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发动机嗡嗡的声音还有迎面的罡风无一不在折磨顾时雨,让他只能低了身子往韩逢霖背后躲。
闸门在离镇外三四分钟车程的地方,韩逢霖在桥前停了下来,取下头盔,说:“到了。”
顾时雨下了车,发现自己竟然轻微耳鸣还腿软。
韩逢霖把警戒线一拉,过到桥上,顾时雨跟在他身后才发现,自己右手边是闸门,左手边是悬崖。闸门现在只拉起来一点,水从桥下流过又沿着悬崖流到最下面的湖里。
“这个设计好巧妙。”顾时雨略微诧异。
韩逢霖领着他走右边的梯子,上了闸门上面。
饶是知道玉溪是临水而居,但是猛地看到一大片湖被拦截在闸门另一边,顾时雨还是震惊了一下。
韩逢霖把袋子走到人工控制台那边,里面的人接了韩逢霖的早饭袋子,一边吃一边往这边走。
“哟,哥们新来的?”老七一口面包一口牛奶,“怎么样,这就是玉溪,好看吧。”
“好看。”顾时雨认真道。
“长江支流之一呢。”老七几口吃完早饭,又说:“不过我们这儿不是主流域。”
“这个闸门有意思,八十年代时候纯人工修的,九八年大洪水都扛过了。”老七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
“玉溪在山顶,镇子能安在山腰,就是因为这个闸门,把洪水从山顶泄到山脚,到了山脚的,就不叫玉溪了,叫环湖。”老七说到这里又兴冲冲介绍道:“去年修的环湖路,修得多好,四公里铺的全是青石板,每天多少老头老太太去散步,可惜今天闸门一开就得全淹了。”
韩逢霖从进调控室到从里面出来,就一直听到江七嘴没停下来。
“方言他听不懂。”韩逢霖一盆冷水泼下来。
“啊?”江七傻眼,愣愣地看着顾时雨。
“能听懂,你口音轻。”年轻人多被普通话影响,没什么口癖,像是徐叔那种才是真的听不懂。
江七这才心满意足点了点头。
“九儿诶,下午五点就要开闸门了,你让他们对岸的早点收拾了走。”江七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道。
“现在不是开了吗?”顾时雨在一边问。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江七笑,往前支了支脑袋,说:“喏,五点闸门要全部提起来,玉溪的水能从这边冲到对面的涯口,直接把对面的山冲垮。”
“下午来看吗?”江七笑着提议,“我给你留个好的观景位置,这个闸门八年没提起来过,镇上多少人都要来看热闹。”
“忙完了我带他过来,徐叔他们守着警戒线的,你收到消息联系我,上游还有四个小时泄洪,我们也时间不多了。”韩逢霖率先开口到,然后对顾时雨说:“走了,去对面。”
两人赶到对面时,发现对面已经到了不少警察和消防人员。看样子和韩逢霖还挺熟,彼此都打了招呼。
“九儿,来了?”其中一位消防员说到。
“嗯。”韩逢霖点点头,问到“都在这儿干嘛?”
消防员露出个苦笑,说到:“喏,那边那个老爷子,警戒线拉到他家地里了,他就非得把地里的花菜,茄子还有辣椒收了才肯走。”
话音刚落,那边又传来叫声:“麻袋不够用来,拿两个编织袋来!”
顾时雨这一上午就跟着韩逢霖他们在地里收菜,或者在院里逮鸡。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乡镇客车来了三趟,这边村子里的所有人和物品才转移完毕。
消防员们一半跟着客车去中心小学安置村民,一半被派去守两边的警示处。
其中一位消防员走之前笑嘻嘻地问:“九哥,今天可以包吃不?”
“想吃什么?”韩逢霖问。
“手撕鸡!刚刚逮鸡,把我给逮饿了。”
“红烧肉,谢谢哥!”
“行。”韩逢霖点头,又对着顾时雨说:“走吧,回了。”
韩逢霖载着顾时雨回了镇上,两人一起去菜市场买了菜,提着上楼,走到三楼的时候,听见韩逢霖说:“上来一起吃。”
“好。”顾时雨没有拒绝。
韩逢霖开门进屋,顾时雨也跟着进去,出乎意料的,这间屋子很整洁。
“你自己找鞋换上,随便坐就行。”韩逢霖接过顾时雨手里的袋子,交代一声就进了厨房。
顾时雨换好鞋,顺着打量的视线走了一圈。房间灰蓝色主调,没有花里胡哨的隔断,整体以舒适为主。沙发上铺着换季的冰丝藤席,茶几上摆着空果盘、烟盒还有打火机。
抽烟的人,竟然会不把烟带在身上,顾时雨有些诧异的想。
顾时雨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总觉得手里汗津津的,于是起身想洗个手。他按着自己房间的布局,往客厅前走几步想去洗手间,却看见了通道左侧玻璃墙的花房。
月季、绣球还有兰花,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和灌木,各种植物茂密生长,太阳又恰好照到花房里,顾时雨看得入神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片的花海他见过,却没想到会有人在百来平的家里,特意开辟出一间向阳的房间做花房。尤其是这扇玻璃墙,像是把漂亮的东西装进了透明盒子里,放在家里展出。
玻璃墙的两边有厚窗帘,应该是用来阻隔光线的,花房入口并不在这儿。顾时雨往前再走了两步,开门是洗手间,他洗了手后绕回来找花房入口,到客厅的阳台才发现,屋内阳台和花房是打通了的。
花房是半面窗,水泥墙后是梯形摆放的花,应该是按照不同日照需求放的,各色鲜花在夏日的阳光中开得热烈鲜活。
顾时雨在花房里看得入迷,直到韩逢霖敲了玻璃墙,他才注意到已经过去了好一会。
“吃饭了。”韩逢霖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不过他还是通过口型辨认了出来。
顾时雨这才从花房里出来,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心想人大概真的不能貌相,谁能想到冷酷模样的人,能把生活过得这么有情调。
还好韩逢霖不知道顾时雨的心中所想,不然大概又得是回他一个似笑非笑地眼神,而不是现在自然而然地把筷子递到他面前,说道:“吃吧,时间紧,随便做了点。”
话是这么说,淋着红油的手撕鸡还有高压锅压得软烂的红烧肉,无一不让人食指大动。从昨天到玉溪里,一直到今天,顾时雨就只正经吃过这么一顿饭,所以虽然动作斯文,但也丝毫不影响饭量。
两人都添了两次饭,顾时雨最后还把汤喝完了。
吃人嘴软,顾时雨看韩逢霖忙着拿打包盒给消防员们打包饭菜,于是主动提议到:“我洗碗吧。”
韩逢霖头也不抬,指了指灶台下,说:“有洗碗机,放进去就行。”
二人收拾完已经快三点,家里煮的饭不够,还去餐馆打包了米饭,等几处送完回到闸门时,早就聚起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男女老少,还有更多往往这边赶的,像是要看一场百年难遇的大热闹。
顾时雨跟着韩逢霖传过警戒线,从桥上走到公路对面,消防人员还有徐叔他们都在。
“洪峰来了,该开闸了。”徐叔他们说。
“人员也转移完了。”韩逢霖点点头,给江七打电话:“可以开闸了。”
“行。”江七在电话那边回答。
十多米长的闸门被缓缓提起,水流肉眼可见的变大,整个过程大概持续十多分钟,闸门才被全部提起。
黑钢的之下,再无拦截的洪水轰隆隆冲到对岸,风化的崖面被瞬间冲垮一大截,惊起围观者的一阵惊呼。
顾时雨被迎面的水汽冲了一脸,夏日的燥热瞬间散去了大半。
韩逢霖从身后提着他的衣领子,告诫道:“别凑太近。”
他的话没说完多久,一条鱼被湍急的流水冲到了公路旁。
其中一位叔叔提起半死不活的鱼,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九儿,你们屋头的鱼,你带回去煮了嘛。”
韩逢霖回过头,面上正经地说:“镇长今天才给我说了,要给我们补贴,现在这是国家的鱼,有编制,不敢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出来,连带着顾时雨也笑了,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