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温野带着沈绍走出那个包间。
他们站在种满绿植的阳台上,夏夜的凉风徐徐轻吹向他们,带着属于考后的惬意,令人轻松又舒适。他们倚在玻璃上的栏杆上,俯瞰脚下都市夜景。
“还是不适应吗?”温野轻声说。
“……”沈绍先是沉默,而后像是忍受不了温野投过来注视的目光,他侧过头,微微垂目,从嗓子里传来压抑后的低语,喃喃说:“……对不起……”
“不,绍绍,”温野心疼地看着他,“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沈绍的目光抬起,他的眼眸隐隐泛有水光,不过被他强撑着,那滴脆弱始终没有低落,他藏起来了,连着他空洞无神的心。他将目光投向远处江边的灯塔,那灯塔是千年古迹,经过翻修后,现在是著名的打卡圣地。
夏天的夜晚总是吸引着人们走出自己潮湿温暖的巢穴,享受江边微风徐拂。现在灯塔下面已经聚集不少人,他们闲庭信步,和自己的爱人,亲人,在江边畅叙、散步,享受此刻静谧幽情。灯塔与月亮为伴,在黑夜里散发出点点光亮,为这座城市发散自己的余亮。
沈绍自以为他把自己的感情藏的很好,但是他的任何情绪、细节,都逃不过温野的双眼。温野心疼他,怜惜他,但他从来不是带着同情心去看他,从来不是旁观者,他是沈绍的人生参与者,是试图把他出带黑暗,逃离深渊的助力者。
温野走向前一步,靠近沈绍,他把手覆上沈绍柔软的发丝上,轻轻拍了拍,温声对他说:“绍绍,不是你的问题。你看,我碰你,你没有不适的反应,说明我们很健康,什么事都没有。”
“不……那不一样……”沈绍愣愣说。
“没有什么不一样,你可以接受我的触碰,那么别人的你同样也可以的。”温野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像是给他勇气般。
沈绍垂目不语,温野在他心中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他给他希望、力量、勇敢、光明,可以说一切正能量的情绪,他都是通过温野得到的。
在他八岁那年带着一个满受痛苦折磨的心到一个陌生无助的环境中,他本当封闭自己的内心,不愿意在让自己再暴露在一个他以为地充满恶意的现实世界,但是就在这种自闭情况下,温野就像一个手持魔法棒的王子,他没有怀揣着对陌生人贸然闯入的敌意,使用锐利的刀剑刺向沈绍。而是拿出手里的珍藏许久的宝石,轻轻叩响沈绍久违没有被人打开过的心房,从门缝里塞进写满坚强与勇敢的信笺,鼓励沈绍,同他统一战线。
当沈绍战胜自己内心的魔坎后,鼓起勇气走出心门,迎接他的,是漫天花海,纷纷洋洋的花瓣从天空中漫下,像是在祝贺他勇敢地迈出第一步,未来,当然还会有更多的花朵在等待他的采撷。万花丛中,簇拥着一位少年,他手持一朵娇艳欲滴的衔花,可能就是随手在身边采摘的一朵,但是却不显敷衍,因为他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他莞然而笑,伸手把手里那朵衔花递给沈绍,耐心地说:“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小王子。”
就这样,少年沈绍的心甘愿为名为温野的男孩敞开,并留一席位给他。温野于他,早已不是普通朋友那般简单,而是至亲、至善、抑或……挚爱?
*
在那件事情过后的某一个晚上。
温野站在他家院子外,朝着楼上沈绍的房间喊:“绍绍!”
沈绍在房间里整理书籍,蒋冷蓉打算把沈绍这些年看过的书,小了的衣服打包好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另外再买些新的文具书籍,随着那批东西一起捐过去。
沈绍听到窗外传来温野的声音,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拉开挡光窗帘阳台门,走到阳台上。
他家阳台上种满了玛格丽特,现在正是花开正旺的时期,花色艳丽而多彩,明媚少年的身影倚在花朵旁,平添一股靓丽风采。
他看到温野站在们两家中间隔着的那条路旁的绿化带上。他有些困惑:“阿野,你怎么不直接上来?”
温野看他出来了,停下了扰民行为。他对沈绍招招手,“我就不上去了。绍绍,你快下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沈绍简单地换下居家服,穿上一件宽松白T和休闲短裤,拿上手机就出门找温野了。
温野带他来到天易广场,现在这个广场上正值人值高峰区,人流量大。沈绍还不知道温野想要干什么。
“绍绍,你在这等我一分钟,我一会儿就回来。”温野嘱咐沈绍。
沈绍安静地在原地等待,他看着晚上广场的夜景。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两侧都有一个巨型水墙组成的水幕,对面的建筑上投来一道光束和激光投射在晶亮透明的水暮上,水珠如霾如雾,色彩斑斓的光束与水幕交相辉映,形成一组组生动美丽的美景。
他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大人带着孩子,情侣之间亲密挽行,老年人在广场上散步,他们形形色色,同沈绍擦肩而过。沈绍只能尽量让他不挡着别人,他小心地避过行人,避免接触。
“绍绍。”温野在他身后。
“你去哪了?”沈绍听到温野喊声,他回头询问。
“我去租了点东西,现在弄好了,我带你去。”温野笑着说。
温野带他进了一家玩偶店,他已经和老板协商好了,直接进去换上就行了。
“阿野?”沈绍不知道这是在干嘛,他抬手拽了拽温野的衣袖,“我们这是要准备干什么?”
“不是我们,”温野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店里面换衣间前,“是你。”
温野看着沈绍,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藏一丝城府,他顿了顿才低声说:“绍绍,我想……让你试试与人拥抱的滋味,感受一下爱的滋味。这个世界并不是永远邪恶,并不是全是恶人。相信我,它虽然没有那么完美,那么纯良,但是它同样没有那么糟糕……”
温野还在温柔地劝说,“……所以我在这家店里租下了一套玩偶服,我们穿上它,在外面等着,试着与过路人拥抱。绍绍你可以选择尝试一下,试试在玩偶服里,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善良。”他耐心地等待沈绍的回答。
沈绍有些泪目,他不知道温野是这么想帮助他,帮助让他走出阴影,摆脱黑暗。他不禁有些失声,说不上话来。
但温野有没表现一丝一毫的不耐,他仍然低头等待着回答,一切都取决于沈绍。温野的态度,好像就是只要沈绍稍微摇下头,温野也会立马转身掉头带他走,这些准备都可以放置一旁,不为难沈绍。
他只等沈绍一句话。
沈绍犹豫良久,才轻轻颔首说:“我试试。”
温野含笑说:“我的绍绍果然不会让人失望。”随即他拿起旁边挂着的玩偶服,取下上面的头套,把玩偶身子递给沈绍。
他选的玩偶服是草莓熊,可可爱爱的小表情配上又大又红的鼻头,胖乎乎的身材,让人一眼看了就喜欢的不得了。别的店里的其他玩偶服温野都看过了,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他要保证的是沈绍的舒适感,而不是随便将就。
他当时找这家店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家可以定制玩偶服的大小。所以他一早就拿上沈绍的尺码,来他家定制一个等身玩偶服。
沈绍先去换衣间把熊的身体穿进去,温野拿着草莓熊的头套在外面等着,这个头套虽然很可爱很还原,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材质比例也十分精确,就导致有点重。要是戴上一会儿还好,长时间戴的话,可能就会很累。
等沈绍换好出来后,温野就扶着他,小心地穿过大堂,走到门口,他才把手上的头套小心地戴上沈绍的头上,他温声对沈绍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绍隔着头套看着温野,点了点头。
温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牌子,因为现在是夜晚,手写牌子可能会看不清,温野特地在牌子的四周挂了一圈装饰灯,让牌子里面的字可以一眼看尽。牌子上写的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
这个字体是温野特地在网上找的一种看着就可爱无害的字体,要是用他自己的字体写,确实不妥。不是说温野的字不好看,他的字写起来是遒劲有力,行云流水的,跟今天的活动主题不符。所以他就找了这种字体,简简单单几个字他用粉色马克笔临摹了半个多小时,周围还覆上随手画的几个简笔画动物。
温野带着沈绍回到广场,现在广场上的人还是非常多。温野隔着玩具熊的手套拉着沈绍的手,带他穿过人群,来到喷泉池旁边。
温野让沈绍站在那,他把牌子放在沈绍草莓熊的脚边,而后温野轻声对沈绍说:“放轻松,沈绍。”
这是温野为数不多的连名带姓地喊沈绍,他喊沈绍的名字,像是在给他蓄力,“很简单的,沈绍。”
“我不会离开,但是我也不会站在这,我会一直看着你,相信我,绍绍。”温野轻轻拍了拍草莓熊的头顶,一下一下,通过从头顶传来的微微震动,这些轻拍好像都拍在沈绍的心上了,扑通扑通。
温野看草莓熊轻点脑袋,他就稍微放点心,转身退回人群中去。
现在就只剩下沈绍一个人孑然一人,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了什么。他茫然地站在那,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喧哗声,但是他什么都没能听清。
之前他都是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过现在他穿着笨大的玩偶服,不仅没能帮他缩小存在感,可能还会阻挡到别人的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后退两步。
他没有看到温野准备的牌子,他的头套本来就大,只有通过眼前玩偶熊的两只眼睛才能看到外面,温野拿出牌子到放到他脚边都没有跟沈绍说过,他不想让沈绍有过多的压力,不知道才能缓解焦虑。
沈绍感到无力无助,突然——一个孩子撞到他的小腿。
“欸,”沈绍小声疾呼,并遵从本能环住小孩,怕他不小心摔倒掉进喷泉池。
“哇!好大的草莓熊!”小孩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存在什么危险,他看到一只巨型玩偶出现在他视野里,高兴地什么都忘了。
沈绍知道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玩偶是不会发声的,他便不在说话。
那个小男孩抱着他的腿,仰头兴奋地看着他,激动不已。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那只熊身边的那块闪闪发光的牌子吸引住了。“你,我,一个,抱?”小孩子略显稚嫩地嗓音缓缓念出他认识的那几个字。
“草莓熊,你是想让我抱你吗?”小男孩仰着头,天真地问。
沈绍缄默。
“我喜欢你,我想抱你。”小男孩脸上上扬起无邪的笑容。说完他拉了拉玩具熊的肚子,示意沈绍蹲下来。他踮起脚,环上草莓熊的脖子,圆圆的脑袋蹭了蹭沈绍的脖颈。
沈绍双目睁大。
他感觉到一双稚嫩的小手环上他的肩膀,其实小男孩的双臂很短,而草莓熊又是溜肩,肩膀圆且滑,他的双臂搭不住沈绍的肩膀,沈绍连忙用草莓熊宽大的熊掌环住他。这种被人环抱的感觉,真的很美妙,像是被人珍惜,怜爱着,温暖又舒适。
“哎,翊轩!”一位穿着温雅的女士急匆匆地走过来,浅浅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高声说:“就这么一会儿你就乱跑没影了,这么多人,你走丢了怎么办?”
“妈妈!”蒋翊轩放开草莓熊,跳到妈妈的怀抱,“我刚刚差点摔倒了,但是这个草莓熊救了我哦!我还和它拥抱了呢!”
“我看看,”翊轩妈妈拉过孩子,检查一番,看着没有什么问题,“那你有没有跟草莓熊说谢谢呢?”
“啊,我忘了!”翊轩小朋友喊道。
他转过身,朝草莓熊鞠了一躬,“谢谢你,草莓熊。”
沈绍连忙摆手。
蒋翊轩妈妈同样也注意到那个发光的牌子,她看清了上面的字,才明白她儿子为什么说要跟草莓熊拥抱了,她也上前一步,伸手抱住草莓熊。
“呃……”沈绍动都不敢动。他的手无处安放,感觉放在哪都不合适,不抬起来显得不尊重人,抬起来又不能跟环小朋友那样,环住她。沈绍的手只能僵在半空中。
“好啦,有什么烦恼抱抱就没了,你要天天开心哦。”蒋翊轩妈妈抱了抱沈绍,放开他后对他说了这句话。
“走啦走啦,小调皮蛋。”他妈妈把手伸向他,让他牵住。
“嗯嗯,”蒋翊轩一步蹦到妈妈身边,牵住妈妈的手,他还不忘回头向沈绍挥挥手,“再见啦,草莓熊!”
沈绍微笑地看着她们走远,消失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