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祁言推门进科室的时候,容钺正拿着湿巾极为讲究又细致的擦拭手指,这位同学有洁癖,他早就耳闻,可耳闻却不如一见,这人洁癖的程度简直令人咋舌。
祁言悄悄的靠近他,瞅了一眼他脚上的白色板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想踩!
察觉到他人的视线,容钺不悦的皱了眉,他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一步,确认了安全的距离,才又抽出一张新的湿巾,弯腰擦了擦鞋尖。
呵,祁言不爽的翻了个白眼,都说小孩子是世上最不按常理出牌的生物,他到要看看这位容同学高冷的人设什么时候崩塌。
随老师去病房给孩子健康查体时,祁言特意走在容钺身后,他盯着他脖颈后面冷白色的皮肤,百无聊赖的朝着他的脖颈吹了一口气。
有呼吸拂过后颈时,容钺瞬间头皮发麻,他回过头睨了罪魁祸首一眼,低声警告:“离我远点。”
祁言看着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老师刚刚才交代过,要互助友爱哦。”
“不需要。”
早就听说过隔壁班的祁言仗着一双桃花眼喜欢到处撩骚,且男女不挑,想到这容钺更觉得后颈又痒又麻,就像被狐狸惹了一身骚。
呦,瞧这冷冰冰的语气,还真以为自己是冰山美人呢!
他就等着看这冰山会在第几分钟被小崽子们给撞裂,想到容钺人设崩塌,露出慌乱无助的表情,祁言就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刚踏进病房,原本还闹腾腾的小崽子们瞬间变了一张脸,其中个头大,胆子小的小胖脱了鞋边往被子里钻边哽咽道:“我不要打针……呜呜……我不要打针。”
比起笑,哭对小崽子们更有感染力,很快,整个房间里哭声连成一片,堪比交响乐。
祁言就瞧着容钺眉头越皱越紧,表情更是沉的出水来,谁知道,下一秒这人却掏出纸巾,弯下腰,动作温柔的给那个小胖子擦眼泪,嘴里还安慰道:“不打针,别哭,听话。”
小胖子一双泪眼朦胧的小眼睛对上容钺清冷的眸子,再加上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一脸的严肃又认真,本就哭到打嗝的他,又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更委屈了。
……
‘噗嗤’一声,祁言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下一秒,容钺的一双眸子犹如利剑般凉飕飕的射了过来,祁言努力压下嘴角,眼底却荡满笑意。
容钺面无表情的把纸巾往他手里一塞,气呼呼的说了一句:“你行你哄。”
祁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贴近容钺的耳朵压低声线道:“所以你是承认自己不行吗?”
容钺慢条斯理的靠近他,下唇轻飘飘的擦过他的耳朵,漫不经心的轻声道:“想试试?”
……操!
反被撩了一把,祁言很不争气的红了耳朵,他眼角的余光睨了容钺一眼,怂了。
嘴贱,人怂,就是他。
祁言这个人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仅仅隔了一天,他又像个小蜜蜂般围着容钺转来转去。
容钺被他绕得头晕,他放下手机,抬眼看着他,问他:“有事?”
祁言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纯牛奶,嘴角一弯,笑的极为谄媚:“牛奶喝吗?”
“过敏。”
祁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巧克力呢?”
“戒了。”
“咖啡?”
“伤胃。”
……
这男人嘴真叼,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不行,为了睡个好觉,他不能放弃。
祁言双手托着腮,在容钺对面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被这样一双桃花眼注视着,容钺心理素质再强,也会有些不自在,他微微皱起眉,收起手机,正色道:“有事说事。”
祁言见他认真了,牟足了劲推销自己:“我每天都用沐浴乳洗澡,身上也香香的,没有脚气,睡觉也没有怪癖……”
他越说越离谱,容钺听着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打断他:“……说人话!”
祁言还没有发挥尽兴呢,语噎了两秒钟,才注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想去你宿舍住。”
容钺懒得再理他,他站起身往外走,冷冰冰的回了他一句:“我不喜欢和人一起住。”
祁言哪能让他走,他紧拽着他的袖口,开始胡搅蛮缠:“我很会打扫卫生,也可以帮你洗衣服,你就好心收留我一段时间吧,嗯?”
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没皮没脸的,容钺冷声道:“放开。”
“我……不。”祁言抬起眼帘瞅了他一眼,又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像一头被抛弃的二哈。
眼看老师就要进来,容钺懒得再向旁人解释眼前的情况,不得不妥协,他把钥匙丢给祁言:“自己去配钥匙,中午吃完饭我要午睡,在这之前你收拾好,打扫好卫生。”
啊……祁言惊讶的瞪大了眸子,他快速的抓起钥匙塞进口袋里,十指还仔细的抚平容钺袖口的褶皱。
嗨呀,容高冷还蛮心软的。
祁言把钥匙握在手心,喜滋滋的和老师请了一个多小时假,提前回去搬宿舍了。
中午吃饭时,姜声知道容钺把钥匙给了祁言,并允许他踏进他的私人空间后,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他把买好的饭放到一边,迫不及待的旁敲侧击,:“哎呀,某人不是说对人过敏吗?怎么突然过敏症好了。”
容钺把挑好刺的鱼肉放进嘴里,肉质鲜嫩入味,又辣的过瘾,果然如某人所说吃了容易上头,喝了口蛋花汤冲淡了嘴里的辣味,容钺才慢悠悠的回了姜声一个字,:“猫。”
姜声茫然的看着容钺:“啥?猫,哪来的猫?”
“补补脑。”容钺把鱼头夹到他的碗里,颇为怜惜的看着姜声的大脑袋,就这位四肢发达,脑回路怪异的人是怎么考上医学院的。
“不是。”姜声真糊涂了,“咱们在说祁言,哪来的猫呢?还是说你在宿舍养猫了?”
“对,养了。”
刚养,估计还在搬家。
祁言收拾好东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他估算着容钺该回来午睡了,边刷手机边在宿舍里等着。
他等了又等,直到他起床的闹钟响了,说要回来午睡的人还是没有回。
在祁言的认知里,容钺是言而有信的人,说到即会做到,平生第一次如此担心室友,祁言脸都没有洗,换了鞋就往科室跑,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某人气定神闲含着棒棒糖刷着手机,见他进来连眼神都没有给他。
祁言平复好呼吸,默默的靠近容钺,垂着眼睛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容钺性子冷,说话又直接,大部分和他接触的人,也只是泛泛之交,唯有小部分人,比如姜声这样不怕被怼,心里素质好抗压强的人才能在身边一年又一年。
所以,面对祁言,说实话容钺并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吃吗?”
祁言抿了下嘴唇,迫不及待的撕开糖纸放入口中含了一会儿,眉眼弯弯:“室友给的糖,果然好甜。”
容钺嫌他靠得太近,直起身子往后靠了靠,低声道:“老实坐下。”
祁言应了声‘好’,拉了把椅子放在容钺身侧,他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腮一眨不眨的盯着容钺,容钺瞅了他一眼,“有事?”
“那啥……”祁言拖着椅子又朝容钺挪了几分,倾身凑近他的耳朵小声的说道,“你看咱们都同居了,是不是得加个微信?”
瞧他那狡黠的小眼神,还猫呢?他这是分明是放了只狐狸进屋。
容钺用眼尾凉飕飕的瞅了他一眼,祁言秒怂,瞬间狗腿道,“我错了,哥,那要不晚上我给你按摩,包你身心舒畅。”
容钺下意识看了眼祁言的手,相较于他的身高来说,他的手略显秀气,和他的一比,祁言的手更像是女孩的手。
容钺无法想象这样一双手能有多少力度,不过,相比于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嘴巴却相当诚实的应了声:“好。”
啊?这……
学霸都这么不矜持,不懂拒绝的吗!
祁言有些自闭了,瞬间觉得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下午科室不忙,祁言以去洗手间为借口,悄悄的溜到按摩科室门口,见蔡白正在研究穴位,他平复了下呼吸,下一秒,只见他扶着腰,惨惨兮兮的喊道:“哎呦,老蔡,蔡哥,你兄弟我快被楼下的小崽子折腾废了。”说着,他懒散的往旁边的床上一趴,“快给我捏捏肩,舒舒筋骨。”
蔡白也是狠人一个,他丢下手中的人体模型,活动活动手指,跃跃欲试。
姜声收回视线,转身往洗手间走去,边走边掏出手机发信息给容钺:就你新室友这戏精,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猫崽子爱折腾,那就多给他几个逗猫棒,陪他折腾。
祁言还不知道彼时容钺已经洗香香了在宿舍等着他,他拖着几乎要散了架的身体爬到5楼时,腿都是软的。
蔡白手劲大,再加上这位同学喜欢研究穴位,他自个送上门找虐,蔡白没有理由不尽兴,祁言觉得他还能站着全靠身上的一层皮包裹着。
推开门,祁言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床总的怀抱,然而,入目的却是沐浴好的容美男,他穿着深蓝色睡袍,更衬得他的皮肤白的发光:“哥,您这是?”
祁言觉得他的声音都是飘。
“不是说给我按摩吗?”容钺站起身,垂眸凝视着他,双唇微启,“还是说你自个舒服了,就不管我了?”
瞧这小可怜的语气,活脱脱显得祁言就是个渣男。
祁‘渣男’心一横,咬牙答应:“您等着,我先去洗洗。”
“好。”容钺侧身给他让道,乖巧的坐在床上等着。
祁言洗了个战斗澡,就着花洒冲了2分钟,便擦干换上睡衣出来了。
容钺见他出来了,就自动的在床上趴好,且主动提出需求:“我右肩有点酸痛,稍后麻烦你多用点力。”
“……”这位还真当他是名师出高手啊,可他妥妥的学渣一个,下午临时抱佛脚,想学点精髓,差点被搞得半身不遂。
“我……我尽量。”祁言此时是心虚,体虚。
之前在中医按摩科室时,虽说他手法不好,但他没少被同学拿来练手,享受多了,也能拿捏得准哪个穴位按下去会比较舒服,察觉到容钺肩膀上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祁言这张嘴又开始浪了起来:“先生,看在我为您服务比较舒服的份上,您要不要考虑办张年卡?八折优惠哦。”
祁言的力道不大,对容钺这个不常按摩的人来说刚刚好,倘若没有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一切都很完美。
就在容钺意识放松的时候,祁言的手指顺着他的脊背往下移,就在祁言的指尖碰触到容钺腰上的皮肤的瞬间,容钺噌的一下翻身坐了起来,祁言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同样受到惊吓的容钺,‘噗嗤’一声笑道:“原来腰……怕痒啊。”说着手指还在他腰侧蠢蠢欲动。
容钺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瞬间变回那个酷冷boy:“睡觉。”
祁言憋着笑追问道:“还办年卡吗?”
容钺冷飕飕的瞄了他一眼,祁言压下嘴角的笑意,手指在嘴巴上拉上拉链。
那个……据说,腰怕痒的男人疼……老婆。
第二天,祁言起床时,对面的床铺已经空了,他拿出手机对着空荡荡的床铺拍了一张照片,命名为容式害羞。
祁言吃了饭到科室时,里面就容钺一个,他把特意买来的甜豆浆插好吸管直接放到他面前,容钺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祁言摸了摸鼻子,强行解释道:“多喝豆浆,皮肤好。”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另一瓶兀自和他碰了碰杯。
礼尚往来,容钺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了他。
祁言望着手心的薄荷糖,眼神有些复杂,谁能想到高冷学霸,竟然是个糖果杀手。
容钺察觉到他的迟疑,冷声道:“不吃就还回来。”
他心头挚爱,他还感嫌弃。
“吃吃吃,当然吃。”祁言把握紧了手掌,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今天一颗糖,明天一份早餐,后天一顿晚餐,说不定哪天他就给他一颗心呢。
祁言喜滋滋的喝完了牛奶,哪怕被老师安排去哄那群又哭又闹的小崽子,心情也倍爽。
忙了一上午,祁言精疲力竭,他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朝容钺伸了伸手,示意他把水杯递给他。
容钺把水杯递给他的同时,还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喜欢孩子?”
祁言猛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忍不住抱怨起来:“那哪是孩子,简直是一群猴子,上蹿下跳的。”不过,他仰起头,眉眼含笑的凝视着容钺,“如果像你一样的孩子,我肯定喜欢。”
他的眼睛就像有星星落在里面,亮晶晶的,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容钺心跳一滞,须臾,才冷硬的回了一句:“无聊。”
说完,他转身就走,祁言嘴角噙着笑望着他有些慌乱的脚步,心底竟生出一丝成就感,他没有想到竟然是他敲开了这座冰山的裂缝的。
但是凡事得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所以,接下来几天祁言刻意避开和容钺过多的接触,毕竟兔子急了好会咬人呢,他可不想他和容钺的关系再回到之前。
相较于祁言的刻意躲避,容钺这边心里却多了一丝烦闷,正常情况下,室友都会同进同出,然而他的室友却神龙不见尾,下了班就见不着人。
所以,他逛个超市身边没有室友也就算了,身后跟着一只喋喋不休单身狗,“你家的猫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看看?是折耳猫还是布偶猫呢?眼睛是异瞳吗?”
容钺随手扔给他一包猫粮:“想看猫就自己养。”
“不是……”姜声就纳闷了,不就是一只猫,怎么还藏得给宝贝似的,“你就把猫给我瞧一眼,我又不会和你抢。”
“那儿。”容钺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正在货架旁挑零食的祁言身上。
“哪呢?”姜声日常眼瞎心盲,“这都是人,哪有猫?”说着,他眼前一亮,碰了碰容钺的肩膀,“你室友。”顺势还朝他挥了挥手,“祁言。”
容钺怜悯的看了姜声一眼,就这智商……是真的堪忧!
其实,没有真正和祁言相处之前,容钺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谣言,比如,这人浪到没边,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他都能和人家聊得飞起,所以关于他的流言大学这四年没有断过。
然而细细接触就会发现,祁言这个人把自己藏得很深,泛泛之交很多,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走进他内心的朋友。
就连在医院实习这段时间,他也从姜声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祁言的传言。
比如,他和室友不和,其中一位性格大大咧咧的室友因动了他的贴身衣服,他差点和人家吵起来,再比如,他经常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像个游魂般在阳台上站着……
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和多人合住,更适合独居。
可他为什么来做自己的室友呢?容钺心里只是猜测,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或许他是想睡个好觉,或许他对他别有所图……
在没有确切的答案之前,容钺不敢下定论。
晚上他回到宿舍时,祁言已经洗了澡正在床上玩手机,容钺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侧身靠在上下铺的架子上,他双手抱着胸若有所思的盯着祁言,直接问道:“刚才在超市你怎么没有等我?”
祁言放下手机,嬉皮笑脸的回道:“怎么,咱们学霸没有我,莫非还能迷路了?”
容钺似没有听到般,继续盯着祁言看,他被看的如芒在背,才不得不解释道:“我以为你和你朋友还有要忙,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容钺‘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回答,他伸手从购物袋里拿了瓶牛奶丢给了祁言。
祁言望着手中的牛奶,有些惆怅,一天被喂两瓶牛奶,这人是把他当做发育中的小朋友还是觉得他太黑,需要多喝牛奶美美白。
祁言瞅了瞅容钺又瞅了瞅自己,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黑?”
“嗯?”容钺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时,他低声回了一句,“我以为你喜欢。”
闻言,祁言心里甜滋滋的,觉得手里的牛奶它更香了:“是挺喜欢的。”
祁言美滋滋的喝掉了一瓶奶,趁着容钺洗澡的空隙,他又玩了一会儿手机。
容钺洗完澡回来,祁言已经躺了下,他随手关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了盏台灯,他习惯晚睡,便和姜声打了会游戏。
这边容钺刚关了台灯,正酝酿睡意时,对面的床铺上传来脚踹床板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声:“滚!”
愤怒的,压抑的,痛苦的。
容钺被祁言吓到了,半响,他反应过来后起身打开台灯,橘黄色的灯光下,青年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跨步走到祁言床边,手刚伸过去,青年像个迅猛的小兽般双手紧紧箍着他的手腕,他下了狠劲,指甲掐进肉里,疼得容钺鼻尖上溢出一层薄汗。
缓了缓呼吸,容钺用手背轻轻地贴着他的脸颊,小声的喊他:“祁言,祁言……醒醒。”
祁言在昏暗中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盯着容钺看了好一会儿,似是要确认是梦还是幻影,容钺见他还在发愣,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浅笑道:“还没有醒神?”
男人干燥温热的掌心覆在他冰凉的皮肤上,祁言这才眨了眨眼睛,确认了他不再是一个人面对噩梦后的压抑和恐惧,他张了张嘴,嗓音嘶哑的厉害:“醒了。”
见状,容钺抬起被他紧紧箍着的手腕,示意他可以放开了。
祁言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紧紧抓着容钺的手腕,下一秒,他如炸了毛的猫般飞快的松开容钺的手腕,视线触及他冷白皮肤上那一圈红痕时,整个人害羞的恨不得缩进被子里。
容钺活动了下手腕,拉了拉他蒙在头上的被子,温声道:“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祁言从被子里探出头,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容钺转身的瞬间,他才沙哑着嗓子道了声谢。
容钺又转身帮他掖了掖被角,“睡吧,我今晚不关台灯,有事你叫我。”
“好。”祁言应了声,待容钺闭上眼入睡后,他盯着头顶的床板看了一夜,时间虽然过去了很久,可那些年少时被霸凌的记忆还在,它就像一道醒目的疤痕,长在祁言的心口上。
那时,他才十五六岁,像个小猫崽子一样软萌的少年,明明是一朵还未长大的花骨朵,却一次次被辱骂、殴打,甚至还不止一次的被践踏过自尊,他摸了摸左耳后的疤,这疤是嗑在洗手池的棱角上留下,那时窗外晚霞染红了半个校园,是放学后最惬意的时光,他却被堵在厕所里,几个半大的少年围着他,在拳打脚踢中他被推到在洗手池上,头嗑在棱角上,鲜血涌出的瞬间,他就像一头困兽,发疯般拿头撞开人群,抓起堆在墙角的拖布,胡乱的朝人脸上怼。
瘦瘦弱弱的少年,鲜血几乎沾满了半边校服,在那一瞬间像一头狼般,龇着獠牙,充血的眼睛恨不得将人给撕碎。
人都是喜欢欺凌弱小,惧怕比自己的强大的。
在祁言手中的拖布挥出去的瞬间,几个半大的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布满污渍的拖布擦过嘴角,唇边,一个个逃也似冲出厕所,趴在墙边呕吐起来。
爽,身疲力竭的瞬间,祁言脑子里只有一个感觉‘爽’。
亲手赶走了欺辱自己的人后祁言的高中生活并没有好过,在这之后他被孤立了一年多,直到接近高考才有好转。
这些都是祁言心里难以启齿的秘密,也是深夜潜入他梦中的梦魔。
祁言从儿科转去急诊时,容钺被转到了耳鼻喉科,由于急诊日常忙碌,两人也只有在晚上睡前才能说上几句话。
之前猫在身边喵喵叫时,容钺觉得吵,现在猫不在身边了,他又觉得人生少了大半的乐趣。
果然啊,人都是犯贱的。
容钺边啧啧的鄙视自己,边在app上订好了奶茶和披萨打算下班后去急诊溜达溜达。
容钺去的时候,急诊刚忙完一波酒后打破脑袋、胳膊骨折的病患,想着饥肠辘辘的祁言见到他雪中送炭感激涕零的小表情,容钺忍不住扬起嘴角,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大赞。
在急诊室里转了一圈,又问了几个相熟的同学,最后才在护士小姐姐的指路下,容钺才寻到祁言的去向,他走得急,大长腿一迈都带着风,找了半个花园,容钺才在隐蔽的角落里看到祁言的身影。
他周围寒气蔓延,脸色青黑,神色阴沉不可测,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见他冷嗤一声:“原谅?凭什么?。”
这是容钺第一次看到祁言刻意隐藏的另一面,阴郁的、痛苦的,冷漠到极致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容钺不由得想到那夜被噩梦侵袭的祁言,心脏莫名的抽痛起来,他停下脚步,摸了摸胸口,一下一下抽抽的疼。
躲在树后面缓了好一会儿,容钺才神色淡然的继续朝前走,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祁言,青年看见他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一僵,顿了顿,才缓慢的眨了眨眼睛,迎上他的视线。
三米、两米……祁言在容钺的步步接近中越发心慌意乱,他不确定他们之间的话容钺听见了多少,更无法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得到任何有效的反馈。
这种不确定让他恐惧、不安,他很怕他这些日子和容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会被这寥寥几句给毁了。
容钺将祁言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快速走过去,站在祁言旁边,仗着身高的优势,单手揽着他的肩膀,垂眸看着他,低声问道:“聊完了吗?”
祁言偏过头,凝视着容钺浅棕色的眸子,明明那么清冷的一个人,眸子里却浸满温柔,在他的注视下,祁言心里的不安得到了安抚,他轻声‘应了声‘嗯’。
容钺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那我们回去吧,我给你买了披萨得趁热吃。”
一句话几乎击碎了他所有伪装的坚强,祁言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口就像被注入一波又一波的暖流。
就在容钺揽着祁言的肩膀往回走时,一直被忽视的独臂男突然开口道:“看来我们也没有冤枉你,你的确是喜欢男人。”
祁言身体一僵,喜欢男人这四个字就像汹涌的巨浪卷着刀朝他袭来,他紧咬着后牙槽,暗示自己不能慌,不能在这个时候怂,不能在容钺面前被揭开伤疤。
容钺察觉到祁言的反常,他重重的捏了捏他的肩膀,俯身在耳边低语道:“别怕,有我呢。”
安抚好祁言的情绪,容钺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身,他看向右手臂绑着绷带的男人,冷冰冰的眸子犹如携带着利剑密集的射向他,男人被看得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感觉就像被野兽盯住的猎物。
他心里发憷,恨不得遁地而逃,容钺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极其享受将猎物玩弄股掌的感觉,他双唇微启:“羡慕了还是嫉妒了,丑逼。”
闻言,祁言不可置信的望着容钺,这位被全校师生公认的绅士男,就连玩游戏都冷静克制不说脏话的男人,竟然因为他而破例了。
刹那间,祁言感觉整颗心脏被浸泡在温水里,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滋味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自从他意识到他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同后,他独自和这个世界对抗了将近7年,两千多个日夜,他一次次在崩溃中独自舔舐伤口,又一次次在夹缝中盼着阳光。
终于有人站在他这一边了,祁言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他把头抵在容钺的胸口,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浸湿了容钺胸口的衣服,他紧紧揪着容钺的衣角哽咽道:“你不知道有好多次我都想和他们一起毁灭。”
在被欺负最狠的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的有过极端的想法,可最后却生生的忍住了,他不想因为几坨垃圾而把自己也丢进垃圾桶里。
容钺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没事了,以后有我呢。”
无论刀山火海,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在连续观察容钺一周后,姜声心里总有种自家的猪拱了人家水嫩嫩的小白菜的感觉。
趁着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选了个角落,悄咪咪的问容钺:“你和祁言什么情况?该不会是睡出感情来了吧。”
容钺放下筷子,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浅笑道:“羡慕了?”
“卧槽!还真睡出感情了啊。”姜声震惊的瞪大了眸子,小声的嘟囔道,“怎么好好的男人,说弯就弯呢。”
容钺喝了一口水,低声回了他一句:“没有弯,就只喜欢他。”
只喜欢他,恰好他是男生而已。
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姜声觉得盘子里的鸡腿都不香了,他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又多问了一句:“那……你表白了吗?”
容钺白了姜声一眼,表示不想说话。
哎呀,这明摆着就是还在暗恋呀,连容钺这种校草极的男神都暗恋,姜声瞬间心里平衡多了。
见姜声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容钺凉凉的说了一句:“我们属于双向暗恋,不像你见光死。”
“说话就说话,别诛心。”姜声瞪了容钺一眼,眼角的余光瞥见蔡白正端着餐盘落座,他把矛头指向菜百,“再说我也就是和你比着丑,比那位好看多了。”
“人家好歹是学霸,你学渣一个,长得还……”说着,容钺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你和你家祁言帅,人家都是丑八怪可以了吧。”
闻言,容钺眉眼含笑着把餐盘里的牛肉给他推了过去,还不忘夸奖他一句:“眼光真好。”
那么多汁入味的牛肉入口如嚼蜡,姜声极无语的白了容钺一眼,平时那么清冷的男人,还没有谈恋爱都这副模样,等真和人家谈恋爱了还不得成吨成吨的塞他狗粮。
吃完饭,姜声火速溜了。
容钺买了饭后甜点,确认祁言回宿舍后,疾步往宿舍赶。半道遇到蔡白拎着一杯冰美式也回宿舍,容钺和他并不姣好,并没有想和他一起回宿舍的想法,他大步刚迈出去,蔡白在后边慢悠悠的来了一句,“谈恋爱了?”
容钺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蔡白又说道:“你以前不吃甜点的,特别是甜到发腻的提拉米苏,看来你那位口味挺少女的。”
听前半句容钺差点以为蔡白对他有意思,听完后半句,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嗯,他就爱这口。”
“那你可得看好他刷牙,小心蛀牙。还有如果他以后有需要掌握的技能,记得让他随时找我。”
闻言,容钺无声的翻了白眼,大家都是学霸,凭什么要找你!
回到宿舍,关上门,容钺双手抱胸,盯着眼中只有提拉米苏的人冷冰冰的问道:“你和蔡白关系很好?”
顺滑甜腻的蛋糕入口,祁言幸福的眯着眼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还可以,主要是他学习好。”
“我呢?”容钺双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盯着祁言看,“我学习不好?”
“啊?”祁言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怎么还生气,他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蛋糕,叉起一小块递到容钺唇边,“吃一口?”
容钺注视着他的眼睛,祁言被他看得有些羞怯,手指都有些僵了,正要失落的撤回时,容钺低头叼走了叉子上的蛋糕,随后直起身,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以后你有不会来问我,不要问别人。”
“……好。”
直到容钺去浴室洗澡,祁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容钺的反常,是在吃蔡白的醋了。
有了这个认知后,祁言兴奋地在床上翻起了跟头。
容钺洗完澡推门进来时,祁言正窝在床上,他瞅了一眼,:“干什么呢,床上练瑜伽?”
“我……我睡前动一动,能睡个好觉。”
容钺把衣服晾在阳台后,折回房间靠在桌子旁盯着祁言,嗓音低沉且诱惑:“双人运动更有助于睡眠。”
……
祁言感觉自己被容钺调戏了,可他没有证据。
容钺俯下身,嘴唇擦过他的耳尖,低声道:“需要我帮你吗?”
“不不……”祁言宛如被剥了壳的蜗牛般,翻身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急声道,“不用了。”
容钺瞅了一眼他露在被子外的呆毛,得意的哼起了小曲。
祁言从被子里探出头,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换睡衣的男人,一脸艳羡,身材真好,好想摸一摸,抱一抱。
这种看得到,摸不到的诱惑,让祁言心痒手也痒,恨不得现在就开口求交往。
可是他怂啊。
容钺眼角的余光看见猫崽子眼睛里恨不得吃了他又吃不到的怨念,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喜欢一个人,眼睛和表情都是藏不住的。
周六这天,祁言睡到上午11点,昨晚容钺一夜未归,连句信息也没有给他发,他自个生了半宿的闷气,直到凌晨2点才睡着。
他这边刚醒,容钺就发了定位给他,言简意赅:“过来。”
哼,要我过去我就过去啊,我偏不。
祁言气呼呼的把手机一扔,在床上躺了还不到一分钟,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了,他到要看看容高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衣凉凉,祁言只穿了件黑色的卫衣,风一吹,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下意识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金黄的银杏树下,清瘦的青年似踩着旋律,一颦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跳。
祁言远远的就瞧见了靠在车边的容钺,明明心里欢喜的要命,表面却是爱答不理的,闷声闷气的问了一句:“去哪里?”
“去吃饭。”
容钺替他关好车门,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一路上,祁言偏头盯着窗外看,直到车子驶进一个小区,被容钺领着进了门,他才茫然的问道:“这是谁家?”
容钺没有说话,他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他,和他脚上那双灰色小恐龙是一对。
祁言微微有些疑惑,他踩着软软的拖鞋进入客厅,入目的都是情侣款的东西,沙发上的抱枕、餐垫、水杯……
“这是……”祁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容钺,容钺无视他的震惊和疑惑,直接把他推到洗手池旁边,“先去洗手,我去盛饭。”
“哦……好。”祁言的脑子就像连接信号失败的手机。
入了坐,容钺打断祁言的欲言又止,他把剥好的小龙虾放进他的碗里,“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哦。”他心里的疑惑很快被一桌的美食冲淡了,麻辣小龙虾,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好吃不腻,还有……每一道菜都极符合他的口味。
祁言吃饱喝足,歪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容钺洗了碗,端着果盘在祁言对面坐了下来,他望着某人像只晒太阳的橘猫班软萌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肚皮。以前他从未想过要和人恋爱,然而到这个人后,他愿意和这个人一日三餐,四季为伴。
“这房子是我一个月前租的,里面的东西也是这一个月陆陆续续置办的,卧室是根据你喜欢的风格装修。”他视线灼灼的盯着他,顿了顿,才轻声道,“祁言,你愿意住进来吗?”
“啊……我……”祁言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他直起身,迎上容钺灼热的视线,四目相触的瞬间,祁言恨不得时间倒流,他喜欢的人对他告白啊,他却像只懒猫般半躺着!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容钺心里就像绑着一个快要吹爆的气球,连手心溢满了一层薄汗,就在容钺心生退缩时,祁言突然站起身,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兴奋的说道:“我愿意。”
我愿意和你朝朝暮暮。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