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老爷!老爷!生啦!生啦!”
“是个男孩!男孩!”
……
眼皮好重、身体好冷、周围好吵。
我努力适应着这具新身体,眼睛还无法睁开,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身体却在下一刻被裹紧、抱起。
我听见耳边的欢呼、祝贺,还有女人的安抚声。最后我大概是被送到了某人怀里,他摸了摸我的脸颊。
“好模样,随蝶儿。”
然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我的脸颊、眉眼——大概是毛巾?随后我就能奋力睁开眼,看见了此生的第一幕景象。
抱着我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脸慈爱,身上的古代服饰高贵庄重,明显身份不凡。
一旁的婆子满脸堆笑地看着我俩,一只手拿着热毛巾,另一只手上是把带血的剪刀。
古色古香的房梁、古代装束、古代……
唔……
唔?!
我的异世界冒险呢?!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我无比想发出质问,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咿呀咿呀的哭声,男人听了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抱着我摇啊摇:“宝宝真有精神,不错不错。”
那婆子还扇风点火:“哭声越大说明宝宝身体越好,长大了有福气!老爷快给孩子取个名吧!”
男人眉眼都带笑,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江容。以后你就叫江容了,是我江归雁的幺儿。”
“好不好,容儿?”
“咿呀咿呀~哇啊——”(好你妈!)
我的骂词全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哭声,男人越发欢喜,用唇瓣印了下我的额头,抱着我往里间走。
貌美的女人躺在榻上,嘴唇都发白,额头还有细密渗出的汗,是累极过后的虚脱模样,见男人抱着我来,勉强挤出个笑:“名取好了?”
“嗯,江容。”
女人侧过身,鼻尖蹭了蹭我的脸:“容儿像你,长大了肯定俊。”
“是吗?我倒是觉得像你。”江归雁把我抱得近些,好叫女人亲近。
女人笑笑,没做争辩:“等容儿长大,就知道像谁了。”
我没吭声,在女人旁边不哭不闹,因为脑子里正像潮水一般被强行灌入记忆。
记忆内容是一本古代权谋小说。
江容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甚至没给多少戏份就死了——自己贱死的。
他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江归雁,做了两朝的大将军、丰功伟绩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长子江征雪是少年豪杰,十四岁就随江归雁南征北伐,取敌于野。
江容是江归雁的第二任妻子所生,江归雁爱妻心切,连带着把江容也宠得无法无天,本该荣华富贵的一生却因为在朝堂上对权倾朝野的谋臣出言不逊而走向终点。
记忆传输随着剧情里江容性命的终结而停止,上辈子骗我穿越的声音又在脑内响起:
【记忆传输完毕,相关能力也将在稍后发放,衷心祝愿您异世界冒险愉快!再见!】
“咿呀咿呀!哇啊啊啊啊——”(你他妈回来!)
还我的半兽人!还我的地下交易所!还我无拘无束的冒险生活啊!!
呜呜呜……
我哭了,这次是真哭了。
上一世是被创死的。那个声音告诉我,是希望失去记忆转世投胎,还是希望重生到异世界开始激动人心的冒险?
这还用问?
当然是选择后者!
他还有模有样地继续问我希望获得什么能力。
“念力操作一切!”
【抱歉,没有该项能力。】
“控制人心!”
【抱歉,没有该项能力。】
“无穷无尽的魔力!”
【抱歉,没有该项能力。】
我无语了,但看在异世界有无尽可能的份上也就不再计较,让他随便给我一个最强的能力。
【已给予相关能力:物品获得。】
这是个每天能随便召唤物品的能力,一天一次、只限一种、数量不限。
还行,没那么不好用。
于是我怀着雀跃的心情重生了……
——重生到古代。
这是哪门子的异世界啊?!只要不在现代都叫异世界是吧?!有没有看过漫画啊?!
我口中的谩骂尽数化成嚎啕哭声,引来女人的轻声安慰:“容儿乖,容儿不哭啦。娘亲和爹爹都在呢。”
女人说着,用指节戳了戳我的脸颊,尽力逗我开心。
我渐渐平息了不满,收敛哭声。
好吧,总比死了强,起码还有记忆。
*
我醒了,准确来说是被硌醒的,被我身边的一大堆金元宝硌醒。哪怕有棉被隔着,还是硌得慌。
据脑中的那个声音所说,只需要在前一天晚上默默许愿,第二天就能在身边收到想要的物品。
我只是想检验一下他说的是否属实,绝没有故意吓人的意思。
“老爷!老爷!!小金子他榻上有好多公子!!全都是啊!!”
下人慌慌忙忙找来江归雁,语无伦次地开口。
“什么金子、公子的?!你小声点!别把容儿吓坏了。”
“不是,这,哎呦喂,老爷你快去看看吧!”
等江归雁赶到我身边,望着满床的金元宝显然也吃了一惊,但明显要比常人镇静得多,只是皱眉叮嘱下人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然后把我从金子堆里抱出来。
我眨眼、嘟嘴、咿呀咿呀两声。
小婴儿能有什么坏心眼?
“昨晚有谁来过?”
“奴才一直守在小公子房前,未曾有人出入。”下人恭顺地低头,把舌头捋直了开口。
江归雁闻言,愣愣摇摇头:“奇了、神了……”而后又从门外唤来一人,侍卫打扮,吩咐他道:“你,把这些金子妥善收好,差人去南方购置粮草送到北方前线去。动作要快!即刻启程!”
言罢,那人得令后立刻找来木箱把我榻上的金子收整好,火速离开了。
江归雁用食指指节刮了刮我的鼻梁:“容儿当真是我的小福星,莫不是上天派你来的?昂?”
“咿呀咿呀!”(还我金子!)
“你叫什么?”江归雁眄了眼旁边的下人,问道。
“夏蝉,奴才唤作夏蝉,夫人赐的名。”夏蝉哆哆嗦嗦跪下,生怕江归雁要罚他。
“把府里别的差事辞了,以后你就专门伺候小公子。今天这事儿你就烂在肚子里,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
“先退下吧。”
夏蝉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看背影都知道他怕得要死。
这也不怪他,毕竟江归雁气场太强,生的又凶,在沙场上浴血练就出一身煞气,不笑时像阎罗一样,骇人得很。
可偏偏这么个人是我爹,正笑着把我抱在怀里:“容儿,爹马上就得出远门。你要乖,要乖……”
江归雁又用唇亲了亲我的额头,恋恋不舍地把我放回榻上。
等到了晚上我被夏蝉送到娘亲那里,才经由她口中的话回想起来。
江归雁是要去打仗的、北方的恶战。
“容儿,可别想你爹,让你娘想就够了。盼来盼去,盼得人憔悴……”她生产过后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正抱着我轻声哄。
江归雁唤娘亲蝶儿,我却知道她本名,纳兰蝶。
娘亲是西边来的,不是中原人。
我知道江归雁这一战要很久才能回来,可惜我还不会说话,只能咿呀咿呀。
我还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所有人都欢喜。
当个婴儿也忒无聊,每天就是睡一睡、哭一哭、喝一喝奶,除此之外就是看见有人来了咧嘴笑一笑——当个有礼貌的乖宝宝。
其他的事啥也干不了。
我真的要无聊到发疯了,何况我还是被骗到这里来的。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总感觉很困,每天总有睡不完的觉,有时候眼睛一睁一闭,一天过去了。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要满岁。脑子里把容儿的生平、人际关系也消化的差不多。
我出生这会儿正值北方战事,江归雁忙于领兵打仗,有家难回。
也是我娘亲嫁到江家的第二年,好巧不巧,我的生日正正好是王氏的忌日——江征雪生母去世的日子。
算了算,江征雪今年差不多七岁,是刚上私塾的年纪,不过这家伙我一次没见着,他从没来找过我。
我心底琢磨一阵:王氏死后,隔年江归雁就娶了我娘,江征雪心底多少是有怨气在的,这怨气没办法报复,只能都撒在刚出生的我身上。
拒绝与我见面。
江归雁还有侧室、陈氏,是他酒后意外临幸的侍女。母凭子贵,哪怕是庶子,也让陈氏争了个名分。庶子江雰,长我三岁。
前几日还见着陈氏领着他来看我,不过他只是低着脑袋,既不瞧我,也不瞧我娘,低声问了句好后就站在一边不做声,等到临走时也再没句话。
既不哭也不闹,分明是三四岁的年纪却过分安静,大概是陈氏教他的生存法则。
我仰着脑袋,屋里没人时我就不哭不笑,面无表情地盯着房梁发呆,再试试看能不能说话。
“啊——江,江容。”
嗯?!
可以了?
嗓子能发声了!
我停下来思考:婴儿学会的第一句话对旁人来说往往具有非凡意义,是亲密的象征、是亲情的纽带。
所以现在喊谁更有利?
有了!
“征雪!征雪!”
我一声声嘹亮的哭喊立刻引起夏蝉的注意,他急忙刚到我身边,不可思议地仔细听了听。
“小公子!小公子你学会说话啦!不过你这喊的是谁?”
春花是娘亲半月前安排过来同夏蝉一起照顾我的侍女,也闻声从门外赶来:“是大公子!大公子的名讳!”
“这……”夏蝉眉头紧缩:“小公子从来没见过他,怎么就会喊人了?”
“哎呀,兴许是谁提到过被公子听了去。别管这些了!你快去告诉夫人!”
夏蝉表情还是一副困惑的模样,不过也听话照做,去喊人了。
不过几刻的功夫,娘亲就赶到,脸颊有些潮红,大概是匆匆跑来,直接走到春花旁边问道:“你俩说容儿刚刚喊谁的名?”
春花低着头:“小公子在喊,喊大公子的……”
“征雪!征雪!”
我嫌弃春花犹犹豫豫半天说不清楚,干脆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这下我娘亲也听着了,两眼呆呆瞪住,呼吸都忘了一拍:“这,这也……这世上果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她慢慢闭上眼,单手扶着额头,细微地摇了摇:“去,去差人告诉大公子,就说容儿,他的幺弟,学会的第一句话,是他的名字。”
我如愿见到江征雪,他大抵也是匆匆赶来,正喘着气,手上还攥着去私塾要用的典籍。夏蝉在前面领着他,他后脚进了门。
我躺在床上瞧他:板正的小少年,活脱是跟江归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多少还是随了些他母亲的长相——那双眼睛,不同于江归雁的狠厉老练,江征雪的双眼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含情脉脉的意味,哪怕仍然稚气,但隐隐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天纵风采。
我咯咯笑起来,拍着小手喊他:“征雪!征雪!”
他嘴唇拌了拌,呆愣片刻,而后走到我榻前:“……你,你喊什么?”
“征雪!征雪!”我笑得正欢,朝他那边伸出手,想求他抱抱。
娘亲还守在我旁边,宠溺地把我抱起:“这回听见了?还说我骗你吗?容儿喊的是你的名字。”说完把我递到江征雪怀里,要他抱我。
江征雪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我能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咽了口唾沫:“容儿?容儿?我是征雪,我是哥哥。”
我朝他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尖和嘴唇,笑得甜甜:“征雪!哥哥!”
“嗯,哥哥!”
江征雪也笑起来,是个充满孩子气的笑,带着蓬勃生长的朝气,一扫刚刚进门时刻意装出的大人姿态。
“姨,姨娘……我能每天都来看他吗?”江征雪把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用请求的语气向我娘亲问出这句话。
这对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
我娘笑笑:“当然可以,你能多来陪陪容儿是好事。”
江征雪有些羞赧,脸上是一种介于羞愧和感激之间的红,他用手指逗了逗我,而后把我还给娘亲:“我……我明日再来。”
“好。”
他转身快步离开。
从那以后江征雪果真是每日都来,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傍晚,来之前都会在门口问上夏蝉一句:“容儿醒着吗?”
我若是没醒,那日他就定会再来第二次,非要见着我不可。
江征雪煞费苦心地见着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有时抱抱我,有时用些小玩意儿逗我,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些自己的事。
说他今天跟先生学了什么、说他的晚膳太不合胃口、说他练武时不小心磕破手,说完还要把伤口凑到眼前给我瞧。
我没别的办法回应,只能用嘴咬住,像喝奶一样吮吸他的伤口。
江征雪立刻红了脸,赶忙把手抽出:“脏,容儿别吃。是饿了么?想吃东西?”
我不敢说话,只能喊他名字,任凭他猜测我的意思。
他只当我是饿了,唤来乳娘喂奶。喂奶时他也不走,把脸别着,背对着我自己说自己的。
大概是过的太无聊了,我没觉得他烦,每天听江征雪讲些琐事也感觉新鲜,每每听他讲完我总笑着拍拍手,大声唤他哥哥。
他总像是得到嘉奖一般开心,下次又会找些更有趣的事情同我讲,也就待得更久,到最后江征雪干脆午睡就在我榻上小憩,除了去私塾和练武的时间外都和我腻在一块。
娘亲见了都笑着摇头:“整日整日的见,也不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