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傅霖从朋友的聚会上出来,里边太吵了,他出来透口气,顺便靠着栏杆抽根烟,耳边听到楼下的嘈杂,隐约听到喊有人溺水了,他朝着混乱的方向瞄了一眼。
“霖哥。”身后一声轻唤,跟出来的是白家少爷白涵,他哥白鑫是傅霖的好友,像这样的聚会,都会带着这个弟弟。
见傅霖看过来,白涵扬着笑脸,讨好的递过去一杯红酒:“是我祖父珍藏多年的雪拉,知道您喜欢酒,今天就特意带上了,您……尝尝?”
傅霖接过来,看了眼眼前眉眼精致的男孩,男孩微微红着脸,眼里的眷恋一目了然。
傅霖端着高脚杯摇了摇,没喝,另一手夹着半只烟,倚忖在栏杆上,眼眸低垂深邃的样子,看的白涵红了脸。
“您心情不好?刚才在里边,就觉得您心神不宁的,是觉得无聊吗?还是那里边,没有您喜欢的……”
白涵忍不住期待的问:“您喜欢什么样的人?”
任谁听了,都明白男孩直白浅显的爱慕,仿佛下一句告白就要脱口而出。
空气里吹来的风都带着温柔和甜腻,就差一下就能捅破那层暧昧,可有情的风遇到的是不解风情的高墙,他孤独冷傲,摇着酒杯,语气有些恶劣。
“喜欢什么样的?瞧见没,下边那个,身材好,屁股也翘。”
白涵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黑压压的人群,中间腾出小片空地,跪着一人,正在抢救一个溺水的孩童。
因为楼下是温泉区域,蒸腾的热气,多数人都裸着上半身,从白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青年瘦削的脊背,他不停按压,时不时埋口度气,除了皮肤白一些外,身材与周围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白衣天使,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白鑫走出来,正听到这句话。
他看了眼弟弟白涵,眼神示意他回去,白涵垂下头,有些失落的离开。
白鑫语重心长拍了拍傅霖的肩膀:“真不喜欢涵儿,也不用拿这话去搪塞他嘛,不过你小子,一把年纪还不找对象?你家里都急坏了,你妈整日烧香拜佛,就盼着你能结婚生子,华国的寺庙都被她拜完了。”
见傅霖还一副爱答不理不上心的样子,白鑫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没忘记他?”
这话一出,傅霖才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冰冷带着警告。
白鑫讪笑:“唉,我这是担心你,没想到你还挺长情啊,初恋嘛,哪有善始善终?何况是他抛弃了你,没准人家早就忘了你,结婚生子了……”
话没说完,挨了一拳。
拖他的福,傅霖被勾起一些糟心往事,他年轻时确实蠢,以至于这辈子所有跟头,都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纵使这么多年都被好友拿这件事取笑,傅霖则轻漫不屑,谁还没个傻/逼的时候?他是成年人,沾着那么点破事就要死要活,像话吗?只是他烦每个人都自以为是他放不下的样子,傅霖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那么一个小人物?
外人眼中阴晴不定的傅少要强的想着。
楼下因为救治的及时和妥当,溺水的孩童已经缓过来,救护车也赶到,那救人的青年捡起掉在一边的帕子抖了抖搭在肩上,打算默默离开。
只是,路过时他突然抬起头,隔着楼层朝这边看过来,对视的那瞬间傅霖手一紧,连瞳孔都在收缩。
好半响,傅霖丢了烟头在地上,脚重重碾上去,唇边噙着戾笑:好啊,说什么来着,还敢回来!
二楼是贵宾区,没得招待涵上不去,可徐安分明见到个老熟人在楼上,此时被安保拦下,也只好讪讪退下来。
只是刚下两步楼梯,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名字。
“徐安。”
徐安扭头,看清来人顿时一脸的惊喜:“前辈,真的是你!”
傅霖站在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梯步上,他身着白色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此时一手揣着兜,偏头居高临下的睨着徐安。
徐安吞了吞口水,觉得前辈的气场比以前更强大,也更成熟了,他再看看自己,身上只着一条泳裤,顿时就觉得超级不妥,有些后悔就这样来找人了。
徐安局促的扯了扯搭在脖子上的帕子,又看了眼傅霖,笑的有些憨:“刚才泡了澡,所以就……”
傅霖一直在看他,闻言也没个表情,倒是揣兜的手拿出来,一条半人长的细铁链子掉到脚前,不知怎么的,徐安看见那链子,下意识瑟缩了下,他摸了下鼻子,有些莫名其妙,此时傅霖又下了两梯,停在徐安前面隔了三个台阶的位置处,徐安被他漆黑的视线盯的发毛,讪笑:“霖哥,好久不见,这么多年还挺想你。”
傅霖终于有了动作,他垂下眼睫,表情有些古怪:“想我?”
“啊,”徐安点头:“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对我很照顾,我都记得的。”
傅霖不说话了,就看着他,眼里带着琢磨和探究,手上反倒不着急了,他拿着凶器的手自然下垂,伸出另一手,就准确的按在徐安胸膛前的那颗红痣上,徐安一愣,以为他是在打量自己的身材,也没什么防备,甚至还傲气的挺起胸膛,秀出自己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两块腹肌:“怎么样?羡慕吧?”
比起学生时代的小身板,能看出徐安这些年是好好保养过身体的,肌理丝滑,腹部平坦,肌肉不多,但够结实,最主要是他一副不长心眼的样子,脾性和读书时一模一样,这才是傅霖最奇怪的地方。
“你变化……很大。”傅霖意有所指,视线也越发难捉摸。
“唉?变化大吗?”徐安看自己:“我倒是觉得我没什么变化,对了霖哥,你考完大学后,怎么不跟我联络了?”
“我们大学时候关系多好啊,我都把你当我亲哥哥看待,后来你不联系我,我还伤心过好一段时间呢……”
傅霖掠眼,冷冷盯着说疯话的人。
他突然嗤一声,恶劣的问:“伤心?有多伤心?有你在我身下哭的伤心吗?”
“……”徐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的去看傅霖,他大感震撼,实在想不出这是正经的前辈能说出的话来!在开玩笑嘛?
徐安后知后觉,傅霖不对劲,傅霖看他的眼神,像地狱糜烂的花,散发出满满的恶意,那是一阵极为粘稠压抑的沉默,直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爸爸!”一道小身影飞奔过来,撞入徐安的怀中,他紧紧抱着徐安的腰身,同时扭头对面前满怀恶意的傅霖凶横的龇出一口奶牙!
傅霖看过去,那大约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跟徐安有着一脉相承的蓬松卷发,虽说是没长开的奶娃,但还是不难看出他眉眼轮廓与徐安的相似,傅霖突然感到心悸,他茫然的看了眼四周,掏出一支烟来抽。
徐安已经开口介绍:“霖哥,这是我儿子,壮壮,这是傅叔叔,爸爸上大学时的朋友,快叫傅叔叔?”
徐壮壮小朋友因为出生后身体不好,老一辈的思想,奶娃取难听的名字好养活,才有了这么个名字,小命就叫壮壮。
徐壮壮白嫩的包子脸皱着,不太情愿,但还是听话的叫了一声。
傅霖跟没听见似的,他神情恍惚的看了眼徐安,取下烟嘴:“你结婚了?”
“啊?没有……”提到这事徐安有些不好意思挠头,一手揉搓着儿子蓬松的软发:“我之前撞到了脑袋,有一段时间的事情记不清了,好像是那期间有了壮壮,但没结婚,我一直一个人带着他。”
“失忆了?”傅霖怔然,他一手撑着栏杆,另一手抵在唇上,看了眼徐安,不太能接受他的这个解释,但若不是这样,那他之前乱七八糟的想法……
傅霖忽然感觉口干舌燥,他没想到徐安还真成家还有个儿子,所以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跟个傻子似的,他表情阴郁的很,冷不丁一转身就上了楼。
留徐安带着儿子站在原地有些莫名。
“爸爸,那个叔叔好没有礼貌,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徐安点头,又摇头:“以前是,他以前……真对我挺好的。”
但现在徐安不确定了,读书的时候傅霖就很优秀,他人长得帅,家室好,成绩也好,学校大把的女生喜欢他,那样优秀的人,却愿意与他做朋友,徐安现在想起来还像一场梦,但今日见面,才觉得生疏起来。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嘛,徐安想了想也就不纠结了,带儿子去更衣室换衣服,晚上还要参加公司的聚餐。
其实像这样难得的假期,徐安更想带着儿子舒舒服服的在家休息,无奈公司非得举行什么团建,好在儿子喜欢泡温泉,也有其他娱乐设施可以玩。
换好衣服,又带着儿子去儿童玩乐区打发时间,里边都是跟徐壮壮一般大的孩子,由他在里边玩耍,徐安就待在外边玩手机,周围都是等待的父母亲,偶尔也交谈两句,得知他这么年轻居然是小孩的父亲而不是哥哥,大家都觉得很神奇。
“哈哈,我只是长的小,已经二十五了。”徐安抠着面皮笑道,他可没少因这张娃娃脸遭误会,出去了说他二十开头都有人信。
“孩子瞧着也有五岁了,小伙子二十岁就有小孩啦?哎哟,现在的孩子可真早熟……”
对于这些回答不上的问题,徐安也只能打哈哈略过。
其实徐安刚醒来那段时间,得知自己有这么大个儿子也很震惊,他甚至瞒着家里人给他和壮壮做了亲子鉴定,确实是他的儿子没错,可对于孩子的母亲,大家都三缄其口,徐安脑补过许多版本,嫌他穷的女友抛下孩子消失,亦或者,女友劈腿……可真是这样简单,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晚上,公司在温泉酒店订了包间,徐安掐着时间过去。
到了地方一推开门,意外的发现里边已经坐满了,而且气氛不对,若是平时大家插科打诨,气氛还是很放松,今日显得过于严肃和拘束了。
徐安还想趁着闹腾偷溜进去,这下好了,他一推门,一屋子人都注意到他了。
徐安庆幸没带着儿子过来,溜到座位上坐下,屁股还没坐暖和,就抬头与一双熟悉的眸子打个照面!
是傅霖,他怎么在这?
徐安这才注意到,饭局上多出两个人,傅霖和他旁边金色头发的男人,看起来金色头发的男人与他们主任挺熟,一直在相互敬酒。
邻座的姜姐用手肘忖了忖徐安:“这种场合你居然敢迟到?知道那上面坐的谁吗?”
徐安瞄了眼傅霖,他与其他人要生疏一些,一个人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这会他也没看自己,徐安拿不准要不要与他打招呼,就听姜姐说:“主任旁边那个,是咱们总院的东家太子爷,可了不得,听说是突然来的,主任都吓好大一跳……”
徐安沉默一会:“那东家旁边那个呢?”
“不认识,是跟着咱们东家一起过来的,连东家都敬畏三分,我瞧着指不定比太子爷来头还大!”
徐安不说话了。
之后就见傅霖偏头与太子爷白鑫说了什么,白鑫突然就朝着徐安看过来,包括徐安在内都有些不明所以,徐安顿时就有些紧张,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刚才是不是你迟到了?”白鑫突然发难。
徐安心中一紧:“是,抱歉老板,有点事耽搁了……”
白鑫也不像是要拿捏他的意思,毕竟人这么大的老板,没道理注意到一个普通的底层员工,黄主任心眼多,秉着徐安是他的手下,又不得罪人的处理方式,便叫徐安拿酒来赔罪:“小安啊,不守时这习惯可要不得,下次要改,快来陪白总喝一杯就算赔罪了。”转口他又对白鑫解释:“这是咱分院的徐安,人有个孩子,一个人带不容易,所以迟到了,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下次绝不再犯了。”
“原来你叫徐安。”白鑫言笑,对徐安举过杯子,徐安赶紧站起来,拿自己没沾过的酒杯子恭敬对着人:“是,白总。”
“哈哈哈,你不用紧张,刚才在大堂里救人的是你吧?”
徐安一愣,点点头。
“做的不错,医者仁心,不愧是我们分院带出来的兵。”
白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下连主任也瞧不明白他这出的意义,倒是手下的员工得了夸奖,比他自己得奖还高兴,又将人夸了一遍。
徐安顶着一脑门的夸耀晕乎乎坐下,对面白鑫又道:“欣赏你刚才的见义勇为,我这朋友说想认识你,小安,你过来给他也敬一杯酒吧。”
徐安一颗心还没放下,又猛地提起,不过他看了眼对面冷颜少语的傅霖,犹豫一下,还是端起酒杯过去。
傅霖往后靠在椅背上,他姿态随意,看向徐安的视线有所轻漫。
他不说话,徐安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端着酒杯跟个木头人似的,场面有些尴尬,白鑫看似救急推过来一瓶酒,徐安立马明白了,赶紧捡起傅霖的酒杯,给他满上。
“我……我先喝,您……随意。”
徐安端起自己的酒杯,还没凑到唇边,就被一只手攥住,傅霖终于笑了,他拿过徐安的酒杯,将自己斟的满溢的酒杯推给徐安:“你喝这个。”
……
徐安是被同事从饭局上扶出来的,刚走出那道门就直接狂奔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的。
“小安,你是不是得罪了那位先生,怎么可劲儿给你灌酒?”
徐安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哪还有精力回答他的话,但要说,不该这样才对,印象中傅霖对他一直很温柔,读书时候同学聚会喝的酒,向来是傅霖帮他挡过,徐安喝不得白酒,沾一点就醉,而且会难受好几天。
晕晕乎乎被同事扶到房间,徐壮壮当时正在房间里画画,幸而徐安先把他喂饱才去的饭局,这会被人抬回来,一脸的苍白,当即吓坏了壮壮小朋友。
听到儿子的哀嚎,徐安挣扎的睁开眼,眼前晃的压根瞧不清:“儿子……来爸爸这里。”
便有一具软香的小身体贴过来,被徐安抱在怀里喟叹:“我的儿子,我一个人的儿子,哼哼,谁也别想抢走。”
“爸爸?我爸爸怎么了?”徐壮壮泪眼朦胧。
“你爸爸醉了。”门口站着一抹高大的身影,他也不进来,侧身,让身后背着医药箱的医生进去。
傅霖站在门口抽烟,他眼神冷冷的,脸上是看得出的心事阴霾。
白鑫也跟过来看热闹,这时候调侃他道:“不是要拿链子锁上吗?灌了酒就舍不得了?还专门找个医生来,喝个酒能有多大事?”
傅霖瞥他一眼:“他喝不得酒。”
“那你还灌?”白鑫半带玩笑的说:“你不会还真想跟他复合吧?人都有孩子了,你上赶着过来有什么用?要我说,这等不识好歹的,是我早就找人绑了丢海里喂鱼,眼不见心不烦……”
本就是试探的话,见傅霖不为所动,白鑫才松了口气。
事实上傅霖自己就有这个想法,得知人离开他几年还有个孩子,知道他多么拼命才忍住这双手毁掉人的手吗?傅霖一直告诫自己,他失忆了,所以做出这一切不怪他,拼了命才忍住暴怒的情绪,但在今晚,人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不知又激起傅霖内心中哪一块敏感区域,这才有了后来灌酒的事。
他觉得自己也贱,非得上赶着受罪,要不,还是拿链子将人锁起来?那链子他还没丢,这个疯狂的念头一直在,他打心底里觉得徐安就该像狗一样活着……
心中纠葛,以至于以傅霖的身手,竟然没躲过突如其来的变故。
直到有人惊呼,白鑫也一副始料未及的看着他,傅霖抹了把脸上,一手的水,扑头盖脸的,头发上还在滴水,水滴一直往下流,连带衣襟西服沾湿一片。
傅霖抬眼,看向那个拿空水杯的小孩,徐壮壮被男人阴忱的视线吓得后退,虽然害怕,但他板正小肩膀,用他那颤着的小奶音放出最狠的话:“你以后再敢欺负我爸爸,我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他跑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小崽子是个聪明的,又搬来椅子挡在门前,他不知道,若是傅霖真想闯进来,那是分分钟钟的事,接着壮壮小朋友就发力跑到床前,蹬掉鞋子,爬到昏睡的爸爸怀里躺下,又捞过爸爸的手臂抱住自己,仿佛这样爸爸就还保护着他。
“哈哈哈!”白鑫笑的飙出泪来,指着好友:“你居然也有这一天!”
傅霖一点不觉得这事好笑,但能怎么办?总不能这会闯进去把那小崽子抓出来教训?真花心思对付这么个小崽子,那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傅霖整理衣服,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黄主任得知发生的事情,这会才姗姗来迟,傅霖没搭理他先回去换衣服,倒是白鑫抓着人好好恐吓了一番。
徐安是第二天醒来才得知昨日他醉酒后发生的事,黄主任昨个儿一夜未睡,大清早就堵人房里:“反正这事是你的不对,找机会去跟人好好道个歉!”
徐安摸着怀里还熟睡儿子的脸,想到昨天的事,脸上有些不情愿:“这也不光是我儿子的错,再说,傅……他应该不会跟个小孩一般见识吧?”
“你说呢?”黄主任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得罪?我竟才知道他是华光的董事,傅家的长孙,他家老祖宗打过的仗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像这样的大人物,捏死你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黄主任痛心疾首:“早知道是他,我拆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去招惹,你你你啊——”他指着徐安:“真能给我惹事,这事要是不解决,等他追究起来,不光我们工作不保,在A待不待的下去都是个问题,我一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但徐安,我记得你在医院还有个患病的母亲要照顾,你这拖家带口的,不得好好考虑下以后的生活?”
徐安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大梦初醒的荒唐。
“你啊,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黄主任连带威胁,拍拍屁股就站起来:“小安啊,你当初在医院的工作是我安排进去的,你……唉你好好想想吧。”
……
徐安一上午都在想这件事,做事就有些心不在焉。
当他第三次调错颜色,徐壮壮终于抢过调料盘自己努力,他一边作画一边问:“爸爸是在想昨天的坏叔叔吗?”
事情被儿子抢过去,徐安无所事事只能抱着个茶杯在手里,目光落在儿子头顶的小漩涡上:“其实呢,那个叔叔也没做什么。”
“可他让爸爸喝酒,害爸爸头疼。”小家伙怒气冲冲的说。
“哎呀,那都是意外,饭局嘛,你人小还不懂,也不用操心那些。”徐安心说,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前辈。
徐安没得儿子的回应,再看过去,就见小孩不高兴的坐在桌前,拿着画笔一笔一划都画的很用力,仔细看纸页上,黑黢黢的一团线条。
“这是画的什么?”徐安疑惑。
徐壮壮没回答,向下抿着唇,突然来了一句:“我不喜欢他。”
徐安一愣,觉得有些奇怪,他搭近了凳子,扳过儿子的肩膀:“为什么呀?壮壮跟他总共才见两面吧?”
“他要抢走爸爸。”徐壮壮忽然含着泪水大声说。
徐安莫名,歪着头“啊?”了一声,实在不太懂他们小孩子的心思,他抱过孩子在自己膝盖上,啵啵壮壮的小脸,小家伙本还拗着的热乎乎的眼泪就往下滚,徐安惊呼一声“天爷,怎么还哭了呢?”
孩子这么小,却是极其敏感的性格,这些年总算被养出些肉肉,却还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徐安宠的很,生怕他受委屈,这会见孩子哭的无声,他着急,跟着也红了眼眶。
壮壮哭了会就睡着了,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即使睡着了,他还攥着徐安的衣角,徐安坐在床边也没走,伸手摸过孩子温热的额头,壮壮的头发有些长了,前面细碎的头发快要遮住眼睛,本来就精致的小脸,漂亮的像个洋娃娃,手往下落在壮壮过分细腻的眉眼上,这双眼不像他,应该遗传至他的母亲,徐安之前猜过,壮壮的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可他忽而又觉得,壮壮长得有几分像……傅霖?
得出这个想法,把徐安自己都震惊到了,他捂额,觉得一定是自己压力太大。
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徐安重心重新落到儿子敏感的性格上,觉得是他当爹的没给到孩子足够的安全感,本来徐壮壮生下来就比别人少一半的爱,这些年跟着徐安,日子过得紧巴巴,他本该给孩子创造更稳定的生活条件才对。
徐安反思自己,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果然还是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他捞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身给儿子捋好被子,又找到隔壁的姜姐,请她帮忙看着儿子,一会醒了,帮忙带个餐食什么的。
被黄主任塞了房卡和红酒在手里推到酒店门口时,徐安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知道黄主任的意思后也是立刻涨红了脸,他以为就跟昨晚陪着喝几杯酒而已,他晓得有些人是有这方面的癖好,但里边是傅霖耶!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们思想这么肮脏?
傅霖不会这样的,直到站在酒店门口徐安都是这个想法。
黄主任混迹了一辈子的人精哪有看不明白的,昨晚就觉得不对,这么多人偏偏灌徐安的酒?后来又是叫医生还亲自探望,黄主任已经将人往龌龊方面想了,想着既然人家不开这个口,那他就做个懂事的,把人主动送上去。
能不能升官发财,就看这波了,好在他提前敲打过徐安,也知道这小子上有老下有小脾气不差好控制,他不由分说就开了门把人推进去。
豪华套间里没人,有衣服搭在沙发上,瞧着是傅霖昨日穿的那一套。
徐安其实不很紧张,毕竟傅霖他并不陌生,心中更多是抱着和解的态度来的。
他将红酒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傅霖的烟盒和打火机,旁边烟灰缸里已经积满烟灰和烟头,这是抽了不少啊……
傅霖从里边出来,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他擦头发的手一顿,淡然的过去坐下,徐安也已经看见他了,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前辈……不,傅总!”
一句傅总,傅霖去拿烟的手都顿了一下,烟盒险些没被他捏变形。
他若无其事抽出一只烟叼嘴里,双腿吊儿郎当就靠在茶几上,扫一眼桌上的红酒,眯着眼笑了下:“姓黄的叫你来的?”
他应该是刚洗了澡,身上只套着条裤子,头发也还湿着搭着条毛巾,瞧着不着边幅,气息上却无不透着成熟男人强大的荷尔蒙,帅的一塌糊涂。
特别他胸前的八块腹肌,瞧的徐安老脸一红,他昨儿还跟人瞎显摆自己的腹肌,两者比起来,他就跟没进化好的猴子似的。
“昨天我儿子泼你水的事,他可能有些误会,我跟你道歉……”
傅霖默默抽烟也不说话。
徐安看他,鼓起勇气,对着人弯腰鞠躬:“对不起,傅霖哥,我……我后来想了很久,觉得应该还是我失去记忆那段时间做了什么讨人厌的事,你就当我那会不懂事,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海涵,不要跟我计较。”
这已经是徐安能想到最诚恳的道歉方式了,他甚至没想过是不是对方的过错,因为傅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就这样?”傅霖冷不丁呛声儿。
“啊?”
见徐安迷惑,傅霖起身,把抽了一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他嗤笑一声,眼里是不近人情的冷漠:“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黄老头不是这样跟你说的吧?”
傅霖其实在明白徐安来意时就怒在心头。
他一把扯下搭在头顶的帕子,满脑子阴郁的想法,徐安这么大个人了,不会不明白姓黄的叫他来的意思,可他还是来了,今儿是为了他,明儿指不定有其他人,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那小崽子就是这么来的?
徐安就见对面傅霖表情越来越难看,瞪着他的视线像要吃人,还有某种压抑的疯狂,那是昨天徐安就在他眼里见过的恶意,徐安有些慌了,精神或许还没准备好,身体先做出判断,徐安抬步就往门口走。
被猛地攥住肩按压在门上时,属于另一个男人熟悉的重量和气味齐齐袭来,通过每一个毛孔侵入,徐安打了个寒颤,还没想通为什么会有熟悉感?就听男人大声咆哮:“跑什么?你来不就是讨好我?真贱啊徐安,谁教你的?啊?谁他妈教你拿身体做交易?!”
那种怒到极致的咆哮震耳欲聋,吼得徐安耳心生疼,脑子里也嗡嗡嗡的,他侧着脸,想向后看清傅霖的脸,拼了命咽口水,才发出小声:“你说话别那么大声。”
傅霖气到极致,好半响没发出声音。
手肩被人重重抵住,徐安只能歪着脑袋解释:“不是我想来的……我以为是你,没想那么多。”
徐安接着被人扳过肩,跟傅霖面对面,这个姿势更让他难为情。
这样的傅霖,可以说让徐安陌生极了,他额头崩着青筋,一双眼孕育着风暴,又冷又残酷,暴怒让他那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他跟野兽一般盯着徐安:“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徐安只看见他嘴在动,声音却有些模糊,耳心里阵阵的抽痛,所以徐安“啊?”了一声,过后又伸手抹了把耳朵,拿下的手上沾着红腥,徐安感觉一股暖流从耳朵流出来,他还算镇定,却骇够了面对面的男人。
见人松开手,徐安侧身就从茶几上的纸盒上扯了几张纸捂在耳朵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没事,我自己的问题,我去处理一下。”
他走的很快,逃也似的,直到大门合上,傅霖一双眼都惊悚无比,好半响才回神。
事后,傅霖冷静下来,反思过许久,他当时是在气头上,但应该没用多少力气,怎么就至于……
是不小心嗑在门上了?但他说是自己的问题,是之前就有伤吗?
这个问题,傅霖就想了半日,一整天不见他人,白鑫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找人,傅霖大致扫了眼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只是方向不是去找白鑫,而是冲着一楼去的。
只是到了地方,才从徐安的同事口中得知,人早已经离开了。
傅霖在徐安昨晚住过的房间站了会,迎着边上两个女同事投射过来好奇拘谨的目光,他转身就朝外走,这次是奔着白鑫去的。
徐安提着大包的东西牵着儿子赶到医院住院部差不多是下午五点钟,一推开门,就听到里边放电视和说话声。
李琼正跟病房隔壁的大婶闲聊,听到动静才看过来,见到儿子有些惊讶:“不是说公司团建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
“壮壮明天要上学,就先回来了。”徐安进来,把买的东西都放在柜子上,壮壮已经朝着奶奶跑过去,李琼有两天没见着小孙子,顿时喜笑颜开,牵着壮壮乖宝乖宝的喊,问他玩的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吃饭饭,爸爸有没有照顾好他。
“老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孙子,可听话了……”
隔壁的大妈见她年纪不大就有这么大个孙子,羡慕的不行,非得捞过来瞧瞧,又塞了一把糖果在壮壮兜兜里。
“这位就是你儿子吧,哎呦,也是一表人才。”
“对啊对啊,这是我儿子,现在在这家医院当护士,咱们家的顶梁柱,可能干了,就是还没对象……”
孩子都有了还没对象,这不闹着玩吗?可在李琼的巧舌之下,也不知平日里怎么跟人摆谈,徐安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被坏女人抛弃独自养娃有担当抱负的好青年,连同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同情还扬言要给他找个好媳妇。
徐安:“……”
直到摆好饭桌和饭菜,才堵住李琼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嘴,徐安松了口气。
“又买这么多饭菜,浪费钱,你舅妈晚上说了要给我带饭过来……”
徐安无奈看着他妈:“舅妈也忙,家里还两个学生要照顾,怎么好意思让她天天跑医院来送饭?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让她今晚不用过来了。”
李琼点头,端着碗筷,先顾及上孙子,但凡碗里的肉,先把孙子喂饱了再自己吃。
“奶奶你也吃。”壮壮舔着油渍渍的嘴,听爸爸的话,给奶奶接了杯温开水。
徐安顺便给隔壁的阿姨也拿了一份饭菜。
一家人在医院吃了一顿简单温馨的晚餐,陪着李琼到晚上八点,徐安这才收拾东西带儿子回家休息。
为了方便工作和照顾家人,徐安在医院旁边租了一套房子,来去只需要几分钟,唯一不好的,是距离壮壮幼儿园有些距离,所以徐安买了辆电动车接送,壮壮明儿还要上学,一回家就先给他洗澡换衣服,将人送去睡觉。
收拾好脏乱的衣物,自己也洗了个澡,徐安才揉了揉一天都不怎么舒服的耳朵,对着浴室的镜子给耳朵上药,那药有些刺激,痛的徐安哇啦哇啦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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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是第二天上班,才知道他们院里的黄主任被炒了。
具体原因没公布,院里说什么的都有,徐安则小小的松了口气,他今天来上班前还很忐忑,若是遇到黄主任提到昨天的事情要他滚蛋怎么办,事实上他当初进医院确实有些不光彩,是他亲舅舅出面,走后门给黄主任塞过红包。
依着这件事,黄主任拿捏过他许多次,徐安为了这份工作不得不忍耐。
但接着他又听说,黄主任是因为这次公司团建惹了大祸,上面直接撤的职位,徐安一下又紧张起来。
惹了大祸?是……他得罪了傅霖那件事吗?
徐安忐忑了一上午,总算没人来找他麻烦。
中午吃的食堂,走之前照常给住院的妈妈打一份饭菜,他们医护人员都有饭卡,食堂的老阿姨都认识他,知道他一边上班还要照顾重病的母亲,一勺子肉菜舀的满满当当。
徐安给母亲送过饭,就戴着牌子开始下午的工作。
若是病人多,就要脚不沾地的忙到晚上,偶尔还要加夜班,每当这个时候徐安就会提前打电话给舅舅家,让帮忙接送壮壮。
工作虽然忙碌,但也能让徐安暂且忘却一些不愉快的事,他以为以后都不会再遇到傅霖,不会再有尴尬到事后不敢细想的状况,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见面了。
当时接到通知去了不少医护人员,徐安赶到的时候,意外院长也在,正扑头盖脸骂一个因为紧张扎错针的小姑娘,院长转头看了一圈,指着徐安:“小安你来,你技术好,过来帮忙。”
徐安一见病床上的人就僵住——傅霖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向徐安的眼神恹恹的。
“……”
两人都没说话。
还是徐安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他不自在的走到床前,眼前就递来一只手,那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煞是好看,就是颜色过于冷白,将手背上几点针扎的淤青衬得很是明显。
徐安不敢看手的主人,就埋头做事,很快就把水给挂上了。
院长一直在说话,说的什么徐安也没认真听,就想着忙完赶快走,谁知最后还是被留下来,当时医院来的人不少,傅霖却偏偏指着他:
“他扎针舒服,让他留下来照顾我。”
得了肯定院长开心还来不及,满口答应,又好好交代徐安一番,这才离开。
徐安在病房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匆匆抬眼,见那人也正盯着自己,视线就跟着了火似的收回。
“耳朵怎么样?”
他第一句居然是关心的话,徐安动了动耳朵:“已经没事了。”说完他就挑了把不远不近的凳子坐下。
傅霖一直在看他,见他一身干净整洁的淡蓝色工作服,卷着半边口罩压在下颚,露出青涩的脸,可能是碎发有些遮挡,他随手往旁边撇了一下,小声的吁了口气。
那张脸跟读书时候没怎么变,瘦了许多,听说他还有个重病的母亲在医院,想来这些年过得不怎么好,傅霖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坏心思上来,胃里就翻江倒海的疼,傅霖这具身体,也不是一次两次和傅霖唱反调,见了徐安还把他当祖宗似的供着,说句徐安的坏话,就开始作祟闹腾。
“喝水吗?”
一杯水递来面前,傅霖抬头,就见徐安小心翼翼的脸。
他没说话,徐安就把水杯放到床头上,扫了眼桌上的病历本,傅霖是因为喝酒导致的胃穿孔,他本身就有严重的胃病,身体都这样了还喝酒,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徐安突然想到之前在酒店,傅霖桌上那一堆烟头,不仅喝酒,烟瘾也大,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造,徐安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傅霖。
那双手伸过来帮忙按压时,傅霖痉挛的胃部有所好转,他垂目就能看到徐安认真细腻的表情,徐安手上的动作甚有章法,凑近了身上是消毒水的味道,傅霖竟也不觉得难闻,反而想凑上去仔细嗅。
傅霖一直在得寸进尺,他每靠近徐安一分,对方就以同样的间隔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傅霖扑了个空,也不很恼,就懒散的撤回身体靠坐在床头上,讥讽的看向徐安:“我帮你解决了黄主任,怎么,你就打算这么报答我?”
徐安动了动眼,手上的动作随即停下,他就那么呆钝的站在床前,嘴巴微微蹙着,一副宣而不发隐忍的样子。
“我说什么了?还让你给委屈上了?”
傅霖自己还没委屈,一肚子的怒火没处撒,还得崩着,稍稍语气重了,这人就这一副他怎么他了的架势,端给谁看啊?
“妈的,你要是不愿意照顾我就滚出去,看着烦人!”傅霖烦躁上来,又想抽烟了,他习惯性摸了摸裤兜,才意识到换了病号服,烟在原来的裤兜里。
也不去管傻愣住的徐安,傅霖接着就掀被子下床,拖着输水袋去到沙发上,捡起裤子摸出一包烟来。
徐安在他背后小声嘀咕一句:“还不能抽烟……”
傅霖跟聋了似的,转身就在沙发上坐下,也否搭理人,从烟盒里掏出跟烟来。
“不能抽。”徐安过来,看了看不近人情的傅霖,仗着胆子去抢他手里的打火机。
傅霖虽然是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但毕竟还挂着水,没抢过徐安,他冷飕飕的盯着徐安:“管什么闲事?”
徐安攥着打火机,咬着唇说:“我是医生,有义务看着你。”
“滚。”
……
当天下午,傅霖的病房里就换了个人来照顾。
傅霖气的,气的吃不下晚饭,胃里又烧灼起来,医院诊断他的胃病加重,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天。
晚上是徐安值班,已经提前通知舅舅那边接壮壮放学,晚上壮壮就住那边。
他趴在工作台上,手里摆弄一只打火机,微微有些出神,姜姐下班前过来,往他桌上放了一罐茶叶:“小安,困了就喝茶,晚上麻烦你值夜了。”
“啊,好!”徐安把打火机收进兜里。
他站起来,吁了一口气,自己这会就算想再多,也想不明白前辈对他态度恶劣的根源在哪,还有那似有似无的暧昧,是单纯的捉弄吗?
以前是想见他,现在是恨不得不见,不过听说前辈的胃病加重了,徐安又开始纠结,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到底还是来了,徐安站在傅霖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正要推门,就听见里边的调笑。
“……哈哈,傅总,您可真幽默……”
门没关严,傅霖房里还有两个女护士,傅霖对徐安凶神恶煞,对女孩儿倒是和颜悦色,几人打得火热,徐安就没进去。
病房里傅霖看了眼门口,那位置已经没人了。
傅霖叼着根烟在嘴里,也不抽,就这么含着,继续跟两个女孩打听:“你们刚才说徐安出过车祸?”
“是啊是啊,那会他还没来我们医院,出了车祸血淋淋被抬进来,在重症监护室都住了一个星期,后来虽然身体没大碍,但听说伤着脑子,有些记忆模糊,还有严重的耳鸣,听力也大不如前。”
“养好伤之后,不知怎么他就进了我们医院,不久之后,他母亲被检测出癌症,也住进了我们医院,徐安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