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宫行川犹犹豫豫地松开手,让时栖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时小狐狸尽情地在宫叔叔的怀里蹭了蹭,跟充电似的充满电量,然后歪着脑袋笑了。
他皱巴巴的领口斜了一下,露出雪白的脖颈。
宫行川蹙眉替时栖扶正了衣领,又问了一遍:“脸色怎么这么差?”
时栖没心没肺地嘟囔:“饿了。”
宫行川立刻起身往厨房走。
时栖紧紧地跟着:“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房门密码啊?”
宫行川打开冰箱的门:“我问了Lily。”同时,找到半根黄瓜和三颗烂掉的西红柿。
“我基本上不在家里做饭。”时栖笑出一口白牙,双手撑在宽敞的桌台上,轻轻松松地坐了上去,“叔叔,你真的问了Lily姐?”
“嗯。”宫行川关上了冰箱门,掏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时栖也在发消息。
—宫行川找你了?
Lily回复得有些慢,大概在开车。
—找了,问了你家大门密码,可能是要送什么东西过去。
时栖把手机塞进口袋,郁闷地揉了揉后颈。
大门密码有特殊含义,他以为宫行川不用问Lily就能猜出来。
门铃响了。
时栖回过神。
宫行川转身开门,不消片刻,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菜走进了厨房。
时栖没忍住,偷了小半根黄瓜,趁宫行川不注意,洗了就往嘴里塞。
给土豆削皮的宫行川撩起眼皮瞧瞧他,又低下了头。
宫行川会做饭,时栖以前就知道。
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宫行川做的饭了。
时栖嘎嘣嘎嘣地啃着黄瓜,从桌台上跳下来,蹲在垃圾桶边上,注视着土豆皮从宫行川修长的手指间落下。
“叔叔,你没生我气?”
宫行川把削好的土豆放在桌子上。
“叔叔……”他往前凑凑。
宫行川又拿起一个新的土豆。
“叔叔,叔叔?”时栖再往前凑就要生啃土豆了。
宫行川避无可避,抬手把他的脑袋拨开。
时栖执着地扭回来:“叔叔……”
“不生气。”宫行川拿他没办法,起身把时栖从地上拽起来。
“我也没觉得你恶心。”他小小声地说。
宫行川挑起一边眉,等着他继续坦白。
时小狐狸原地扭了扭,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叔叔,我饿!”
宫行川低头看他。他气短地瞪回去。
一场拉锯战的胜利,不取决于眼神有多凶狠,而在于空着的手在做什么。
时栖拉住了宫行川的手腕,用拇指指腹温柔地磨蹭。
宫行川眼里滑过一道隐忍的欲望,转身开始切土豆。
菜刀和案板碰撞的闷响敲在时栖的心房上,他凑过去,环住了宫行川的腰。
宫行川动作一顿,低头看着那双握紧在身前的手:“出去等着。”
他不动,听着宫行川有力的心跳,眼眶发热:“叔叔,你周五真的要订婚吗?”
咚——!
菜刀和案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宫行川把时栖的手拂开:“歇着吧,饭好了叫你。”
他咽下苦涩,哑着嗓子喊:“宫——行——川!”
宫行川放下菜刀,转身靠着案板,慢条斯理地卷起了工整的衣袖。
“时栖,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时栖如遭雷击,精湛的演技派不上用场,在宫行川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芯——可惜只有一瞬——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狼狈地逃离了厨房。
两次了。他想。
他已经在宫行川面前失态两次了。
上一次是在电梯里,他绷不住问了宫行川和苏珊娜的关系。
第二次则是因为他们的婚姻。
“婚姻。”时栖把这个生满倒刺的词放在舌尖上品味,尝到了满口的血腥味。
他想起另一场荒唐的婚礼,宫凯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他捂着嘴,冲进浴室,趴在马桶边干呕。
“活该啊……真是活该。”时栖含泪勾起了唇角。
宫行川做了三菜一汤。
菜是宫保鸡丁、青菜炒香菇、拍黄瓜,汤是紫菜蛋花汤。
时栖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吃了三碗饭。
宫行川做饭的水平和多年前一样,时栖撑得头晕目眩,又想趴在马桶上吐了。
但他舍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吃到宫行川做的饭。
宫行川不是Lily,不会控制时栖的饮食,只当他在长个子,收拾碗筷的时候捏了捏他没有什么肉的腮帮子。
时栖仰起头,眼底雾蒙蒙的,弥漫起了水汽。
宫行川的心尖一颤,差点绷不住喊他“小栖”。
“叔叔,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宫行川移开视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偷香》剧组人员变动比较大,方权决定等楼珩进组后,重新开机拍摄……这两天你在家里休息,别到处乱跑。”
时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低头扒拉手机,直到听到大门闭合的沉闷声响,才阴郁地抬起头。
——明天周五,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他要参加宫行川和苏珊娜的订婚仪式!
想躲他?没门!
*
上午十点,时栖开着车,低调地驶出了小区后门。
宫行川和苏珊娜的订婚仪式在临市的教堂举办。他本来想早去,可仔细一想,宾客都到齐了,自己再出场,效果更劲爆。
他是谁啊?他是宫凯的遗孀,是宫凯留给宫行川的麻烦。
他们都说宫凯是宫行川早年犯错留下的私生子,那么宫行川订婚,怎么能不邀请他呢?
时栖在衣帽间里换了十来套衣服,最后选了身灰色的西装——三年前,他就打算穿这一身嫁给宫行川。
时栖不像是去参加订婚仪式的,他像是去抢婚的。
其实时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出现在教堂里,宫行川也不可能和自己结婚。
没人会在同一个陷阱里栽第二个跟头,除非他是傻子。
宫行川不是傻子,所以时栖不抱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开了两个小时的高速,在临海的服务区停下,背靠车门抽了根烟。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时栖打了个寒战,把烟按灭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
—是时栖吧?
—好瘦啊……
—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哎!
时栖放在车门上的手收了回来,摘下刚戴好的口罩:“要签名吗?”
回答他的是激动的尖叫。
时栖又耽误了半个小时。
他被某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思绪笼罩,哪怕到了目的地,也迟迟不肯走进教堂。
雪白的海鸥在教堂的尖顶上盘旋,几名参加订婚仪式的宾客站在海边,手里端着餐盘,笑声飘进时栖的耳朵,声声刺耳。
他开始脑补,自己要以什么形象冲进教堂。
是双目含泪、悲愤欲绝,还是不可置信、要死要活?
不论他如何,宫行川都只会垂下那双冷漠而严厉的眸子,让他别闹。
闹啊……他倒是想闹。
海鸥随风远去,宾客们消失在了教堂后的树林里,夏日的微风拂过时栖的手指,仿佛多年前宫行川落在他指尖的吻。
时栖整理好情绪,捧着早已准备好的鲜花,走进了教堂。
出乎意料地,教堂内很安静,只有两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中年人在打扫卫生。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时栖停下脚步,狐疑道:“订婚仪式已经结束了?”
工作人员放下手里的扫帚,摇头:“先生,你可能搞错地址了,我们这儿是私人教堂,从不外包婚礼。”
时栖笑了。
他听说过私人教练,私人飞机,还是头一回知道世界上还有私人教堂的。
“真的没有订婚仪式在这里举办吗?”时栖仰起头。
雨停了,夏日的微光从斑斓的琉璃窗间漏下,他的叹息藏在海浪里。
“抱歉先生,没有。”
他只好转身离开,在离去前,忍不住回头。
重新拿起扫帚的工作人员在教堂里慢吞吞地穿行,他们蓝色的衣衫融进了金灿灿的光里,像是一场盛大的婚礼留下的模糊不清的残影。
时栖微微睁大了眼睛。
洁白的羽毛从穹顶上飘落,兜兜转转好多圈,最终落在他的脚边。
时栖手里的花掉在地上,他在工作人员的惊呼声里夺路而逃,边跑,边笑。
然后他掏出手机,气喘吁吁地给Lily打电话,不等对方接听就挂断,接着打给宫行川。但也仅仅打了一秒,他就一头扎进柔软的沙滩,伴着绵绵不息的海浪,大声地笑。
海鸥在时栖身边盘旋,青色的小螃蟹仓皇钻进沙坑。
时栖笑完了,举起手机,眯起眼睛打开微博。
他看见了宫行川的回复,喜滋滋地对着“嗯”傻笑。
笑的同时,私信里铺天盖地涌入黑粉的咆哮。
—时栖,你怎么不作妖了?
—不卖屁/股,你就抢不到资源?
—这么多天不出现,一出现就找宫行川,你息影算了!
…………
不堪入目的字眼在时栖眼前飞速滑过,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迅速编辑了一条微博,艾特了宫行川。
时栖v:@宫氏集团董事长宫行川 金主爸爸,求资源QAQ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Lily的夺命连环call。
Lily哭着吼叫:“时栖,你下次发微博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去买速效救心丸!!!”
他不走心地安慰:“没事的Lily姐,我没发什么奇怪的东西。”
Lily差点厥过去:“你……你叫宫行川金主爸爸……这叫没什么奇怪的东西?”说到最后,都是在嘶吼了。
“《偷香》现在的投资方是方权有限,宫行川又买下了整个方权,我叫他金主爸爸有什么不对?”没人比时栖更会演绎“振振有词”。
不对,不对大发了!Lily心想。
宫行川和宫凯的关系扑朔迷离,无数人明里暗里猜测他们是“父子”。时栖不发话还好,一开口,就来个响当当的“爸爸”,你要人家怎么想?
“时栖,宫凯刚死没几天,你得……装一下悲伤。”Lily精疲力尽地将手机夹在肩头,双手在电脑键盘上飞速跳动,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上了何岚。
Lily:时栖又抽风了,你快帮我探探宫先生的口风。
何岚:?
Lily:时栖微博截图.jpg
何岚:……
何岚:等我一分钟。
Lily在等待何岚的时间里,气若游丝地问电话那头的时栖:“祖宗,你还要做什么,提前通知我一声。”
时栖思索了可能一秒,然后飞速吸气,语气轻快:“我要追宫行川……我要把他追回来。”
因为宫行川还记得在教堂里放小羽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