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奈何都拗不过望玉川,沉衍便多问尹周英要了一只船,颂轻羽一只船,望玉川只肯贴着沉衍,便和他同乘。
尹周英则带着人回去了,将岸边胆子较大的摊贩都呼回去了,颂轻羽说要留个清净,以免伤到人。
此时二人已经登上了船,两船并行,每人的船上都坐着两个披着蓑衣的衙门兵卒,他们土生土长,熟识水性,是两个好帮手。
颂轻羽仔细地观察着河水,二指在眼际一划,深不见底的河水顿时无比澄澈,他倒是没见到什么脏东西。
而望玉川则打开扇子,站在沉衍身后悠闲地摇啊摇,闭上眼睛吹河风,那姿态那面容,还真像极了一位贵族公子。
“嗯,不错,住得离河近就是好。”望玉川浑身舒畅,干脆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
沉衍怕他掉下去,轻轻扯住了他的后脖子处的领口。
望玉川感觉到他在扯自己,却没说什么。
在河中央转了一圈,沉衍并没察觉有什么异样,心中幻想着河底下是不是有宫殿。
望玉川还有闲情聊天,他问:“衍哥哥,你坐过船吗?”
沉衍摇摇头,“头一回坐船。”
“我看你不晕船,还挺自如的。”
沉衍:“不知道,可能是天生就不晕船,况且这河面上有这么清凉的风吹着,也不会觉得不适。”
望玉川:“那衍哥哥喜欢这里吗?”
沉衍眼尾微抬,“有什么不喜欢的呢?挺好的。”
望玉川见沉衍活像个呆子,一本正经的木板样,便想看看他的更多面,打趣道:“我听说这边多出能干的柔情美人,衍哥哥有没有想过自己能在这里有一番艳遇呢?回去之后也好细细回味,不过到时候你的心都留在了这里,怕是回不去了。”
沉衍看了望玉川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总喜欢把这些话放在嘴上说?听着都不正经。”
船上撑船的兵卒哈哈笑了两声,“我看公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是该成家了,这位小公子也是为了你好!”
几人还有心思开玩笑,颂轻羽已到前面去了。
沉衍无奈笑了笑,“您快不要拿我打趣了。”随后蹲下揪了揪沉衍的耳垂,在他耳边道:“以后再乱说话,我就把你带回几许峰,打你三十下屁股。”
沉衍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在望玉川的耳畔与脖子处,热热的,又好像有羽毛在脖子和耳畔上挠。
望玉川捂住脖子慌忙退开,脸上挂着红晕,很不理解的瞪着沉衍。
他居然会这种手段?
风吹柳动,柳叶交砸的声音,犹如一片清亮的银铃声,风一带,银铃就动了,风一过,声音就渐去了。
声去,沉衍站起了身,不平不淡地看着望玉川,也不问他怎么了,想着估计是望玉川耍脾气不高兴了。
小孩子总是有些脾气的,惯坏了就不好了。
所以他也不打算管,让他气去。
望玉川捕捉到沉衍嘴角的一丝上扬的弧度,心想:你还敢笑我?
可他的心慌得怎么停不住呢?
望玉川摸了摸脖子和耳朵,坐在船畔吹风,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努力深呼吸以调整自己的情绪。
他刚盘腿坐下,船好像是磕到了什么,他一个不稳往水里栽去,扑通一声落了水。
此时沉衍也刚稳住身形,来不及去查看是什么原因,只见望玉川一头栽进了水里,他连忙跑到船边趴着,然后迅速伸出手,“玉川,抓住我!”
望玉川原本是会水的,但是他怕水,一到水里就忘了怎么游起来,只顾着不停挣扎,大喊:“衍哥哥,救我!”
沉衍的声音这才刚落下,船上兵卒手里的竹篙突然变得很沉,沉到他双手都握不住,为了避免跟竹篙一起落水,他便放了手。
可放了手又如何?
船尾被翘起来,船头倒入水里,兵卒拼劲全力保船,毕竟船上还有一人。
水里伸出一把黑手,抓住兵卒背后的衣服,将他猛的拉了下去,他人被拉下水之后,船再也稳不住了,沉衍也倒进了水里。
那兵卒只哀叫一声“啊!”,整个身子便被水淹没了,水面上冒出几个泡,传来一阵急促搅和水的声音,之后就再没响动。
“兵大哥!”沉衍大叫一声,但是一旁的望玉川还在不断挣扎,沉衍陷入两难的境地,但是望玉川距离他较近,就只能先管望玉川了。
“玉川,不要慌,抓住我!”沉衍一边划拉着,一边伸出手抓住望玉川,一把子将他的后脖处的衣领抓了起来,望玉川半个身子被拖出水里,他这才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望玉川:差点死了!
“咳咳咳…”望玉川咳嗽着。
沉衍算是松了口气,回头想去看那个兵卒,却看到一把利剑直冲水里,是颂轻羽回来了。
这把剑毫无疑问是颂轻羽的,他方才在前面的水域里看到一个黑影,斗了几番都被他灵巧地躲走了。
察觉水里的影子朝沉衍他们这边来了,他们便赶了回来,正好撞见水里那东西把另一条船的兵卒拖进了水里,他一发剑插进了水里,正中那黑色的东西,随后剑便飞了回来。
被拖进水里的兵卒恐慌之中得以有一丝理智,为了保命拼着所有的力气游了上来,趴到了颂轻羽所在的那条船上。
幸亏他熟识水性,又是衙门兵卒,不然他是否还有命回来都是未知数,颂轻羽那只船上的兵卒忙把兄弟给拉了上岸,关切道:“兄弟,你没事吧?”
那人已经虚脱了。
颂轻羽那只船靠近了沉衍,沉衍把望玉川托举了上去,颂轻羽把望玉川抱上了船。
望玉川躺在船上大口呼吸,随后平心默念咒语,从沉衍身上抽取一些力量。
沉衍伸出手,颂轻羽正要去够,刚碰到手指尖,沉衍整个人被扯下了水,那么大一个人陡然就消失在了眼前,连水花都没有!
“衍师弟!”
“沉衍!”
望玉川和颂轻羽异口同声。
颂轻羽又念一声“破”,只见两个水怪扒拉着沉衍的脚,一直把他往下拉。
沉衍摆动双腿,却无法甩开它们。
他又把腿提起来,想用双手去拨开那两邪恶的东西,他刚把脚一抬,那两个家伙便同时使劲,沉衍便又往下沉。
气息都快用尽了,即便他有再大的力气,在水里也无法发挥作用,更要命的是,他突然头昏眼花,四肢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去!”颂轻羽操纵着镇嚣,镇嚣入水,割断了那两个水怪的手。
颂轻羽没有很快收剑,一把剑幻出四个分身拱卫在沉衍周身,以防那位脏东西再靠近他。
可水里的沉衍并没有向上游。
“不好!”颂轻羽打算脱了衣服跳下去。
但他旁边一的道人影溜的一下,像泥鳅一样钻进了水里。
颂轻羽都来不及阻止,“望玉川!”
好端端的,明明都救上来了,他怎么又下去了,颂轻羽又担心又焦灼。
正欲往水里蹿,可颂轻羽的眼睛太过疲劳,脑袋一昏,他晃了一下跌在船上,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船上的兵卒拉住了他,“仙人,走吧,回去吧!救不上来了!我们先回去,一切从长计议啊!”
“不行,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两个弟弟!”
“回去吧,不成了,不成了!我兄弟还昏迷着呢,得先顾着活着的人呐!走吧!”
“你兄弟没事!他的命是命,我两个弟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松手!”大怒一番,颂轻羽的脑袋更昏了,开眼的次数太多了,有点吃不消了。
“回去吧!”
“你放……额!”
兵卒给他来了一下,将他打晕拖进船里绑了起来,镇嚣感应到主人离去了,便从水里冲出来,铮的一下插在了船板上。
那兵卒吓得浑身一激灵,还以为是怪物来了,看到是颂轻羽的剑,他大松了一口气,撑着船回去了。
此时,沉衍视线已经模糊不堪,四肢无力,呼吸更不顺畅,水漫进了胸腔,他想自救,但他脑袋好像停止运作了,只是呈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画面,耳边也传来无数的喧杀声。
“走,快走!”有个声音一直在这么吼他,是个男子,身形修长,但他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又感到内心委屈。
是走马灯吗?
那是个什么人?
他心里不想走,心里舍不得,想看一看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表情。
迷糊之中,沉衍被最后的愿望驱使,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沉。
“沉衍!”
眼睛半眯半睁之间,他看到有个黑影朝自己而来,还叫他的名字。
再靠近一些,再清楚一些。
他伸出手指想去触碰,只感觉有人一把将他拽了过去,耳边的水也跟着动,灌在耳边的声音有如壶中滚滚的开水,咕咕噜噜的。
望玉川把沉衍拉到了怀里,护着他的后脑勺,吻上他冰凉的唇,渡给他一些氧气。
他吸收了沉衍身上半数的力量,这些力量能够让他短暂地保持他成人时候的模样身形。
本来不想跳下来救沉衍的,可是那个傻子,刚才一直托着他,沉衍要是死了,他就真成了那些伪君子口中的大魔头了。
沉衍半睁着眼睛,看到有人在给自己渡气,不过他觉得自己肯定在是做梦,要不然肯定是要死了。
只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一双浅蓝色的眸子在水里泛着光,蓝眸之下是高挺的鼻梁。
但他眉头紧锁,好像很生气。
突然,沉衍脑海里闯入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一个男子在另一个小男孩的大腿上,用匕首划了一个十字形的伤痕,然后用粗的针头用拙劣的技艺给他缝了起来,还抹上了一把药,随后给了缠了几圈浸满药水的丝带,亲手喂给了他一枚药丸,又将装满了药的包裹交给了他。
小男孩痛得浑身冒汗,几度晕厥,但小男孩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个男子在意识模糊的小男孩耳边,充满眷恋地亲吻了一下,不舍地对他说:“走吧,离开这里。”
小男孩流了很多血,带着腿伤的伤一边费劲巴力地跑,一边不停的哭,但好像不只是因为痛。
沉衍不知怎么的,都命悬一线了,还能跟那个小男孩感同身受,眼角一滴热泪流了出来,融入了水中。
眼泪消失得快,可望玉川离得近,发现了他流出的眼泪。
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么?
心里刚讽完沉衍,下一秒沉衍的举动让他浑身一震。
沉衍双手揪住他长长的头发,连同他身上被撑破的小孩子的衣裳也被揪住了,望玉川不想被沉衍扯了去,便一直用力稳住自己,沉衍却借着这股力量游贴了过来。
沉衍紧贴着望玉川的唇,在他的唇齿之间做出了一次热烈的回应,不知是不是对望玉川体内的氧气太过沉迷,他闭上了眼睛。
本来在向上游的望玉川突然愣住了,他的睫毛却颤抖了一下。
他当这是在谈情说爱还是鸳鸯戏水?他还有理智吗?
四周的黑团不断往这边聚集,看来水下这些东西不止一个两个,也好,今日他就默默做一回好事。
望玉川意识到危险,推开了沉衍,环护住他的腰,伸手散下了无数的丝线,每条线直穿那些黑团的身体,扎扎实实地扎在了河底,黑团身上的力量沿着那条线,被强制传输到望玉川身上。
等望玉川吸完了所有对他有利的力量,而后将所有的线都握在手中,被他吸收的力量沿着那些线条的尖端顺去,碰到那些黑团之后,那些黑团当即在水里被击得粉碎。
结果了那些脏东西之后,所有的丝线都缠绕回他的手臂,最终隐在他的血肉当中。
一群渣滓,还妄想贪图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怀里的沉衍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望玉川怕他死了,连忙又给他渡气,等到冲出水面,望玉川大口呼吸,而沉衍倒在他宽而坚实的胸怀里。
望玉川拍了拍沉衍的脸,“沉衍,沉衍?醒醒!”
他连忙带着沉衍游上了岸,将他平放在地上给他做人工呼吸,在此之前,他为了能够蔽体,把沉衍的外衣脱了下来,套在自己的腰上。
沉衍衣衫湿透了,白色的里衣变得有些透,将沉衍的好身材展现了出来,胸膛前的樱红欲到极致。
来不及多想,望玉川手上嘴上的动作都麻利了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积极地救沉衍,认识也没两天,总是很怕他受伤或者死了。
可能是因为他傻,好利用,死了可惜。
“唔,咳咳咳!”在望玉川一番娴熟的操作下,沉衍猛呛了几口水,咳着清醒了过来。
等到他一睁眼,看到是浅蓝色的天空和日光,耳边原来喧声不断,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这变化太突然,沉衍望着天空发愣,不禁回想之前脑子里的事,感觉跟自己没关系,又好像每一件事他都见证过且参与过。
好奇怪。
“你感觉怎么样?”
树木青翠,叶色正好,白色铃兰与红色铃兰盛开其间,交相呼应。
又是满地红白的花瓣铺成了路,像新人成婚时撒下的花路,半空中时不时飞下几片花瓣,优雅地落在树下之人的肩头。
那人没有回头,伸手摘下了肩上的花瓣,趁风一扬,花瓣又飞了,旋转着,飘舞着,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心。
“你来了?”那个扬花瓣的人道。
沉衍脑海中浮现了美丽安然的画面,和带着笑意的声音,而他醒来之后听到的声音,与他脑海里的声音极为相似。
这声音宛如清泉,瞬间浇醒了沉衍的昏沉。
他不敢置信地迅速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浓眉蓝目的成年男子,眉眼间有股说不出的浅浅的忧郁,让他看起来很有故事。
眼前男子的脸五官立体,像是雕琢过的,脸上的水滑到他的下巴处,随后滴落在沉衍的肩头。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是谁?
望玉川见沉衍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傻子都知道害怕,他却不忙着逃。
“我路过的时候发现你落水了,出于好心救了你,我的衣服打湿了,脱你一件外衣蔽体可以理解吧?”
望玉川是强行变回成人的样子,身体里的力量暂时抵挡着蚀骨散的毒,还得再过一会儿他才会又变回去。
反正沉衍不认识魔头忘行,装作路人骗一骗他,他准信。
沉衍想起来,但是还没力气恢复够,动了一下又躺回去了。
望玉川干脆把沉衍扶了起来,他是个孩子的时候,觉得沉衍长得又高又壮,现在他变为成人,却发现沉衍的体型跟自己也差不多,个子或许还比自己矮半个头。
沉衍靠在望玉川怀里,说了声:“多谢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嘴上是这么说着,他却在留意着望玉川的外貌。
望玉川怕被沉衍看出端倪,又怕自己被他盯穿了,便想找点话搪塞,“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沉衍发现自己收的孩子没了踪影,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立马撅起身,嘴里还念说:“遭了!”
望玉川的手指不自觉扣了扣耳朵,沉衍定是在找他呢。
沉衍在岸边寻找,看到船只就上去,望玉川忙把他拉下来,“你干什么?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水里救出来,这水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沉衍满眼焦急道:“侠士可有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他有没有事?”
望玉川摇头道:“没看到有什么小孩,水里就你一个人,方才我看着有人骑马抱着个孩子走了,脸上有点小伤,你不会是在找他吧?”
沉衍松了口气,随即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抱歉,我被水呛糊涂了。”他亲手把望玉川交给颂轻羽的,怎么能不记得呢?
“你啊,赶紧回去吧,再着凉了就不好了。”望玉川挥了挥手,在岸上随便扯了个什么巾子,披在身上就走了。
沉衍上前追了两步,奈何实在追不上,便道:“侠士可留姓名,他日我定当报答。”
望玉川刚走了没几步,身体就开始疼了,再留下去,怕是立马就要现行了,要是被沉衍知道,那颂轻羽也就知道了。
颂轻羽知道,槐山王氏也就知道了,槐山王氏知道,其他的几家仙门都知道了。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望玉川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沉衍坐下,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侠士好生潇洒!
坐了一会儿,等到力气渐渐恢复了,他便朝着告示栏走去。
今天的事好奇怪,刚才还记得的那些模糊的画面,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
颂轻羽没有找他,或许是觉得自己肯定没救了,水里又有不干净的东西难以制服,所以才决定回去的。
也好,自己本来就是走运才捡回了一条命,要是颂轻羽也被自己连累,他百死难赎,更幸好,望玉川被颂轻羽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风一吹,明明是热天,沉衍却不禁打了个哆嗦。
尹周英宅中,颂轻羽晕在了床上,他同自己的亲信岁寒站在旁边看了看,转身后叹息一声。
岁寒一身黑衣,平常看起来总是严肃,尹周英一叹气,他更为严肃了,“大人不必担心,他只是晕倒了。”
“落水捞起来的人怎么样?”
岁寒说:“大夫已经诊断过了,无碍。”
“那就好。”尹周英转头,又颇为忧心道:“唉,看来老天爷是不让咱们安生了。”
“大人,恕属下直言,槐山…并不可信,况且他们两个人,还带着个孩子,看着都不靠谱,大人您对他们的期望过高了,再等几天,南岭那边的人就来了。”
尹周英不置一语。
身后的颂轻羽从床上爬起来,岁寒敏锐察觉到他醒了,转身警惕地看着他。
颂轻羽的表情带着不满和疲倦,他强忍着眼睛传来的不适,一步步上前。
奇怪,那个着黑衣的人,他的身形轮廓,怎么好似金灿灿的?冷酷的表面似乎透露着几分深沉。
岁寒跟他视线相交,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一把剑比谁更锐利,面对颂轻羽视线的逼迫,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位公子,您醒了?”
外面忽然跑进一个人,气喘吁吁道:“大…大人!与白衣仙人一起的那位公子回来了,回来了!”
尹周英刚要询问一下颂轻羽的情况,听到这消息,立马转身向外。
颂轻羽失落的心情和犀利的眼神,很快变得欣喜跟柔和,“他回来了!”
说罢,他飞快地绕开尹周英和岁寒跑了出去。
“轻羽师兄!”
颂轻羽热烈地迎上去,一把抱住了浑身湿透的沉衍,欣喜若狂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沉衍被颂轻羽抱着,但他一直在留意望玉川的身影,却只看到了尹周英等三人。
他推开颂轻羽,“怎么不见玉川?”
颂轻羽这才想起还有个望玉川,反问:“他跳下水救你了,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什么?”沉衍头顶如遭晴天霹雳,“我并没有看到他,我是被另外一位侠士救上来的,那位侠士说看到你把玉川带回来了?”
颂轻羽:“他……”
尹周英见他们说得费劲,走出屋子下了台阶,“那位小公子没有回来,说是已经沉在河里了。”
沉衍只觉得双腿无力,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后退两步,“不可能……”
他又回想起拯救自己的那位侠士,难不成是那位侠士为了阻止自己再次下水而骗他?
“不,不行!”
颂轻羽:“你说的那名侠士是什么来头?”
沉衍:“他没有告诉我姓名,走了。”
颂轻羽带着猜测的语气:“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以厚河如今的危险程度,是无人敢下水的,既然是敢下水的侠士,必然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他能跳进水里救你,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说明他的本事还很厉害,不至于发现不了望玉川啊…”
沉衍不愿意听这些,他只想知道望玉川的下落,咬着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转头看到颂轻羽和自己的马匹,上去抓了火钳,手腕不禁沉了一下,他增加了些力道。
不知道怎么,以前他觉得这火钳轻如鸿毛,现在这火钳却有了重量。
沉衍掂了两下,清晰感觉到跟以前不同了。
颂轻羽走过去,先是看着沉衍,随后视线转到火钳上,最后停留在他的手上,“怎么了?”
沉衍:“没什么,可能是刚死里逃生,觉得火钳重了些。”
“你要去哪儿?”
“找玉川。”
“以你现在的身子,你能去哪儿?你没把望玉川给找到,你自己就先挺不住了,你留在这里休息,我去找。”
“不行,我必须去。”说罢,沉衍上了马,“驾。”
颂轻羽也连忙上马,满脸的担心和无奈。
尹周英上前去,“仙人,劝那位公子留下来吧!他需得找大夫好生医治!”
颂轻羽深知沉衍的性子,拱了拱手道:“有劳大人,但我师弟担心弟弟,找人之事刻不容缓,不过大人放心,在下揭了令,就一定会履行承诺,驾!”
到了码头,沉衍找了一只船和一杆竹篙,颂轻羽快马奔至此处停下,在沉衍即将登船的时候拉住了他,“不可!你方从水里出来,不能再出事了!”
沉衍担心望玉川的安危,恨不得跳下去,他已经算是很有理智了,不然早就栽头下去了。
“那怎么办?”
颂轻羽一使劲将他拉了下来,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思考了一会儿,说:“这水里的怪物其实全是怨灵,上次我们太过鲁莽,但也探了虚实。”
“这河里怨灵个个怨气深重,单凭刀枪剑戟是拿不下他们的,若他们怨气重生,更为不妥,为今之计,只有先询灵。”
沉衍:“什么为叫询灵?”
“问那些怨灵生前遭遇过什么事,可有什么未了结的心愿之类的,我们可以跟他们做交易,我们帮他们完成心愿,他们为我们做事。”
沉衍:“能行吗?”
“总比贸然丧命的好。”
沉衍吐出一口气,“好吧,需要怎么做?”
颂轻羽把挂在马上的包裹拿下来,取出了一个香炉,他将里面的香点燃,空气中传来清新宜人的香气,让人一闻,心中便再无波澜。
颂轻羽:“这是心息香,在与怨灵沟通时,偶尔会受到怨灵怨意的影响,未免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便以此香作为辅助,帮助我们凝神静气。”
“好。”
“现在你可先盘腿坐下,静心。”
沉衍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接着缓慢地呼出去,闭上了眼睛。
颂轻羽道:“询灵需要三人成组,一人询灵,双人护法,现在我们条件有限,就由你来询灵,我来给你护法。”
沉衍点了一下头。
颂轻羽静下心来,把剑插在香炉前面,心息香的烟线旋转攀上了剑身,随后缠上了剑柄,在剑柄之上形成一根细细的、雾白的线条,约为一食指的长短,在烟线尽头因风散去。
颂轻羽轻念:“厚河怨灵请听,愿往生者前来,不往生者灭。”
二人一坐一站停在河边上,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风吹得他们的青丝和衣衫微微摆动,明明是白天,却万籁俱寂。
不知等了多久,河面上终于冒出了一个黑团,他慢慢地靠近了沉衍和颂轻羽,一个黑团冒了出来,身后又跟来了两个黑团。
颂轻羽轻声对沉衍道:“睁开眼睛吧,你可以看见他们了。”
沉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黑团化成了人形,个个都还保留着死前的惨状。
沉衍吓得心脏狂跳,屏住了呼吸,幸好颂轻羽的手掌安放在他的肩膀上,又有心息香围绕着,他才能又静下心来。
颂轻羽:“你问吧。”
沉衍道:“来者何人?”
一个浑身都是血的怨灵上前道:“我叫牛生,是一个商船的护卫,因撞破了老板跟老板家小姨子的好事,便被杀人灭口,丢在了厚河之中。”
另外一名女子手腕上和脖子上带着又轻又紫的伤痕,“公子好,奴家本是厚县富商崔家的佣人,崔家的少爷强了奴家,但奴家已有夫郎婆家,婆家以为我见利忘义,不顾廉耻,便叫人把我活活勒死。然后丢在这又冷又凉的河里。”
下一个说话的是一个老爷子的怨灵,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我老头子叫吴天,我有个儿子,他抛妻弃子,取了个京城贵女回来,还分了家,不认我这个爹,我去找他理论,他竟直接将我手脚缚住,将我丢在河里淹死,可怜我的儿媳妇和孙子…”
老人的怨灵潸然泪下,但是却看不到一滴眼泪。
沉衍:“你们为何在此作乱?”
那名女子忙解释:“公子,作乱的不是我们,我们一直都是老实待着,虽然心有怨言,可也只是诅咒害我们的人,并没有谋其他人的性命。”
沉衍:“那是谁?”
三个怨灵面面相觑,看起来并不敢说。
那死去的老头子道:“具体也不清楚他们是从何方来的,只记得一天夜里,不少人被扒了衣服,光着身子丢到这河里,刚开始他们成群结队,只说再不愿成试验品,接下来没几天,他们就越来越暴躁,遇到过往的船便只害不饶。”
也太奇怪了,这里头必有许多秘密,沉衍心想。
那个被杀害的青年男子道:“我认得公子你,你就是之前落水的那位公子,抓你的就是那些暴躁的人。”
颂轻羽心道:不是人,是怨灵。
沉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想着,或许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望玉川的下落,“那你们可有见过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蓝眸白衣。”
那女子思索片刻后摇摇头,忽尔灵光一闪又道:“好像见过,可他不是上岸了吗?”
老头子突然道:“蓝眸的孩子没见到,倒是见过一个蓝眸的男人,那个男人杀了几个作乱的人,救上你就走了。”
居然也是蓝眸,颂轻羽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蓝眸并不常见啊?
沉衍心中一惊,侠士杀了那些怨灵?
“这么说你们也没看到那个孩子了?他是没有沉在河里,对吗?”
那女子道:“公子且放心好了,我们不曾见过一个死去的四五岁的孩子,想来他定是没事的,不然早就变得跟我们一样了。”
沉衍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能稍稍放下,那么望玉川到底在哪儿呢?混乱之中失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年轻男子道:“公子,我们回答了这许多,是不是也该…”
沉衍回过神来,“抱歉,你们都还有什么愿望吗?”
那女子跪下:“还请公子代奴家写一封书信传至南村二队的张刚,表明奴家的清白,不要让奴家的孩子误会他的亲娘。”
沉衍:“好。”
老爷子道:“我老爷子只想请公子去花明路那家卖果子为生的女子家里看一看,如我儿媳妇和我孙子安好,我老头子死也瞑目。”
沉衍:“如您所愿。”
那年轻男子摸了摸头,“其实被人杀了哪儿有不恨的,只是我从小孤苦伶仃,主人家平时待我也极为宽厚,要说就是说我运气不好,怎么偏偏撞见了这事。”
“公子,我有个心仪的姑娘,出来之前我曾交给她一枚雀舞玉佩定情,她是个痴情忠义的女子,所以我想请公子帮我告诉她,不要再等我了,地址在扶衡朝辞县的流水镇,叫殷红。”
沉衍心中很是感慨,“好,我答应你。”
沉衍:“你们需告诉我,那些作乱的怨灵一般聚集在何处。”
那老爷子道:“公子,救你的那个人杀了不少人,那些被杀的人虽说已经灰飞烟灭,但还有很多,近两天没什么船只,他们会往富商崔家的后池去。”
颂轻羽:“崔家后池?”
那女子说:“崔家修后池的时候,特意挖了一通道将河水引进去。”
颂轻羽:“好了,答应你们的事三天后完成,还请几位时刻帮我们盯着那群怨灵。”
颂轻羽手一扇,心息香就灭了,镇嚣也收了回来,与此同时,沉衍也看不见那些怨灵了。
沉衍起身问:“他们怎会去崔家后池?”
颂轻羽把东西收好放回马上,“看来咱们不得不把这件事解决再走了,崔家是一定要去的,衍师弟,你着急去淹云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