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裴明庭无情地拆穿了晏青玉拿来缓冲关系的借口,他昨日明明已经出现在明月楼中,还给了晏青玉联系自己的地址,他不信晏青玉会脑子坏到以为自己还会重新回凤凰山。
如果不是晏青玉脑子不好,那就是晏青玉觉得自己脑子不好。
想到这里,他看向晏青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凌厉。
晏青玉感受到空气中冷刀飕飕,不禁缩了缩脖子,艰难又诚挚地解释:
“裴兄,连我都能察觉出你身份不凡,如果**生发现你不见了,难道不会深究吗?
所以我将你带进王府,让他明明白白地看见我们俩一道,加上他先前在山上看见过我俩……所以应当不会有太多疑惑,只会觉得我对你情,情根深种,哪怕他有心查我们,也鞭长莫及。”
他说得非常感人,如果忽略那双紧张得一直在转的桃花眼,或许裴明庭还要再信几分。
而现在,裴明庭只信了十之一二。
他偏过头打量晏青玉,这少年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看似迷糊,但心思敏锐果决,寻常人家决计培养不出这等人。
晏青玉知道裴明庭在审视自己,不由更加紧张,纤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片刻,裴明庭终于挪开目光,淡声说道:“你不要脸,倒是很要命。”
晏青玉委屈地说道:“谁不要命呢,而且这是非常时刻,其实我平常也挺爱惜脸面的。”
没看出来。
裴明庭终于忍下了这句话,不愿意真的像狗男男一般打情骂俏。
晏青玉见对方绷着脸,主动说道:“既然情况没有脱离我们的控制,就只能委屈裴兄继续陪我演一演了,不仅是为了最后让我们安然脱离,更是为了裴兄你……”
裴明庭目光冰冷地朝他看来,晏青玉立刻挺直腰杆义正言辞:“能够一报当日被那群山匪或者山匪背后的人虏上山的仇!”
察言观色能屈能伸是他晏青玉最大的优点。
裴明庭不置可否,只是眼神中似有嘲讽,末了才似笑非笑地轻呵了一声:“你想要如何演?”
晏青玉轻轻呼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这声叹息裴明庭听得清楚,眼中戏谑更甚。
晏青玉缓缓说道:“我目前只知道**生同凤凰山关系密切,他让我和镇南王世子交好,定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但是我的确不知道**生背后的人是谁,所以无法判断……”
“荆州府衙。”裴明庭打断了他的话。
晏青玉卡壳没反应过来。
裴明庭不想重复第二遍,抬眼无声地看着他。
晏青玉立刻反应过来,略显震惊地问道:“你是说,**生的背后是荆州府衙?他替荆州府衙做事,却笼络凤凰山的山匪和镇南王?”
末了他狐疑地加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裴明庭没有回答他末了的疑问,针对前面的问题缓缓摇头:“他替不替府衙做事尚且不知,但他日常出入府衙是板上钉钉的。”
说完,他看到晏青玉愣愣地看着自己。
“怎了?”他皱起眉头,俊美的面容泛起不悦。
裴明庭的提问瞬间点醒了晏青玉,晏青玉激灵了一下,下意识鼓吹道:“我只是惊叹裴兄深陷囹圄却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和我这种小打小闹比起来简直有云泥之别!”
裴明庭沉默地看着他,晏青玉也回以坦然的神色,似乎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罢了,”裴明庭不想深究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继续听他没有营养的奉承,撇过头淡淡问道,“你既现在知道了**生的一些底细,要如何做?”
晏青玉为难,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漏斗,本来还想给自己私留点存货,偏生有人拿手大力挤他,挤得他一滴都没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还能如何做,不知道**生的底细也就算了,既然知道,自然要告诉王爷与王妃啊,这样一个身份敏感的人在幕后指派凤凰山与镇南王府牵扯不清,这种事儿自然是他们当事人心中清楚利害。”
裴明庭沉思片刻,也不知如何作想,晏青玉又赶紧保命般说道:“裴兄不用担忧,我已经向王府说明过,我们二人都是清白的,虽然与凤凰山有染,但一个是出身如此无法选择,一个是……心有所属难断牵绊,然后我们二人担心酿出大祸,提前大义灭亲,这套逻辑是说得通的。”
为了说服自己和裴明庭,晏青玉还特意说完点点头,一副自我认同的模样,看在裴明庭眼中真是万分嫌弃。
谁要你心有所属了,**!
但木已成舟,哪怕裴明庭再不情愿也不能在镇南王府里把人给宰了,他绷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最好期待镇南王一家会信你的鬼话。”
晏青玉羞涩一笑:“至少世子已经信了。”
裴明庭:“……”
晏青玉刚说完,屋门外就响起了轻轻地叩门声。对着阳光打量人影,不难看出应当是赵宝阳。
晏青玉与裴明庭对了个眼神,下一刻晏青玉坐到椅子上,裴明庭百般不愿地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赵宝阳瞪着一双比晏青玉还大的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裴明庭:“你好呀!我背着爹娘来偷偷探望一下你们夫夫!”
裴明庭:“……好。”
后面那一句他就假装没听见。
晏青玉看着裴明庭紧绷的背影,怀疑如果对方不是镇南王世子,如果这里不是镇南王府,裴明庭会将赵宝阳和自己两人挂到房梁上吊起来。
晏青玉信他做得到。
赵宝阳却不知人心险恶社会复杂,满以为裴明庭和晏青玉一样刚刚重获爱情,对自己这个媒人充满感激。
他走进屋子贴心地关上门,悄声说道:“你们走后,我听见我爹娘说,凤凰山安稳了好些年,想不到背地里居然还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其实并不知道凤凰山还干了什么其它伤天害理的事,作为“前”老大的晏青玉微微瑟缩了下,生怕背锅地问道:“如何伤天害理?”
“让有情人劳燕分飞。”赵宝阳声声谴责。
晏青玉抚额,感叹果真什么爹娘教出什么儿子。
对面却忽然传来咯嘣一声,晏青玉和赵宝同时看过去,只见裴明庭手中握着刚刚从门上扣断的横栏,皮笑肉不笑道:“确实没想到。”
赵宝阳还是年轻了,只听出了裴明庭话中的咬牙切齿,没注意晏青玉抖成筛子。
他点点头:“不过你们放心,我娘说了,她最看不得这种梁山伯与……与马文才的爱情悲剧,她一定会好好同知府夫人聊聊这件事的!”
晏青玉被梁山伯与马文才的爱情悲剧雷到头脑发昏,更加不敢看裴明庭的脸色,然而知府夫人一出,他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抬头看到裴明庭也抿唇不语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不可。”
赵宝阳不解。
于是裴明庭看到晏青玉又开始演了。
腿上绑着夹板,手臂上缠着绷带的晏青玉垂下头,先前被某人掰断了横栏的门缝外恰好钻入一缕北风,吹得少年眸光盈盈若有涟漪。
“世子殿下,您有所不知,”晏青玉抬头,额角青筋突起似在强忍,两行清泪却忍无可忍落下,
“我之所以会信了那帮山匪,最开始是因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贵人的引导,否则我也不是昏头昏脑的人,怎会忽略了凤凰山危险,跟别人上山呢?”
赵宝阳虽然喜欢听爱情画本,但是江湖轶事和官场权谋也很吸引人,他立刻凝重分析:“莫非那位贵人和荆州府衙相关?”
晏青玉艰难拱手,还妄图起身跪拜,幸好赵宝阳年轻反应快,把人扶住了说不必不必。
晏青玉感叹:“世子殿下冰雪聪明,竟然一点就透。”
赵宝阳摸摸头,俊朗的面孔透着一股憨厚:“一般一般,大概是涉及到了严重之事,自然反应要快些。”
裴明庭就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敢夸,一个敢受,似乎明白了晏青玉似乎如何打入镇南王府的了。
等听完了前因后果,赵宝阳大腿一拍:“竟然有心思如此险恶之人在公家当差!他一边吃着公粮一边和山匪勾结,我定要和娘亲诉说一番,对了,也得告诉娘亲这事不能立刻去找知府夫人,若是知府一家也涉及其中就打草惊蛇了。”
裴明庭这才多看了这少年世子一眼,还算不是太蠢。
最后约好,赵宝阳先去和她母亲知会下这些,等到今日下午,由晏青玉和裴明庭二人一同去见镇南王夫妇,再详细说明一番。
晏青玉对今天的安排很满意,送走了赵宝阳之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像个送走了恩客的戏子般无情,转头朝裴明庭笑道:
“裴兄你看,如此一来,把祸水东引,**生被镇南王府直接盯上后定然措手不及!”
裴明庭坐回桌边若有所思。
晏青玉以为自己刚刚浮夸的表现又让人家嫌弃了,打算苦口婆心地解释一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见裴明庭突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镇南王世子固然好骗,但王爷王妃当真也如此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