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放学的钟声终于响起,此时天空漆黑一片。
人群熙熙攘攘,学生们急不可耐地走出校门,互相跟身旁好友“复盘”今天所发生的烦恼,趣事。
学校东边有个便利店,店门有点旧,很少有人会走进去买东西,但好在有个常客,不然这小店可能早在半年前就关门了。
原因无非两种,第一赚钱多,第二有人需要。
一个少年背着纯黑色的书包走进了这个名为“街角”的旧小店,店主是六十多岁的寡妇。这小店本来是跟她老伴一起经营的,但他在一年前生了场重病,没挺住走了,听闻女儿也遇害,只剩下她这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婆。
见少年走进来老妇面露喜色,“言啊,今儿下课怎么那么晚啊,就专门等着你呢!”她坐在摇椅上轻轻扇着蒲扇笑盈盈地看着许谨言。许谨言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抱歉地笑了笑,随后径直走到后面的货架拿了一小盒纯牛奶和一根淀粉肠。他刚要把钱放到桌上便听到老妇说了句:“不收你钱了。”许谨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四块很少,但他一不是这老人的至亲,二不是她至亲的好友,没资格不付钱。
老妇见他执意要给,一副不收就赖着不走了的架势,皱眉道:“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犟呢?有便宜都不占。”她向许谨言招了招手,硬是塞给了他一根棒棒糖。
“拿着,把钱放桌上吧。”她拍了拍许谨言手背。
许谨言呆呆地看着手里那根棒棒糖,草莓味的。
第一次有人给他糖。
他用桌上那只胖胖的招财猫把钱压住后离开了小店。老妇缓缓从摇椅上起身,拿起招财猫底下压的五块钱,苦涩地笑了笑,“当真是傻。”
老妇每次见到许谨言时,他身上总是有很多伤。旧伤新伤不间断,上面也不贴个创可贴,也不知道回家有没有消毒。每次要给他处理也总是摇头拒绝。“没事”,是许谨言在她那说过最多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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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谨言走在有些坑坑洼洼的人行道上,这条路直走通往一个老小区,住那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近十年的晚上很安静,不会出现什么惹人心悸的打骂声。
他总感觉今天要出事,便开始跑了起来,跑到一个小巷口时,里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是猫叫声。
不安感顿时涌上心头,头皮发麻。
巷子深处,墙壁上几年前的广告早已褪色,破烂不堪。
小巷深处有四个男的,个个嘴里叼着烟,胳膊上还统一纹着身。一个寸头男蹲下,拎着一只流浪猫的后颈狠狠往地上砸,像是在发泄不快之情。
一下。
两下。
三下。
流浪猫开始轻微抽搐,奄奄一息。一分钟后便一声再叫不出来。
许谨言双手开始发抖,愤怒和悲伤充斥着他每一处感官。他怒不可遏,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奋力砸向寸头男,随即冲上去一拳打到他脸上,寸头男身形晃了晃,登时鼻血直流。
“畜牲!傻逼东西,你他妈的为什么不去死!”许谨言怒骂。
半年前发现这只小黑猫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那时许谨言为了躲几个小混混,情急之下跑到巷子里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倚靠在墙上,然后缓缓坐了下来。许谨言盯着对面的墙不知在想什么,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回过神,确确实实有一只小猫在蹭他满是伤的小臂。
是只小黑猫,翠绿色的眼睛跟许谨言大眼瞪小眼。许谨言忍不住抬起左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道:“你爸爸妈妈呢?”问完后又感觉有点搞笑,猫又听不懂人话,人也听不懂猫话。他索性仔细打量起这小黑猫,不怕人,身上也没有特别脏,更像是被人故意扔这儿的。
内心五味杂陈。
一人一猫互相盯了五分钟,觉得这猫可怜,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就被人扔在外苟延残喘。“你没有爸爸妈妈吗?”许谨言将它抱到自己腿上喃喃道,“我也没有。”
许谨言深知自己没有多余的钱跟精力去养它,他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站起身将猫轻轻放到地上转身离去,谁知那猫竟紧紧咬住许谨言裤脚不让人走。他无奈,抱起猫一起去街角买了根肠和一袋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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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被疼痛感拉回。许谨言第一拳来得突然,在怔愣中的三人回神后冲上前拽着许谨言的衣领和头发硬往后扯。
他头发留得稍长,以至于经常被人说不男不女,被人骂变态。他现在倒不至于没钱去理发店剪头发,只是认为没必要浪费那个钱,过长了自己再稍微剪剪不就是了,他觉得这样挺方便。他对别人骂自己变态表示不解,难道男的必须短发,女的必须长发高马尾吗?他并不这么觉得。但光他觉得没什么用,只要不跟随主流,必然会遭到另类的眼光。
许谨言被用力扯开,脱力般跌坐在地上。三个黄毛争先恐后地去扶寸头男,扶起后又把许谨言按到寸头男面前“认罪”。
“给我们大哥道歉!”其中一个黄毛怒吼道。
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许谨言狂笑不止。他望了望角落那一片血红,“道歉?我凭什么要给人渣道歉?凭他傻逼,还是凭他、凭你们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牲!?”
“你!”寸头男一时语塞,气急败坏间抬手就要给许谨言一拳。好在他反应快,在寸头男拳头落下之前一脚狠狠踹在他上腹部,将人踢到后方的垃圾堆里。
寸头男捂着上腹,惨叫声震耳欲聋。此刻,三个黄毛按着许谨言胳膊不知所措,不知是该上前搀扶还是该保持现状。在三人分神间,许谨言摆脱束缚,一拳打到右边黄毛的肋骨上,随后又一拳打向左边那人胸口,一气呵成。他木然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三人,觉得这场悲剧终于能结束了,走向角落准备把猫埋到一棵大树下。
许谨言脚步顿了顿,突然发觉少了一人!
他一心想赶紧结束然后安葬好小猫后赶紧离开而大意了。发现漏洞时就迟了,那漏网之鱼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已经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要落到许谨言头上。他下意识闭眼,用双臂挡在前方然后蹲下,这样能确保不会被人击中要害,这是他经常被打积累下来的经验。
十几秒过后,并没有疼痛传来。他疑惑睁眼,发现漏网之鱼已经被人打趴在地。抬头,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映入眼帘。
他衣着光鲜,一副半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与这里格格不入。
少年对他伸出手,仿佛是黑暗中唯一一点星光,尽管现在微弱渺小。
许谨言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手搭上去。他怕眼前的少年是那群人的同伙。
“……谢谢。我自己能起。”许谨言起身抱着黑猫的遗体走出巷子,少年也紧跟着出去。
他们走到一棵大树旁,许谨言见那人还在旁边,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那群人同伙?”
“我是高二六班的陈礼。我不是那群人的同伙,我想告诉你以后跟三个以上的人打完不要那么快松懈,要小心身后。”
“……哦。谢谢你。”谢过后,他转头盯着眼前的土思索要怎么挖个坑。陈礼把巷子里那根棍子递到他眼前,许谨言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
陈礼见状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要打你的意思,我是想你用这个把土弄个坑会比较容易。”
“……抱歉。”他接过棍子划了四五分钟土,终于弄好一个坑。把猫埋进去后他鼻子有些发酸。
跟他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