的修炼方法和所有师弟都大不相同。
师父说师弟们可以炼体,修术,作符……但是我需要修心。
修心怎么个修法呢?
师父说就三个字:不刻意。
简称随便,不修。
于是我跟着师父十几年,洗衣打柴烧火做饭学的精纯熟练,但是一个阵符也不会画,一点儿法术也没有。
师父有法力,但是并不高深雄厚,不会御物。比起惊才绝艳的柳师叔和山师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照阴山是千年来唯一出过飞升者的地方,这些年人才凋零的修真界都眼巴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