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凌宓和程诺是高中同学,高一军训的时候,两人代表各自方队唱军歌,唱着唱着就眉来眼去地勾搭上了。
他们大学经历了四年的异地恋,大三那年凌宓在学校发高烧,人一旦生病就会变得特别脆弱。
于是凌宓烧得迷迷糊糊地给程诺打了通电话。
程诺当时正忙着参加数学建模大赛,就随口敷衍了几句。因为在程诺看来,普通的感冒发烧都不是病,就算不吃药,熬个几天也还是会痊愈。
可凌宓的心思极为敏感,这随口的一句敷衍,他就受不了了。
第二天就要跟程诺分手,程诺觉得很委屈。后来他也知道自己错了,连续三个月横跨几个城去找凌宓复合。
凌宓后来也琢磨过来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之所以变成分手的导火线,只能是因为两人异地恋的原因。
他和程诺都不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又各自是彼此的初恋。所以,在程诺最后一次去找凌宓的时候,他实在端不下去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眼前的程诺,挂着两个黑眼圈,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凌宓鼻子不禁一酸,一头扎进了程诺的怀里。
那晚,两人在凌宓学校附近的宾馆开房了。
以前,他俩为了争夺上下地位,谁也不肯妥协,每次都互相撸撸了事,顶多互相口几次,所以,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真正意义上的做 爱一次也没成功过。
可这回不一样,二人刚踏进宾馆,程诺眼圈通红,像着了魔一样,狠狠把凌宓压在床上。
等他反应过来后,双手已经被程诺用不知何时准备的手铐给铐在了床头。
程诺当时趴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凌宓,这辈子你跑不掉了,我这就给你盖上戳。”
凌宓一听大惊失色,刚一挣扎,头顶的铁链“刚啷刚啷”响个不停。而且他发现,自己越是挣扎,程诺那狗东西越是兴奋。
他怒骂了一句:“你他妈的给我轻点!”
……
打了一夜的炮之后,两人和好。
后来凌宓试图翻身小受把攻当的时候,一次都没得逞过。
起初,程诺说自己得了痔疮,疼得厉害,凌宓一心软就放弃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程诺的痔疮就一直没好过!
那是至今为止,他们唯一的一次闹分手。
后来大学毕业,二人一起去了北城工作。而且一毕业,双方家长正式见面,吃了顿宴席。请来他们各自家中主事儿的长辈发表了几句感言,两人就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国内没法办婚礼,那次宴席就相当于订婚仪式。
订婚的时候,双方父母都准备了满满当当的聘礼还有厚实的红包。彼此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收下对方的聘礼……
两家长辈都爱面子,谁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是在下面的一方,铁了心这聘礼坚决不收。后来,经过第三方调解,两家人把所有的聘礼换成了现金,全部塞给了两个儿子。
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两家人在老家时常走动,偶尔还一起组团去旅游。
程诺和凌宓每周至少一次会跟家里的老爸老妈开视频,家里人也很理解他们,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催过他们要小孩,而程诺和凌宓更是没这个打算。
他们两个谁也不能接受对方的精子跟不知哪的女人的卵子交融在一起。索性,二人养了一猫一狗,小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这种见安逸平凡的小日子,凌宓原以为会过一辈子,他喜欢这种状态,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可是,这种状态就在今天被打破了。
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十周年纪念日。
凌宓今年的年假还没有休,他一早就跟老板请假了,明天他就开始愉快地休假。
下班后,他开车顺路去超市买了牛羊肉和蔬菜。
最近两个人加班都很严重,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经常早晚都见不着面。他今晚打算要给程诺一个惊喜,他要亲自做一桌子菜,他还买了蛋糕和红酒,就连那某某大尺度的情 趣内衣他都提前藏在了枕头下面。
两人老夫老夫了,也早就过了说情话和浪漫的年纪。
可偶尔来这么一次,两人还是会老脸一红,宛如热恋。一想起枕头下面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情 趣内衣,凌宓就忍不住有点激动。
上班真是一种反人类的骚操作,实在是太忙了。距离两人上次做 爱,已经快一个月了。
凌宓现在就迫切想看到程诺变身两眼放光的饿狼,而他就是程诺的小甜点!
当凌宓兴致勃勃地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程诺从侧门进去。
他心里一阵喜悦,心道,今天竟然没加班?难不成自己低估了程诺的记性?看来,他还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的。
就在凌宓悄无声息地走近,想要吓他一跳的时候,忽然一个大波浪的女孩,甜甜地喊了一声:“诺哥!”
随即,女孩亲昵地挽住了程诺的胳膊,胸前的大波涛时不时蹭着程诺的胳膊肘。
而程诺则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顶,那温柔的眼神,像一根毒刺扎在了凌宓的胸口。他这才意识到,像这般愉悦的微笑和柔情似水的眼神,他有多久没有在程诺的脸上见到了?
他高中就知道程诺是个双,但是在一起十年了,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着他预想的轨道走下去,而程诺也永远是他的人。
然而此刻,凌宓就像一个外人一样,遥遥地站在人群中,视线紧紧落在程诺和那个女孩身上。手中提着的蔬菜和牛羊肉,好像在无声地嘲笑他。
凌宓感到从未有过的局促和难堪,家里的蛋糕和红酒他得赶紧回去丢掉,还有枕头下面藏着的情 趣内衣也得赶紧丢掉……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发颤,再抬起眼皮的时候,恰好看到程诺在女孩的额头浅浅印上了一个吻。
“!”
瞬间,他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散落在地,程诺爱吃的西红柿无辜地滚落在人群中,程诺爱吃的羊肉卷此刻被路人踩得凌乱不堪,还有程诺爱吃的冰激凌,也摔得不成样子……
正是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当他被人流撞倒在地的时候,身边忽然围上来两只狗狗,一只狗很热情地在舔他的鞋子,还有一只狗叼着羊肉卷像中了彩票一样,躲在角落撕咬起来。
凌宓十年的坚守,就这样被打碎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程诺不爱做饭,他就做,这一做就做了近十年。
程诺现在管理着一家公司,加班比他多。所以他每天早起半小时去遛狗,晚上他回来得早,再去遛狗。家里的猫粮和狗粮没了,他就赶紧补足。程诺至今都不知道家里的猫粮和狗粮是什么牌子。
凌宓自认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对爱人忠诚不二,有始有终。他现在就想去问问程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样想着想着,凌宓就忘记了自己此刻应该回家丢掉那些可笑的东西,而不是冲过去质问程诺。但是,他的理智在被巨大的愤怒和悲伤一点点吞噬……
他拨开拥挤的人群,沿着刚才的视线冲了上去。
凌宓觉得自己发疯了,像个怨妇一样,太难看了。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希望此刻有人能拉住他,让他不要这么丢人现眼,可是并没有人。
直到他红着眼睛冲到了程诺的面前,女孩依旧挽着程诺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染着艳丽的指甲油,超短裙把她的腿衬得愈发的修长。
女孩先是一愣,好像没想到会遇上凌宓。随即,女孩的手挽得更紧了,还嘟着嘴看了一眼程诺。
程诺看着眼前的凌宓,双眼猩红,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狼狈极了。一点也没有了多年前的年少傲气。当他对上凌宓那双愤怒的眼睛时,并没有松开女孩的手。
他的眼里没有出现凌宓想象中的愧疚和慌乱,反而一副“你看,就是这么回事”的坦荡。
“程诺,你不配拥有我。”凌宓哑着声说完,一拳砸在了程诺的脸上。
程诺被他这一拳捶得嘴角渗出了血,但他没有生气,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活该。
当年,他为了追到凌宓,不惜跟家人闹翻,逼着父母接受这段并不被世人祝福的恋爱。凌宓在他的世界里谁也代替不了,哪怕眼前的这个女孩,也是如此。
然而此刻,程诺只是蹙了蹙眉,烦躁地看了眼凌宓,只见一向骄傲的人,此刻脸上挂满了泪痕。
“回去吧,别丢人了。”
程诺淡淡地开口,余光还扫了眼身旁的女孩。
这让凌宓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厌恶极了此刻的自己。程诺一句解释都没有,一句解释都不屑给他!他十年的感情还不及程诺此刻的面子重要,太他妈可笑了!
凌宓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很大,引来周围很多人围观。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在录视频,准备发某音。
程诺眉心皱得更甚了,他一手揽着女孩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凌宓像个傻子一样,蹲在地上控制不住地笑,可眼泪就跟决堤一样,他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更没有受过这般侮辱。
渐渐地,夜幕愈发深沉,身边月星人稀。秋末的夜晚渐渐发凉,只是今日比往常更加刺骨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凌宓决定还是先回家。
他笃定程诺今晚依旧会“加班”,而且这次可能还会在外通宵。
他必须赶紧回去把家中那些可笑的东西统统丢掉,那些东西就像他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一样,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
于是,他发疯一样地在路上狂奔,闯过了不知几个红绿灯,好像晚一秒都会要了他的命。
“嘶——!”耳边是汽车刺耳的鸣笛和司机的辱骂,可这些渐渐地他就听不到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必须要快点回家把那些东西丢掉!统统丢掉!
凌宓到家的时候,鞋子跑丢了一只。
大晚上的家里竟然虚掩着门,难不成程诺回来了?还是说他带着那个女孩回家了?不行,绝对不可以,他有洁癖。
当他冲进卧室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只有程诺穿着睡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
凌宓心里一阵忐忑,程诺这是什么意思,特意为他留门?
难道后悔了?怎么可能……
他现在是总裁,再也不是那个为了见他,连续三个月奔波异地的少年程诺了。
凌宓小心翼翼地在家里转了一圈,冰箱里没有了蛋糕和红酒。他又悄悄回到卧室,趁程诺翻身的空隙,摸了摸枕头下面,空空如也。
呵呵,原来程诺早就把那些碍眼的东西给扔掉了。
这倒省了他的麻烦,真是体贴。
凌宓今晚不想睡在卧室,他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明天他必须得跟程诺说清楚,要分手也得各自体面,家里那边,他也会帮忙应付。
凌宓挣扎到凌晨五点,可还是困意全无。
他索性不睡了,然后来到了楼顶的书房,书房跟他早上收拾的时候一模一样。夜晚,写字台上的绿植看上去有种神秘感,好像能听懂人的心里话。
这间公寓是他俩当初一起出钱买的,两个人都爱安静。于是就在买了最上面的两层,书房在二十层,还有个露天阳台,从阳台往下眺望,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江,夜晚经常有挂着霓虹灯的游船从江上经过。
凌宓轻轻一跃坐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他静静地凝望着楼下的繁华,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浓烈的悲伤,他曾经被程诺按在这个写字台上,两人疯狂地做 爱。
那时候,爱情是多么炽热,多么纯粹。
谁曾想到,对他那么痴情的程诺,最终竟然背叛了他。
凌宓现在的情绪已经稍微平静下来了。
至少,他现在可以理智、勇敢地去面对程诺的背叛。
他是凌宓,在名为“程诺”的漩涡中迷失了十年,他曾为了他放下了骄傲,也曾为了他习惯了烟火味。
可现实告诉他,再浓烈的爱,也禁不住时间的摧残。哪怕今天没有这个女孩,只要程诺有一丝丝的动摇,后面都会有什么别的人见缝插针,因为这条缝是程诺自己主动打开的。
不知不觉,凌宓竟然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一猫一狗,程诺应该是去上班了。看样子,程诺已经遛过狗了,起这么早还真是少见。
凌宓无聊得很,便大喇喇地下楼躺回客厅的沙发上。
他微眯着眼睛,想摸出手机给程诺发条消息。
他要大大方方,体体面面地跟程诺提分手。家里的财产也必须要跟他对半分,猫狗也得一人一只。
他必须要理得明明白白,谁也用不着欠谁。
可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手机在哪。凌宓垂着脑袋又躺回了客厅的沙发上,软软的,像个废物一样地躺着,放空的状态,真是难得的舒心。
这个沙发当初也是他俩一起去家具城挑选的,凌宓喜欢得不得了。
当天搬回来,刚摆放好,他趁程诺不注意,就搂住他的脖子,将程诺欺身压在了身下,试图翻身为攻。
可程诺怎么可能让他得逞,顺势给他来了个过肩摔,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沙发上。程诺得意地冲他笑笑:“想上我?学着点儿。”
然后程诺就压着他在这个沙发上做到大半夜,最后两人累得筋疲力尽,就地搂着睡了一夜。
想到这儿,凌宓心里一阵酸涩,眼尾不禁湿了。
到了晚上,程诺竟然早早就回家了。凌宓很诧异,程诺今天竟然不加班。
他歪着脑袋看着程诺一脸疲倦地进门,换上鞋,脱下西装外套,然后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
程诺全程就像没看到他似的,虽然程诺毫无顾忌地坐在他身边,还给他拿了罐啤酒,可眼睛就是不看他。而且一回来就冷着一张脸,明明犯错的是他,还要整出一副受害人的表情?
凌宓本来冷静了一天的情绪,又被程诺傲慢的态度给点燃了。
行,老子也不想搭理你。
程诺沉默地打开电视,找了一部恐怖电影。那是一部系列电影,已经连载多年了,是凌宓的最爱。
只是以前,程诺从来不会陪他看这种电影,因为程诺怕鬼。
可这会儿,程诺却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视看得出神。然后他看凌宓的啤酒迟迟不打开,程诺便主动给他拧开了。
这是在主动……示好?
凌宓身体一愣,随即扬起了脑袋,夸张地无视掉程诺的举动。他希望程诺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不是一再沉默,这些微不足道的举动只会让凌宓更加愤怒。
十年的感情,仿佛长成了他的骨血,想要彻底割舍,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程诺犯错了,他还是想要程诺的一个解释。
到底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还是真的不爱他了?
凌宓固执地认为,程诺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解释,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程诺如果想和好,那他就该摆出求和应有的态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冰冰。
一部电影演了一半,可程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抱起猫咪把脑袋埋在它的肚子上,猛吸一口。
凌宓看呆了,这个动作是他喜欢做的,他一直觉得猫咪身上香喷喷的,闻着特别舒服。可他每次这样做的时候,程诺总会很嫌弃地说:“脏不脏啊,啃一嘴毛,等下我不亲你了。”
每当这时,凌宓总会故意偷袭他,偏要用粘着猫毛的嘴去亲他,最后往往惹得程诺心痒难耐,把他摔倒在床。
“那个……你什么意思?”凌宓依旧扬着头,视线看向电视机屏幕,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你这算是求和?”
程诺没理会他,半晌,他只是轻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阳台抽烟。
这个既没肯定也没否定的态度,让凌宓更加火大了。
“程诺,我们谈下。现在今非昔比,你是大老板,家产我要跟你对半分,我会带走猫咪,狗子留给你,记得早晚遛它,不要偷懒!还有,狗粮的牌子自己去看清楚,别的牌子它不爱吃,记好了!……”
凌宓不依不饶地走到阳台,跟程诺隔着一步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关于分手的“事宜”,可程诺就跟听见似的,依旧优哉游哉地吐着烟圈。
凌宓看着阳台上站着的背影,忽然就感觉一向挺拔的程诺好像清瘦了不少。
……
凌宓再次从沙发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最近真的好嗜睡,还没跟程诺谈妥正经事,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夜里静悄悄的,凌宓又失眠了。
于是,他不争气地想去卧室偷看下程诺。毕竟一起相拥入睡多年,习惯了身边的温暖,乍分开,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烦躁。
他刚站起身,就看到一楼客厅的门虚掩着,程诺的生活自理能力真是太差劲了。
大半夜的不关门,万一进贼了怎么办?
凌宓走过去,悄悄把门带上了。
然后又溜进卧室,他有些感慨,明明是自己的家,此刻进卧室还要像做贼一样。
程诺睡着了,他的呼吸很轻。
凌宓走近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发现,程诺的脸色真的特别差,而且瘦了很多,这才短短两天而已,怎么会这么瘦呢。
程诺睡得并不踏实,他紧锁着眉头,额角频频出着冷汗,忽然从他紧闭的眼角淌出了两行眼泪。
凌宓站在床边,心中一阵慌乱,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程诺流泪了?好像真的太过久远了……他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凌宓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难掩酸楚,他低声嘟囔着:“如果……如果你知道错了,如果……你能跟我说句‘对不起’,我可能会……考虑原谅你,但是你得先道歉才行。”
他的声音并没能传达到程诺的耳中,因为他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有一瞬间凌宓特别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冲这个大混蛋喊出来,可是他倔强的自尊心并不允许他这样做。
第二天一早,程诺起床后没有去上班。
他一出卧室,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客厅紧闭的门上,那双颓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迈着大步有些踉跄地冲过去,来回用力拉了拉门把手,好像在确认门有没有坏一样。
凌宓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眼睛,跟看智障一样的看着程诺:“你梦游了?”
程诺没有理会他,依旧反复拉着门把手,然后他又哭又笑地绕着家里楼上楼下地跑了个遍,最后失落地又回到了一楼客厅。
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程诺靠着墙边脱力似的蹲在了地上,忽然双手抱头痛哭。
凌宓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程诺。
虽然他还在生气,可仍然忍不住担心极了。他想去安慰程诺,他的程诺不是这样的,他的程诺意气风发,眉眼间永远透着自信。
程诺这是……怎么了?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啊,为什么现在好像犯错的人是自己一样?
凌宓刚往前迈出一步,就听到程诺突然撕心裂肺地喊:“凌宓——!你他妈的在哪里?!……宓宓,你是不是回来看我了?不要走,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回来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你,我好想你啊。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所有的悲恸仅仅化作了一声声“对不起”。
凌宓大惊失色地站在原地,他眼眶盈满了泪水,不知是震惊还是悲伤。
他下意识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然后飞快地抬起头,跑到程诺身边蹲了下来,然后他用力抱住了程诺:“程诺……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在你眼前吗?嗯?”
凌宓紧张地又收了收抱着程诺的双臂。可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收紧,都感受不到程诺熟悉的体温。
“程诺,程诺?你看看我,我是凌宓!”凌宓松开了双手,他抓着程诺的肩膀,不住地摇晃着,他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不可能!我们昨晚还一起看电影,喝啤酒了!”
任凭凌宓如何嘶吼,程诺都像没听到一样,他的视线只是紧紧盯着客厅紧闭的那扇门。
程诺的脸上此刻一点生气都没有,明明是公司的总裁,号令着几百号人,他是意气风发的程总,是他骄傲得意的爱人啊。
凌宓沿着程诺的视线冲到客厅的门前边,挥着手对他喊:“程诺,我在这儿啊。你看到我了吗?你看到了对吗?!我是你的宓宓啊……”
说到最后,凌宓崩溃了,他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程诺的手机响了。
手机在地板的角落里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五遍的时候,程诺才缓缓站起身,把手机接了起来,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算了吧。”
凌宓还沉浸在莫大的震惊中,他不甘心地走到程诺身边,他还没有得到程诺的解释,他还没有好好教训这个大混蛋……
凌宓意难平,他放不下心中的怨,更放不下心底的爱。
程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他挂掉电话的时候,凌宓不经意间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023年3月4日。
顿时,他整个人毛骨悚然地僵在了原地,手脚一片冰凉。
他没记错的话,他和程诺的十周年纪念日是2021年10月28日。
可现在却是2023年?他是死了吗,还是失踪了?还是说这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
满肚子的疑问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他自认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甚至每年还会向山区孩子捐款,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好人吧。
命运不可以这么蛮横不讲理?
凌宓无暇再去看程诺,风一样地冲进了卧室。
衣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二人的衣服,就连顺序都跟那天早上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最后一层的隔间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包装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套令人面红耳赤的情 趣内衣。
凌宓不甘心地又跑到二楼的书房,他到处翻找线索。当他打开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时,白纸黑字的一份病历报告,瞬间让他四肢僵硬,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
右下角是程诺的私人医生沈罗的签名,签名时间恰恰是2021年10月26日,他们十周年纪念日的前两天。
最下面还有沈罗自己用签字笔写的备注,“胃癌晚期,已经扩散了,最多活不过半年,治疗的话或许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我建议你保守治疗,很遗憾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眼前的每个字,对凌宓来说都异常的刺眼。
他眼泪涌上来又压下去,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
最后,他红着眼再次冲到一楼,大步流星地来到程诺面前,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拳捶在了他的脸上。
可程诺依旧默默地靠着沙发抽烟,手边又多了一罐空的啤酒瓶。
凌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莫大的心痛席卷了全身,他好心疼啊。
他走过去紧紧抱住了程诺,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他终于崩溃地嚎啕大哭。
“程诺,你好笨啊。不要抽烟喝酒了好不好?”凌宓一边流泪一边伸手去夺他手中的烟头,可是并没有任何变化,“你都生病了……还喝酒,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你的道歉我……我都听到了,我原谅你,我说我原谅你了!你可以看到我吗?是我不好,我太粗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程诺依旧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往肚子里不要命地灌着啤酒。偶尔眉头紧蹙,那是他的胃在告警……
凌宓后悔极了,如果当初在程诺的胃不舒服的时候,一开始他就重视起来,可能就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程诺打开电视,又回到沙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电视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段视频,那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凌宓给他准备的生日祝福。
“程诺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专属床伴兼爱人----凌宓。”
视频里的凌宓脸上扬着笑,身上穿着一身华丽的西装,系着领带,像一位绅士一样对着镜头微微欠身。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恭喜程诺先生,又长大了一岁。我语文不好,肚子里没有多少华丽的辞藻,好听的话就不多说啦!下面请欣赏由凌先生为您带来的一段超级热舞!!嗷嗷哦——!”
说完,视频里的凌宓把西装的纽扣一粒粒地解开,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开始对着镜头扭动起纤细的腰肢,他时而还跟镜头那边的程诺挤眉弄眼地送秋波……模样既滑稽又勾人。
刚才程诺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忽然就有了笑容。
他笑得阳春十里,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晚,他喝多了,借着生日的由头,用彩色丝绸把凌宓包装成了礼物,凌宓一开始不想配合,还挣扎……可后来,醉酒的程诺趴在他耳边,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
“你是我今生最宝贵的礼物。”
“你是我今生最宝贵的礼物。”
当时,凌宓一听这句话,整个人像被上帝吻了一样幸福。
他索性心一横,任由程诺把他包装得花里胡哨,坏笑着把他丢在了大床上,然后没轻没重地开始拆礼物,两人折腾到大半夜,凌宓第二天就发高烧了。
想到这儿,程诺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紧紧闭上了双眼。
只是他的手不受控制似的扯开腰带,缓缓往下探去。他粗 暴的动作有些生疼,可这点疼偏偏让他多了几分肆虐的快感。
凌宓愣愣地站在程诺面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噗通”一声跪在了他腿边。
他试图去帮程诺,可他的双手即使附在那个位置,可还是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不要……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凌宓从未有过如此崩溃痛苦的时刻,他哭成了一个泪人,可不管他多么痛苦,他的爱人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了,他的声音哽咽,自暴自弃地说:“程诺,我不是在你面前吗?你可以上我啊。你想怎么折腾,这次我都答应你,我想你了。”
……
然而程诺终究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只知道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把那个他最爱的凌宓弄丢了。他每日每夜为凌宓留门,是他坚信凌宓还会回来,因为他害得凌宓含恨而终,他知道凌宓意难平。
可是,都快两年了,凌宓终究选择了不原谅。
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那天夜里,他接到那个可怕的电话时,他正驱车准备把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孩送回家。
那个女孩其实是演员,程诺人脉广,短短半天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糊涂,竟然会让凌宓整个人像坏掉一样,在下班高峰期满大街发疯一样的狂奔。
当年,他忍痛看过最后的监控画面,那辆卡车冲过去的时候,凌宓的眼神还来不及恐惧,他的眼里除了悲伤和失望,什么都没了。
哪怕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秒,他都没有来得及合上那双悲伤的眼睛。
自那以后,程诺几乎夜夜做噩梦,他梦到过各种时期,各种表情的凌宓,可不管梦里二人的交往是甜的还是酸的,到最后,都会化成一滩鲜红的血泊和一双失望透顶的眼睛。
程诺不甘心,当年他不忍心让凌宓承受即将失去爱人的痛苦。
可他更舍不得让最爱的人含恨而终啊,他怎么舍得。
当他得知自己病情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凌宓可以继续幸福快乐地过完余生,即使到时候身边的人不再是自己,只要他过得好,还能露出天真的傻笑,那自己就没有遗憾了。
可他高估了凌宓的承受能力,更低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如果,他能跟凌宓再见一面,他一定会紧紧抱住他,对他说:“宝贝,是我错了。我永远爱你,再也不放手了。”
只是,人生没有这么多如果,命运偶尔就是会那么蛮横不讲理。
他的凌宓,已经不在了。
程诺一直不喜欢化疗,他怕有一天凌宓回来不认识他了。刚才沈罗打电话催他去化疗,被他拒绝了。
因为当他看到那扇紧闭的门时,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那应该是半夜风太疾吹的,而不是凌宓。他的凌宓在那场车祸中,早已经丧生。只是这么久,他都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凌宓既然不会回家了,他做不做化疗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想着,程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抱着猫咪亲了亲,又丢给狗子一个它最爱玩的球。然后分别给它们打开了一个肉罐头,末了还摸了摸它们圆滚滚的脑袋。
这副温馨的画面,此刻却让凌宓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做完这一切的程诺,转身上了顶层的书房。凌宓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心脏忐忑地跳个不停。
程诺来到书房后,他打开了阳台的窗帘,瞬间一缕明媚耀眼的阳光洒了进来。
他摸了摸手边的写字台,脑海中在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不觉间他的眼角湿了。
凌宓眼睁睁地看着他踩在了阳台的护栏上,而脚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江。
下一秒,程诺张开双臂,迎着上空那万丈光芒,阖上了双眼,一跃而下。
耳边疾风经过,他好像听到了凌宓在喊他,可他知道那是幻觉,他再也见不到凌宓了。
“不要!!”
凌宓发疯一样地咆哮,发疯一样地去拖拽着他,可是程诺依旧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
“程诺——!你混蛋,你这个混蛋……混蛋……”
凌宓崩溃地跪倒在地板上,他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无助,他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
凌宓的视线早已模糊,当他抬起头,上空那缕耀眼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忽然也想体验一下程诺凌空跃下的感觉,他想要看看在程诺生命的最后一刻,眼中看到的风景。
当凌宓双脚踩上栏杆,闭起眼睛,张开双臂准备去迎接窗外那万丈光芒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他一句:“宓宓!”
他很确定,这个声音不是幻觉!
那个熟悉的声音……是程诺!
凌宓转身的时候再次泪流满面,当他看到眼前的程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还有程诺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他知道这就是程诺!
“下来吧,宝贝。”
程诺站在他面前,望着哭红眼睛的小可怜,轻笑着朝他伸开了双臂。
凌宓转身看向程诺,那一刻他身负万丈光芒,宛如神仙下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跳入了程诺的怀中,又欢喜,又委屈。
程诺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互相交织着彼此的体温,隔了半晌,程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宝贝,是我错了。我永远爱你,再也不放手了。”
凌宓压抑着心中莫大的委屈,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呜咽道:“你是大混蛋!”
说完,他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