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想我病了,精神病。
篮球飞来砸到我脑袋的那一刻,我那阻塞了多年的思维就如同开闸泄洪的大坝,“书”的内容开始哗哗地倒灌进我的思绪里,一时间我傻在原地,以为自己的大脑出了什么问题。
眼下跑来对我表达关切的是我的球友A和球友B,他们看我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不安地面面相觑,而罪魁祸首球友C则是瞪大了眼睛,只待我的目光转到他的脸上,他才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片刻后,一个男孩跑到我的面前来,“商玦!你没事吧!”男孩“肤白胜雪、眼如皓月,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盈满了关切,那攥在一起的两个小拳头微微泛着粉,令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毋庸置疑,此刻我脑海中涌现出的白字,全是用来形容羊咩的主力军。
羊咩,我青梅竹马的好友,篮球场边为我加油助威的小粉丝,是我涨粉争面子的利器。
往日见到他,我本应感到身心愉悦才是,可此刻占据我思绪的却只有那些描绘他如何娇艳诱人的形容词。
真是见鬼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我扶住额头,摆了摆手,攥住了羊咩的手臂,拉着他离开了篮球场。
“玦哥,不打了?”
“不打了,你们打吧。”
“哎,轻点儿啊,别把我们的羊咩咩拽疼了。”
羊咩咩……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羊咩挣扎不过,开始小声痛呼,“商玦,我的手好痛。”他的尾音发颤,语气是真的十分“软糯”。
停下脚步,我转过身,眯起眼睛盯着羊咩瞧,“书”中的字句再次不受控制地侵入我的脑海中——“羊咩的手腕被男人的力道攥出了红痕,他抬起眼眸,略带埋怨地嗔视着男人,宛若一头委屈的小羊羔,看得人心都化了。”
“心都化了”,本该是设定中,我在面对此刻的羊咩时,内心产生的感受。
然而实际上,我却攥紧了拳头,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将他这“如豆腐般白嫩的脸蛋”掐红的冲动。
“商玦?”羊咩看着我,语气惊疑不定,大概是被我“如豺狼一般深沉的目光”吓到了。
“放心,我没事。”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我选择我继续遵从自己的人设,我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并且抬起手,抚了抚他“如丝绸般柔顺”的头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我的世界观正在篮球击中我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在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见我恢复了正常,羊咩显然松了口气,“嗯,没事就好,那个,商玦,你想要去吃饭吗?”
“你饿了?走吧,今天我请客。”
“啊?这怎么好意思?昨天也……”
“没关系,跟咩咩吃饭是我的荣幸。”
不知为何,我的大脑很快接受了“书”的存在,是因为它让我知道“戴上面具”的理由了吗?跟羊咩并肩走在校园内部的林荫小道上,我不由沉思着。
忽然,羊咩的脚绊到了一块鹅卵石,“呀!”他惊叫出声,那一瞬间——“他轻盈的身躯向前扑去,就宛如受惊的天鹅,在即将摔在地面的前一刻,落入了男人有力的臂膀之中。”
不用怀疑,那个拥有有力臂膀的男人就是我,望着在我怀中小脸通红的他,我宠溺地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跟我在一起也会走神么?”
“没有,你……商玦你放开我……”羊咩在我怀中“嘤咛”一声,步伐慌乱地向后撤,而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觉得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就连嚅嗫的样子都是那么地可爱”。
我承认羊咩长得确实还不错,比我们学校大多数人都好看,但我真的远不至于跟个呆瓜一样,连他个放屁都觉得是香的。
说实话,最初我在羊咩面前扮演温柔王子的形象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做会令他更易于掌控,至于更深层的原因,我从没有多想过太多。
认识羊咩这么多年,我竟是刚刚才知道,在一个已然被设定好的世界,我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
而更令我感到可笑的是,“书”中的我竟好像是喜欢羊咩,并好像对他多年默默付出求而不得似的。
这感觉就好像是你随意养了一条小狗,结果忽然有人告诉你这其实是猫,并且你给它的住处是猫窝,吃的是猫粮,非但如此,你还不是随便养养它而已,而是任劳任怨地为它付出,祈求这位“猫主子”有朝一日能回头看你一眼。
所以我才说,我觉得我病了。
看着在我面前小口小口喝着汤的羊咩,那些荒诞的字句再度在我脑海中浮现,原来此刻喝汤的羊咩“就宛若一头轻饮晨露的梅花鹿,舌尖轻轻地探出,眼中透着纯真与无辜。”
“商玦?你……你能不能先别看着我,你也吃饭吧。”羊咩说着,夹了一块肉到我的碗中,霎时间,整个食堂的男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怨怼与嫉妒。
“什么啊,为什么他能吃到我们咩咩老婆夹的菜?”
“呜呜呜,我也想被咩咩老婆夹菜。”
“商狗,这下开心了吧?”
以上是“书”中这些路人甲内心的真实感受。
要是我现在就把这碗汤扣到羊咩的脸上,你们是不是得拿着机枪来突突我?
看来只要羊咩在我的面前,“书”里的字句便会如同无处不在的臭苍蝇一样,时不时飞来恶心我一下。
看来那些雷死人不偿命的描写,正是“书”加注在羊咩身上无形的“主角光环”。
照这形式看来,想必羊咩就是这“书中”世界的核心人物,俗称主角,而我身为拥有“有力臂膀”的男人,想必就是他在这个角色的从属……嗯,用一个更贴切的词来说,我就是书中爱慕主角的“男x号”了。
一时间胃有些反酸,我扶着额头,脑袋嗡嗡地痛,花也不红了草也不绿了饭也不香了,就连原本还算得上“美人”的羊咩,在我眼中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上课铃声不多时响了起来,我也只得跟羊咩一起回到了教室,因为我们所选课程相同,所以每次我都会假意将他“送”到教室门口,一路上自是也惹得校内同学纷纷侧目,男的看了羊咩抬不动脚,女的看了羊咩则忍不住怨妒,至于身为“护花使者”的我,大概也是沾了羊咩的光,书中说我身为学生会副主席兼篮球队队长,也是校园内的风云人物。
在此之前,我从不觉得自己的校园生活如此丰富多彩,成为学生会的一员是我从高中便遗留下来的习惯,而篮球队队长则完全只是兴趣使然。
如果说这两重身份加上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便能成为众人口中的“王子”,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许是发现今天的我格外沉默,羊咩回过头,眼中满是担忧,“今天你的话变得好少。”
“哦,因为在想学生会的事。”
“这样啊,”站在教室门口的羊咩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众人的目光中心一般,他松了口气,“是呢,毕竟马上就要竞选会长了,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耽误学业。”
“怎么会呢?”职业的假笑是学生会副会长的必修课,我的手轻轻拍在了羊咩的肩膀上,“你啊,与其操心我,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的功课。”
之前羊咩因为出了车祸一直住院,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上学,课业应当落下了很多,不过根据书中的讯息,凭借他过人的天资,这点小差距他应该能很快就能够补上的。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我坐下来一个人静一静,让我好好理清脑海中“书”的出现究竟是因为什么。
“那,下了课还是老地方?”羊咩内八着脚,略显扭捏地看向我,书中他这做派被称为“娇羞”。
每天晚上放学,我都会骑着自行车送羊咩回家,如果其间途径他打工的店铺,届时他就会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咪一般”跳下车,跟我说他要去赚钱补贴家用了。
作为一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少爷,我也曾对自己非要骑着一个破烂的老式自行车跟羊咩一起上下学的行为感到十分费解,最初我还将这一切解释为“照顾羊咩自尊心”的善良,如今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书”在作祟。
灵魂和肉体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这一瞬间,我不禁有一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大彻大悟之感。
坐在靠窗的位置,凝视着讲台上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师,我开始深入思考如下几个问题——
在被篮球砸之前,我的行为是不是都是被“书”控制着的?
既然如此,那么如今的“我”和之前的“我”是不是得被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书”中的内容我究竟能够知晓多少,如果我想,它是不是能够跟随我的意志自由翻页?
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究竟是什么?
我究竟该如何证明“书”存在的正当性,万一它只是我脑海中的臆想又该怎么办?届时我该如何证明究竟是不是着我疯了?
以及最重要的——对于如今的局面,我究竟该如何去做?就算我采取了行动,那么我的目的究竟应该是什么?
由于太过于深入地思考,老师抽我回答问题的时候我都差点没接住,好歹我向来聪明绝顶,看着黑板上的板书,便大致猜到了他问的究竟是什么,否则我这“校园王子”的头衔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这天晚上,我照常送羊咩回了家,傍晚的微风十分和煦,夕阳也堪称壮美,要是没有描写羊咩那“在夕阳的照拂下那愈显细腻的肌肤”以及“他哼歌时那宛若天籁的腔调”的书就更好了。
羊咩的家就在我隔壁,我家的大别墅紧挨着他家的小平房,中间隔着一条巷子,贫富的差异如此明显地划分开,在这个荒诞的书中世界里显得格外好笑。
“那个……商玦,一直以来,真的很谢谢你……一直这么送我上下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夕阳下,“漂亮的脸蛋上,那如蝶翼一般轻盈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给人一种极为易碎的美感,可那微启的红唇中,柔软的粉舌却微微吐出,无端令人产生凌虐的欲望。”
很遗憾的是,此刻的我并没有如书中所写的那样“眸子暗了暗,不由挑起美人那尖俏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并说:“就当这个是我索要的报酬”这之类的话。
我只是点了点头,露出王子般的微笑,对他说:“因为咩咩值得。”
回家之后,我在网上查阅资料,了解了许多与“书”相关的知识。
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看网络小说,所以对这一类型的故事摸得不是特别清楚,一整晚的时间,我就像那寒假最后一天才开始补作业的学生,疯狂地汲取着这些对于我来说实在有些超纲的“知识”。
首先可以判定的是,我脑海中的这本书大约就是所谓的“校园题材万人迷苏爽文”。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得知“苏”这个字究竟该如何理解,最终通过一本的实际阅读我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先前一直在我脑海中出现的那些雷死人不偿命的描写就是羊咩“苏”的最具体化表现。
再然后我又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像我这种“温柔竹马校园男神”的人设,在多数情况下只能成为衬托主角绝顶美貌的工具人,运气好一点的可能会被主角大发慈悲地纳入后宫,成为诸多“老攻”中的一员。
我抽了抽嘴角,心说像我这种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老婆?更何况我对羊咩压根就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想法,虽然他长得确实好看,性子也的确够软,声音也的确够甜,但……
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差点味儿,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倒在床铺上,悠悠然地,我想——难道我就非得喜欢羊咩不可吗?世界这么大,我就不能喜欢喜欢别人?
因为熬了夜,第二天商·校园王子·玦不出所料地睡过了头,当那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叫我起床,并面色担忧地询问我是否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然要坚持骑自行车上学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地直接说:“那不行,得送我。”
“那就也把少爷您的同学载上吧,他已经在楼下等候您多时了。”
下楼,果不其然看见羊咩正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站在我家门口,宛若一个拘谨的小学生一般,脸上写满了窘迫。
“商玦?你怎么才下来,马上要迟到了,自行车在……”
羊咩话还没说完,便被我牵住了手,“抱歉,今天我起晚了,坐我家的车吧,很快就到了。”
说话的途中,司机先生果不其然已经将车开到了我的面前,而羊咩也只能在我的推动下满面僵硬地进入到了车后座。
“美丽的少年眼角微红,虽然只身着最简单的校服,可一旦坐入车内,他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便藏也藏不住,看着他的侧脸,商玦不由想:这样漂亮的人儿,似乎生来就应该被含在嘴里、捧在手心,投胎到那样一个贫困的家庭之中,可真是极为地不相称的。”
抽了抽嘴角,身为商玦本人,我倒是很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这样想了?
不过,比起羊咩,我更为在意的是“书”中的字迹,为什么变红了?分明昨天在我脑海中还是白色的,难道是因为我违背了校园王子的人设睡过了头,然后导致世界线发生变动了吗?
正当我这样想着,书中红色字迹的下方便开始大段大段地出现白字,这行文模式、这语言风格,竟好像是书中的大段原文?
内容过长,我就稍微简述一下,原来在原本的剧情中,今天早上的我本应当因为学生会的事情比羊咩早走一步,收到信息的羊咩自然也就没有在我家别墅下等我,而是打算自己骑着自行车到学校里去。
然而对于自行车,羊咩自己也是初学者,只勉强到达能够上路的地步。
于是十分经典地,在骑着自行车去往学校的路上,学艺不精的羊咩不出所料地撞到了一台价值数百万的豪车。
毋庸置疑,车的主人自然也是羊咩的爱情俘虏之一——傅家独子傅祁旸。
要说这傅家,在这个世界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目所能及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起码跟他们家有六成的关系,傅家黑白两道通吃不说,还是我们学校的头号大股东,虽然我家也不算差,好歹也给这学校捐过楼,但料想还是没他傅家捐得多,这大概也就是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只是学生会副会长的真正原因之一吧。
按照我昨晚上看的玛丽苏小说的套路,我原本以为接下来就是穷苦学生羊咩怒斥百万豪车车主然后成功引起了注意的惯式,可我显然低估了这本“书”的时髦程度。
我们的羊咩撞上了豪车,当即就“嘤咛”一声,连人带车摔倒在了地面上,他的膝盖被擦伤,只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伤口,整个人都站不起来了。
而当我们后攻之一的傅祁旸下车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被他撞到的人儿柔弱无骨地并拢双腿,斜坐在地面,他眼角微红,揉着自己脚踝的动作是十分轻柔的,他抬眸,嗔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明明是那样无助,却又显得那么倔强。那一刻,傅祁旸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整个人都酥麻起来。”
然后,我们这个无论是家室还是气质都很像是后攻之主的傅少爷就当街单膝下跪,将“美人儿”的脚踝从地上抬了起来,开始旁若无人地放在自己的手心开始给羊咩按摩,并轻笑一声,问:“小东西,还疼么?需要提醒你的是,你闯祸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像是性骚扰?
手扶住了额头,我觉得我的脑子不干净了。
“羊咩。”我叫了羊咩的名字,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我抬起了他的下巴,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起这张令傅家少爷傅祁旸“一见钟情”的脸蛋来。
也就……一般吧,要说稍微特殊一点的,就是那无助并且一眼就觉得很好拿捏的气质。
在被人用这种姿势调戏的时候,羊咩往往只会端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连最基本的拒绝都做不到。
“商……商玦?”羊咩的眼眶又湿润了,他握住了我抓住他下巴的手臂,“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你做什么呀?”
不由咬牙,下一刻我揪住了他脸颊上的肉,不轻不重地扯了扯。
“啊疼,怎么……唔。”羊咩抬眸看着我——“黑溜溜的眼眸中写满了委屈,像是不明白原本温润如玉的男人为什么一夕之间便转了性。”
红色的字体再度映现在我的脑海里,很快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
果然,只要做出有违原书故事发展或者人设走向的事情字体就会变成红色,并给予最基本的外貌和当下人物的心理描写。
如果使用得当,会成为一个很好用的工具也说不定。
“啊,抱歉。”得出这个结论的我笑了笑,拍了拍羊咩的脸颊以示安慰,“看你太可爱了,情不自禁。”
羊咩将“白嫩的小手”抚到自己脸颊上,见我恢复正常,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这样了,好疼,你吓到我了。”
我就喜欢吓你这种胆子小的,我勾起唇角,正准备遵照人设拿出车内常备的冰块敷到他的脸上,却不料忽然一个急刹,只听“嘭”的一声,整个车身都往前挪移了些许。
“少……少爷……”司机先生额角溢出了汗珠,“我们……好像被追尾了。”
我回过头,便看见了一辆极具辨识度的豪车,那低调的样式,那高贵的品牌,竟跟书中描述得相差无几。
看来只要有羊咩这个确定因素在,这场车祸无论如何都是会发生的。
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本应该被撞的,应当是那辆二手都不一定卖得出去的小破自行车才对。
本来是羊咩的剧情,却给我造成了经济损失,我觉得这很不值当。
“啊,没事吧?”还没来得及阻止,羊咩就那样急忙慌地跑下去看车的情况。
我在内心啧了一声,只能紧随其后,本来这种事情交由司机或者管家随后打理就可以。
“天啊。”羊咩手捂住嘴,“那如黑葡萄一般的眼眸中盈满了无措,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知从而来的愧疚。”
废话!你当然应该愧疚了!我的爱车可是帮你吃了这一波伤害,咬牙,我在内心冷笑着,面上却只能装得云淡风轻,“没事的咩咩,这种事情保险公司回来处理。”
对羊咩说着话,目光则暗戳戳瞟向肇事车后座,如果没猜错的话……
果然,不多时,车后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高大英俊、身量笔挺的男人,虽然眉眼间还稍显稚气,但目光已经是傅家人惯有的肃杀,此刻他垂眸,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不远处那玉雪可爱的男孩,‘没想到这种破车里也有这等国色’,他略微挑了挑眉,一时间就连爱车被撞的阴郁都一扫而空了,然而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男孩身边那面带微笑的男人身上,他的心中又泛起了一股没由来的烦躁。”
这才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就自动看我不爽了?斜眼瞥着傅祁旸,结合书中对他的描写,很快我便明白了这人不过只是个高傲自大的主角后攻之一。
唯一值得庆贺的大概是,我发现“书”有时候还兼具那么一些读心术的效用。
看傅祁旸这样子,大概是巴不得把自己的眼球摘下来安在羊咩的身上。要不是被撞的是我家车,此刻我还真想退开一步把舞台让给这对本该邂逅的主角。
“既然是一个学校的,那么这件事就好处理了。”傅祁旸走上前,抬手便将羊咩的手腕握入自己的掌心,并不着痕迹地将羊咩往他的方向扯了扯,“似乎是我耽误了你上学的时间?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这位……应该不至于是你的男朋友吧?”
真不愧是后攻文,一出场就雄竞味爆棚。
“我叫商玦,他是我朋友羊咩。”羊咩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于是我上前,握住了羊咩的肩膀,将他带至我身后,并一把握住了傅祁旸的手,“你就是傅家公子吧,需要提醒的是,你撞的是我家车。”
现场的氛围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羊咩见势不对连忙上前:“那个……商玦,你们不要动气,保险公司会来陪的,我们……我们还要去上学呢。”
“美人的声音糯糯的,就如同一片羽毛,将两个男人的心都挠得很痒,傅祁旸看着羊咩,发现他是那么明显地站在商玦这边,他挑了挑眉,一股没由来的醋意差点将他气笑。”
红字显现完毕的那一瞬间,商玦的眉毛还真挑了挑。
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我连忙甩开傅祁旸的手,拿出了我一早放在兜里的手帕,简单擦了擦。
为什么让我看见这些?我究竟造了什么孽?
自行无视了傅祁旸那“凛然”的视线,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烟囱都被撞歪的我家车,我的头更疼了。
不多时,“滴滴”的声音传入耳朵。
真不愧是傅家仆人办事,就这一会儿时间,备用车竟然就已经到了。
无视了眼下紧绷的氛围,我索性建议道:“既然傅公子已经准备了新车,我们又恰好顺路,不如,我们干脆同行吧。”
余光瞥见了追尾车副驾驶内那模糊的身影。
是跟傅祁旸同行的人。
书里没写他究竟是谁。
我眯了眯眼睛,难免有点好奇。
副驾驶的位置被空了下来,傅祁旸只能委屈巴巴地跟我和羊咩一同坐在后座。
羊咩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显得略微有些窘迫。
我知道此刻傅祁旸正闻着羊咩的体香,并令自己的大腿更紧地贴在“美人儿香软的身体”上。
红字显示,我也应该跟傅祁旸一起挤羊咩,将他挤得“小脸通红、吐气如兰”。
但我没有那个癖好,也不想去沾边,便不由自主地更贴紧了车门,只希望离主角和他的后攻更远一些。
“咔哒——”司机堆笑着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下一刻,一个戴着银色耳钉的少年便毫不客气地坐进了车里。
他的脸很小,身量有些纤瘦,但却并不显得弱小无力,而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加之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望着他的侧脸,我判定他是个美人。
“好久没坐过这么挤的车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想出了这么个主意。”美人说完,转过脸来——“他有一双小猫似的眼睛,眼尾微微翘起,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意,是个好看的人,但却不太好惹,这往往是夏霁给人留下的最初印象,但稍微了解他的人便会知道,他的性子已是常年被家中娇惯出的任性。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比他更耀眼,他讨厌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他讨厌有任何人吸引傅祁旸的注意,所以他无比讨厌羊咩。”
书中陡然冒出的字句令我没能第一时间对夏霁的挖苦做出任何回应,于是他只是对我浅浅地翻了个白眼,而后再上下打量了一遍羊咩,最后端起笑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傅祁旸的身上:“我知道,祁旸哥绝对不会是出这种馊主意的人,对不对?”
你那“祁旸哥”想必正在享受跟羊咩隔着裤子肉贴肉的快意,压根没功夫理你,本着不让别人尴尬的原则,我清了清嗓子:“抱歉,夏霁少爷,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我,毕竟还要上学,我们马上就要迟到了。”
夏霁眯了眯眼,显然对我的解释不太满意:“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商玦,是刚刚被追尾车的车主。”我勾起唇角,尽量让自己笑得真挚大方,“因为你经常缺勤,次数一多,学生会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关于书中的字句疯狂涌入脑中,我提取了关键信息,才让自己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哦,商玦,学生会会长啊,副的。”夏霁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略有几分狡黠的得意,“听说你最近有在准备竞选会长?好可惜哦,祁旸哥也会参加耶。”夏霁眨眨眼睛,神情中是无辜的恶意。
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我笑了笑,“傅公子优秀,一想到要和他同台竞争,我还挺有压力的,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公子你好像也是学生会的一员吧,只可惜出勤次数不够,要是你也来竞选,怕是更没我什么事儿了。”
眼见学校就要到了,车内的氛围愈发紧绷起来,夏霁看着我,微微蹙眉,那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副会长,我记得我好像跟你不熟吧,干嘛称呼得那么亲密?我知道我长得还不错,但你可不要让你的小男朋友为难啊。”
“我……”羊咩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便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回到座位上。
盯住夏霁,我笑着说:“大概是因为看你面善,不由得就觉得有几分亲切吧。”
根据白字的显示,剧情中,这夏霁原本也在追尾的车里,夏家跟傅家一样都是有权有势的大家族,并且在有婚约在先,因为年龄相仿,傅祁旸又素来优秀,于是夏霁便默认傅祁旸是他未婚夫,看见傅祁旸当街为羊咩揉脚,又发现羊咩竟长得比他还好看,他当即妒恨交加,很快便恨上了羊咩。
因为白字是根据剧情的发展显现,我也是在夏霁出现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号人。
还好昨晚已经做了攻略,此刻的我大概知道这夏霁就是专门跟主角作对的恶毒男配。
看这气质、这长相,我想,夏霁应该担得起恶毒男配的职责。
可惜了,似乎因为我的介入,他对羊咩的仇恨值还没有对我的大。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我一点也不担心羊咩,我知道他始终会有后攻众人的庇佑,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他的魅力无人能敌,在此我只是想感慨一句——
我觉得夏霁长得不比羊咩难看,我甚至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羊咩所没有的气质,这份气质让我很欣赏,一瞬间,我甚至不想跟羊咩做朋友了,因为我对他家后攻中的争斗没有任何兴趣,我更想要跟夏霁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不过显然,夏霁本人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大概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实在有些恶心,于是最后瞪了我一眼,便扭过头去。
“那个……傅祁旸,你能不能往那边挪一点,你挤到我了。”车内安静片刻后,羊咩终于“娇吟”出声。
“有些人就是能有这样的魅力,仅仅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一个男人为他着迷,傅祁旸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享受起跟羊咩的贴近。
‘真是娇气,挤一下都不行?’傅祁旸垂眸看着羊咩,目光中含有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原来小说中的东西搬到现实里来会这么尬,鸡皮疙瘩起了一臂,我抑制住了想吐的冲动,但却有不免有些好奇羊咩的反应,于是便垂眸偷摸瞥他,不曾想羊咩此刻也转过头,求助一般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又没被你收入后攻!我不想被卷入这场争斗!
“学校,到了。”所幸,场景的切换让我适时说出了不违背良心又很符合人设的话语。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自是获得了校内来往学子百分百的回头率。
有“书”的辅助,眼下各位校友的交流我自是一览无余。
“哇!我没有看错吧!修罗场啊修罗场!咩咩老婆跟两位会长一起来的!”
“哼,真是便宜他俩了,咩咩老婆那么软那么乖,说不定会被他们欺负了!”
“啊啊啊啊啊,咩咩老婆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的景象太刺激了!我直接原地起立!”
“哎,他们旁边那个人是谁啊?”
“哦,好像是夏霁,夏家的二公子,经常不来学校的那个,不是说长得还不错吗?我看跟咩咩老婆比起来也就一般吧。”
“哼,天天也不知道在装个什么劲儿,上次王家的那个女孩就是因为跟傅狗多说了一句话,就被他的人合起伙来欺负。”
“要是他敢欺负咩咩老婆,我们才要他好看。”
“怎么要他好看?”
“就……背地里骂他啊哈哈哈哈。”
如果我有罪,请让上天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看见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文字然后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默不作声地退开一步,我远离了羊咩,目光瞥到了夏霁的身上,发现此刻的他正准备去找傅祁旸。
“祁旸哥……”虽然心情不佳,但夏霁还是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迈开步伐,朝傅祁旸迎去,然而他的声音果不其然被傅祁旸无视了个彻底,已然成为羊咩后攻的傅祁旸压根看都不看夏霁一眼,只跟一条哈巴狗似的,一个劲儿地想要送羊咩去教室。
夏霁犹如一尊被雷劈过的石像,当即凝固在原地。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富有戏剧性,要不是碍于我校园王子的人设,此情此景我还真想吹个口哨来表达自己欢愉的心情。
说句实在话,我觉得夏霁有点可怜。
但显然,我低估了他的心理素质,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我的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羊咩那边,说:“你能不能管管你男朋友?”
男朋友?羊咩?“他不是我男朋友。”看着这张略带薄怒的猫脸,一时间我还真有些好奇,那些路人甲乙丙丁究竟是如何将夏霁和羊咩的外貌评个高低?
“你也别过去讨嫌了,没发现吗?傅祁旸压根就不想理你。”我勾起唇角,压低声音,对他如是说道。
夏霁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而后他略微睁大了眼睛:“副会长,你竟然会说这种话。”
我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夏霁看着我,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眯着眼睛,望着羊咩和傅祁旸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笑了笑:“跟我过来一下吧,有事想跟你商量。”
夏霁显然有些犹豫,他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大约是意识到已经陷入二人世界的傅祁旸压根抽不出时间来应付自己,于是只哼了一声,扭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样子,他是那种喜欢掌握主权的类型。
我是不介意是谁跟着谁,于是只亦步亦趋地随在他身后,只等他觉得位置合适了,停下脚步。
“那家伙……也就只是长得稍微还有点不错,那副没有主见被人推着走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火大。”夏霁在前面嘀咕着,头也不回一个,片刻后他侧过脸,眯起眼睛看着我,像是想让我对他刚刚发表的言论做出评价。
“啊,对,没错。”我说。
夏霁眨了眨眼,似乎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扭过头来正视我,他的身量比我矮一些,他想要表现得气势汹汹,于是他朝我靠近,并继续眯着眼睛,无不恶意地接着道:“羊咩?我很怀疑,真的会有爸妈给自己儿子起这种名字吗?感觉就是个畜牲,压根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想必他们只希望他生来就只会对别人咩咩叫。”
我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似乎为我的态度感到不爽,夏霁抬起手,攥住我的领口,将我的身躯狠狠往下拉:“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傻逼男人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一个二个都跟失智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往他面前凑,刚刚傅祁旸对那个羊咩的态度……我他妈真是想吐,原本我还觉得他算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是他的眼光……真是瞬间让我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夏霁。”我打断了他。
那双圆睁的狐狸眼里,似是盈有闪亮的水迹。
用手指轻轻揩掉他眼尾的泪痕,我笑着跟他说:“为那种男人哭泣,也只会让我怀疑你的欣赏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