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林蔚心道,这是非去不可了,梅三爷费尽心思要见他,岂是一次二次就能推脱地了的?
“班主,我去去就回。”
林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就跟在下人后头,骆昭盯着这个清瘦的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下人把他领到梅三爷那就退下了,梅三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坐。”
林蔚抿唇摇头,做足了畏惧之态:“不敢。”
梅三爷挑了挑眉:“为何不敢,我让你坐你就坐!”
林蔚吓地几乎跪倒在地,为什么梦里的NPC总是这么奇葩?
林蔚只得慢慢挪了过去。
梅三爷挑起林蔚的下巴看了一眼:“模样真俊。”
林蔚心道:谢谢。
他现在大抵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梅三爷也是个弯的,他现在就是想占自己便宜。
林蔚忐忑偏头,又垂下眸。
许是被人服从惯了,还未遇到有人不顺着自己的,梅三爷一把揽过林蔚的腰。
林蔚急的大吼:“三爷,不要啊!”
梅三爷才将将搭上他的腰,被他这一声吼的耳朵疼。
林蔚抽抽嗒嗒,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他一边抽一边道:“三爷,饶了我吧。”
梅三爷揉着耳朵,看着周围有什么东西能把他嘴堵上的。
就在一颗桃正要往林蔚嘴里塞的时候,林蔚抢先道:“三爷,我算过命了,我是天煞孤星,克妻克母克父克子,最重要的是!我还克友!”
梅三爷手上的那串佛珠勒的有点疼。
“凡是和我有过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呢。”
梅三爷的表情更加苍白。
他摆了摆手:“滚吧。”
林蔚求之不得。
就在他要走出门外的时候,梅三爷又想到了什么,道:“既然是个孤星,不如杀了。”
下人领命,林蔚瞪大眼睛,他就这么要挂了?
要是在设限梦里死了,他在现实生活中也肯定会死啊!这分明就是恼羞成怒,睡不着自己就把自己弄死!
林蔚嚎了一路:“我怎么这么惨…”
他被带到一个大坑前,下人的那把刀已经出鞘,就在要削脑袋的时候,林蔚一把抱起下人,一个背摔,下人就掉进坑里了。
林蔚忙做大惊失色:“救人啊,快救人啊!有人掉进坑里了!”
只有那个下人吃痛地躺在前几天刚杀的新鲜肉体上。
这具尸体被下人一碰,又伸出手抓住了他。
下人早已吓的晕死过去,他记得这个人是他亲手杀的,死透了才扔下去,怎么会突然诈尸呢!
林蔚领着众人前来,看见下人手腕上的那只手,他陡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下人还在进行救治,林蔚赶忙跑回了骆昭那里,只见骆昭一眼望见是他,就把他拥入怀中,仿佛要揉碎他一般。
林蔚好容易才透过气,拍了拍骆昭的背:“放心吧,我没事。”
林蔚把方才在那的事都说了一遍,除了自己胡诹的天煞孤星命盘,其他的统统转告。
骆昭叹息:“久闻梅三爷是个酒色之徒,没成想他居然想糟践你,是我考虑不周,让林兄受苦了…”
身为梨园园主,骆昭道:“我们今日就启程回连。”
戏子们自然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在这梅府,就连下人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都不给好脸儿,那他们还不如早早回去免受气。
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那个摔进坑里的下人醒了,指认林蔚就是那个推他下去的人。
梅三爷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直接以家主的身份让林蔚留下调查,林蔚反笑:“我一个下九流,何曾能有如此大的福气,让周管家带着我走?还是去那种偏僻的地儿?”
“再说了,空口无凭,梅家为何有坑能让人摔进去?我是不信的。”
这坑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坑,提到这一点,梅三爷眯了眯眼。
林蔚知道这是他不满意了,身为下属不知道领导的心思怎么能行?
“我不过是个江湖卖艺的,三爷定不会给我胡乱安个罪名吧?一早便知三爷大度豁达,还望三爷还我一个清白!”
林蔚这一席话,在场的下人们都摸了摸鼻子,果真是传言…
大度?豁达?!他家三爷的心眼可是比针尖还小。
但这一套对梅三爷很受用,梅三爷被夸的飘飘然:“这是自然。”
林蔚又走到周管家的床边,只见周管家颇为愤恨地盯着他,林蔚就道:“周管家,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像是力气那么大的人么?”
确实,二人身量的悬殊不是一星半点的,周管家抵得上两个林蔚。
就在众人思考之际,林蔚低声道:“枉死的冤魂都在看着您呢…”
周管家的脸色立即苍白,他回想起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那定是冤魂搞的鬼!
林蔚眼见周管家的松动,继续引导:“您是不是记错了?”
周管家如梦初醒:“是…是我记错了!”
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格万一成了恶鬼,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冒着得罪梅三爷的风险,周管家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命。
梅三爷只得乖乖放人,为了让林蔚封口,他还特地吩咐轿子把他们送到山下去。
两人一顶轿,林蔚自然要借叙旧一便,跟骆昭挤在一块了。
“林蔚,对不起。”骆昭忽然道。
林蔚一脸不解,骆昭随即解释:“因为没能保护好你,一切都得你自己来…”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他怎么之前就没发现这厮那么可爱呢?还知道为这种不值一提的事道歉。
要是现实生活中的骆昭,能这么有礼貌么?
林蔚顺嘴道:“没事没事,你以后少打我就行了。”
这回轮到骆昭疑惑:“我以前经常打你么?”
林蔚点头:“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吧…我都没法出门。”
骆昭颇为懊恼:“多有得罪,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林蔚心底一喜:“这可是你说的,你最好醒了也记得。”
“醒了?”
“就是不管睡着醒着都要记得。”
骆昭懵懂的点了点头。
林蔚决定把这事记在脑子里,以后就当作免死金牌来用了。
现在的骆昭果然比之前那个原则起来不要命的骆昭有趣多了。
梨园内供给伶人的住所已经不够了,更何况又多来了一个?
林蔚直言自己可以和骆昭挤在一间房间内。
骆昭:“这不太好吧…你远道而来,还是我去跟别人住一间吧。”
实在。
林蔚笑了:“不用不用,我正好还有很多话想同你说呢,就咱俩一间吧。”
骆昭:“好。”
最主要的是,林蔚还是怕他不在的时候,有人会来取他性命。
毕竟对付极阳之体这是难得的办法,杀人于无形。
当晚,骆昭就在床下打了个地铺。
林蔚本还没觉得,但一看到骆昭抱了床被子在下面,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想想在现世的时候,骆昭在自己醉酒后还把他弄到床上,林蔚叹了口气:“骆昭,你是班主,你的身子最重要,你睡床,我睡地铺。”
骆昭摇头:“你是客我不能…”
“就这么定了,你睡床。”
骆昭没有立即容易,而是想了一会:“你若是不嫌挤的话,你我同榻可好?”
林蔚懵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弯的,跟一个男人睡在一块也不太合适吧?然而这却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行。我俩分头睡。”
要是睡在一头的话,林蔚保不齐自己会想入非非。
二人上了榻,稍微聊了会天,骆昭的呼吸就渐渐平稳,林蔚吹熄了蜡烛,也睡了过去。
次日破晓。
骆昭睁开眼,就发现林蔚已经换了一头,稳稳地趴在他的怀里。
他仅仅是皱了皱眉,却并不排斥。
想要下床,却不想打扰远道而来的客人。骆昭只能保持着现有的姿势,这一捱就捱到了林蔚起床。
林蔚一起床就发现了不对劲,立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眼前怎么会出现骆昭的脸啊!
等等,这是哪一头?
完了,是骆昭那头!肯定是极阳之体太具有吸引力了!对…
林蔚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假装这件事并不存在。
骆昭一直是清醒着的,瞥见林蔚的动作不免哑然失笑,他们两个皆为男子…同榻而眠又如何,总归是不会发生什么的。
梨园早已吊嗓许久,这还是头一回班主起的那么迟呢。
艺术家总是多情的,无论古代还是如今,林蔚感受到几抹酸溜溜的视线。
扮演花旦的伶人们毫不掩饰眼中的怒火。
林蔚看出门道来了,这要是搁在现代可是他的姐妹啊,但是他显然误会了一点,他对骆昭没有兴趣。
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总对自己实施暴力的人呢?
“林蔚,你要不要试试这段戏。”
骆昭从书房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不是旁的,正是《霸王别姬》。
林蔚对这一套戏很熟,那部电影他看过无数遍,静默片刻,林蔚接过本子:“好,我试。”
一想起电影里的桥段,林蔚内心就仿佛被什么拧着了一般,他颇为生涩地唱完虞姬的那一段,整个人没收住,哭了。
本来还有人在笑他,这分明连基本功还不到位嘛,班主究竟请了个什么人来。
但看见林蔚哭了以后,他们却笑不出了,林蔚不为了自己唱错而窘迫,而是实实在在地投入了自己的感情进去。
“虞姬实在是太惨了。”林蔚拿着骆昭的手帕擤着鼻涕。
骆昭又去找了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着眼泪:“都是戏罢了,莫要太放在心上。”
林蔚点了点头,骆昭又让他重新试了一遍,没成想林蔚第二次又没绷住,又哭的不能自己。
骆昭:“要不换一本?”
林蔚偏偏不让:“就这本,就这本。”
骆昭也没办法,只能随着林蔚,林蔚每夜都是在自己那头睡下,然后在骆昭那里苏醒,狠狠暗骂自己是流氓以后,就迅速起床去吊嗓。
他不知道的是,骆昭每次醒的都比他更早。
林蔚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种唱腔技法若是骗骗外面人也就罢了,但是行家一听就知道是个野路子。
好在他天赋卓群,学的也特别快,如今已经能把《霸王别姬》练的很不错了,但也仅仅只限于不错。
林蔚每日和伶人们一同用饭,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怒意一天胜过一天,林蔚猜测自己很快就要被整了。
果不其然,林蔚一点一点吧啦着饭,碗里出现了一截短刀片。
林蔚登时失去了兴致,他也不想继续装作有教养让人蹬鼻子上脸,他把饭里的刀片挑出,随后“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在场的人都抖了三抖。
“别给我耍什么小动作,你的那点手腕用在我身上,不如多练练唱腔!”
林蔚气的是他们明知嗓子对于伶人来说是比样貌更珍贵的东西,却还把刀片放在里面,其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他哑。
而且他如果在梦里出现了什么问题,在现实生活中也会体现出来。
林蔚还不想当个哑巴。
几个花旦的脸瞬间红了,林蔚警告地盯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走回了房间。
骆昭正在房间里看书,看见林蔚面色不好,便问:“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林蔚勉强笑了下,不想让骆昭牵扯到这些事里,扯了个理由:“今天唱的不太好。”
骆昭也笑了:“慢慢来,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
林蔚看着窗外的阳光照在骆昭的眉眼上,像碎金子,他蓦地生出一种冲动,道:“骆昭,如若现在的一切都是你梦里的…这些事全都不存在…你会怎么想?”
骆昭抬眼看了林蔚一眼,合起手中的书:“你是在说庄周梦蝶么?”
林蔚想了想,好像也差不多,点头。
“我会觉得很遗憾吧。”
林蔚又问:“那你会走不出来么?”
骆昭:“庄子都不能分辨,我又如何能分辨?”
“我知道了。”
骆昭的屋内总放着吃食,林蔚伸手捏了几个,然后就又在看着戏本子了。
作为班主,得时不时地关注着戏班里各个人的情况。
今日就有一个唱花旦的不知为什么总是唱劈,骆昭越批评他他还越心不在焉,又唱错了好几次,骆昭的脸色都变了,直接让他先去休息。
等到他休息的时候才有另一个花旦畏畏缩缩地走到骆昭跟前:“班主,你也别怪他了,他也不想的。”
骆昭气笑了:“他根本就没用心。”
那花旦皱了皱眉,偏头道:“其实…班主你不知道,小叶他这是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他就知道林蔚还没把这事告诉骆昭,说明林蔚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儿,亦是花旦立即侃侃而谈:“今儿林蔚在饭桌上发了好大一通火呢,可威风了。”
骆昭的表情些微变化,他问道:“他为什么要发火?”
花旦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还说什么,让大家都不要对他耍手腕…小叶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怕的。”
骆昭的性子他也清楚,就是个闷葫芦,从不会主动去问什么,而林蔚既然先前不告诉骆昭,也就说明他不想让骆昭知道这件事…
看着班主匆忙离开的身影,小花旦看了一眼小叶,二人相视一笑,他们再找点林蔚的麻烦,就不相信骆昭会不把这个缠人精赶走!
是夜,骆昭躺在榻上,发丝轻轻垂在枕上,林蔚刚欲与周公攀谈,骆昭就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林蔚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极其慵懒:“什么?”
骆昭:“没什么,睡吧。”
他究竟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呢,难道在他不在的时候,林蔚真的是在耍威风么?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一直到第二日,骆昭欲与大家一同用饭,几个伶人立即道:“不可不可,您怎么能和我们一块吃呢?”
林蔚先前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是一点也不奇怪,戏子为下九流之一,伶人们显然是把骆昭放在了更高的位子上。
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骆昭就是他们的神。
骆昭要坐下他们自然也推脱不得,只得委委屈屈地扒拉着饭,林蔚手持筷子,在饭里挑了几下,没看见有刀片才慢慢吃着。
然而这在骆昭的眼里,却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林蔚觉得他这儿的饭菜不行。
骆昭虽然有钱财的来源,但他并不打算使用,而且这些饭也就是林蔚来之前他们所吃的,他也没想过要更改。
既然在饭桌上连米都挑,那目中无人的是他也不奇怪了。
骆昭的眼底一片冰冷,他没想到每天与他同榻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由得又想了更多,他们沐浴的时候,林蔚总喜欢摘花瓣放在桶里,奢靡浪费!
他们早晨刷牙就用盐洗一洗就行了,林蔚却自己做了把刷子端着个小碗慢慢刷,讲究至极!
还把自己的伶人吓得唱不出来,骆昭决定要冷落他一阵子,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当晚,骆昭回来抱被子的时候,林蔚还一阵惊讶:“你去哪?”
骆昭头也不回:“去别的地方睡。”
林蔚不解:“为何?”
骆昭:“床留给你一个人。”
林蔚:?
骆昭又在生什么气?他不就是在外头的摊子上多看了点书么?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成这样了?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啊。
小叶的炫耀让他明白了一切。
“昨天班主来我房里睡的呢,还跟我促膝长谈。”
小叶一脸骄傲,林蔚不知为何,心突然抽痛了一下…骆昭不和他一块,就是为了小叶么?
但是要真正主导者想杀他,小叶又能起到一丁点作用么?
看到林蔚的反应,小叶颇为满意,他只说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没说。和他谈完话以后,班主就抱着被子去了书房里。
好容易林蔚才鼓起勇气,去了骆昭的书房。
“骆昭,你能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了么?”
骆昭:“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眼前摊着一本书,他一边看着这本书一边腾抄着什么,压根就不想搭理林蔚。
林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骆昭,有事咱们摊开说不行么?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定改,你别晚上一个人出去了行吗?”
他真怕他在半路被人结果了。
骆昭微笑:“你很好。”
一旦一个人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说的什么都是错的。
林蔚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出了疏离,只撂下一句话:“你要么就去查清楚,查完麻溜地滚回来。”
说罢就走出了门。
骆昭暗念:“麻溜?为何我能听懂?”
林蔚气的把屋内的床单拿下来洗了直接晾起来,就着硬床板,合衣而眠。
骆昭自他走后就没能再看下去书了,他慢慢地走到饭堂,师傅正在刷今天的碗,骆昭上前道:“刘叔,还没忙完?我来帮你。”
刘叔赶忙道:“少爷,这里不用你插手,还有一点就弄完了。”
骆昭其实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一品大员杜家的小少爷,他尤爱戏曲儿,所以就开了间梨园,刘叔就是从小把他带到大的。
知道刘叔脾气执拗,当初就是怕他受苦才跟过来的,骆昭也不同他争抢,道明来意:“刘叔,我想问你件事…就是前几天在饭桌上,林蔚为何大放厥词?”
刘叔听到最后四字,表情都变了,他本不欲少爷染指这些事儿,但林蔚大放厥词?这种事搁谁头上谁肯定都得把事情闹大。林蔚却一直忍着,什么话也不说,刘叔是从心底里敬佩林蔚。
“少爷,这件事我必须告诉您,是因为有人在林蔚的饭里放了刀片他才如此生气,说出的话可能不好听了点,但我以为并不过分。”
听到林蔚的碗里被人放刀片这件事,骆昭的脑袋就已经要炸了,要是他不小心吞下去了呢?
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看着骆昭的情绪起伏太大,刘叔赶忙劝慰:“少爷,林蔚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不和你说的呀。”
骆昭渐渐平静下来,道:“刘叔,我误会他了。我以为是他…”
调查出结果,骆昭“滚”回了他俩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