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时间静止着在两个人中间拉开一条翻腾的河流,周聿白站在河对面,是一贯的冷傲和自若。
“不是在玩装陌生人的游戏吗?”
乔之木捏着没有点着的烟,忍耐着皱了皱眉头,静静的看了他片刻问:“先生明天想要什么水果?我提前准备。”
周聿白倨傲的抬了抬下巴:“你不记得我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乔之木划开打火机,默然的点点头。
周聿白走了,乔之木点着了烟,隔着烟雾去看他和往常一样的背影。
被领回周家那年,乔之木只有八岁,面对寡言的大哥和处事优雅的周家父母,他原本顽皮的性格逐渐变的谨慎。
周爸周妈看出他的小心,但是由于工作原因,平时没有时间照顾还年幼的他,就让周聿白和他同吃同住。
周聿白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却把他照顾的很好,渐渐的,他也对这个哥哥生出几分依赖的心思。
一次打雷下雨天,乔之木端着切的歪七扭八的橙子来到周聿白跟前,眨着眼睛讨好:“哥,橙子很甜,我切的,你尝尝。”
周聿白犹豫片刻,捏起来一块不规整的橙子放进嘴里。
“嗯。”
见周聿白吃了橙子,他又小心翼翼的提条件:“哥,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周聿白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有些后悔将那个橙子放进嘴里,但末了还是劝阻:“周木,你长大了,自己睡觉没问题的。”
乔之木急切的指了指窗外:“下雨了,在打雷,我害怕。”
说完又将橙子往他面前举了举。
周聿白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小心讨好的小人才明白,原来是有目的,所以才这么竭尽全力的讨好自己。
抿唇沉默片刻之后,他道。
“仅此一次。”
乔之木振臂欢呼。
这招太好使了,每次乔之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会切好一盘橙子端到他面前,糯糯的出声。
“哥。”
这样的习惯延续了许多年之后,周聿白才说,他从来不喜欢吃橙子,甚至不喜欢吃水果,他喜欢的是那个蹲在地上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乔之木。
他那么笃定乔之木记得他最喜欢吃什么水果,是上位者对自己信徒的刁难。
乔之木踩灭烟,扭头问。
“邱阿姨,你前几天不是说有个亲戚想接手这个水果摊吗?”
邱阿姨将零钱包往身后一拉,朝他走过来:“咋了,这摊子不想盘了?”
乔之木摇摇头:“挣的钱不够,还耽误我时间。”
邱阿姨知道他有一个要花大价钱治病的妹妹,叹了口气:“行,你要是想出,我和亲戚说,让他把这几个月的租金给你。”
乔之木笑着应下:“谢谢邱阿姨,改天请您吃饭。”
邱阿姨摆摆手:“不用跟我客气。”说着又伸手拉住乔之木的胳膊:“明儿让他们来看看行不?”
乔之木点头:“行,明天正好我有事。”
“这茄子怎么卖啊?”
有人问价,邱阿姨跑去忙了。
之前为了躲着周家人,乔之木不敢干一切能查到踪迹的事情,只能去工地上扛石灰,干杂活。
现在既然已经个周聿白碰面了,他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这样的日子熬了六年,他也累了。
手上的钱满打满算只够乔之雅缴一个月的住院费,乔之木站在医院门口的阴凉处拨通电话。
“齐叔,我是周木,那年画展剩了几幅画,我想出手,您能帮我挂一下吗?”
“好,那我待会把照片和信息统计一下发给你,”
“谢谢。”
乔之木知道前些年自己那些画能卖出去都因为身上挂了个周家小少爷的名头,如今……他不敢妄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二天交了住院费,乔之木连包乐途都买不起了,在身上摸出来一枚硬币搭了公交车回家给乔之雅收拾衣物。
乔之木租的是个老房区,进去的时候又很多人和他打招呼,但是他们说的方言太正了,乔之木大多听不懂,只是笑着点头。
楼下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乔之木余光瞥见几个身影,倏地停下脚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紧绷起来,他捏着手指,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
“老乔家大儿子回来了啊!”
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踩灭烟头朝他走来。
乔爸在外面欠了六十万的债,这么多年乔之木勒紧裤腰带拼了命的打工,也只还了个零头。
要说乔之雅的医药费是悬在他脖颈上的虎头铡,那这群人就是乔之木的催命符。
乔之木挤出一个笑脸:“李叔,好久没见了啊。”
为首的男人叹了口气:“叔也不跟你废话了,你爸原先在我这儿借的钱,你想办法还了吧,这些年一直拖着也是看你带着你妹可怜,现在家里有了难处,也没办法再可怜你了。”
乔之木捻着T恤衣摆:“我知道了,叔。”
他靠近:“你原先不是还给周家当过儿子吗?你去找他们借点啊,他们这样的人家,手指缝里漏出来点,这不够你还债,够你妹看病了吗?”
乔之木想勾唇角却没成,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情,末了他点头:“我会去试试的。”
“我们也不为难你了,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把钱准备好,我们再过来找你。”
他们走了。
乔之木听着聒噪的蝉声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他抬腿回了家。
家里很挤,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五十几平多的小房子分了两个房间,他打开衣柜收拾了乔之雅夏天的衣服。
从昏暗的楼梯口出来,一辆豪车堵住了他的去路。
车窗落下来,周聿白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乔之木。
“上车。”
乔之木反应有些迟钝,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去往医院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
到达目的地,安静了许久后,乔之木确定了他没什么话要说,于是提着东西下车往乔之雅病房走去。
乔之雅醒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乔之木,良久之后,哑着嗓子喊。
“哥,是要交住院费了吗?”
乔之木烧着水没回头:“交过了。”
乔之雅又出声:“哥,我不想在这儿了。”
乔之木把杯子放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哥有钱,别担心。”
安慰完乔之雅,他出了病房,周聿白靠在医院墙上,安静的站着。
不知道透过窗户看了多久。
“不愧是亲生妹妹,对她比对我这个假哥哥好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冰冷笑意,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乔之木没有搭话。
他垂着眼睛看着乔之木片刻,问:“躲我?”
他应该是去了菜市场,发现自己不在那。
乔之木眉眼耷拉着,语气很轻:“不是。”
要是不把摊子盘出去,他和乔之雅估计就要喝西北风了,他顾不上什么长远来看之类的事情了。
两个字轻而易举被风吹走,画地为牢的一方小小空间里又只剩下缄默。
“改了名字,卖了房子,换了地方,销声匿迹六年,不是躲我,那躲谁?你那个未婚夫吗?”
他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但是乔之木一句也接不上。
只能继续出声:“没有。”
站姿就像是高中时候面对苦口婆心的班主任一样心虚。
周聿白静静的看着他,他身上的皮肤已经不再白皙,甚至看起来有些粗糙,如果不是模样过于漂亮,这样的omega走在路上估计周聿白都不会多停留两眼。
他低着头,周聿白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他干净的后颈,没有阻隔贴,腺体似乎还在散发着玫瑰香气。
让周聿白想到保加利亚清晨的白玫瑰,娇嫩脆弱又有着独一无二的张扬美。
在看到乔之木的脸颊时,他稍微变温和的眸子迅速变冷,像是被风一吹就进入严寒的极地,粼粼的波面蜿蜒着凝成冷冰,身处中央的物体无一不被深陷其中难以脱困。
他居高临下的审问:“阻隔贴呢?”
他又问出这样让乔之木窘迫的问题。
乔之木捻起衣角,狼狈时惯做的动作让周聿白静默了片刻。
“买不起阻隔贴,连抑制剂也买不起吧?”
乔之木听到这样的问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身处种植大棚里,薄膜罩着,水汽一升,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安居一隅,没人能看出来他长的扭曲弱小。
可是现在,有人把薄膜戳烂了,挑开他干瘪的身躯查看,而这个人,曾经将他捧进最昂贵的展示台高高挂起,受所有人瞻仰欣赏。
他曾在万众瞩目的设计大赛上说。
“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就是我的弟弟,周木,而这个,不过是设计给他的玩物。”
曾经乔之木自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世界上最漂亮耀眼的东西,可是没了周聿白他才发现,自己就是战场上最没用的弹壳,一吹就散的硝烟。
众人捧起他,是珍惜被他裹挟着的子弹,畏惧他,是震撼于战争带来的威力。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周聿白。
周聿白嘴角有讥诮笑意,偏偏眸子冰冷无情:“周木,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恨我把你改成了omega。”
乔之木神情一阵恍惚,周聿白不说他都快忘了,他之前还做过alpha,十八岁刚分化那年。
同年周聿白二次分化成了enigma,后来被周聿白改成了omega。
乔之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计较往事的样子,苦笑了一声:“过去太久了,已经想不起来了。”
周聿白点点头:“果然施虐的人更心安理得。”
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乔之木下意识的倒退,周聿白俯身:“要我再把你改成Alpha吗?”
乔之木若是抬起眼睛,应该就能看到他眼睛里的恶趣味,可是他偏偏垂首缄默,心里认真的思量起来。
Alpha要比omega更好找工作,也会更耐劳,易感期没有那么难熬,更不用贴什么阻隔贴来防身。
“做梦。”
两个字灌入耳中,乔之木猛地抬起头看他,错愕写满脸颊。
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周聿白趁他抬头的功夫,伸手卡住他的下巴,强迫着他和自己对视,凶残和暴力一时之间显露出来,乔之木怔怔的看着他。
“想玩游戏,我可以陪你,但是游戏规则,要我来定。”
“你破坏了游戏规则,就要接受惩罚。”
他盯着他的面庞,一字一句的叫他的名字。
“乔、之、木。”
周聿松开他的面颊直起腰身,毫不留情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乔之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的看出了周聿白的报复性行为。
他的凶狠、暴力、偏执、占有、险隘和恶趣味,多年前他就曾亲眼目睹,他总以为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好的包裹在涵养和成熟的皮囊里,不轻易得见。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这是周聿白亘古不变的恶习,这些恶习团成一团,铸成锋芒,只为将他一击毙命。
乔之木脱了力,一边摸着身上的烟,一边往外走,到了外头的阴凉处,他才摸到自己仅剩下一根的烟。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一路走到不远处的小卖部。
“老板,有红旗渠吗?”
“这个?”
“不是,五块的那个。”
“现在哪还卖五块的烟啊?早就不卖了,你去别家看看吧。”
乔之木吐出一口气,抹了抹额角的汗珠,摸出来最后一根烟点着。
他想去催催齐叔,但是摸出来手机一看,电话是几个小时前打的。
慈善家捐钱也轮不着他。
电话打给了邱阿姨。
“喂,邱阿姨,那个摊子怎么样啊?”
邱阿姨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今天周六,水果买了不少,他们很满意,明天想见见你,一起聊聊呢。”
乔之木低低的“嗯”了一声:“行,那我明天过去。”
路过一个小零食店,他摸出来原本要买烟的钱,给乔之雅买了一个很小的奶油小蛋糕。
女老板笑着给他塞了一个头花。
“给你妹妹的。”
乔之木这才想起来,他之前领着乔之雅过来买过糖。
他喉咙有些干涩。
“谢谢。”
道了谢正准备转身离开,看到柜台上压着几张广告页,只模糊的看见“招”字,乔之木停下脚步问。
“老板,那个是什么?”
老板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抬起来胳膊:“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拿起来几张递给乔之木。
“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要办什么酒会了,就在前面的会所里,招侍应生呢,让我帮忙物色几个长的入眼的小伙子,不过就那一晚上,你去不去?”
乔之木翻了翻,就一个晚上……
印刷纸的色彩鲜艳,有着穷地方特有的俗气。
他思考片刻:“当晚结钱吗?”
老板点头:“结,一晚上一千呢!”
一千?!
这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得让他们场地的负责人入了眼才行。”
老板上下打量他。
“你长的模样好看,个子也行,就是…忒没精神了,你明天来找我,我带你去我哥那儿理个发,好好捯饬捯饬。”
乔之木真心实意的笑了一下:“行,谢谢姐。”
老板笑。
“跟我客气啥嘛,快回去看你妹妹吧。”
老板又塞给他一个头花。
“去给你妹妹扎个双马尾。”
乔之木捏着头花点了点头,又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周聿白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常年不动的花瓶花瓶里插着时常换新的白玫瑰,落地窗遮挡炽热气温,夏日的光照进来都让人心情颇好。
周聿白坐在窗前,静止了已经一个小时,手边的咖啡换了又换,他从未动过一口。
“柳岸,去查查周木这六年都干了什么。”
“他现在的名字是,乔,之木。”
周聿白念他名字的时候,在他的姓氏之后有个古怪的停顿,这听起来会让人产生姓氏和名字不相匹配的错觉。
而这正是周聿白内心所想。
“是,先生。”
刚要退出去的柳岸停下脚步。
“那个酒会……”
“举办,我明天赶过去。”
“明天有一个国外会议。”
“推了,都推了。”
周聿白一脸疲乏,周家面临转型之际柳岸也从未见他这样疲惫。
能让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周聿白摆出这副表情,除了周家那位小少爷,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乔之木回到医院,乔之雅正捏着画棒画画。
画的是个摩天轮。
很多年前乔之木带她去过。
乔之木捧着奶油蛋糕,眼神拢出一层温柔。
“雅雅,看哥给你带什么了。”
乔之雅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哇!奶油蛋糕!”
乔之木放在桌子上,拿起来那张画,轻声称赞:“雅雅画的真棒!等哥哥有空再带你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乔之雅一双圆眼睛望着他:“真的吗!”
乔之木捏着她的鼻尖:“当然是真的,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这是什么?”
乔之雅指着他手里的两个漂亮蝴蝶结皮筋问。
乔之木晃了晃。
“这个是那边小卖部老板送的头花,等哥给你扎好双马尾,一起去说声谢谢,好不好?”
乔之雅点点头,又撇嘴道:“我不太相信哥的技术。”
乔之木梳着她的头发,佯装震惊:“我技术怎么了?你现在的马尾多漂亮!”
“可是一开始你扎的很烂啊!一个马尾你都学了这么久,更别说说两个了!”
窗帘拉了一大半,窗外透过树荫洒进来的阳光十分斑驳,倒映在乔之雅的眼睛里,像是振翅而飞的纯色蝴蝶。
乔之木不认输。
“我可是进步了非常多,别小瞧我,等着吧,哥今天一定把你的头发梳的漂漂亮亮的!”
乔之雅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糕,用勺子挖给他了一些。
“哥,张嘴。”
乔之木下意识的就想说自己不吃,可是看到乔之雅期待的目光,乔之木还是张开了嘴。
很甜,廉价的奶油和不太柔软的面包的味道在味蕾蔓延。
乔之雅眨着眼睛问。
“哥,是这个味道好,还是烟的味道好?”
乔之木有些哭笑不得,年纪不大,老是想着让他戒烟。
乔之木嘴上敷衍:“下个月一定下个月一定。”
乔之雅噘嘴。
“骗子。”
乔之木看着手里乔之雅掉的头发,一瞬间晃了神,怔怔的看着那几缕发丝,猛的回神攥紧,如同极寒之地的人偶得一捧火,得攥紧了让它烧进肌肤里才能有片刻暖意。
乔之木蹲下来,抬头看着乔之雅,滚了滚喉结,缓声道:“雅雅,你要坚强,哥只有你了。”
乔之雅伸出手掌,落在他的脑袋上,像个小大人一样摸着乔之木的脑袋。
“哥,是我只有你了。”
乔之木没有撒谎,扎头发这件事上,他已经进步了很多,今天的双马尾没有返工修改,一次成功,扎的十分漂亮。
乔之雅很难得的夸赞。
“哥果然进步了很多。”
乔之木摸着她的脑袋:“哥明天很忙,估计没空来看你,你明天一个人可以吗?”
乔之雅点头,信誓旦旦:“当然可以!雅雅也进步了很多。”
“等哥挣了钱,给你请护工。”
乔之雅抱着他的腰身没有说话。
乔之木上午起了个大早,去和邱阿姨的亲戚去谈摊子的事情,这个摊子他亲戚看上很久了,十分满意,乔之木又有心想出,所以就流程走的很快。
摊子和水果也一并卖给了他们,犹豫很久,乔之木拿出来了一个橙子。
租金加上摊子和水果,到手也有几万块钱。
乔之木出了菜市场,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
去往小卖部的路上,接到了齐叔的电话。
“你那几幅画,打算出多少钱卖啊?”
乔之木捏着烟,清了清嗓子。
“叔,您告诉那位老板,只要价格不太离谱,我都可以接受。”
“按照你之前的价格,接受吗?”
乔之木愣住了。
之前的画一副大几万,但卖的大多是那个身份,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是了,哪里还值那个价儿。
“他要几幅?”
“所有。”
乔之木喉间一紧,捏着手机,试探出声:“那位老板,姓周吗?”
齐叔利落回答。
“不是你哥。”
乔之木稍微松了一口气。
又听到那边说。
“但前提是,对方得先见你一面。”
果然不是奔着画来的。
从前他在周家做少爷的时候,多的是人瞧他不顺眼,一个捡来的便宜少爷,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偏偏周聿白护的紧,没人敢说什么。
他从周家消失了这么多年,成了周聿白闭口不提的一个禁物,现在又突然有了消息,多的是人要看他的笑话。
可是乔之木不在乎了,这么多年他遭受的冷眼和嘲笑,多的不能再多了。
这点脸皮能换四十万,多划算的买卖。
“有位置吗?我…我有空了过去。”
他犹豫出声。
“你把你的地址发过来就行,他下午过去,估计要晚上到了。”
乔之木满目怔然:“这么急?”
齐叔那边应该是在忙,敷衍了两声又道:“是,那边应该也是很忙,你直接把地址给我吧。”
乔之木怔怔的反应过来:“哦哦,好。”
晚上到,现在去理发应该来得及。
乔之木揉搓了一把头发,他的头发是有些长了,盖着眉眼,平常人都看不全乎他的模样,打眼一瞧是挺没精神。
老板一早就等着他了。
“今天是周六日,人多,本来想早点叫你,一想你也有事,忙的很,咱们去那就干脆等一等。”
乔之木点点头:“谢谢青姐。”
青姐看他:“你待会没事吧?”
乔之木摇头:“没事。”
理发店不大,人确实很多,青姐很热络的和他们聊天:“这位小兄弟待会有急事,先让他剪了去办事。”
大家多多少少都和青姐认识,笑着摆摆手,丝毫不介意的让乔之木先剪了。
“要个啥样的发型?”
乔之木捻着有些湿的头发:“剪短点就行。”
“行。”
头发被一点点剪下来,眉眼逐渐露出原本模样,大家看他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惊叹。
“呀,这小兄弟长的真好看,跟明星一样。”
乔之木羞赧的低着头,小声的说着谢谢。
青姐也起身看他:“平常那么长的头发,这模样的优势一点都显不出来,一剪短好看多了。”
乔之木冲着她笑了笑。
头发很快就剪好了,乔之木背着青姐悄悄的扫码付了钱,青姐瞥见他的动作,拍了拍他胳膊:“你啊。”
乔之木安慰她:“没事的姐。”
剪完头发下午四点了,青姐带着他去了会场去见场地的负责人。
乔之木长得好,身材也好,看起来虽然纤细,但是这些年干活身上也很结实。
比负责人刚留下来的那几个还要好看一些,负责人对他挺满意的,衔着烟点点头,指着他们道:“行,待会留下来一起训练。”
乔之木怕晚上东家联系自己,连忙出声问:“要训练到几点?”
负责人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待会有事啊?”
乔之木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青姐,声音很小:“是,晚上有点事。”
青姐合适宜的开口:“妹妹还在医院呢。”
负责人点头:“行,到时候提前说,让你先回去。”
“谢谢老板。”
所谓的训练,就是换上侍应生的衣服,听他们讲流程,分一分酒的品种,还要训练一些姿势。
乔之木从前在周家参加过很多晚宴,这些都耳濡目染,并不觉得难,还学的像模像样,姿势标准。
负责人对他赞不绝口。
中场休息,大家都去吃饭了,乔之木接了电话。
“喂,是周木吗?”
陌生又熟稔的名字从话筒那边传来,乔之木晃了很大一会神,轻声应道。
“是我。”
“方便见一面吗?”
那边的声音清润温柔,听起来不像是纨绔子弟,乔之木起身:“方便,我的画都在家里,我给先生发个位置吧?”
那边的人轻笑一声:“我刚落地,还没吃完饭,周先生方便赏脸一起吃个晚餐吗?”
乔之木哑然片刻回神答话:“…好,先生给我发位置吧。”
他发来的餐厅是这个县城里为数不多的高级餐厅,乔之木在门口深觉诚惶诚恐,踟蹰许久不敢踏进。
门口一个高大身影走过来,嘴里喊。
“周木。”
随着他的靠近,乔之木才看清来人的长相,他呆呆的看着他的面颊,低低的叫出他的名字。
“顾莫临…”
面前的人笑了笑,勾唇笑了笑。
“周木哥。”
他一笑,乔之木这才找到一点从前的影子。
顾莫临,是和他从前定下婚约,差点结婚的那个omega。
乔之木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站在原地哑然了好片刻,干着嗓子问道:“你怎么…”
长的,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其实是想问这个,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离开六年了,谁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莫临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同他解释:“周木哥,我二次分化了,现在是个alpha。”
乔之木张着嘴,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真是滑稽。
为了破坏自己和顾莫临的联姻,他被周聿白改成了omega,顾莫临又二次分化成了alpha。
他抿住嘴角,垂下眼睛由衷感叹:“挺好的。”
顾莫临如今一点omega的模样都不见了,长的成熟稳重高大,说话温柔有涵养,是一个极其优秀的alpha,想起来从前的乌龙事,他也觉得有些恍然。
顾莫临朝他伸出手:“走吧,进去吧。”
乔之木低着头没有动。
“莫临,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个画我可以卖给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让你再破费。”
顾莫临站在街边,神情有些受伤,片刻后抬头看他。
“周木哥,我是真的想买画,小时候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你的画。”
乔之木突然出声:“顾莫临,我现在不姓周了,我叫乔之木。”
顾莫临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换了名字,改了姓。
他在这样的小地方,穿的这么朴素,神情黯然无神。
顾莫临就知道,这些年他过的并不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姓周。”
他眼眸晶亮,里面是显而易见的真诚。
两个人挨得很近,完全没有注意到路对面的黑色豪车,车窗落下,手腕微垂,点燃的香烟在茫茫夜色中坠出一点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