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第二天醒来时,周牧已经不在床上了。
许知眯着眼睛坐起来,摸过床头电子表看了看,下午一点二十分。
周牧的睡袍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柜上,严谨地像是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知无边无际地想,尽管周牧亲吻他,抚摸他,可能还想上他,但或许有一天,他一睁眼房间里连那套睡衣都没有了。
许知拿过床头柜的水杯,喝光周牧给他准备好的温水,光着脚走出卧室。
周牧正在厨房里忙,见他出来就回头看了一眼,“睡醒了?”
“嗯。”许知应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地晃到厨房。
周牧低头看了他光着的脚一眼,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踢到他脚边。
许知低头看了两秒,穿上了。
厨房传来滋啦一声响,伴随着沸腾植物油与蛋白质相触的香气,许知不会做饭,但不妨碍他知道周牧在煎荷包蛋。
他走过去,毫不见外地提要求,“蛋要全熟的。”
“知道。”周牧说着,又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木质勺子,掀开一口搪瓷锅的盖子搅了搅。
许知这才发现,周牧还煮了粥。
像是燕麦粥。
许知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站在周牧身旁看周牧在小锅里搅来搅去,确认了就是牛奶燕麦粥。
“你会做饭?”许知很惊喜地问。
“会,”周牧将勺子拿出来,在锅边控了控,又将勺子放进碗里,“洗手吃饭。”
许知没理他,他拿起勺子学着周牧的样子又到锅里搅了搅,看粘稠的燕麦粥划着圈冒热气,很有些得意地说,“简单得很。”
“是,”周牧从他手里拿过勺子放起来,又推着他的肩膀走到洗手池边,很无奈地说,“简单得很,所以洗手吃饭吧。”
“你急什么?”许知的不讲道理往往是毫无征兆的,在这个家里,只有许知可以不耐烦,还轮不到他周牧。
“你不饿么?”周牧问,“睡到现在。”
许知的确有些饿,但周牧登堂入室的样子让他不满意,所以宁愿不吃也要跟周牧讲明白,这个家里谁才是主人。
尽管昨晚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但也是许知要求的,跟周牧没什么关系。
“我愿意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许知说。
完全摸透许知的脾气很容易,讨好许知只有一条守则,即跟许知说话一定要用很温柔的语气。
不然许知很容易炸毛,虽然炸毛对两个人均没有益处。
所以周牧牵起许知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从后环抱着他打开了水龙头。
他很细致地清洗着许知的每根手指,又扯过一张面巾纸仔仔细细擦拭着水渍。
一直到许知不自在地在他怀里挣了挣,周牧才轻轻捏他的手指,像是故意的,凑到他耳朵边很小声说,“那许少爷现在要不要吃饭?”
许知反思了一下,他对周牧的防御机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瓦解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明明周牧要靠近一些,许知都会扯着嗓子让他站住。
他又想起,昨晚周牧吻他的时候,有一次就是两个人侧躺在床上,周牧扭着他的下巴叫他回着头舔|咬他,边吻还边逼着许知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样子痴迷的就像是真的离不开许知一样。
许知想着,不自觉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然后他就听见周牧在身后呼吸顿了一拍,接着他就被周牧扳着肩膀转了个方向,和周牧面对面站着。
他看见周牧喉结动了动,然后自上而下压了下来。
又是一个很湿的长吻,许知甚至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以及周牧抑制不住的轻哼。
许知想,如果周牧真的真的很想要和他发生性 关系的话,他可以考虑一下。
周牧稍微离开一点,问许知,“那现在要不要吃饭?”
许知眨了眨眼,偏过头不看周牧,“去安排吧。”
周牧的手艺很好,他煎的鸡蛋全熟却又不老,是许知喜欢的口感,而燕麦牛奶粥则比楼下店里的味道更好。
关于这点,许知很满意。
“粥很好,”许知高兴的时候也是愿意夸奖周牧的,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鸡蛋也好。”
许知说起来又想到粥铺老板对他冷淡的态度,暗自生气几秒钟,又补充,“以后不去那里买了,就你来做吧。”
周牧没因为许知的夸奖骄傲,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低头喝着粥,声音很沉地应了一声。
两人正吃着,许知的电话响了,是温书尧。
“书尧,”许知嘴里还含着粥,他按了扩音,把电话放在桌上,“怎么了?”
“小知,”温书尧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我有没有跟你说让你今天来医院?”
那天带周牧去医院做检查时,温书尧就说两天后会为他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要许知来医院做正式的心理咨询。
许知当时不想周牧的身份穿帮,就敷衍说了好,然后带着周牧逃之夭夭了。
“我没说不去啊。”许知心虚地狡辩。
“快两点了,你什么时候来?”温书尧本人长得潇洒又风度翩翩,但说起话来却冷言冷语不成样子。
许知一来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二来不想温书尧不高兴,于是又开始耍赖,“那你给我做心理咨询免费吗?”
温书尧在那边冷哼一声,很不留情面地说,“我看你给情人报销体检费挺舍得的。”
许知下意识抬头,周牧正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他尴尬地说了句马上过去,就挂断了电话,装模作样埋下头继续喝粥了。
“你跟温医生说我们是这种关系?”周牧也不吃了,坏笑着问许知。
“他自己说的,”许知大声证明自己的清白,竭力和这种言论撇清关系,“再说,我给你花的钱你将来要还的!”
“我没有钱,”周牧向后靠在椅背上,很无辜地重复在温书尧医院说过的话,“我连内裤都是穿你的。”
许知猛地站起身,面红耳赤地大喊着,“那就去赚!去打工!一分你都不要想少给!”
“我没有身份证,”周牧垂着眼睛看着许知,“出去就会被抓起来,你得对我负责。”
许知第一次觉得真的会有令他哑口无言的情形,张张嘴不再说话了。
“不然这样吧,”周牧提出解决方法,“我给你打工,你给我开工资怎么样?”
许知找到了台阶,迅速下来了。
他给周牧制定了工资标准,规定周牧每为许知服务一次都能获得100元的报酬,除去零头,周牧需要给许知服务526次。
“我这么贵啊?”周牧站起身走到许知身边,挑了挑眉问。
许知低着头不回话。
周牧又问,“那接吻算在周牧为许知服务获得报酬的范围内吗?”
周牧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就是在蛊惑许知。
许知想到,在他很小的时候,班里有女生带来了童话书,书里有一个故事。
大意是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妖精为了诱骗迷路的少女,会唱很优美的歌,说很动听的话,让少女心甘情愿留下来陪他。
故事的最后许知不记得了,不过大概率是王子拯救了失足少女。
但许知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没有王子可以来救他,所以他上当受骗了。
许知抬头看着周牧,跟他说,“那就算吧。”
“怎么计费呢?”周牧靠近一步。
许知没有反抗,顺着他的意思问,“你想怎么计费?”
“那就一块钱吧。”周牧弯下腰,与许知鼻尖相抵,说话间两人嘴唇时不时碰到一起。
周牧说,“许知,在你这里我没有很贵。”
说完就吻上许知。
许知没什么力气地推着周牧的肩膀,恍恍惚惚地想,周牧似乎也没有说什么很动听的话,单纯是许知自己走进了森林里。
周牧还在很温柔地吻着他,他简单算了一下,按照这个计费标准,周牧总共需要还五万两千六百五十二次债。
也不是很多。
这天在许知出门前,周牧总共还了3块钱。
许知因为跟周牧收债浪费了一些时间,打车时又遇上交通堵塞,因此到温书尧医院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温书尧等得脸都黑了。
许知跟他解释,“书尧,我不是故意不来的。”
“知道,”温书尧点点头,盯着他红润的嘴唇,不给他留一点面子,“情人在怀,脱不开身。”
许知见他没有真的生气,也开始不着调地打趣,“你跟你师哥在办公时间做爱的时候,我可没有打扰过你。”
温书尧被他堵住了话,一言不发地扭头走了。
许知抿着嘴笑了笑,又想到出门前的那几个吻,心猿意马起来。
温书尧重重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两人还是去温书尧的办公室,温书尧先走到窗边把纱帘拉上,又给许知倒了一杯水,让他坐。
许知接过水,走到靠墙的沙发边坐下,等着温书尧的例行问话。
温书尧走到他对面坐下,仔细观察许知的状态,从脸色到微表情,一个都不落下。
许知擅长观察别人,但很不习惯被人观察,即便温书尧对他的诊断尽量温和,他还是会有患者面对医生的紧张感。
“小知,”温书尧缓缓开口,“放松。”
许知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但收效甚微。
温书尧脱掉代表医生身份的白大褂,姿势放松地倚靠在沙发背上,问许知,“昨晚玩得太过了?”
许知拿着水杯转了转,想了想,昨晚虽然没做什么,但接吻接到影响睡眠,也确实算是有些过,于是很老实地承认了。
温书尧也没什么吃惊的表情,他点点头,继续问,“给你开的药吃了吗?”
“吃了。”许知说。
“但是副作用很明显,”许知继续说,“头晕脑胀,思维迟缓,浑浑噩噩。”
温书尧很专业地给他解释,“精神类药物当中的一些成分确实会有这类效果”
他说罢,跟许知强调,“但你不能自己停药。”
许知没说话,温书尧又说,“治疗疗程一定要足……”
许知接过他的话:“……在临床疗效显著后,巩固期至少二到六个月,在巩固和维持治疗阶段,心理治疗的联合应用也是必需的。”
这话自从很多年前许知第一次由他做心理疏导时,温书尧就一直在说,以至于许知已经背下来了。
温书尧:“……”
温书尧:“你既然知道,就不要让人担心。”
“嗯,”许知很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周牧没跟你过来?”温书尧很随意地问。
为了防止周牧身份败露,许知没有把周牧带过来,而是让他自己在家等着。
许知抬头看了看温书尧,没在他脸上察觉到什么探究的表情,于是点点头。
温书尧看样子还想继续问,许知有些抗拒地说,“别总提他了,书尧。”
温书尧愣了愣,便也不再提了,继续跟他聊起别的。
许知表面上看是在认真听着,但实际上思绪早就跑走了。
他没有给周牧买手机,以至于现在无法联系周牧。
他很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周牧都在家做什么,毕竟周牧是个危险人物,很可能对许知的房子和财产造成损害。
所以在温书尧苦口婆心地劝说时,许知在家附近的商场偷偷下单了一个手机,并备注了要送货员转告周牧的话。
温书尧假装看不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仍旧我行我素地对他进行心理教育。
一直到最后温书尧都说累了,许知都没有从等电话的状态中走出来。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许知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号码是他放在家里的某张备用卡。
许知一下子高兴起来,但又不想在温书尧面前表现得很明显,就假装有正事,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楼道里。
电话接通,周牧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许知觉得很新奇,又有些兴奋。
“许知。”周牧声音低低地在电话里喊。
“嗯,”许知很冷漠地应了一声,问周牧,“打电话干什么。”
语气活像他完全不知道是谁想跟周牧打电话,又是谁给周牧买了手机要人马上送到家里一样。
周牧没有拆穿他,笑着在电话里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知心脏因为这句不痛不痒的话重重跳了一下,然后像是挣脱了束缚的氢气球,慢悠悠地往上飘着。
“干嘛?”许知仍旧表现得很不为所动。
“饿了,”周牧在电话里说,“想等你回来带我去吃饭,我没有钱。”
许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声音很小地咕哝着,“这么离不开我。”
他这句话如果要按照音量定义的话,应该是自言自语,但周牧听见了。
周牧承认:“对啊,离不开你。”
于是许知很快挂了电话,走回到温书尧的办公室,跟温书尧宣布,“我要回去了。”
温书尧毫不意外,问许知:“周牧?”
“嗯,”许知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自得,“他在电话里一直催我回家。”
说完就一脸炫耀地看着温书尧。
这句话中,许知用了两个着重语气,一个放在“催”上,一个放在“家”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但他希望温书尧能发现。
温书尧叹了口气,很给面子地说,“知道了,周牧催你回家。”
他没有用着重语气,许知不满地看着他。
温书尧与他对视几秒,率先败下阵来,重新说了这句话,和许知一样,用了两个着重语气。
许知满意地点点头。
“真够粘人的。”温书尧无语极了,忍不住吐槽。
许知非但没有生气,还很赞同温书尧的观点,表情看起来很苦恼,“嗯,他是粘人。”
说完就毫无留恋地朝外走去,“那我就先回家了。”
温书尧看着他走要出去,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小知。”
许知微微回过身,问他怎么了。
“没事,”温书尧看了他几秒钟,笑了笑,“有问题随时找我。”
许知皱了皱眉头,把手伸到后面摆了摆,意思是知道了。
他心想,他现在可没有时间跟温书尧进行毫无意义的心理咨询活动,毕竟家里还有一个离不开他的,粘人的周牧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