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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毁了我的婚礼

他毁了我的婚礼

    他毁了我的婚礼

  • 作者:阿病分类:现代主角:陆寒水 江一燃来源:每天读点故事时间:2023-04-20 10:11
  • 《他毁了我的婚礼》by阿病,原创小说他毁了我的婚礼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江一燃陆寒水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江一燃马上要求婚的,他有个想要结婚的人,但他却不想和陆寒水在一起, 只因他们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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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江一燃跟陆寒水做了整整十年的哥们儿。

江一燃不爱学习,脑子用在哪儿都好使,就是放不到学习上。他逃课打球,躲在厕所隔间里抽烟,在走廊上看女生大腿,考六十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陆寒水总跟着他一起。两人一起被老师逮,被通报批评,被请家长。

这种事情做多了,就有种患难之交的感觉。

其实陆寒水这个人从小就不爱说话,看人时也是冷冷淡淡的,爱答不理的模样,江一燃不太喜欢这种闷性子。但他总跟着江一燃,这一点让江一燃很受用。

虽然古惑仔一类的电影早已过时,但有个人这么跟前跟后,还是显得很有面子。

更何况陆寒水长得也是深目挺鼻薄唇,周周正正。

这么一跟,就是三年,两人在厕所隔间不知道偷偷抽过多少支烟,在过道上看过多少大腿,在球场上打过多少场球。

转眼到了高考,江一燃没啥悬念的考了外地的一所野鸡大学,但暑假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陆寒水录取的学校,居然就在他隔壁。两人一起拉着行李上的火车,在校期间甚至还常常一起出来喝酒吃烧烤看球。

于是又这么厮混着过了四年。

毕业后,江一燃打算留在A市发展,恰好陆寒水亦有这个打算,所以两人干脆一起租了个套二的房子,直接在A市工作了。陆寒水厨艺不错,家务也比他做得好,连领带都能打出二十八个样式——江一燃第一次去面试的时候领结就是他给打的。

得亏陆寒水,初出社会的这三年,江一燃过得并不糟。

偶尔江一燃喝了点小酒,在天台上吹风思考人生时,细数起来,自己这小半辈子,算得上哥们儿的,也就一个陆寒水了。

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他妈什么意思……”站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他望着面前的陆寒水,胸膛微微起伏,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声音微哑道:“陆寒水,你他妈什么意思?”

“一燃,你别这样……”季晴晴站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江一燃侧头瞪她一眼,吓得她顿时放开了他,躲到了陆寒水身后。

“现在没你的事儿,你先走吧。”陆寒水淡淡对她道,还是那副冷冰冰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这话却像是点了江一燃的引信似的,让他瞬间炸毛,对着陆寒水就是一推:“你他妈就这么对我?”

“一燃、寒水,你们两个不要再为我吵架了……”

“闭嘴!”

“闭嘴。”

暴怒和冰冷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季晴晴顿时被呵斥得眼眶发红。其实她很委屈,这事儿本来是因她而起,现在搞得她好像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了。这个发展令季晴晴十分无措。

“老子……”江一燃揪着陆寒水的领口,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他:“老子真是瞎了眼了!”

瞎了眼了,才会一直把这王八蛋当兄弟!陆寒水垂着眼,没搭话。看着江一燃气得摔了手里的小盒子,转身就走了。那小盒子落到地上,里面的戒指掉出来,叮铃铃地在地上跳了两圈,滚进了桌布下面。

其实今天江一燃是准备来求婚的,他订了这家餐厅,准备了戒指,甚至早早请假来准备。结果没想到,就是因为来得早,反而看到了餐厅里纠缠不清的陆寒水和季晴晴。

陆寒水望着大步走掉的那个身影,半晌蹲下来,捡起了那枚戒指收进了口袋。

“寒水……寒水?!”季晴晴愣愣地看着,直到他走掉,都没反应过来。

江一燃走在街上,看哪儿哪儿不对劲。

就连街边的商店都一个劲的挑他不爱听的歌放。什么“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什么“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他请了下午的假,想去喝酒,坐在酒吧里,却发现自己连个能叫出来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没有。从高中到大学到社会,最后他的身边居然就只剩下一个陆寒水。

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的陆寒水。

一想到那个名字,江一燃就觉得憋屈。从酒吧出来,天已经黑了,他蹲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心情复杂不想回去。

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吃完饭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了。

陆寒水下班比他早,所以一般是他下班先去超市买菜回去,等到江一燃到家,基本就能直接开饭,饭后也是他负责洗碗,江一燃就负责倒倒垃圾之类的。

这么想着,他突然又怒上心来。

凭什么啊?明明陆寒水才是不占理的那一个,凭什么是他江一燃窝囊地蹲在小区楼下不敢回去啊?他一下子站起来,朝着单元楼大步走去,刚走到单元门门下时,门却忽然被人打开了,他抬头一看,正是陆寒水。

陆寒水手里拎着垃圾袋,显然是出来丢垃圾的,看到他,也是一愣。半晌,江一燃还没想起要说什么,他却只是说:“等着。”

然后江一燃就傻傻扶着门等着。

看着他走出去丢垃圾。

直到他丢完垃圾往回走了,江一燃才反应过来:凭什么老子得搁这儿乖乖等着啊?他进了单元门,又狠狠地当着陆寒水的面将单元门甩上。

进了电梯,直到站到门口的时候,江一燃才想起来。

——自己似乎是没有带钥匙。

也不怪他,这三年多来,鲜有他到家了而陆寒水不在家的情况,他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带钥匙的习惯。

站在门口等陆寒水来开门的那段时间,气氛极端尴尬。

陆寒水也没说什么,趿着拖鞋出了电梯,仿佛根本没有刚刚那段波折一般,平静地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了。

门被带上的瞬间,江一燃就又忍无可忍地拎着陆寒水的领子,把他掼到了门上。但其实陆寒水个子比他高,这个动作没有丝毫压迫性,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反而显得有些气势不足。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江一燃咬着牙问。

陆寒水淡淡地看他一眼,根本不在意:“你发什么神经?”

“陆寒水!”他吼道。

陆寒水一把推开他,自顾自进了客厅:“要发疯回自己房间发。”

他从岛台上倒了水,喝完才发现江一燃还在玄关,他走过去,发现他蹲在那儿,埋着脑袋,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

陆寒水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半晌,终于开口:“你真的有那么喜欢那女人?”

关你啥事儿?江一燃想说,但酒意一阵阵从胃里翻涌上来,他难受得要命,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其实季晴晴于他,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适合。同样二本毕业,家在二三线城市,姑娘人长得也周周正正,工作稳定,恰好她对他也有些意思,两人谈了两个月,他决定差不多就是她了。

情啊爱啊,这些在江一燃看来,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事儿。

“江一燃,”陆寒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冷冰冰的,像是往他混沌的脑子里倒了冰水,他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儿?”

关你啥事儿?他还是想说,末了却一头栽在玄关的地板上。

第二天江一燃中午才醒。

阳光落在视网膜上,脑袋疼得简直要炸开一样,但相比较起昨天,倒是可以冷静下来好好的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了。他躺在床上足足思考了半个小时,最终决定自己从此再没有陆寒水这个兄弟了。

从床上翻起来,他决定先找房子搬出去,可在网上查了半天,才发现这几年来A市的房价涨得厉害,连带着租金也开始水涨船高。想到预付的房租水电和下个月的工资,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代社会让人没有“割席断义”的本钱。

休息了一天,晚上陆寒水却破天荒的没有回来。江一燃没理,仔细地给门上了反锁,关灯回房睡觉。

第二天还是照常上班。

江一燃在A市做一份销售的活儿,靠着嘴甜会来事儿,还是能挣些钱。可今天他刚到公司,就接到通知,说是他当下负责的几个单子,全转给公司其他销售负责了。

失恋事小,赚钱事大,江一燃当下脑海里就嗡的一声。他找到了主管办公室,地中海的主管倒是一向跟他关系不错,半天才跟他通了气:“小江啊,这事儿真不怪我,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这是上头李总的意思……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我他妈能怎么得罪他?我连他都没见过!”

主管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简直像是印证了老话说的“祸不单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江一燃就没遇见过一件舒坦事儿。先是客户全被送到人家手里,工资缩水了一大半,又是他自己在家做饭,吃出了肠胃炎住院,这么个情况下,和公司请假居然还不批……给主管打电话,对方也是为难:“不是我不帮你啊小江,这个我是真没办法。”

江一燃听得心烦,干脆道:“行了行了,不批就不批,就当我旷工行不行?”

挂了电话躺回病床上,他暗咒了一声自己是真的点儿背。这时房门却被推开了,陆寒水不知道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站在房门口,手里还提了个保温盒。江一燃懒得看他,干脆翻了个身去拿背对着人家。

这星期以来,他就没和陆寒水说过一句话,也没再吃过他做的饭。陆寒水倒是好像没什么不同,他饭照做,家务照做,甚至还给江一燃留了一份,虽然次次都魂归垃圾桶就是了。

但这三年来天天好饭好菜的给伺候惯了的江一燃倒是第一次发现,外面的外卖居然这么难吃。算了算自己下个月那点儿微薄的薪水,他打算自己下厨。

奈何第一次进厨房,就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给你熬了白粥,医生说你只能喝这个。”陆寒水把保温盒放到病床床头。

江一燃只当他在放屁。

“哎不是我说,你这人什么毛病?蹬鼻子上脸了还?”旁边传来另一个男声,他转头看去,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高马大的,站在陆寒水的旁边,似乎是跟他一路来的。

江一燃倒是没见过他,扫了两人一眼,特讽刺地笑了一声:“哥俩儿好啊?”

“你什么意思?”青年问。

“我的意思是……”他靠着床头懒洋洋的说:“兄弟你有对象了吗?有的话你快去上游洗头,我在下游帮你看看水绿没绿。”

“你他妈——”

“行了。”陆寒水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地制止了青年:“李遇你先出去。”

李遇瞪了江一燃一眼,一甩袖子出去了。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江一燃再次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他等着陆寒水再说点儿什么,他才能好好地嘲讽嘲讽他,上次吵架时太生气了影响发挥,他到现在还憋着那股气。

然而半晌之后,陆寒水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就转身出去了。

简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江一燃更憋屈了。

江一燃在公司被花式针对的遭遇,只持续到他出院后的第三天。

他总算是知道那个背后搞小动作为难他的“李总”是什么人——就是那天和陆寒水一起出现的那李遇!

冲进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望见面前办公椅上的李遇的那瞬间,江一燃觉得自己简直傻逼极了,怒到了极点,他反倒笑了:“行啊,我总算知道我是怎么得罪‘李总’了,不就是个工作吗?老子不干了!”

“哎,等等,一码归一码,老子对付你是老子看不惯,寒水那儿不知情的啊。”见他似乎误会了,李遇连忙解释道,奈何怒火中烧的江一燃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摔了门就走了。

李遇一拍大腿,觉得这事儿要坏,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陆寒水打电话。

接到电话时陆寒水刚刚下班回家,站在客厅里连包也没来得及放。

“所以,你搞那些有的没有做什么?”听李遇说完了事情起因经过,陆寒水平静道。

“我他妈不是替你不平吗?”李遇的大嗓门透过电话仍然响亮:“那小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刚毕业一愣头青什么也不会,要不是你招呼,他能来我这儿找工作?还让你大少爷每天巴巴的准时准点回家给人做饭洗碗,结果呢?人就为一女骗子要和你翻脸?”

“你这好心好肝都喂给了白眼狼,你来不来气?你不来气我还替你来气呢!”

陆寒水只是平静地把电话从左耳换到了右耳。

“哎我说,你就真的一点儿气愤都没有?”李遇问。

气愤?陆寒水垂下眼睫,静静想了一会儿,最终他道:“李遇,他是个男人。”

“我他妈知道。”

“我也是个男人。”他反问:“不然你觉得我要怎么样?”

哭着喊着说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能和别的女人结婚?还是跟对方坦白我做这些全是因为喜欢你?

啧。

连陆寒水自己想起,都能想象到江一燃的反应。最好的可能是“抱歉我从来只拿你当兄弟”,最坏的则是“我他妈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

这些统统都不是陆寒水想看到的,所以保持沉默是陆寒水唯一能做的。

电话那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遇问:“你喜欢那小子,有十年了吧?”

“认识有十年了。”他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门撞到门框的轻微“咔嗒”声,陆寒水浑身一寒,捏着电话转过身来,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呆愣的江一燃。

——自从和陆寒水闹翻以后,他就学会了自己带钥匙了。

电话那头的李遇对这边的情况浑然不知,还在聒噪:“咋了?咋不说话了?没信号了?喂?”

陆寒水眼不见心不烦地按断了电话。

屋内气氛一时僵持。

江一燃脑子一度宕机。

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消化自己听到的一切。

循环往复的几次深呼吸之后,他终于开口:“所以,当初我找了整整一个月,才找到的工作是你给我安排的?”

“是。”

“那那些客户和订单呢?”

“有些是你自己跑出来的……还有些是李遇帮的忙。”

“那你在这边找到的工作?”

“我爸在这边开设了分公司,让我来帮忙管理。”

江一燃深呼吸,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十年来的好兄弟是这么个角色:“还有什么?”

“公寓是你和屋主谈房租之前我就先买下来了,不然他不肯降租金……”陆寒水顿了顿,道:“但做饭是因为,我自己也要吃。”

老子他妈信你才有鬼了!

“所以你搞这些就是为了、为了……”江一燃左右转头将这个小公寓看了一遍,却半天也没有“为了”出个所以然来。

“陆寒水,你他妈神经病吧?!”

江一燃连夜回了老家C市。

卡里还有几千块,他全部取出来,买了机票后剩下的放在了身上。廉价航班上的味道其实也比火车好不了多少,他用外套蒙着脑袋,打算大睡一场。

奈何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陆寒水。

他收拾了行李的时候他并没有拦他。但他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终于跟他说话了。

他说:“江一燃,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哪怕她不是个骗子,我那天都不会出现在那个餐厅……但你不喜欢她,要让我看着你浑浑噩噩和莫名其妙的人结婚生子就这么过一辈子,我做不到。”

江一燃当时狠狠地把门摔上了。

这倒好像是他心虚了似得。

在飞机上想起这点,江一燃把外套拿下来,后悔地拿头使劲儿磕了磕前面的椅背。旁边的空姐被他吓了一大跳,俯身问:“先生,有事吗?”

江一燃摇摇头,终于脱力地靠回椅背上。

陆寒水,老子喜欢不喜欢关你什么事儿?

十年的兄弟,说是一点儿没感情那是骗人的,可就是因为有着十年的感情,才让江一燃感到被欺骗的痛苦。陆寒水问他,是不是真那么喜欢季晴晴,江一燃没说口的是,与其说他气愤的是自己被绿,倒不如说他气愤的是绿他的人是陆寒水。

回家后面对老妈的询问,江一燃只说是放年假回来玩儿。江母倒是不疑有他,只是问:“哎那个小陆没有一起回来呀?”

他躺在床上,语气硬邦邦的:“没有。”

“那你们不是一个公司的嘛?”

“不是。”

江母还要再问什么,他干脆地起身把她推出了门,关门落锁,再度躺回了床上。

“怎么回事呀?哎你澡都不洗的呀?”江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江一燃拉起被子盖住了头。门外江母还在嘀嘀咕咕:“怎么回事?失恋了难道?”

江一燃在家待了一个星期,从江母的“心尖肉”待成“眼中钉”,一天从起床开始就被唠叨。吃了午饭,他干脆出门打球。

球场就在他们高中旁边,高中的时候,他和陆寒水也常常来这儿打球。

正是高中的上课时间,球场没人,他一个人打到出了一身大汗。坐在休息区喝口水的功夫,以前没注意到的事情倒是慢慢地想起来一些了。

比如说他逃课打球陆寒水跟着他一起,罚站也是一起,在厕所隔间里抽烟都是一起。期末的时候他数学考六十分,他也考六十分,江一燃一直觉得是因为这些共通点他们才成了兄弟,但他有次考试后翻他的草稿本,发现全班都做不出的数学题,他在草稿本上把解题步骤写得规整详细。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江一燃往头上浇了一瓶矿泉水,倒在休息区的阶梯上。

第二天一早,他买机票回到了A市。

再三思索后,江一燃还是回到了之前两人一起住的公寓。推开门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这小破公寓被人洗劫过了。但仔细一想,这些翻乱的东西似乎是他那天收拾行李时的杰作。

而被留下的那个人,似乎面对这个空荡荡的公寓再没有任何收整打扫的心思。

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几乎在接通的那瞬间被人接起,江一燃没说话,对面也沉默了一瞬,才道:“一燃?”

“是我。”他道,自己也察觉语气里的尴尬,清咳一声,才道:“我在公寓里,你现在有时间就过来一趟。”

对面愣了一瞬,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什么文件一类东西落下去的声响,半晌,他才平静道:“好。”

陆寒水赶到的时候,江一燃正在打扫卫生。

仅仅是一个星期没住人,不知道怎么就积下了那么多的灰尘。他把所有的东西归整到原来的位置,才开始擦洗。

住到这个公寓三年,其实他根本没有正儿八经打扫过,他说自己从小在家没干过活不会干,所以这些活儿就理所当然地让陆寒水独自承包了。现在想起来,他都忍不住自嘲: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让人家真正的大少爷这么伺候着。

陆寒水进门,见他在打扫,下意识地就过来接他手里的扫把。江一燃闪身躲过去,拿着扫把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陆寒水,”他拿着扫把,像是拿了根权杖:“我想清楚了,过去三年不管怎么说,都算老子欠你的。老子向来不习惯欠人情,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你。”

陆寒水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没说话。

“但是,”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但是咱俩没戏。”

半晌,陆寒水低声道:“我知道了。”

江一燃点点头,觉得这算是双方约定了。

其实江一燃也不知道自己这件事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他觉得陆寒水这人混蛋就混蛋在这儿,对你好从来不明着来,让你不知不觉承了他的情,说还吧不知道从何还起,不还吧又落一个“狼心狗肺”。

别人送人情还明码标价呢,他则像是随手给你递了一手表,告诉你是十元店十元三样随便选的,你觉得不是什么重要东西,随手戴了用了,三年后才得知是某某牌价值一栋小别墅的表,毫不留意就欠下了人情巨债。

不过,欠下的债总是还的清的,再贵的表也有它的标价,可欠下的情呢?

江一燃不知道这应该怎么还。

还债的方式很简单。

江一燃包下了所有的家务,房租也坚持按照市场价支付。辞掉了原本的工作开始找新工作。而之前所有陆寒水“随手”送给他的东西都被他找了出来,拿去估了价。账单打印出来贴在床头,上面的数字实在是触目惊心。

这使得江一燃做家务之余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他几回。

不过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件事情是他还没还的,那就是做饭。

从小连厨房都不怎么进的江一燃实在是不会做饭,百般无奈下,只有每天早早回来和陆寒水学,陆寒水的厨艺很不错,完全不像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能有的水准。江一燃觉得,他家万一要是哪天破产了,他出去当个厨子,估计养活自己也丝毫不成问题。

做饭时说起这个问题,正在炒菜的男人沉默了两秒,才道:“其实我做饭也是三年前学的。”

江一燃站在旁边啃一根生黄瓜,差点没噎住:“???”

那他一开始上班的时候,回来吃到的惊为天人的饭菜是?

“最开始是定的餐厅外卖,后来则是叫了餐厅师傅亲自过来做,我在旁边学。”他平静道。

江一燃拿着黄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我能问问,是哪家餐厅吗?”

陆寒水报出了一个名字,那一瞬间,江一燃只听到耳边哗啦哗啦的钱声——那是他账单上数字剧烈增加的声音。

江一燃新找的工作还是销售。

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在确定被录用之后,他问了人事:“咱们老板,不姓李吧?”

对方一脸莫名地摇了摇头。

“也不姓陆?”

摇头。

“也不认识什么姓陆的吧?”

几番确认后,他才放心地点点头。

下班回家后,陆寒水却罕见地还没回来,江一燃正疑惑,却忽然接到了他发来的短信:“今天不做饭了,出来吃吧。”后面还附上了餐厅地址。

江一燃想了想,之前的“饭债”也是能还一顿是一顿,索性就出了门。

陆寒水订的餐厅还是两人之前常去的那个。

之前不管是什么生日节日升职加薪,两个单身汉都会来这吃饭喝酒权当庆祝,但现在对坐在餐桌两头,江一燃才发现这有多别扭。

恨不得买件标明“Iamnotgay”的T恤穿上。

陆寒水倒是一如既往地淡然,拿了酒杯,给他倒了酒,江一燃端了杯子一口闷了。

饭吃到一半,却忽然冷不防地遇见了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季晴晴。她挽着新欢的手臂,恰好也来这家餐厅吃饭。经过两人时,她也看见了他们。

“寒水……一燃?你们?”她尖尖的食指从陆寒水身上慢慢地移到江一燃身上,脸上的表情全是不敢置信。

“Honey,你们认识?”身旁显然是新“凯子”的角色问。

“哪能啊?”季晴晴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位这么‘相亲相爱’,感情上次是耍着我玩儿是吧?”

她还想着,像陆寒水这么有钱又有颜的男人怎么会突然约上她,还正巧和那小销售约在了同一家餐厅,正琢磨着怎么找个理由把小销售那边推了……谁知道还没吃完饭,那小销售就先提早出现了。然后她才发现,两人居然是认识的?

回去一想,她越想越不对劲,果不其然,这两人分明就是合着伙耍她!

“要我说啊,你们两个凑合着过不就行了,找什么女朋友啊……”季晴晴站在旁边,说话越发刻薄起来。江一燃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越发难看。

“程公子,”陆寒水终于开口,淡淡地望向了她旁边的男人:“贵公司之前找我谈过的投资项目倒是可以,只是程公子你看女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啊?”

男人听这话一愣,餐厅里的灯光昏黄,他现在才看清位置上坐着的居然是……

想也没想的,他一巴掌拍上旁边仍在喋喋不休的女人的后脑勺,低声喝道:“闭嘴!”

季晴晴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浑然不顾,只对着陆寒水道:“真的是抱歉了陆总,小弟眼拙没认出来您,这女人就是话多,我们先走了,您吃好喝好,哪天我再亲自上门给您赔礼道歉。”

说完拽了不依不饶的季晴晴就要走。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江一燃却忽然开口了。

男人立马顿住。

“我看女人的眼光也不行。”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唇边挑了一抹讥诮的笑,正当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突然俯身过去,拽住了陆寒水的领带将对方瞬间拉到了自己面前,低头吻了上去。

餐厅里一直偷偷摸摸看热闹的众人发出一片整齐的抽气声。

一片寂静。

贴在唇上辗转的唇柔软温热,在那一瞬间,陆寒水向来高速运转的大脑完完全全地处于宕机状态,仿佛身处真空之中,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奇异地消失了。

直到他放手推开他,陆寒水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呆愣在那里——尽管如此面上还是一贯的淡然神情。

江一燃揩了揩唇角,脸上的笑邪性地不行,他望着一眼旁边呆立的季晴晴,挑了挑眉:“但你看,我钓男人的手段是不是比你高超得多?”

季晴晴脸上瞬间从红到白到绿到黑辗转了好几个颜色——她居然,被一个男人蔑视了魅力?还是一个被她骗过的男人?

“你、你们两个……”她气得直跺脚,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往下说,身旁的男人连拖带拽的拉出了餐厅。

餐厅隔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一时气愤归气愤,冷静下来后,江一燃难免有些心虚,他站在那里,简直不敢去看陆寒水的神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我、我去结账。”说完逃也似得朝柜台走了。

旁边侍应见他走了,连忙过来:“陆少爷,真让江先生结账啊?”

陆寒水撑在桌上,还在沉思刚刚的那个吻,抬手摸了摸唇角,半晌才道:“让他结吧。”

这顿饭算是没吃好。

出来后,江一燃还憋着一股无名火,干脆又拉着陆寒水一起去喝酒。

这一次就是完完全全的情景调转了,江一燃全程大口喝酒一脸坦然,陆寒水则刚刚才从那个吻的震惊之中缓过来,一贯平静的面容难得看出点儿不自然,但江一燃只假装没看到。

酒过三巡,江一燃也差不多了,他喝酒上脸,从脖子红到脑门,整个人仿佛熟透的虾。陆寒水向来酒力好,连脸色也没变。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起身回家时,陆寒水却忽然拽住了他。

“干嘛?”江一燃粗声粗气地问。

“这个还给你。”陆寒水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是什么?”江一燃说着,坐回凳子上打开盒子。

“是你上次在餐厅丢的戒指,我帮你捡回来了,现在还给你。”陆寒水道。

盒子里就放着那枚他原本打算用来求婚的钻石戒指,江一燃向来没那么多心思,只记得当时让导购小姐“预算之内选最贵”的,最后在导购小姐的推荐下,选了一款款式最简单的。

他把戒指举起来,对着小摊上晃眼的灯光光线,眯着眼静静地看了好久。

的确是他选的那一款,形状大小统统一模一样,甚至连盒子都是之前那个盒子——只是戒指内圈多了两个细小的字母,如果不细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

在朦胧的醉眼中,璀璨的钻石对着光折射出来迷幻的光线,像是一个梦境。

他忽然想起买戒指的时候专柜小姐跟他瞎扯过的戒指的意义:其实求婚的戒指无关于价格的多少,在意的,无非就是恋人所给的一个承诺罢了。

——尽管他一直觉得那玩意儿的意义都是商家鼓吹出来的消费噱头。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陆寒水,那人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他望过来时,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他处心积虑地“骗”了他十年,如果不是那天他偷偷撞破,大概还会这么一直“骗”下去。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经得起这么“一如既往”的浪费?

“真他妈是疯了……”他喃喃道。

戒指是小号的,他无名指自然是套不进去的,所以干脆的将这枚戒指随便地套在了尾指上。他眯了眯眼睛,在酒意袭来时,轻松地任自己栽倒在折叠桌上昏睡过去。

陆寒水过来扶他,他也有些醉了。二十来岁的男人,体重不算轻,更何况烂醉如泥,他一时半会儿拉不起来他,干脆也往旁边一坐,靠着桌子昏昏睡去。

他的手垂落在一边,尾指上有一枚小小的钻戒闪耀出细微的光芒。

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后。

江一燃发现陆寒水左手尾指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了一枚尾戒。他的手大,那枚戒指又是女式,就算只是勉强戴在尾指上,看起来也勒得慌。他倒是不嫌弃,没事儿一样戴着上班下班。

江一燃发现后,几番三番想说点儿什么,最后都咽了回去。

这天回来以后,江一燃扔给他一个小盒子。陆寒水有点儿莫名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款式很简单的男戒。

陆寒水抬头投以疑惑的目光。

“让你换啊,你他妈不嫌小指头勒得慌啊?”江一燃没好气道。

陆寒水默默取了那枚尾戒,又把他送的戒指戴上了无名指。江一燃则伸手过来,从他手里抢过了那枚尾戒。

“你拿回去干嘛?”陆寒水皱了皱眉。

“丢着玩儿。”他懒洋洋道,走到阳台边,拉开门,扬手往外一扔。那枚女式戒指闪着一点儿银光划出一道抛物线,很快落入小区绿化的树冠中。风吹过荡开一片绿浪,再也找不见那枚小小的戒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陆寒水走到他身后,低声问。

“老子自己买的东西,自己还能不知道?”江一燃道。

陆寒水没说话,手伸过去,与他密切的十指相扣。另一枚款式相同的尾戒,还戴在江一燃手上。

江一燃又想起那天一起喝的酒,陆寒水以为他喝醉了,说是把戒指“还”给他。可他举着戒指,对着光看了又看,才发现戒指内圈刻得细小的字母“YR”

YR——与燃。

“陆总您来啦,放心啦今天小江……江先生出去跑业务了,您喝茶,这是江先生的工位您随便坐随便看。”

“工资——我们近期就打算给江先生涨工资!江先生近期表现优秀,我们打算先涨个百分之五十您看怎么样?”

“不行?那……百分之八十?翻一倍?”

“不涨?那是要……扣?”

“扣这么多行吗???”

“行吧,那我去跟财务说一声,放心,扣工资的理由我们多着呢!”

“您歇着我这就去!”

此时此刻,远在路上竭尽心力跑客户的小江本人,打了一个喷嚏。

债,总会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还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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