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许朝暮做了多久的影帝,我就当了他多久的粉丝。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有机会接近他时,毫不犹豫就爬上了他的床。
即使知道他对我没有半分感情,我还是缠了他四年。
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放手,许朝暮却在听到分手两个字后直接将我按在了床上:
“撩完就跑?小朋友,你已经跑不掉了。”
盛大的生日会直到傍晚才落幕,俞清戴上口罩急匆匆往外走,路过粉丝送的堆积如山的礼物,看都没看一眼,径直钻进了等候在外的保姆车中。
“去H市的影视城。”
他朝司机打了声招呼,便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紧跟而来的助理愣了一下,小声提醒道:“清哥,这么晚了还要去找……回来蓉姐又该发火了。”
俞清闭着眼,声音被口罩压得闷闷的:“你是我的助理还是她的助理?我说去就去。”
助理为难道:“去H市车程将近三个小时,这一来一回光在路上折腾了,明天一早你还要回剧组拍戏……”
薄薄的眼皮掀开,细长漂亮的丹凤眼中透出一股浓郁的不耐烦,助理挠了挠头,识趣地闭了嘴。
俞清偏过脸去,往车窗外瞄了一眼。
夕阳隐退,夜幕降临,他本来很讨厌日夜交替的这段时间,但想着即将到来的见面,便觉得颓败的落日也顺眼了几分。
保姆车稳稳当当停在了拍摄地附近。
俞清与剧组的工作人员相熟,特意提前打了招呼,让人不要声张。
他从车上下来,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声不响地混迹在场务当中,带着遮不住的笑意看向镜头里正在拍摄的人。
这是一部民国电影,女主角饰演的地下工作者为窃取情报,假扮欢场女子被当地军阀带回了公寓中,忍辱负重,曲意逢迎。
饰演军官的高大男人背对着镜头,身姿笔挺,剪裁利落的军装将他的身材包裹得如同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只见他缓缓抬手,将军装外套扔在一边,扯松了两颗衬衫的扣子,随即倏然向前,伸手钳住了女子瘦削的下巴,如猎鹰一般毫不怜惜地啃咬上了对方颤抖的嘴唇。
镜头推进,给了一个主角间的面部特写。
俞清正站在门口处,初冬夜里的凉风卷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寒噤。
将风衣裹紧了一些,俞清垂着头,下巴缩在高领的毛巾内,低声道:“走吧,回去等。”
影帝许朝暮的行程保密性做得极好,连私生都难以蹲到确切的信息,但每次他入住酒店的房卡,俞清手中都能拿到一张。
把助理打发走,俞清裹着风衣蜷缩在套间的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一整天的劳累过后,困倦后知后觉袭来,他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生日快乐。”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俞清迷糊着睁开眼睛,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嘟囔道:“还有五分钟,今天就过完了。”
对方的掌心滑过柔软的发丝,缓缓磨蹭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抱歉。”
俞清避开他的手,直起身来,说道:“去开灯。”
灯光亮起的时候,许朝暮再次回到茶几前,见对方不知从哪变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块切好的奶油蛋糕,正伸手朝他递过来。
俞清歪头托着下巴,狭长的眼睛弯起来,含着懒散的笑意。
“我自己买的生日蛋糕,请你吃。”
经纪人常蓉总说他犯贱,俞清觉得此言有理。
每次一对上许朝暮,他卑微得连自己都觉得嫌弃。
紧赶慢赶回到剧组时已是凌晨4点半,俞清一刻不敢耽误,打着哈欠冲进化妆间。
妆发师对着他乌青的黑眼圈大呼小叫,俞清眯着眼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随即装死似的阖上眼皮闭目养神。
路上颠簸六个小时,不远千里,巴巴地主动送上门去,就为了看着人家吃块蛋糕,话也没说几句,临走前还是他耍赖才强行索取了一个拥抱。
这生日过得可真够狼狈。
强忍着不适,总算熬到了晚上收工。
俞清刚打算回去早点洗洗睡,就发现经纪人已经在下榻的宾馆等着了。
“有一家大牌美妆想签你做代言人,过几天要加个行程去拍广告宣传片。”
常蓉将资料放在桌子上,侧过身看向瘫软在沙发上的人,眼神里不由带了一丝嘲讽与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怎么?昨晚上的约会又累着你了?”
俞清耷拉着脑袋窝成一团,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狗,轻声道:“我看到他在拍吻戏。”
常蓉不屑地嗤了一声:“许朝暮都出道二十年了,拍的床戏吻戏多的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还在矫情什么?”
俞清不吭声,安静得还以为他睡着了,然后又梦呓似的呢喃了一句:“我打算跟他断了。”
常蓉狐疑道:“真的?”
“嗯。”一声很低的回复过后,俞清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出道起,他就是经纪人一手带出来的,见他这副惨样,常蓉也不舍得再说重话,转而安慰道:“断了也好,以你现在的人气,并不愁戏约,时尚这块对你印象也不错,资源还是不少的,没有必要上赶着去倒贴。”
“而且许朝暮虽然在圈内地位很高,但年纪毕竟在这儿摆着,他过去私生活里那些糟心的事众所周知。”她顿了顿,斟酌着说道,“即便你想要动真心,他也不算良人。”
俞清翻了个身,把脸深埋在抱枕里,用低得听不到的气声说话。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十多年前,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许朝暮便已成名,且与圈内女星结婚生子,不出两年又不明原因公开离婚,一时间各种捕风捉影的桃色绯闻甚嚣尘上。
正主也拿不出证据反驳,直到接连几部作品在业内站稳脚跟,各路指指点点的舆论才逐渐消弭下去。之后十年的时间,许朝暮终于站到了媒体不敢随意报导的位置。
但是,就算没有人再提起,难道就能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吗?
俞清咬住抱枕的一角,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是他能再早出生几年,那是不是……
可能也没什么不同。
许朝暮不爱他。
俞清心里清楚。
许朝暮和俞清,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他们在同一期综艺里相遇了。
那是电视台的一档老牌综艺,正赶上周年庆典。当时俞清才刚出道,在一部网剧演配角,赶巧那部剧的男女主都跟台里关系不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俞清也沾光跟着上了节目。
他本来以为能登台露脸已是万分荣幸,没想到节目组为了卖情怀与收视率,居然还请了几位重量级的前辈演员一同录制。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许朝暮本人。
在俞清上学的时候,家里便处处都贴着对方的海报,如今亲眼见到,他只觉得许朝暮这个人,可真是太不上相了。
海报中的深邃俊朗,远不及本人十分之一。
录制过程中,俞清趁着游戏环节的便利,不由自主地往许朝暮身边凑,又是平地摔又是故意崴脚,将玛丽苏剧本中的烂梗发挥到了极致,终于如愿以偿地摔进了许朝暮怀里一回。
对方似乎很是无奈,扶着肩膀让他站稳,低声说了一句:“小心些。”
那三个字贴在他耳边徘徊不去,俞清反反复复地回味着,全程只搭了这一次话,却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回到后台,他趁没人注意,径直跑到许朝暮面前,大胆地想要交换联系方式。
事后回忆起来,俞清至今尴尬得头顶冒烟。
当时许朝暮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这个人冷漠的样子也是那么好看。
他可能是嫌弃我不够好。
俞清并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昂扬起了斗志,四处试镜,努力拍戏,一举拿下了最佳新人奖。
他运气很棒,那一年的颁奖嘉宾正巧就是许朝暮。
年轻人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在接过奖杯的短短一瞬,俞清抬眼朝对方妩媚一笑,轻轻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俞清一定揪着自己的脖领子立刻逃离现场,他为什么要恬不知耻地在后台再次勾搭这个人。
而这一次,许朝暮同意了。
俞清十分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是如何羞涩又激动地望着许朝暮的眼睛,信口胡诌道:“我家的铁树开花了,你要去看看吗?”
这见鬼的理由,许影帝欣然前往。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他们一夜缠绵,第二天许朝暮就将他引荐给了业内的知名导演。
好剧本,大制作,加上本身的一点天赋与努力,俞清火速成名。
好像也挑不出毛病,这番费尽心机地勾引,在谁看来都是别有所图。
但俞清很清楚,他图的不是这个。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又不能说。
让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去和成名多年的影帝谈爱情,那得多可笑。
各自拍戏的日子里,许朝暮从来不会主动联络。
俞清破天荒地关闭了社交网站,窝在深山老林里闷头工作,于是两人连续一个多月互无音讯。
拍摄进入了尾声,俞清终于抽出空来去拍广告代言,而地点恰好就在H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隔着中间几十个春秋岁月,上次见面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俞清恍恍惚惚地躺在许朝暮的腿上,对方放松地倚靠着沙发靠背,戴着眼镜在读书。
他抬手摸了摸对方隐有胡茬的下巴,许朝暮垂眼看过来,将书放到一边,双手插入腋下,将他松松半抱进怀里。
俞清仔细地端详了对方半晌,缓缓合上眼睛,清浅的吻便细密地落了下来。
许朝暮习惯用薄荷味的漱口水,唇齿间全是清凉的味道。他格外喜欢啄吻俞清单薄的眼皮与翘起的眼尾,看着纤长的睫毛扑簌颤动,像一只受惊的蝴蝶。
与以往的每一次没有什么不同,俞清揽住了对方的脖子,努力贴合,让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对方的温度。
准备了一路的腹稿迟迟说不出口,明知道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就是沉沦在片刻的欢愉中舍不得脱身。
心事重重的人总会露出马脚。
夜色浓重里,许朝暮点了根烟,半倚在床头,目光望向窗外,低声道:“你不专心。”
俞清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眼睛盯着火星明灭的烟头,在即将燃尽之际,轻声道:“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烟灰一瞬间掉落,缓缓飘落在酒店的地板上。窗外车马繁华、灯火通明,但再耀眼的霓虹也照不亮顶楼的夜色。
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许朝暮的表情,他将烟蒂熄灭在玻璃缸内,情绪听不出起伏,应道:“好。”
不问原因,也没有挽留,他起身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刹那,俞清的眼泪洇湿了被角。
“我后悔了。”
重新回到剧组,俞清的半条命都留在了H市的晚上。
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大病找到了导火索,随着那道背影的离去,俞清如同一具虚弱的空壳失去了支撑,声势浩大的疾病迅速席卷而来。
他几乎无法进食,喝口水都会吐出来。
经纪人在病房里守着他,忍不住道:“至于吗?你又不是拿的女主剧本,分手后怀孕的戏码不要乱加。”
俞清没有力气拌嘴,扶着洗手池的边沿,望向镜子里俊美却憔悴的面孔,嘴角扯了扯,想笑,但更像哭。
他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为什么不是女人?”
常蓉见他神色不对,拽了一把他的胳膊,眼神警惕:“是女人又怎样?他不爱你,就算你真给他生个孩子也无法将人捆住,他前妻就是前车之鉴,你快醒醒吧!”
这句话犹如闷锤擂在后背,不堪重负的身体缓缓下滑,俞清坐在病房冰凉的瓷砖上,双手紧紧插入黑发里,透出了浓重的哭腔。
“可他是我的命啊,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