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在和家里冷战两个月后,靳俞一声不吭地离开京城到了宁城,机票钱就用了五百,穷得更加一清二白,掏着兜里所剩无几的钱订了一间偏到不能再偏的民宿。
民宿很潮,泛着腐朽的味道,洗澡的时候热水断断续续,中途还插播了一次断电,是靳俞住过最烂的地方。
床单也不知道洗没洗过,边缘泛着黄,靳俞站在床边做了十分钟心理准备,往身上穿了件外套往床上躺。
他一躺下,隔壁房暧昧的声响就没停下来过,男人粗犷的呼吸声、女人带笑的羞骂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靳俞脸都没红一下,只觉得烦。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打前台的电话没响通,干脆直接走了出去。
叩了一下没动静,他又连着地敲了好几下。
房间里传来阵骂骂咧咧的声响,门终于开了。
一个胖子身上只穿这条内裤,内裤边勒着他肥硕的肉,满脸凶相,出来就用力地推了靳俞一把,发现没推动他半步之后,破口大骂道:“敲、敲、敲,敲你妈呢?你他妈脑子有病是不是?”
靳俞被骂了眉头也不皱一下,冷静地问道:“可以安静一点吗?”
“怎么?”胖子表情嘲弄地扫了靳俞一眼,着重往他身下瞟,“你小子是不是只看过A片嫉妒了啊?”
靳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冷淡地道:“没看过,但A片的时间应该不止三分钟吧?”
“我操你妈——!”
胖子表情一阵青一阵红,骂了句脏话就扑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口,下一步就是要抬起拳头来揍他。
“想动手就动。”
靳俞没有还手,只是垂眸看了揪着他领口的手,然后又抬起下巴看了眼走廊尽头的监控道:“打完我别在公安局求着我谅解你。”
他的个子比胖子要高上半个头,居高临下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格外不好惹。
胖子被他唬了一跳,忍了忍,到底还是没敢真动手,只嘟囔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而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靳俞在原地站了一会,重新回到房间。他把被胖子揪过的衣服脱了,重新换了一件短袖穿上。
隔壁动静是停了,窗外躁动的鼓点声却越来越响,他听不清歌声,但能听见波浪样的喧闹声。
靳俞烦躁地再一次睁开眼,连着几天没睡好的神经跳动着,从床上起来站在窗户边往下看。
对面是家隔音极差的酒吧。
靳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测了分贝,干脆利落地打了110:
“有人扰民。”
*
酒吧并不大,舞台上站了个乐队就显得有些拥挤,比较独特的是,这个乐队的主唱是一个贝斯手。
台下站着坐着的不少女生都举着手机,交头接耳地说上几句话,然后笑成一团靠在一起,镜头都朝着台上的贝斯手方向拍着。
他脑袋上戴着顶鸭舌帽,看不清脸,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弦,站姿松散,唱的是一首R&B曲风英文歌。
“50,50 feet up uderground.”
“you know I keep my feet on the sound.”
唱着带着性暗示的歌词,刻意压低了声音,声线却依旧很清朗,漫不经心地踩在鼓点上。
这是最后一首歌,贝斯手没搭理下面起哄让他再唱一首的声音,伸手把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眉眼轮廓清晰,不笑的时候透着股不太好相处的冷淡劲。
身侧的鼓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谢赞!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平时让你安可你都会再唱一首。”
鼓手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希望和哪吒一样有六条臂敲架子鼓,又觉得自己给自己取哪吒的外号自己配不上,去掉一个口。
出门在外都让人喊他那吒。
谢赞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要是你妈让你娶个男老婆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以死相逼啊!我是直男!!我只能和男的做兄弟!不能和男的做爱啊!”那吒反应剧烈,一停顿迟疑地问道,“什么意思,阿姨让你将来娶男老婆啊?”
“不是。”谢赞果断否认,“我有个朋友。”
那吒狐疑地道:“你哪个朋友我不认……”
谢赞打断他,语气一下子变得刻薄挑剔道:“你能别穿红衣服吗?”
那吒今晚穿了件正红色的短袖,他练体育,暑假刚集训完,皮肤晒得黝黑,穿上红衣服更加黑上几个度。
他一下子把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愤怒质问道:“干什么,不好看吗?”
谢赞扫了一眼:“你不怕被牛撞你就穿着吧。”
谢赞刚在空余的位置坐下,在台下盯了他很久的女生就凑了过来。她漂着头金发,一靠过来就有阵香味飘过来,手撑着下巴笑着问道:“你唱歌很好听。”
她把手中的长岛冰茶递过去,身体越靠越近,暗示性地问道:“一起喝一杯,现在很晚了。”
谢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没把她的酒还回去,也没让她尴尬的笑了一下:“不晚,我得回家。”
女生耸耸肩,明白他的意思,识趣地坐回了原位。
她一走,那吒就踹踹他的椅子问道:“你今晚能有什么事啊?回去打游戏吗,这么晚还要征战召唤师峡谷?”
谢赞坐在椅子上,他喝了口女生送过来的酒:“抄暑假作业。”
那吒感觉到了深刻的背叛,“嗖”一下猛地站起来,大喊大叫道:“你不是说你不写作业吗?!”
“叫得再大声点。”
那吒:“啊?”
谢赞说:“这样全酒吧的人都知道我们是高中生了。”
那吒又“嗖”一声坐下,照旧用谴责的目光盯着谢赞,愤怒地道:“你背叛我!说好不写的!”
谢赞奇怪地看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我说我不写,可没说我不抄。”
那吒一整个焦虑起来,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嘴上喋喋不休:“多少作业啊……几张试卷啊?不是……谁给你发的答案啊?你是狗吧,谢赞?!”
看着他也心烦,谢赞心情终于舒畅不少。他低头看了看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我这不是提醒你了,你现在回去抄还来得及。”
他们没在这里坐多久,谢赞从裤袋里摸出了现金,对着酒单上长岛冰茶的价格数好钱,临走前把叠得整齐的钞票放到了女生桌边。
“这年头还有人带现金?”女生意外地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道,“还有零有整的,你没少被人请喝酒吧?”
拒绝别人又不想人太尴尬太没面,所以会收下酒,但又不想被别人借着转钱的借口要联系方式,连现金都带上了,她还没见过算得那么清的人。
两人还要等老板结算工资,杵在一旁站着。
那吒的表情有些心虚,压低了声音凑在谢赞身边耳语道:“你说这美女姐姐看不看得出你没成年吗?我们这样干真的没事吗?”
谢赞:“能有什么事?你以为老板不知道吗,像他这样的人精,看你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是高中生。不然他为什么不查身份证,不就是图我们便宜吗?”
“啊!”那吒惊讶地道,“我们有那么明显吗?”
“把们去掉,是你。没事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你就知道明显在哪里。”谢赞看那吒又开始抓耳挠腮,无语地说,“你慌什么,后天就开学了,今晚是最后一天,等老板对完工时,钱马上就能进你兜……”
他话没说完,酒吧的门突然“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谢赞感觉到了阵不详预感,眉心跳了一下,就瞧见穿着制服的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看到警察脸时,他默不作声地把帽檐压低了些。
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扫了酒吧一眼,问道:“有人告你们扰民,老板呢?”
“老板吗?”
谢赞心跳平缓,丝毫不加速一下,伸手往吧台的方向指去:“那个穿豹纹衣服的就是。”
警察却没轻易离开,一双鹰眼锁在了那吒身上。
那吒的表情惊恐到不打自招,被盯上之后整一个手足无措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比掩耳盗铃还要掩耳盗铃。
“你怎么长得那么眼熟?”警察盯了又盯,还使劲从帽檐下打量观察着谢赞的脸,在突然一刻回忆起来,“等下……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安分了,怎么又给我搞出现在这种东西!你叫谢什么来着的……?把你帽子给我摘下来!以为我认不出来你是吧?!”
谢赞把帽子摘了下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为马上要到自己手里却飞走的钱而叹,开口补全了自己的名字:
“谢赞。”
门又一次打开,闷热的夏风卷了进来,脚步声在现在静下来的酒吧里格外清脆。
又一个警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靳俞。
靳俞的目光跟着声音的方向追去,一个背着贝斯的男生站在警察面前,冷白的侧脸被昏黄的光线浸着,五官俊秀清晰。
似乎有所察觉,他单手把贝斯往肩上,转过了脸。门外的野猫叫着,两人的视线终于撞在了一起。
靳俞的双眼皮很薄很窄,瞳仁是很浓的墨黑色,眼神漠然,却是天生是不加修饰的直白,似是不在乎任务拐弯抹角的人情世故,像是要透过视线看到皮囊以外的东西。
比起他审视一般的目光,谢赞明显很会掩饰情绪,他只是瞥了靳俞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对方却唯我独尊到极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面无表情地把他从头盯到了脚。
谢赞在心里轻啧一声,明明从没见过这个正义使者,但就是莫名其妙地看不顺眼。
他再次把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的脸,语气不冷不热:
“看一眼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