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湖市人民医院,呼吸科病房203。
房间内温度适宜窗明几净,窗外绿意盎然,街道上各色的自行车和小汽车来来往往,路边大喇叭里面还喊着“发展才是硬道理!同志们,要发展!”。
迟暮看着天花板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三天前还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准备去喝孟婆汤了,踩空了脚手架的那一秒只感到一丝解脱,在下落的一瞬间想的居然是终于可以不用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了,结果自己没死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迟暮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随即目光不由的被旁边掀开的床帘一侧展现出的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景象所吸引:
病人也是肺部感染——肺炎,妻子正从旁边的饭盒里拿出清淡小粥给病人,病床旁边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在给病人削水果,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和谐。
他看着心里却更加难受,索性自己又默默地躺了下去开始假寐,心里开始缓慢盘算接下来怎么办。
岳哲一进来老爸岳山所在的病房就注意到那个靠边窗户的显眼男生,他很瘦,眉眼很好看像个明星似的,很符合岳哲表妹岳箫说的高中校草形象。只不过现在那“校草明星”正在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好像正在陷入噩梦中无法脱离。
岳哲看着那个“校草明星”年龄好像和自己差不多,他就更好奇了,处在这一年纪的高中男生们是要干点什么事情才会伤的这么严重。
为求而不得的校花出头打架?闲着没事儿斗殴?逃课逃学被抓慌不择路导致受伤?逐渐想歪的岳哲琢磨着以后还是不能和岳萧走得太近,感觉自己离真实的高中生越越来越远,倒是和《霸道校草爱上我》越来越近……
还没有容许岳哲花更多时间细想以后怎么委婉拒绝岳珊那丫头的胡说八道电话会的时候,母亲林丽玲已经拉着他去看岳山,岳山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工作加班,本来只是小感冒,结果一直没注意,硬生生拖成了肺炎感染,只好暂时撇下工作前来住院,今天趁他大学不上课放假,母亲连忙拉着他过来一起看望。
林丽玲虽然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岳山不注意身体,明明本来一个小感冒就不算严重,结果这老头子对自己身体不上心硬生生搞成肺炎,可手上却是十分麻利的掏出饭盒把饭菜摆好,岳山也不敢和老婆斗嘴,摸了摸头开始对着饭菜就是一顿埋头苦吃,仿佛饿了很久。
一家人很温馨,把病房内低迷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
整个上午都在父亲病房内,岳哲才发现那个“校草明星”好像也没有家属陪护,醒了之后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对着窗户发呆,好像身心都不在此处。
和父亲说完话闲下来时他又好奇起来那个男生,仔细偷摸观察发现小明星真的很瘦,衣服好像也是换洗过很多次,有的地方已经起了毛边和白印子,他心下了然,或许根本不是什么高中生。
一晃到了晚上,岳哲和林丽玲准备回去了,岳山输液的点滴也差不多滴完,准备睡觉。
他一撇发现那边那个男生除了护士过来换药时候嗯了几声,其他时候都没怎么发出声响,不像是校草,倒像是一位酷哥。
好奇心暴涨的他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起来:
“老妈,那个和我爸一个病房的那男生是附近高中生吗?是干了什么弄那么严重的伤?”
林丽玲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不是每个普通人都有高中读的。她的儿子当然不会懂,自己和岳山都是普通人,也没想过儿子能有多么经天纬地的出息,结果岳哲小小年纪就对数学表现出极强的天赋,不仅跳级,甚至初中数学竞赛拿到全国一等奖之后直接就保送华旦大学少年博志班,在青葱岁月的年纪他已经扎进数学的深海遨游,这会儿都已经大三了。
林丽玲没有那么多野心,眼睁睁看着儿子的人生突然按下了加速键,这个年纪本该有的人生起伏都被一一避开了,旁人看着觉得眼红嫉妒她能有岳哲这么一个儿子,她却害怕儿子太过于顺遂,未来的人生不知道有什么深渊和打击等着他,她时常担心儿子成为《伤仲永》里的仲咏。
可孩子的人生是孩子自己的,作为父母可以一直支持他却无法替他左右属于他的人生。
岳哲依旧看着他妈一脸变幻莫测,不知道自己家妈妈又开始发愁哪门子事了,于是只好牵着自家老妈走着回家。
林丽玲回过神来,试图把岳哲从数学海洋拉回喧嚣人间,回家路上就在给岳哲拉家常,絮絮叨叨说到,那个小工人是前几天转进他爸那个普通护理病房的。本来她那天拽着岳山去看病,挂号了看见门口闯进来的急救病人,她瞅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血人,后来听护士说说是工地事故,人从三楼掉下,什么肺部穿刺感染手脚还骨折了,当时工地的工头就送那小工人来的时候出现过一下,后面就基本都是那个小工人一个人。
“岳岳你说是不是怪揪心的嘞,那个孩子我看着和你差不多大,父母怎么忍心让他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
【肺部穿刺啊,怪不得呢,不过为什么这个年龄就能去工地啊?】
“我之前听那小工人和护士讲话的口音好像也不是咱们本地口音,我瞧着倒像是背着家里偷跑出来的?”
【这人是真的挺奇怪,怎么能有人一整天不吃不喝的?】
“岳岳话说今年自从你爸爸升职了我们也有好久没去看你爷爷奶奶了……”
林丽玲想着还是得让岳哲和各种人接触,得把他拉回来,不能一直活在数学的世界里,“你看你老爸也生病了,病去如抽丝,他还是得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这次你就替我们去看看爷爷奶奶可以不?”
岳哲知道他妈妈担心他过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找些蹩脚理由让他出去走走,他只好答应道,
“好的啦老妈,我空了保证就去看爷爷奶奶啦,你别担心……”
林丽玲一直絮絮叨叨的和他讲着,他不时回应几句,一路上岳哲和林丽玲的影子也在逐渐拉长,母子俩慢慢的回到了家。
迟暮一直看着那个男生拉着自己妈妈走过那个来来往往的街道,
在想着要是妈妈也还在的话,会不会等他下班了也可以这样和妈妈一起回家,他也可以和妈妈说一些琐碎的话,告诉妈妈今天他又挣了多少钱,距离摆脱那个残暴男人的掌控和施虐殴打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病房里并没有人能回答,一片静默,只有风扇的呼呼声,检测仪器的滴滴声,还有其他病人沉稳的呼吸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海边汽笛嘶鸣声,乍一听很像谁在撕心裂肺的哭泣。
翌日,包工头给迟暮来了电话,本来收他差点就算是童工已经很勉强了,看迟暮干活卖力才把他留下的,结果现在做了不到半年就出了这样的岔子,能送他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医药费工地这边已经给他付了,但是后面养伤这个就得他自己来了,包工头最后还略带责怪的说明明高空作业说过多少次一定要做好措施,怎么他就是听不进去,也幸亏只是三楼不到的距离,否则他早没命了,伤好了也不要他去工地了。要不然连医生都要找他麻烦。
迟暮漠然的听着,到最后麻木的挂了电话,确认了能拿到这半年来的工资,其他都听不进去了,电话那头依然喋喋不休。
迟暮此刻很想回家,滞涩的身体和思绪却阻挡了回家的脚步。
在接到李辉电话的时候迟暮正在准备上工,结果李辉催他回去,他妈妈快不行了,村里的人发现他妈的时候就快奄奄一息了,他后爸那个酒疯子已经把他妈妈打的身上没一块好肉。
要不是村里阿婶听到他家里惊天动地的声音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打开门一看发现那个酒疯子正在施暴,赶忙拉开把人送到了医院,但他妈妈又死活不让阿婶几人通知迟暮。又因着没多少钱,他妈妈在医院呆了几天就自己回了家。
他后爸打人之后那天起就不知所踪,有人跟李辉说在隔壁县见过一次。结果没几天他妈妈就在家没了,村里人这才想起让他赶快回来见他妈妈最后一面。迟暮光听到他妈妈没了就已经脑袋一片空白,恍惚间没有系好安全绳,再然后脚下一空,最终还是错过了看他妈妈。
迟暮不懂,明明只差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了,再有几天他和妈妈就可以过上正常日子了,他都已经物色好工地附近的一个小小的廉租房了,交通便利,把妈妈接过来让那个男人再也找不到,他们母子俩至少可以有一个安静的日子。为什么没有人等他呢?为什么呢?
幼时迟暮懵懵懂懂的护着妈妈说等他长大了,她就再也不会受到谁的毒打了,那时妈妈举起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手抚摸着迟暮的脸,眼里盛满了欣慰和他看不懂的情绪,嘴里喃喃说到:
“暮暮,妈妈等着,妈妈也只有你了。”
是啊,现在只有他了。
今天岳哲第二次来看他老爸,这回就他一个人,林丽玲上班时间紧,让他给老爸送换洗衣物和爱心餐。
刚去病房门口他就听到有谁在低吼,这回他算是听到那个床边“校草明星”的声音了,原来是那个男生高烧不退,正在胡言乱语,几个护士正在手慌脚乱的按着他。护士见病房来了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儿,不由分说把他拉了过去:
“哎哎哎那个帅哥帮个忙,这病人发烧正在胡言乱语,帮我们控住他一下”。
于是就变成了岳哲和“校草明星”手脚相搏,真上手了岳哲才发现这男生力气还挺大,怪不得几个护士都控不住,接着护士又提醒这个男生骨折外加肺部穿刺,要小心一点控住,于是废了好大功夫,岳哲终于让护士给这男生成功打上了退烧针。
最终折腾了半天,变成了这男生像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不松手,他为了控住男生也只能回抱过去,还要腾出手小心按住男生一边手臂,好让护士给他扎针打点滴。一番操作下来两人都冒了汗,穿过男生的肩膀才看到他病床前的铭牌,终于知道了这男生叫做迟暮。
岳哲心想,好奇怪的名字,不是说美人老了才叫美人迟暮,谁好端端的会给孩子取个这样的名字,任何父母不都希望孩子如初升朝阳一般朝气蓬勃有美好前程才对吗?比如林丽玲就希望他的儿子岳岳可以像个哲学家一样思考,但却超过哲学家一般快乐生活。
男生终于安静下来,但还是用力抱着岳哲不撒手,没办法岳哲只好就着拥抱的姿势看着他打点滴。
刚才场面混乱还不觉得什么,一安静才感受到男生近在咫尺轻微的呼吸,加上发烧,让岳哲不由得联想到了误入陌生领地的小鹿,面对一切惊慌失措,于是不管不顾的四处乱撞。
岳哲盯着男生的睡颜,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就觉得挺苦。
【嗯,嘴角也很苦,都睡觉了还紧紧抿着不松开。】
岳哲眼睛又滑到耳朵上,【嗯,耳朵看着不算苦,圆圆的感觉手感应该挺好摸。】
隔壁病床的岳山突然从床帘后面探出头来,看他儿子搂着个英俊小伙看个没完,又听到护士私下的讨论,知道这叫迟暮的少年不容易,背井离乡来打工,结果摔成工伤。于是对着岳哲说道:
“哎呀儿子你别看了,人好看是好看禁不住你这么盯着啊,把他叫醒过来吃个便饭吧。”
岳哲却被自家老爸突然冒出的头吓了一跳,
“哎老爸我说你不要这么突然出现,怪渗人的。知道了知道了。您歇着吧”
于是岳哲便伸手戳了戳怀里男生的脸,
“哎醒醒,醒醒,起来吃饭。”
趁着岳哲粗暴叫人,岳山把岳哲带来的爱心餐已经分好了,这会儿已经摆在男生病床前,“喏儿子,醒了给他。”
旁边的岳哲还在锲而不舍的戳人家的脸,岳山还头一次看到自家儿子这么狗腿而且除了数学以外表现出活泼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稀奇一下。
迟暮模模糊糊梦境之间以为自己回到家了,看见妈妈正低着头也不看他就直直往门外走,本能间觉得不能让妈妈走了,或许走了就再也见不到,赶忙想要上前拉住,结果不知哪里涌起几股力量让他寸步难行,挣扎间只能更加拼命想要拉住妈妈,拼尽了全力也只能抓到一个衣角。
“妈 ,你不要我了吗?!妈你去哪里?你等等我啊!”
在这个梦境中迟暮撕心裂肺的喊着,无奈没有任何人应他。
“妈!!!!!……”
可是无论迟暮怎么喊怎么叫,他的妈妈也没回头看他,就那么直直走出去,迟暮绝望了,挣扎的力度小了下来,突然感觉被温暖氛围环绕,妈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恍惚想着果然自己就是不讨喜,妈妈都不理他了。一时间黑暗从四周涌起,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去向哪里。结果听到耳边一直有人喊他:
“醒醒,你醒醒”,接着感觉脸上还被小虫子咬了。
岳哲看他终于醒了,看着他先是看清楚自己被人囫囵个的抱在怀里,突然一下子瞪大双眼,接着松开自己拉开彼此距离然后忍着痛龇牙咧嘴的飞速远离,这一系列动作,岳哲由着他动作,最后颇为无语的盯着他。
“你抱着我干什么?”男生一脸的戒备。
岳哲被问蒙了,心想这该怎么回答?说你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护士治不住你?还是你抱着我不撒手?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梦里喜当妈了。随后摸了摸鼻子,还是认真回答道:“你发烧了还在梦魇,护士让我帮忙,你抱着不撒手”。
听到这里,迟暮反而不好意思了,霎时间脸红了个彻底,顺便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村里人一样可恶。
“喏,我妈做的爱心餐,我爸嫌太多了,给你匀的。”说完旁边病床的岳山插进来一句嘴,“哎是嘞小伙子,我这也吃不完,你帮我分担分担!”
迟暮刚刚还在脑海里面酝酿着怎么给人道歉,结果人家非但啥也没说,还给自己饭吃?
“啊……啊……那个我不饿……”迟暮语气弱弱的开口说道,
陡然间岳哲感觉从他醒来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酷哥一下子就变成了气势减弱的重伤小猫咪。岳哲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是好笑,但是还是忍着笑说“没事儿,帮我爸分担分担,吃不完我妈的爱心餐回去我得被唠叨很久的。”
说罢便去床头柜前面拿起饭盒将它塞到迟暮手中,迟暮本来脑袋还不太清明还没回过神,结果一下子手里就多了个饭盒,脑袋更加宕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盯着那个饭盒又开始愣神起来,岳哲看这酷哥以为是自己在旁边他不太好意思,于是找了借口去了父亲岳山那边。
迟暮盯着饭盒,又想到一个记忆深刻的片段,就是妈妈给他做了包着菜叶的饭团,那时候家里还没发生那么多事,他依然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嘴里嚼着菜叶饭团,心里还想着待会儿要和虎子去池塘抓泥鳅和小鱼回家。
饭盒里面滴进去两滴泪水,迟暮就着泪水大口吞咽咀嚼着,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得快一点好起来才行,妈妈还等着他。想着这些他吃的更快了,那咽下去的仿佛不是米饭,而是他的希望。
……
岳哲掀开床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迟暮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饭盒倒是吃的干干净净的,不由得挑眉,接着收了饭盒准备拿回家给老妈交差。
走出去之前听到那蜷缩在病床上的迟暮发出声音:
“谢谢你,刚才抱着你不是故意的。”但最终也没解释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不松手。
岳哲听到转过身看他,结果迟暮还是蜷缩在那里背对着他,就是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岳哲听完,不置可否,还是礼貌回了句:“没事儿,你也不重。”
随后又帮他拉上床帘走了出去。
迟暮把自己团在病床上,听着那个青年的脚步声逐渐走到隔壁病床,和他父亲说了两句话,随后便收拾了东西,然后进去了卫生间里洗什么东西,接着流水声,再然后的卫生间门打开了,接着病房门被轻柔关上,随后整个病房陷入安静。迟暮今天再次坐着轮椅去找主治医生,面带冷意的去了办公室,想问问自己最早可以什么时候出院。
主治医生李一声看到来人一个头两个大,赶忙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开始准备再去查房一次,这小子自从他这几天例行值班开始天天来他这里闹着要出院,要不是仗着年轻身体机能好恢复的快,按照常人的恢复速度应该这会儿还在加护病房躺着。
医生一边走一边拿起记录本朝外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劝阻道:
“哎呀小伙子我知道你情况特殊急着走,问题是你这个情况我必须对我的病人的病情负责,要不然最后除了医疗事故还是我的责任,你这样真的不能走,我不会给你写出院通知的。”
风风火火一阵风似的走过迟暮身边,接着又咋咋呼呼的进了最近的一个病房去了。
李一声走进去病房之前又撇了眼呆在那里的男生,那个瘦弱背影让他很不忍心。
当时急救送进来的时候他都倒吸一口气,这么严重的伤势,肺部右半边肺叶出现穿刺,左腿腿骨骨折,右腿脚踝粉碎性骨折,大面积擦伤和淤血,万幸的是脑部没受什么影响。
看着又是一起工程事故,他估摸着这小伙儿也就刚成年的样子,和送这小伙儿过来的包工头据理力争了半天甚至要报警告他非法雇佣童工,这才让那个土老板碍于劳动法的威严全额包了这个小伙儿的急救和后续康复费用。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年轻的生命轻易糟践自己,现在能让那个黑心土老板出血多少算多少,进入到病房开始查房的那瞬间刚才面对迟暮那股咋咋呼呼的模样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还是一幅医者仁心的好模样。
迟暮坐在轮椅上,上手摸了摸腿骨,这会儿腿上还打着石膏,隔着石膏的触摸大腿毫无知觉,李辉前些日子打电话给他说已经帮他把迟母遗体冻在殡仪馆,等他伤好了回来再做打算。
……
李辉在电话里面欲言又止,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把更加直白安慰的话语说出口,理发店很锻炼人,至少让他这么一个人冷话少的半大小伙儿也已经学会了八面玲珑油嘴滑舌,加上他本来生的面凶,不笑的时候简直就跟个活阎王一样,也只好学会笑脸迎人,一天下来腮帮子都酸的不行。
“具体就是这么个情况,其余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了,迟暮,节哀。”说罢挂断了电话。
李辉本身人也冷话也少,比迟暮还要早熟自立的早,勉强读到中专毕业了也没跟着人出去鬼混,就想靠门手艺赶紧给奶奶养老,磕磕绊绊的打工拜了个师傅学了理发手艺,是迟暮为数不多的能在村里讲得上话的,加上之前初中也是一块,因此和迟暮还算发小。
后来这哥们自己在县城和人合伙儿开了个小小理发店,小店生意还算能够维持生计。
迟暮在外面闯荡这一年多的时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也见得多了,能感受到负责他的主治医生李一声是个实打实的好医生,恶意和阴暗从记事起迟暮就见多了,反而对人直接给予的善意不知所措,可是又实在不知道前路到底要如何,自己的这条烂命接下来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一时间想了想还是又推着轮椅面无表情的慢慢挪动回病房,回房路上收获走廊上一群人的侧目。
确实,没有人胸口裹着纱布两腿打着石膏还要坚决出院,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另外还顶着他那颗明星一样的头颅。
李辉之前在电话里面宽慰他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的伤养好,接着让妈妈入土为安,以及抓到那个酒疯子。
这些事情都急不得,迟暮面无表情的思索着,伤口不会一下子就长好,后爸也不会一下子就抓到。
以他浅薄的法律知识,他后爸最多只会定性为家暴,根本不能算是蓄意杀人,每每想到这些迟暮心里钻心的难受,那天雨夜当中浸透雨水的衣服和身上怎么都扯不掉的黏腻感还有后爸那猥琐充满酒气的嘴脸就浮现出来,是他怎么都逃不掉的噩梦。
迟暮并不觉得长的好看有什么作用,在这个世界上美貌只是价值交换当中的一项稀缺资源,单纯除了美貌而没有任何附加于他而言不是一种上天的恩赐更像是一道枷锁,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得到了老天给予的通关便利,借此就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可是他非但没有享受到任何便利,反而活在恐惧与绝望成为常态的生活里,活在压抑和失去组成的环境中。
他无法丢弃这个枷锁,除非哪天也像这次一脚踩空最好直接结束,否则只能背着枷锁继续前行。
此时离医院直径五十公里之外的天赐之子——岳哲,正在沉浸在数学计算里,于他而言,对于数学的热爱是与生俱来的,这样的热爱让他可以走上人生坦途,就此刻,天赋于他才不是枷锁,而是让他自由翱翔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