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萧竹喜欢安瑞叶在床上时压抑着的呻吟和抽泣。他觉得这是这个模样平平无奇，身材普普通通，性格温温吞吞的人唯一动人的时候。
大多数时候，安瑞叶不会跟他有多余的身体接触。他说过，他不喜欢搂搂抱抱，也不希望在身上留下奇怪的痕迹。安瑞叶一般都仰躺或俯趴在床上。今天是个例外。
客厅里的灯关了，只有窗外从对面住户那儿传来的光，不足以使人看清彼此的样貌。安瑞叶坐在他腿上，被他扶着腰。他的两只手一个把住了沙发靠背，另一个撑在他的大腿上。临近结束，破碎的呻吟声难以抑制地散落在空荡的房子里。
萧竹很尽兴。他把还没缓过来的安瑞叶留在沙发上，进了主卧的浴室。客厅留了一盏昏黄的灯。
萧竹家里的沙发是真皮的，清理起来很容易。安瑞叶趴在沙发上缓了十分钟，慢慢爬起来，随便抓了件衣服披上，去了侧卧的浴室。他洗得比平时快。
萧竹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收拾干净，侧卧里也没有水声。大概跟往常一样，安瑞叶整理好就早早睡了。他坐在客厅柔和的灯关下查看了一遍邮箱，揉了揉半干的头发，上床睡觉。
两人没有共进早餐的习惯。但通常安瑞叶会早起一会儿，在离开前给他准备好。今天却没有。萧竹没有在意，他最近很忙。草草解决了早饭，照常去上班。
除了做爱，他们在生活中几乎没有交集，联系也只是安瑞叶单方面的。他会发消息说一些生活琐事。比如今天工作很清闲，下班可以看一部电影。比如家里的猫又咬坏了耳机线，很生气却舍不得打它；或者是又做了什么菜，味道还不错。萧竹有时会看，有时不会。回不回复全看心情。大多数情况下，他是懒得去回复的。
这几天格外的忙。除了完成工作，还有刚从国外回来的迟明。他忙着帮他找房子，适应新环境。他也没有想到迟明的公司会突然在国内投资建立项目，迟明跟他说要回国发展时，萧竹吃了一惊。
待一切处理妥当，已是一周以后。萧竹这才抽空翻起手机，令他意外的是，过去一周里，安瑞叶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这件事在他心里待了两秒钟，很快过去。萧竹拨通他的号码，打算约他周末见面。
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告诉他，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皱眉又试了两次，依旧如此。
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是被拉黑了。
他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机去洗澡。脱完衣服进了浴室才发现，沐浴露已经用完了。
安瑞叶跟他保持这种关系的几个月里，他没有再操心过冰箱里的食物，卫生间里的生活用品。猝然变化的现实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变了。
萧竹随便洗了个澡，心情越发糟糕。
他讨厌这种不告而别，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尊重。哪怕安瑞叶发条短信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顶多会问一句为什么。
萧竹的眉皱得更厉害了。为什么自己会想要问为什么？
安瑞叶留给他的信息太少了。又或许是他也没有去关注他。
住址，工作，他的朋友，什么也不知道。安瑞叶自己提过的那些事，不足以推断出他在哪里。萧竹一目十行，快速地翻看着他的朋友圈。
安瑞叶不是那种热衷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生活的人，朋友圈十天半个月才会更新一次。内容平淡简洁，逢年过节的问候占了大半。萧竹没有翻太久，很快在他两个月之前发的一张照片里发现了线索。
安瑞叶拍的是他家窗户，那一天下了雨。窗外，有个大商场的标志牌露出来了半个。这家商场在这附近只有一个。
次日是周末，萧竹一早到了那小区门口。从图片里只能看出来安瑞叶家楼层偏高，却不知是哪楼哪户。他在门口拦了个晨练的大爷，礼貌询问有个姓安的年轻人住在哪里。
兴许是过去一周的忙碌消磨没了坏运气，巧得很，这位大爷跟安瑞叶是一栋楼里的：“哦哦，小安啊，你是他朋友吧？他住十一号的顶楼，进楼得输密码，我带你过去。”
萧竹道了谢，跟着大爷进了楼。没有电梯，他只好踩着楼梯爬上六楼。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墙体斑驳，家家户户的大门上粘了一层又一层福字的粘胶。萧竹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屋里由远及近传来拖拉着拖鞋的声音。门一开，他看见了一个头发毛躁，身穿睡衣，眼神朦胧的安瑞叶。
他没见过这样的他。安瑞叶在他面前一向是得体的。可能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不得体，不过他在那种时候从来不看他。
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瑞叶像是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苍白的脸上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大，毫不犹豫地用力关上了门。
那门关得十分用力，砰的一声，震掉些许发黄的墙皮，带起的风扇到了萧竹脸上。
他这几天积攒的怒火终于爆发：“你这是什么毛病？”
门里安静了会儿，才传来安瑞叶沉闷的声音：“咱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
“哈？”萧竹被气笑了，掐着腰在门口走了两圈，“你这是在打发我？你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门内许久没有声音。萧竹站在阴暗的楼道里等了十来分钟，压抑的环境，莫名的态度，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他愈发烦躁，终于大步下了楼，用力的脚步震亮了楼道的照明灯。
萧竹本科毕业出来工作，四五个月前在本校遇到了研究生在读的安瑞叶。
虽然已毕业数年，他依旧有去图书馆的习惯。会注意到安瑞叶，是因为他在那里勤工俭学。周末两天，总有半天会看见他推着装满书的小推车，将借阅归还的书放回架子上。
他不是那种会让人一眼注意到的人。萧竹会记住他，是因为常常看到。他身上有种与书籍十分契合的气质，温和，宁静，内敛而不失厚度。他会仔细地整理好架子上乱放的书，偶尔碰见感兴趣的，会站在原地翻看几页，记住书脊的编号。
一个周末的傍晚，他跟着收工的安瑞叶出了图书馆；介绍了一下自己，请他吃了顿饭。他们喝了点酒。他请他去酒店住一晚，安瑞叶没有拒绝。
从那以后，他们保持着这种关系，直到安瑞叶毕业离开学校。不再去图书馆，他们改变了见面的地点和约会的方式，这期间从未出现过问题。
安瑞叶是个良好的情人。温柔，懂得包容，知道进退。萧竹认为他们会继续保持这种关系，至少短时间内，他没有和对方分手的打算。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次日是周末，萧竹刚完成一个项目，老板给他多放了两天假。从安瑞叶租的住处离开后，他去餐馆点了几瓶酒。老板是熟人，还打趣他今天怎么一个人，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萧竹诧异地看着他。
“干嘛这样看我？你们俩每回来都有说有笑的，还相互夹菜剥虾，又说什么吃完了去你家我家还是酒店……哎哎，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来这么多回了，总能被我听见一两回吧。你看啊，你对象那么老实一个人，肯定是你惹他生气了。不去哄哄，一个人搁这儿喝什么闷酒？”
萧竹又灌了几口酒，冷哼一声：“我惹他生气？我他妈的什么事没干！给我玩失踪还甩脸色，谁伺候他个小祖宗！”
老板啧啧两声，摇头端着啤酒走了。萧竹菜没吃多少，啤酒喝了三罐，察觉到有些醉意，便收拾了东西回家睡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甩甩头拿起手机一看，唯一一条消息是迟明感谢他帮忙，想请他吃饭。他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边，片刻后捞回来，回复一句知道了。
迟明定的是中式古典风格装修的包间，萧竹提前到了，在椅子里仰头望着画了壁画的屋顶发呆。他跟安瑞叶吃饭，从不来这样的餐厅；学校食堂是最频繁的地点。
萧竹喜欢迟明，现在仍有好感。
迟明是他的大学室友。温柔、爱笑、脾气好，成绩也不错。交过女朋友，毕业时因为异地而分手。他去了国外，今年才回来。
迟明点的菜都是菜单上卖得好的，点了几个，把菜单交给萧竹。萧竹顺着推荐点了下去。从前的记忆渐渐模糊，他们现在对彼此的口味一无所知。
女服务员接了菜单甜甜一笑说请稍等，萧竹漫不经心地点头。
他们聊一些平常的话题，哪怕随便出去找一个陌生人，聊这些也不会显得失礼。萧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象如果坐在对面的人不是他是怎样。一顿饭下来，他走神了好几次。
迟明在餐馆门口跟他告别，笑着说：“看你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他打算去开车，又转身过来，“对了，我前两天去你家拿钥匙，看见文学院的那个学弟了。好几年了，你们关系倒还挺好。不过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我当时急着走，没跟他说话。”
上周他帮迟明找好了房子，出门却忘了拿房东给的钥匙。迟明去公司找他，他当时忙着开会，就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他让他自己去拿。
萧竹忽然发现，安瑞叶不声不响地离开正是在迟明去他家拿钥匙的第二天。
他不禁问：“你认识他？”反应过来又道，“……好几年了又是怎么个说法？”
迟明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大学那会你在图书馆丢了耳机，是他给你送回来的。之后偶尔来一次给你带饭什么的，你大三流感发烧，还是他给你买的药。我一直以为你俩是好朋友，你都知道来着。”
萧竹茫然：“不是你给我带饭、买药的吗？”
他大学期间从来没有见过安瑞叶，一直以为这些事都是跟他同寝关系又不错的迟明做的。
迟明笑道：“不是，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心细。不过他每回来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还以为他在别的时候联系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