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鞠露露和我同级不同班,放学之后我们约在高三部楼下见面。
呦,海草,几天不见变得走红毯似的,铿锵有力。我远远瞥她,看见她臂弯里亮瞎眼的樱花粉爱马仕,二十万左右,多少钱不重要,主要是不好买,我哥还挺花心思,对她。
娇嫩纯洁的颜色,要是六天之前说不定我会觉得鞠露露适合这个颜色,现在我觉得她更适合姨妈红,或者黑色,紫色之类的。
二十万的包,我也能给她买,但她从来不开口跟我要,在我面前清心寡欲,非得是我哥像打发妓女一样打发她才肯背出来炫耀。
“礼哥。”海草摇晃着招手。
我忍住了摸烟盒的冲动,大庭广众的,脑袋顶上还有监控,虽然校规形同虚设,但我还是不想营造出一种“鞠露露另攀高枝我被甩伤心挽留”的气氛,想到这我有点不耐烦,“有事?”
她好像还挺委屈的,受够了我的冷淡一样,小情人撒娇的语气,“我没和泊新哥在一起,你别生我的气。”
“你能不能别叫他哥?”我烦得要死,从她嘴里听见周泊新的名字和哥这个称呼就烦得要死。
鞠露露弯起来唇,露一丝莹白的牙,笑意盈盈,挎着爱马仕想来挽我的胳膊。
看她得意的表情我就知道她误会成我吃醋了,肯定是在心里上演什么我爱她到海枯石烂心甘情愿接受一切甚至愿意为了她和我哥反目成仇的剧本。言情小说看多了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玛丽苏女主?全世界的男人都无脑为你放弃一切。
我有时候觉得一些女人很不可思议,是她自己非要为自己明码标价二十万,又想来找什么冰清玉洁的“爱情”,扯淡。
我突然觉得我那天确实说错话了,是鞠露露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物件,摆盘上桌,在吧台上摇摇欲坠。摇摇欲坠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踩在悬崖边上的底线,纵身一跃,就跳下去了。我哥比我清楚,我还愚蠢地以为自己在谈一场不掺杂金钱的恋爱呢。
“二十万”大发慈悲一样开始向我解释那晚的事情,“礼哥,你听我解释。那天……我也喝多了,他让我离你远点,让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见面……”
“爱马仕,我哥给你买的?还答应你什么了,捧你当网红还是直接送你进娱乐圈。”我打断她的话。
鞠露露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臂弯里的二十万,不死心,“他见不得你好,见不得有人爱你,礼哥……”
我立刻笑出来,“这就没意思了,鞠露露。拿了好处就赶紧滚蛋,我的家事轮不着你插嘴。”
我觉得没意思,觉得烦。
讨厌鞠露露自以为是的“告密”,她还以为自己知道了多劲爆的豪门八卦,揣着这个“秘密”想从我和我哥这儿得到两份好处。
我哥讨厌我,不希望我过得好,废话。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让他上我女朋友,用大成的话说他有资本同时包养七个情人,没必要到我面前恶心我。很多人不喜欢难听的实话,我也不喜欢,所以想让鞠露露赶紧从我面前滚蛋,带着她的爱马仕和璀璨星途。
周围的小声议论越来越多,这学校里很难有不认识我和鞠露露的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俩已经分手了,闹不好以为现在是分手现场。
看样子鞠露露也不想闹得这么不愉快,毕竟她以后是要当网红的人,这应该属于黑历史的范畴。她匆匆扯了扯自己的二十万,寻了个优雅的角度将二十万对上不知道谁举起来的手机摄像头,压低声音对我进行最后的告诫,“算我自讨没趣。但是陈礼,你根本不了解周泊新。”
陈礼,周泊新。
海草放弃了自己的伪装,露出来本来的面目:钮祜禄·海草。她还是飘飘摇摇的,踩着依旧婀娜的步子,走红毯一样走了。妈的,我后知后觉骂自己,站在原地发什么呆,这模样还是像我被海草给甩了。
我哥的车不在家。
今天他也没回来,我拎着书包面无表情回家。
我哥一般不会回家。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哥在外面买了套自己的别墅,当时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回丽水苑来,以为他巴不得离陈志远再远点,最好直接离开麦城。好在那一年家里发生了件大事,他乐得回来看热闹,看陈志远发疯一样想掐死我;看陈志远跳梁小丑一样吞了几十片安眠药,被拉到医院里洗胃又活过来;看这个他始终是外人的家差点分崩离析。
其实从那时候我就发现了,周泊新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不是人,他是判官。一定要将有罪的人统统推进地狱,将那写满了生前过错的本子抛到你面前,听跪倒在地的人哀哀求饶,忏悔自己的罪,而他铁面无私。我要是聪明的话最好离他远点,于我来说周泊新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是污浊不堪的浑水。
那时我十六岁,也就是两年前而已。
能记得他靠着二楼的楼梯,手里端着白色的咖啡杯,欣赏话剧一样悠然自得。看马戏团里用自己的生命为赌注钻火圈博他一笑的狮子似的看我,居高临下,温热的拇指蹭我颈边被陈志远掐出来的红痕,抬起手之后拇指和食指交错在空中碾了碾,好像在回味什么。
我像被渣男PUA了,两年前我还不知道这个词,现在我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人生来犯贱,不然怎么会被PUA这么彻底,我和我哥之间建立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奖罚机制,我费尽心机讨好他,他有时候宣判我的死亡,有时候予我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奖励。我甘愿被他惩罚,因为太期待这之后的奖励。
鞠露露以为我不了解我哥,我不好意思说我太了解他了,他道德败坏,连伪装都不屑。
进门看见我哥的背影,穿着单薄的睡袍,宽阔的肩将松垮睡袍撑起来。
我吓了一跳,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忘了脱鞋。
明明没看见我哥的车,竟然在家,而且是这种打扮。他以前很少穿成这样出现在客厅里,他穿成这样好像这里真的是他的家。我哥听见动静,转过头看见我,他偏了身子我才看见他站在咖啡机面前等一杯咖啡。
“哥。”我下意识叫人。
“嗯。”
我叫完了人就开始低头换鞋,习惯了我哥不理睬我的示好,视我为空气。一边换鞋一边还觉得有点委屈,有点生气,按照常理来说,他前几天干了那种事,现在理应是我站在道德高点上。但奈何和我对峙的人是我哥,他压根没有道德,没有道德的人永远站得最高。
我换鞋的手猛地顿住,眨眨眼飞速站直身子,没听清楚他刚刚是不是应我了。我一时有点慌神,觉得这个客厅哪儿都好,富丽堂皇,就是缺个能收进去声音的监控。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嗯”,还是我幻听了,因为太想听他说一句“嗯”。
我得赶紧再说点什么,“哥,你今天怎么在家。”
说完就觉得自己傻逼,听起来像赶他走一样,就算他刚刚真的应了现在估计也不想搭理我了。
就听见站在厨房的人轻声笑了一下,“不想看见我?”
真说话了!还笑了,对我笑了?他这一笑我能不在乎这一刻之前的所有事,亲情被我强行拉扯到最美好的极致,这就是我哥的奖罚机制,前几天他狠狠惩罚了我,现在又给我一点甜头。我知道我像个舔狗,像个病态的求爱者,但我的心理医生也说这没关系,如果这是我减轻心里背负的负罪感的有效方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一滴咖啡落进杯子里,“咚”一声,黑色的水滴投入黑色深渊的怀抱。
我哥转过身面对我,睡袍被他随手一系,已经不太牢固,能看见黑色的内裤边。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弟弟亲眼见过自己的哥哥上床,如果真的有这种人,他们是不是也会从此之后不敢再看哥哥的身体。从睡袍的缝隙里露出来的一丁点锁骨和小腹,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说,我觉得性感得要命。
我此刻才真的从心底认同大成说的话,我哥有资本同时包养七个情人,不需要休息日,甚至七个情人之间也不会互相争风吃醋,只忙着怎么才能孔雀开屏吸引我哥的注意。我一不小心把自己代入了情人的身份,瞬间觉得无措,对面这么一个人完全束手无措,他明明看起来浑身都是死死压抑住的荷尔蒙,偏偏一潭死水一样百毒不侵。
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他的欲望怎么发泄?用手?约炮?
“嗯?”我哥已经快要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可能十厘米还要多,看我的时候眼神往下,像审视。
什么?我猛地回神,不知道他这个疑问的音调是想问什么问题,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没回答他“不想看见我”的话,连忙摇头,吐了一口气,视线偏开。
“不是,你不喜欢回家,我有点意外。”我老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