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又到了春天，河堤上成片成片的油菜花田像是一条金色的河流，把旁边那条肮脏的缘河衬得更加丑陋不堪。
缘河上漂着无数的垃圾，终年散发着浓重的臭气。但这仍旧阻挡不了那些摆渡的船夫在两岸边来来往往。
他们麻木的眼神像极了缘河里静静的绿水，偶尔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远处那条快要融入地平线的缘桥时才会露出一丝不愉快的神情。
我卧在油菜花田深处，眼睛扫视着缘河上来来往往的小船，看着他们变大又变小，变小又变大，反反复复，单调乏味。
我忍不住眯上眼睛，想就此睡上一觉。
“小黑！小黑！”小也清脆的呼唤声打破了河堤上的宁静。
他总是叫我这个难听的名字，我几乎每次都会对他进行严厉的抗议，但他完全听不懂我的话。
没办法，谁叫我是只猫呢。
我有些懊恼的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往他的方向走去。
他看到我后立刻笑了起来，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快要眯成远处的缘桥了。他小心翼翼的把捧在手里的白瓷碗放在地上，然后朝后退了大大的两步。
我摇摇尾巴慢慢的凑上前，是炸鱼。
我抬起头朝他“喵”了一声，他开心的笑了起来，盘起腿坐在原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的进食。
“小黑，你怀孕了！”他突然叫道，大大的眼睛里好像装下了一整个夜空的繁星。这让我想起去年中秋节他来到河堤上看烟火时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当时我才刚出生不久，胆怯而警惕的缩在草丛里无助的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人群。
第一颗烟火把浓密的夜炸开时，我看到了小也兴奋的脸庞，他紧紧的被他妈妈抱在怀里，黑黑的瞳孔里倒影着漫天的金色。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得这些无光紧要的小事，反而一些非常重要的大事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比如我的父母是谁？我有兄弟姐妹吗？再比如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又是谁？他长的好看吗？
一切与夜有关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即使我可以在黑夜里看的更清晰更真切，却还是无法记起那些我一直渴望知晓的事情。
除了小也，有他在的夜晚我总是记得一清二楚，可那些夜晚真的只能用“非常无聊”来形容。
“小黑，孩子的父亲是谁啊？”小也问我。
我习惯性的抬起头往缘河那边看了一眼。
“哦，他在河那边啊，”他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对岸，“小黑你说过你妈妈也在河那边的对吧？”
我没说过！我只是在你问我这些讨厌的问题时习惯性的往那边看一眼而已。再说了，我怎么对你“说”啊？
可小也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他慢慢的说着，目光仍旧停留在对岸，“小黑你就没想过去对岸找他们吗？他们说不定正在那边等你啊。这么近，坐船的话最多也就十分钟，你看你多幸运啊？我就没你这么好运了，我要是想去找我妈妈就要坐上三天三夜的火车，三天三夜啊，多远……”
我慢慢的嚼着我的炸鱼，任由他自言自语着。小也看上去像是个很聪明伶俐的男孩，但有时候确实挺傻挺笨的，竟然总是和一只猫掏心掏肺！我除了“喵”以外还能回应你什么呢？
“呦！这不是小也吗？”突然，一个尖利的笑声从小路尽头传来，我下意识的叼起碗里最后一块炸鱼飞快的跑进了菜田深处，等我确定自己完全被油菜花遮住的时候才回过头小心翼翼的朝小也的方向看去。
我只能看到他那双白嫩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放在腿边。
四双脚出现在他身边，他们把小也围在中间，嘻嘻哈哈的对小也说话。
“小也~~~你在这是等你的情人吗？”
“小也的情人是谁啊？男的女的啊？”
“废话！当然是男的啦！人家可是小也！咱们班的‘班花’啊！”
“好了，你们别闹了，不是说去打篮球吗！还去不去了？不去我可我走了啊！”
小也的胳膊突然动了一下，握的紧紧的拳头也慢慢的松开了。但他仍旧静静的坐在那里，直到那些男孩全都离开了，他才站起身。
我慢慢的朝他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男孩的背影。走在最中间的那个男孩突然回过神来，小也迟疑了一下，然后朝他笑了笑。
那个男孩也仓促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跟着其他男孩拐出了巷尾。
“小黑，他叫许旭烽，他很……好，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欺负我，他要是我的朋友该有多好！我真想成为他的朋友，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啊……”
我知道他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我没有理会他的话，低下头继续享受起那美味的炸鱼了。
河堤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野猫。野猫们为了食物和地盘厮杀拼打，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所有的猫都不愿意接近我，他们总是蹲在远处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满怀恶意和怨恨，同时又有一些……恐惧。
一开始我有些沾沾自喜，因为不用担心要和那些身经百战的野猫们打架，可是日子久了我才发现，我特别需要一个能说话的对象，哪怕是只一心想要撕烂我的野猫，也强过什么都没有。
即便是猫，也是需要偶尔倾诉一下的。
而在这方面我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作为一只即使是在猫的世界里也会被视为不祥之物的纯黑色的猫，我所能找到的唯一的一个朋友就是小也——这个爱哭的人类男孩。
他大概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同，但他不会像其他的人类小孩那样用石头丢我，相反的，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带一些吃的给我，虽然我从不愿意承认他是我朋友，但这些干净的食物着实让我那塞满了垃圾的肠胃好受多了。
小也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进食，当然，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嘴闲着。他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想不完的心事，他总是把很多事情想的太复杂，他太敏感了，男孩太敏感不好。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有的时候我也会“喵”一两声回应一下他——纯粹是为了照顾一下他的感受，当然更深层次是为了能得到更多新鲜美味的食物，这就叫双赢。
其实我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比如他也没有什么朋友，比如他也是个被同类隔离的异类。所谓惺惺相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天气渐热，河堤在刺眼的阳光下越来越热闹，缘河上不停吆喝着难懂的方言的船夫，成群结队比我们还要饥渴的苍蝇蚊子，以及那些越堆越多越堆越厚的垃圾。
我一日又一日的注视着这片破败的河堤，它肮脏的身躯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偷偷摸摸，做着各种你想象得到以及想象不到的勾当。
一天傍晚，罕见的微风不停的晃动在河堤上空，油菜花田像海浪一样不停的翻滚着，隐隐约约间露出很多龌龊的秘密。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奇怪的浓郁香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痉挛。
我正忍着恶心想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待会的时候，小也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非常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小黑！小黑！”
我飞也似的跑到他面前，用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暗示他快点离开这里，可他只是以为我饿了，还满脸笑容的把一盒鱼子酱放在我面前。
“小黑，来，吃吧……”
“喵呜~~~~”快离开啊，我用尽全力顶了顶他瘦弱的腿。
“小黑！你今天怎么了？这还是你第一次碰我呢！”他兴奋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油菜花田里闪出来的人影。
“喂！死小鬼！你不想活了是吧？”那个黑壮的身影气冲冲的走过来，一脚把小也踹到在地，“妈的，我‘小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你他妈要叫‘黑爷’知道不？”
我冲上前把爪子狠狠的插进“黑爷”毛茸茸的大腿上，他猛地发出一声很不爷们的尖叫，然后抬起腿一用力就把我狠狠的甩了出去，我在空中翻腾着几下，最后背着地狼狈的跌落在草丛间。
我头晕目眩的喘着气，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身来。
“妈的！哪来的野猫？操！真倒霉！都是你这个死小鬼，给老子带来的霉运！”
“啊！”小也痛苦的叫声断断续续传过来，我更加急切的想爬起身，“好疼！啊！好疼！”
我终于翻过身，朝小也的方向爬了几下，那阵浓郁的香气猛地加重了，紧接着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响了起来：“黑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今个我就不收您钱了，走，咱们到别的地方去，让我好好补偿补偿您的损失……”
“妈的！好好的心情被这小子破坏了！呸！”
小也又痛苦的呻吟起来。
“你们干什么？！”一个猛然响起的叫声把我吓了一跳。
“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多找死的小鬼！少他妈给我管闲事！滚一边去！”
“你他妈给我滚一边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听过这个声音，“孙小黑！你是不是忘了我爸上次给你关了多久了！”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孙小黑的口气明显变了，他说：“你……您是……许局长的儿子？”
“看来你还记得我爸，不想再进去，就赶紧带着这只鸡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到这附近来，或者让我看到你欺负我朋友，呵……等等，把你身上的钱都掏出来！把人打伤了不要医药费吗？就这么点？算了，不够的话我还会找你的，反正你也逃不远！快滚！”
我听到孙小黑和那个女人踉踉跄跄离开的声音。当我一瘸一拐的钻出草丛时，正好看到小也被搀扶着站了起来，他细长的胳膊无力的搭在那个人的肩上，左脸肿的老高，他大概是想笑，结果却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动，别动，我现在带你上医院去。”那个人转过脸来，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那个叫许旭烽的男孩。
“旭烽，谢谢你……”小也的声音低的差不多就是耳语了。
“别说话了，等你好了再谢我也不迟。”旭烽小心翼翼的扶着小也慢慢的走向小路那边，我呆呆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该舒口气的，毕竟小也安全了不是吗？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哎，我总是记不得那些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
我试着伸伸左前腿，有些疼，但应该没什么大碍。我把它放在地上，忍着疼，尽量保持平稳的走向小也带给我的鱼子酱。还好食物没有被打翻。嗯，真香。我疲惫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蹲下身来想休息一下再享受这美食。
肚子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我还没来得及喵一声就晕了过去……
我以为自己被人扔进了缘河，那些肮脏冰冷的水令我窒息，我猜自己一定是沉到了河底，因为我感觉到有水草一样的东西紧紧的缠住了我的身体，我越是挣脱就越是被拽住往下沉。
我瞪大了眼睛，期望能看清这黑暗里的一切。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那双能穿透黑夜的深蓝色眼睛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疼，太疼了，有什么东西在割我的肚子，我分明听到了血流出来的声响，像条小溪，温热的小溪。
还有我的爪子，有什么刺了进来，往我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输入冰凉的液体，那是另外一条小溪。然后，尖锐的疼痛慢慢减弱了，越来越弱了……终于结束了吗？
然而，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姥姥姥爷，你们让我养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它的，求你们了！”
是小也的声音，我忍不住竖起耳朵。
“小也……”一个温柔而苍老的声音犹豫着，“老头子你说呢？”
这一定是小也的姥姥。
“行啊，让他养吧，但是小也，姥爷可先给你把规矩定好了，这小猫的吃喝拉撒都得由你来负责，姥姥姥爷可不会帮你一下的。”小也姥爷慢吞吞的说着，他的声音同样很苍老，但却也带着一份毋庸置疑的威严。
“恩！我一定好好好照顾好它的，姥姥姥爷放心吧！”
一阵兴奋的脚步声朝我的方向迈过来，然后有只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任由他摸着，甚至还微微的挪动头迎合他柔嫩的手掌。在这之前我一直刻意的和小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我只是只被同类唾弃的野猫，我也清楚的知道一只野猫该是什么样子——不能和人类过分亲近。
可是，我现在确实很需要一双手。我已经不再是只河堤上的野猫了，我的身下这么柔软，四周还这么香，怎么可能还是那个肮脏破败的河堤呢？我一定是在小也的家里了。
我听到小也的姥姥姥爷走出了屋子，于是迫不及待的睁开了眼睛。眼珠转动了好几下，才渐渐的适应了面前的一切。
小也的家比我想象中要简单的多，除了几件必需的家具外就没什么东西了，显得空荡荡的，但总归是个家，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小黑！你终于醒了！”小也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喵~~~~”我低低的叫了一声。没想到经过那件事之后他还是叫我“小黑”，这孩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我翻了个身想站起来，但肚子猛地一疼，让我差点又晕了过去。
“小黑，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连累了你，”小也突然哭了，眼泪滴在我身上，让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你的孩子没了……”
我安静的看着他，然后又低低的“喵”了一声，如果我能说人类的语言，那一定是声长长的叹息。
但小也只是一个劲的向我道歉，最后弄的我都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我真想告诉他，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我都记不清这些孩子是怎么来的，我又怎么会在乎他们能不能出生呢？我只是好奇那个父亲，他怎么会看到我这身不祥的颜色后还敢接近我呢？这年头，怪事越来越多了。
我正想着该怎么才能让小也停止他那小女孩受委屈般的哭哭啼啼时，就听到小也的姥姥在外面喊道：“小也！你同学来找你玩了！”
“小也。”
还没等小也把眼泪擦干净，许旭烽就已经走进了屋子。他本来微笑着，但一看到小也的表情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身上的伤还在疼？”
“没有没有，只是小黑醒了……”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我正在和她解释她孩子的事情……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她很勇敢。”许旭烽严肃的点点头。
我看着面前这个小大人，他才多大？按照人类的年龄来推算，他最多也就十二岁吧，却怎么爱装老成，不过他至少要比小也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孩子成熟多了。
两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小也慢慢的摸着我的尾巴，许旭烽只是站在那里。我把脑袋在他们之间来回的转动，可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喵~~~”
“她是不是饿了？”许旭烽突然问道。
“哎呀，我都忘记了手术后她都已经睡了两天了，现在肯定饿死了。我去给她弄点吃的来。我记得姥姥昨晚做的鱼好像还剩下一些……”小也说着就站起身往屋外走去，许旭烽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我轻轻的挪了挪身子，努力忽视腹部传来的钝痛感。
我让自己面对着窗户，这样我就能看见一小块蓝天了，那里飘满了柳絮般的浮云，让我忍不住想抬起爪子上前挠一挠。我听到院子里传来小也和许旭烽的笑声，一个清脆一些，一个低沉一些。
我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改变。
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我恢复的很快。我不在乎也不关心窗外究竟多少个日出又日落，时间对猫来说向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便就这么安静的在小也的床底下睡掉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日子久了，我也渐渐的和小也的家人们熟了起来，但我仍旧不愿意他们碰触我，即便我知道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好人。
两位老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表面上对小也很严厉，但眼神里的宠溺是个长眼睛的生物都看得出来，就连小也自己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他还是很听话，不会像其他的小孩子仗着父母长辈的宠爱到处惹是生非横行霸道。他知道该怎么珍惜别人的爱。
每个星期天，小也那个做警察的舅舅都会回家一趟，他对小也的宠溺则是直接摆在脸上的。
我到小也家的第一个周末，他就拎着一大堆玩具和零食出现了。
“盛辉！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太宠孩子！你看你又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回来！你钱就那么多？”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对了，妈，和小也在院子里打篮球的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感觉和我们局长的儿子那么像？”
“就是他，”姥爷悠闲的倚在沙发上，慢悠悠的朝窗外看去。院子里，许旭烽正在教小也打篮球，“叫许旭烽是吧？这个孩子挺不错的……”
“小也和他一个班？”
“是啊，”姥姥也在姥爷身边坐了下来，她看向窗外那两个互相追逐着的身影，笑容让眼角爬满了皱纹，“小也这孩子终于有个朋友了。你看他，笑的多开心。”
“是啊，自从我姐走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欢，”舅舅点头附和道，他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突然看到了我，“哎？哪来的猫？”
“小也从河堤上捡来的，”姥姥把视线落在我身上时皱了下眉头，“不，应该是说他抢回来的……”
“抢？”
“是啊，那天可把我和你爸吓了一跳，他浑身是伤的被许旭烽扶回来，怀里抱着这只猫，他说他本来要把这只猫带回家养的，结果另外几个小痞子看到了非要抢，他就和人家打了起来，还好旭烽正巧从那经过，帮了他一把……”
“小也什么时候学会和人打架了？！”
“那孩子摆明了没说实话，”姥爷不满的哼了一声，“他要是会去和人打架，那你爹我就能戒烟了……你没看到他当时那副惨样子，哪里是和人打架，分明是被人打，但他一口咬定了是那样的，简直和你姐一个德行，死倔死倔的。”
“他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吧？”
姥姥赞同的点了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不一会儿，三个人又开始商量起其他的事情，我百无聊赖的听了一会儿，就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夏天已经开始了，树上的知了拼了命的嚎叫着，好像欢庆着这闷热的季节的到来。
我快速的窜向仓库，卧倒在屋檐的阴影下，眯起眼看着小也和许旭烽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在院子里打篮球。
“进步挺快的啊！”许旭烽看着小也顺利的带球过人，忍不住笑着夸道。
“哈哈，因为你教的好！”小也也笑起来。
“小也，旭烽，休息一下，进来喝点水吧！”姥姥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好！来了！”小也开心的回应道。
他们两个嘻嘻哈哈的消失在门后时，我才注意注意到西边的天空好像已经有些粉红的颜色了，又要日落了吗？我轻轻的“瞄”了一声，站起身也打算回屋里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站在栅栏外面的那只咖啡色的猫，他浅绿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我突然一阵心慌，立刻疯狂的在脑袋里搜索着，虽然我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证实一下。
“你是谁？”我拱起身子，扯着嗓子对他吼道。
他没回答我，反而转身跑开了。我下意识的跟在他身后跑出了院子，他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等着我，看到我跟出来，他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身跑了开去。
我犹豫了一下，便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他跑的真快，我以为自己会跟不上，但他时不时的会停下来等我，这让我更加确定他是想让我跟着他的。
他把我一路带到了河堤上，我们奔跑的时候很多野猫都好奇的望着我们，我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注视，所以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只咖啡色的猫。最终，他在那片我曾经住过的油菜花田边停了下来。
我小心翼翼的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究竟是谁？”我尽量让叫声沙哑，想让自己显得更加凶悍一些。
“你不记得我了？”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含了一口沙子，而且还带着一丝让我捉摸不透的兴奋。
我只是瞪着他。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这次，他声音里的兴奋更浓了，“用人类的话来说，你是，不，你曾经是——我的女人……”
我僵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甚至忘记了在他走近我的时候后退。
他的鼻子碰了碰我的脖子，然后退了开来，满眼厌恶的嘶叫道：“恩，你没有以前好闻了，身上全是人类的味道，呵呵，奴隶的味道……”
我立刻从他面前跳开，浑身的毛都倒立了起来。
“放松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我听说你受伤了，而且还是为了保护一个人类？”
“不关你事。”
“我的孩子都没了还能不关我事？”他的口气突然变的狂暴起来，“为了一个不关我们野猫任何事的人类！”
“如果不是那个人类我现在早就死了，”我牢牢的盯着他，慢慢的后退了好几步，“我把话和你说清楚，本来我们就没关系，现在孩子没了更加没关系了，我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他愤怒的叫声，我也只是当做没听见。
“别像个傻子！你属于这里！早晚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我努力的奔跑着，腿上的肌肉都开始尖叫抗议了，但我决不能停下来，我要把那只咖啡色的猫和他说的话，以及河堤上那些永远敌视我的野猫们都远远的甩在身后，永远的甩在身后。
不知不觉间小也的暑假已经开始了，他仍旧每天和许旭烽混在一起。许旭烽说小也的篮球打的越来越好了，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小也就能兴奋上一整天。
小也还总是喜欢把我抱出来让我看他们打球，但人类这种极度消耗体能的游戏对我来说真的非常无聊，于是我终日躲在树荫底下睡觉。
那只咖啡色的猫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栅栏外，眯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我看，那样子仿佛在暗示我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还总是对我说话，他告诉我他叫阿丹，他还硬要叫我阿蓝，我一只黑猫，他竟然叫我阿蓝，真是只疯猫。
“阿蓝，我明天再来看你，希望你到时候已经决定要和我回去了。”每天傍晚，他走之前都会这么对我说一句。
但我只是咬着牙装作没看到他，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因为他而生气，那只会让他更加得意。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好强迫自己看小也和许旭烽打篮球，渐渐的我开始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小也看许旭烽的眼神有些……怪，那些笑眼的深处有一种更为厚重的光芒，那是一种……许旭烽的眼睛里也同样存在着的光芒。
我突然有些莫名的担心，而他们只是沉浸在这场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的两人球赛里。
一个星期六的傍晚，舅舅照常过来看小也。
“小也呢？”他还没走进客厅就拉大了嗓门叫道。
“和旭烽去学校打篮球了。”姥姥从内屋走出来，立刻皱起眉头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又买，又买，多大的人了，花钱也没个数，你要是把这钱都好好的存起来，现在早娶到媳妇儿了……”
“是是是，妈说的对……”舅舅不耐烦的敷衍着，他把礼物放在沙发上，急忙转移了话题，“我姐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我还没对小也说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妈是想给他个惊喜，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搞年轻人那套……”姥爷慢悠悠的走进客厅里，他在竹椅上躺下，手里的芭蕉扇晃晃悠悠的扇起了一阵小风。
姥姥红着脸刚想反驳，“吭吭吭”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张奶奶！张奶奶！我是许旭烽！”
“哦，旭烽啊，怎么了？”姥姥急忙把门打开，她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到许旭烽满头的大汗。
“张奶奶，小也他回来了吗？”
“啊？没有啊，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打篮球吗？”
“啊，他……”许旭烽顿了一下，他没再说话，而是侧过身子在屋子里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当他的眼睛扫过我的时候就突然停了下来，我疑惑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舅舅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他刚想说什么，手机就铃铃铃的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喂？……又有群殴？谁？……就知道和孙小黑那东西脱不了干系！净给我们找事！在哪？……河堤靠近缘桥的位置？好，我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没等舅舅把电话挂掉，我就已经跟在许旭烽的身后跑向河堤了。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出于某种原因，小也和许旭烽分开了，但小也并没有回家，刚才许旭烽看我的眼神说明他猜小也是去了河堤，可好死不死的是，那个曾经打伤过小也的孙小黑现在也在河堤上，而且还是在群殴！
我咬紧牙，暗暗祈祷小也没有遇到孙小黑，而这份祈祷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河堤，也变得越来越急切。
靠近缘桥的那段河堤上挤满了人，旭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挡在了最外面，我则轻而易举的从人群的脚下钻了过去。
人群的正中央，孙小黑满脸污血的坐在地上，旁边还坐了一大帮和他一样狼狈的人。一个警察样子的中年男人正在厉声的训斥着他们。
我在人群里快速的穿梭着，把所有人的脸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甚至连停在路边的警车都一一爬上去了，还是没能找到小也。
“爸！爸！”就在我开始怀疑小也是不是已经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许旭烽终于穿过人群跑到了那个正在训话的中年男人面前。
“你来这干嘛？赶紧回家去！”
“爸，你有没有看到我朋友小也，就是前天来咱们家的那个！”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看见他？我这正忙着呢，你赶紧回家去，快点！”
许旭烽还想问些什么，但他的局长父亲已经转过身不再理他了。他只好闭上嘴，慢慢的转过身离开了。
“我猜的不错，你果然回来了……”
我一转身，就看到阿丹眯着眼睛站在我身后，他的眼睛朝许旭烽扫了过去，然后又快速的回到我身上，“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个主人？”
“……滚！”
“脾气倒是没变……”
我转过头去追许旭烽，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他，我一定要找到小也。
“如果你是想找那个你所谓的救命恩人的话，那你就走错路了……”阿丹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猛的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你看到小也了？”
他得意的点点头。我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出他撒谎的证据。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第一次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
“他在哪？”我急切的靠近他。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必须得和我走，”他慢慢的说，“你，是交换的条件。”
“只要我能肯定小也安全的回到家，我就跟你走。”
我们藏在一个老农的空篓子里上了摆渡的船。我和阿丹随着船身来回的摇晃着，时间仿佛也被这震动摇昏了头，变得异常迟钝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永远的困在这里了，心急火燎的恨不得把盖在篓子上面的那块灰布撕碎挠烂。
终于，“吭”的一声钝响，船停了下来。我们趁着老农把篓子放在岸边转身付摆渡的人钱时窜了出来。
我以为我要找很久，但几乎是立刻就在岸边看到了小也瘦弱的身体，他把头埋进细长的胳膊里，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我飞奔到他身边，用头顶了顶他的腿，他慢慢的把胳膊从脸前移开，他并没有哭，但他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疲惫的微笑。
他伸出手把我捧起来，我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小黑，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对吧？”
我觉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已经安全了，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跟我走吧！”阿丹在不远处朝我嘶叫，看到我被小也捧在手心里，他浑身的毛都倒立了起来。
“小黑！这是谁啊？”小也好奇的问我，然后他的目光暗淡了一下，“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我说过只要我能肯定小也安全的到家，我就会跟你走。”我淡淡的对阿丹说，然后把头转过来看着小也。
“小黑，”小也看了看四周，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对岸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些朦胧，我依稀辨认出了那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田，“你知道我来这干嘛吗？我来帮你找妈妈了，可惜我没能找到……”
我不可抑止的抖了一下，小也会心的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我的好朋友能快乐、幸福……小黑，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了，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帮你找到你妈妈，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了，可惜……
“我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时候我真的好害怕她就这么把我扔在这，不要我了……妈妈临走前告诉我要学着坚强，她说只有坚强了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才能让他们快乐幸福。可是，坚强这种东西是能学的来的吗？”
“喵呜~~~~”这是我所能给他的唯一的回答。
“……不说这个了，咱们回去吧，要不然姥姥他们会着急的，”他紧紧的抱着我，慢慢的站起身，“小黑啊，我没钱坐船回去了，我们只能从那边的桥上走过去了，要走很久呢，还好有你陪我，哦，不，有你们陪我，我都忘记了你新交的朋友了……”
小也转身对阿丹笑了笑，“小黑的朋友，我们走吧……”
这一段路我们走的非常安静，小也一直紧紧的抱着我走在前面，阿丹远远的跟在后面，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和他回去，所以我更加珍惜现在能和小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把头靠在小也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我闭上眼睛试着记住这个声音，像是小鸟闪动翅膀的声音，轻快的都有些不真实了。
我真希望小也能说点什么，可他只是安静的走着，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除了偶尔低下头来对我笑一笑。
而这笑容是那么的陌生，像是一个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人，心底最后残存的一丝温暖，这不是他该有的笑容。
我被他的笑容弄的更加难过，我真想一直陪着他，可旅程早晚是要结束的。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小也把我放了下来，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屋子里透出的灯光，然后小声的告诉我：“小黑，如果姥姥姥爷太生气的话，你就躲的远远的，知道吗？我可不能让你再为我受伤了……”
我第一次觉得猫不能哭实在是太痛苦了，我盯着他，试图记住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语调，他的一切。
但时间太短了，我听到阿丹在我身后越来越响亮的咕哝声。
最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的转过身走向黑暗里的阿丹。
“小黑！你要去哪？……你，你要走了吗？”
我没停下。
“小黑！别走！求你了！”
我僵硬的迈动步子，离小也越来越远。
“小黑，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小黑，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我终于在阿丹的面前停了下来，他非常满意的对我点点头，然后扭过身子往河堤的方向跑去。
我跟在他身后，但我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回过头不耐烦的问道。
“……我要看看他，一眼就好。”
我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冲了回去，我听到他在我身后愤怒的叫了一声，紧接着我就听到他也跟在我身后跑了过来。
刚跑回那个熟悉的栅栏旁时，我就听到小也姥姥的哭声了。我顺着栅栏跑，很快就找到了一块缝隙，我把眼睛贴上去，急切的朝里面望去。
好像街坊邻居都来了，屋内的灯光照亮了院子里一部分人的脸，我看到小也低着头站在人群中央。
站在他面前的姥姥又哭又笑的把小也搂在怀里，不停的对他嚷嚷，“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姥姥姥爷多担心！你想吓死我们啊！万一你有个好歹你叫我们怎么活啊？你叫你妈怎么活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这么不懂事？”
说着还真的动手打了起来，舅舅和其他人赶紧把他们拉开，“妈！妈！别打了，别打了！小也！还不赶紧跟姥姥姥爷道歉？！”
“姥姥，对不起，姥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行了，你安心了？”阿丹冷冷的问我。
我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离开这里，他跟在我身后，大概是为了防止我再次改变主意。其实没那个必要，我已经没的选择了，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我们在黑暗里慢慢的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开始有些疲倦了，然后我终于又闻道了那股熟悉的恶臭，河堤上野猫们粗哑的嘶叫也紧跟着冲进了我的耳朵，走的越近，我越害怕，那些我以为我终于彻底摆脱掉了的肮脏和丑陋，透过冰冷的夜风重新紧紧的包裹住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这次，我永远都逃不掉了。
我再也没见过小也，但连阿丹也看得出来我日日夜夜的都在期待着他的到来，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大部分时间我都只是蜷缩在油菜花田下睡觉，那些梦境让我又幸福又痛苦，因为那里塞满了小也，他的笑，他的哭，他最后对我说的话，他语气里的颤抖和难过。这些画面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愈加鲜活起来，终日折磨着我的心。
阿丹也渐渐的开始厌烦起我来，我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我，他有些不耐烦的对我说：“并不是只有人类才有征服欲。”
我哑然，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对我不可能像小也那样真情实意，但也绝想不到他会如此冷酷无情，原来我对他来说只代表了一个微小而虚无的胜利。
于是我更加怀念起小也来，但是转眼之间夏天就已经走到了尾声，小也还是没有出现在河堤边。我想，他是真的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天气慢慢转凉，油菜花田也不再是金黄色的河流了。
一个微凉的午后，我由梦中无端的惊醒，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真实到反而让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才是假的。
我站起身快速跑到缘河边，呆呆的注视着缘河的对岸，那里停着一只摆渡的船，大概就是那艘我坐着去找小也的船。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小也待在一起，从这里看过去，简直就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一样遥远。
我不可抑止的难过起来，可又没有办法将那些堆积在心底的压抑宣泄出来。我突然很羡慕小也，羡慕他能哭，能笑，能皱眉头能抿紧嘴角，而我，只能扯着嗓子拼命的嘶叫，任凭那一声声奇怪的叫声冲破喉咙，碎在缘河永远静止的绿色里。
然后我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小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转过身，逆光之下，许旭烽有些犹豫的望着我。
我失望的转过身不再看他，但他却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目光遥遥的放在某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小黑，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原来你回到河堤上了……也是，小也走了，你也只能回来了，你想小也吗？你还记得小也吗？就是那个你救他一命的男孩……哎，你肯定不记得了，他已经跟他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说实在的，我真羡慕你，没有记忆，没有感情，只有求生的本能，多简单，多好……”
如果不是被小也离开的消息惊呆了，我发誓我一定会跳起来把他的脸挠烂！
“……我想他，想小也……可这话我只能对你说，对其他人，我说不出口……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他走的那么突然，我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不过即便我知道他要走，也不见得敢去见他……我最想对他说的是对不起，我真对不起他，真的……
“小黑你还记得他跑到河对岸的那天吗？那天我和他一起去打球，结果碰到了我们班的那群人，他们起哄说小也喜欢我，说我们是什么男女朋友，我当时怕了……我好像真的不仅是把小也当朋友……我非常生那帮人气，但也非常害怕被人知道……
“我当着那些人的面骂了小也，叫他滚，我对他们说是他一定要缠着我……小也当时看我的那眼神，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对那些人说没错是他缠着我的，是他贱……”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他是在帮我，而我却只是叫他赶紧滚……我真他妈不是人……”
你他妈当然不是人了，你就是畜生！不！你连畜生都不如！你连我这只野猫都不如！你把小也当成什么了？你把他对你的感情当成什么了？你自私的简直让我想吐！亏我一直以为是你保护着小也，结果到头来却是他在保护你，你这个可悲的懦夫！
我弹出尖利的爪子，计算着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给许旭烽造成最大的伤害。
但当我看着他的脸时，我停了下来。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的哭着，那些温热的眼泪比夏季的暴雨还要细密还要疯狂，瞬间就浇灭了我心里火辣辣的愤怒和仇恨。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久久的凝视着他，而他则仍旧望着那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想那里一定和我的梦一样——全是小也。
我想起以前，小也的姥爷总对他说“男孩不能哭，男孩要坚强……”。
其实，小也一直是坚强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爱一个人要一颗坚强的心，为了保护这个所爱的人，心甘情愿挡下所有伤害，更需要一颗坚强的心，小也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男孩。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最后一缕光即将从天边撤走，我望向对岸，试图最后一次看清那条小船。
一定是光线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小也，他正小心翼翼的把我捧在手心里，嘴唇一张一合，他对我露出一个微笑，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