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如今是六国休战议和的第五个年头了,享了西齐四年贡品的东沅国突然有西齐使者来报。
西齐使者:“天灾人祸,实在拿不出供奉了。”
东沅皇帝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坐着,一言不发。
反倒是一旁年轻俊朗的太子出面提议:“早就听闻西齐女子温顺可人,如若西齐公主可与我东沅和亲,两国建交自然无需贡品,岂不美哉?”
西齐使者面露难色,道:“长林君明鉴,西齐没有公主,只有太子和一众皇子而已。”
长林君闻言贱笑:“太子和亲又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西齐使者:“……”
“又听闻西齐皇帝美妾成群,何愁没有儿子继任皇位。”长林君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只要一个太子,我们相敬如宾,厮守到老,总之东沅会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皇帝,一个太子和江山社稷如何比较,三思而行吧。”
……
三日后,使者死气沉沉的跪在世安君的脚边。
这是他的君主,是皇帝的儿子,是西齐的太子,却也要是东沅的质子了。
“东沅辱我西齐,”世安君仰天长叹,然后大步走出门去,“你不必跟来,我自去找父皇理论。”
使者察觉身前有风,哆嗦着抬眼看见黑暗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
皇帝躺在他锦缎金丝的龙榻上,有美妾在侧。
半遮半掩的轻纱薄雾后是舞姬,是歌女。
世安君被脂粉味熏的恼火,进了殿门便重重跪在地上,沉声道:“东沅辱我西齐,父皇意下如何?”
“派遣去的使者在哪儿?”皇帝的声音从远处悠悠飘来。
世安君又匍匐在地上,但声音怒道:“难不成真要儿臣去和亲?儿臣愿领兵攻进东沅,割下东沅皇帝头颅,挂城墙七日,以告诫天下!”
悠扬婉转的曲调戛然而止,歌女舞姬应声退下。
皇帝的声音从层层帷幔里传来:“打不过。”
“儿臣以为兵者…不自败。”
皇帝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打不过。”
沉默良久,一屋子脂粉气也快要散尽,世安君才站起身来,他将身子挺得笔直,双目赤红却依然恭敬道:“儿臣遵旨。”
……
“太子不能受此折辱!”
朱墙秀瓦的皇宫里,竟有人敢拦皇帝的圣撵。
太监用他尖细的声音斥道:“惊扰了龙体,诛你九族也不够。”
那人并不理会,继续高声道:“奴才愿替太子和亲,为我西齐万死不辞!”
“大胆!”太监又斥他,“太子殿下何等清风霁月,也是你这狗奴才能攀上的!”说罢,便要将人一剑刺死。
却被皇帝的手拦下来了。
西齐的皇帝走下来扶起请愿的男子,问他:“你是谁?”
男子行叩拜大礼,道:“奴才叫陆子明,是对太子殿下忠心不二的暗卫。”
“你不是。”
陆子明疑惑:“那我是谁?”
“你是风华无二的世安君,是西齐的太子,是孤的皇长子,是齐雍。”
没几日,东沅的迎亲使臣带着缝衣匠来为世安君裁制婚服。依据礼制,婚服要内嵌金线足一百,银线足一千,龙凤呈祥的金冠缀十六颗珠滴,玉佩器皿等皆有规章制度。
便是有数十人手紧赶慢赶,这和亲也怕是要拖在冬日了。
……
天色渐晚,世安君散开身边的侍从登上西齐太都的城墙,远处是万家灯火,他想起老皇帝的话。
“打不过。”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怎么都是一样的。
世安君捡起石子信手投向一处,叹了口气:“出来吧。”
陆子明从他身后的城楼一跃而下:“太子殿下扔的不准。”
“你也知我不懂武功,”世安君把外衣拢紧了些,“此前生死大事谢你替我受过。”
陆子明探下身子,作揖道:“这声谢奴才应下了,和亲之时就是东沅太子命绝之日。”
“你看。”世安君按下陆子明的手,让他看。
你看,看我西齐皇宫在宫灯下端正巍峨,看夜色静谧亦有浮灯点缀,看太都繁华街市灯火通明,无一不是大好江山。
“长林君杀不得。”世安君眸色黯然,“否则这休战的日子就到头了!”
“殿下害怕打仗?”
“兵力薄弱的国家又如何在厮杀里大兴国运,自然害怕,怕得紧。”
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等在陆子明身后。
西齐的冬日里总是大雪纷飞,天地苍白而混乱不清。
陆子明隐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间裹好大氅向着皇帝,向着西齐作礼告别。
车队前行不足百里,世安君请命道:“儿臣与陆子明是至交,愿护送他至西齐边境。”
“去吧。”
……
陆子明在喜轿中坐立不安,用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又松开。
陆子明虽是一个粗人,却也对东沅的太子长林君有所耳闻。传言他身高八尺,满身横肉,面目可憎。几年前在六国大乱中战功赫赫,取了南渭四座城池,是个修罗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也不知打不打得过?
陆子明想,虽不能杀长林君,但被逼无奈之下倒也能用匕首自刎。
百思得其解,安心了不少。
喜轿突然停滞不前,陆子明听见世安君高声道:“奉命护送世安君至我西齐边境,容我向世安君禀报。”
不待东沅侍卫答复,远处又响起沉闷的马蹄声。一柄长剑划过,打断了世安君将要掀起轿帘的手,继而直挺挺插在雪地里。
“好个奉命护送,也不怕本殿下剁了你狗爪子。”
听声音是个礼数不周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世安君余惊未定:“来者何人?”
“东沅皇城里排行老二的长林君是也。”
陆子明坐在轿子里,闻此言也震惊不已。堂堂东沅太子竟如此蛮横,潜入西齐境内口出狂言,又行事毫无顾忌,简直有病!
世安君挡在轿前,与他拔剑对峙:“东沅不顾六礼,辱我西齐!”
“并非羞辱,”长林君确实毫无顾忌,“我连东沅侍卫都信不过,哪里信得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