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沈怀言病了。
那天安抚好陆沉的情绪后,陆沉睡了一天一夜,沈怀言便守了他一天一夜。
芩乐雨仿佛心知肚明,陆沉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他一看到来电显示就猜想会不会是沈怀言。
她回了一次电话,莫名中断,后来好奇驱使,晚间又给他回过去,电话接通,那边是沈怀言沙哑的声音。
芩乐雨答应过不问陆沉的事,她只问了沈怀言,陆沉是不是在他那里,沈怀言说是,芩乐雨说,宁宁想他了。
沈怀言张了张干涩的唇,没有发出声音,芩乐雨好像知道了他的心思似的,把电话拿给了陆予宁。
陆予宁奶声奶气叫叔叔,沈怀言这才尝到自作自受的滋味。
他答应了一声,说宁宁乖,爸爸和叔叔过几天就来接你了。
陆予宁问爸爸呢。
沈怀言另一只还被陆沉捏的紧紧的,他轻声说,爸爸睡着了。
陆予宁有些失望。
沈怀言又哄了他几句,说等接到他给他买玩具,他非常小声地说我不用玩具了,沈怀言问为什么,陆予宁说我已经很大了,不要买玩具浪费钱。
沈怀言苦笑,夸他,宁宁很乖。
陆予宁被夸了很高兴,害羞地把电话还给芩乐雨。
沈怀言和芩乐雨没什么想说的,可前阵子自己无理在先,她帮照顾陆予宁这么久,这笔账,总是要还的。
"芩小姐,多谢了。"
芩乐雨礼貌回复:"客气"
沈怀言问:"陆沉的嗓子到底怎么回事?"
芩乐雨犹豫了,陆沉的嗓子从来就没有问题,是他自己不想说话而已。
"等过几天你来接宁宁,再说吧。"
挂了电话,沈怀言便继续守着陆沉,等他醒过来。
没想到等陆沉醒过来,他却病倒了。
沈怀言头晕晕沉沉的,躺在床沿,陆沉摸到他额头发热,慌了神,下床来给他抬到床上,现在天气变冷,不能用毛巾敷,他只能求助芩乐雨。
可是他手机又没电了,沈怀言的充电器他匹配不上。
他拿沈怀言的手机翻到周壬的电话,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就给他发短信过去了。
你好,我是陆沉,沈怀言现在发烧了,我叫不了救护车,能请你帮我叫救护车吗?
周壬刚好在和新泡的妞撩骚,收到名为沈怀言,实为陆沉的微信,妞也不管了。
看到陆沉这两个字,他说话就不太好听,回呛了一句。
哟,大活人还不会打120了?
陆沉按了几个字,又删除了。
周壬没一会儿又发过来,地址。
陆沉回,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周壬没好气地又呛,他妈不会定位吗?
陆沉挨着找才看到定位,给他发送过去。
他猜想这个周壬肯定是知道他的,不然怎么没问他是谁,就直接答应了呢。
如果是认识的,那他这个语气也不奇怪,陆沉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没多久,周壬就把刚才那句话撤回了。
陆沉放下手机,在旁边等人来。
沈怀言烧迷糊了,嘴里不停叫陆沉的名字。
陆沉只好握着他的手,脸贴近他,告诉他自己的存在。
沈怀言才慢慢安静下来。
周壬带来的是家庭医生,一群人开着车子过来,设备齐全,陆沉开门以后为他们引路,周壬边走边奇怪,嘟囔着什么时候在这儿买了房子……
陆沉后背凉凉的,没回头,自然不敢坦白这是沈怀言说买给他的。
不说周壬也能猜到,他故意在陆沉后面说当真成了金屋藏娇,陆沉就跟做了亏心事似的,躲到一边,让医生给沈怀量体温。
退着退着退到门口,他悄悄把门关了,周壬在里面看到他的小动作,随即也跟着他出来。
周壬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追出来,陆沉刚好下楼,他叫了声陆沉,陆沉转过来时,他又不说话了。
周壬把口袋里的烟摸出来,点燃,他问:"你嗓子怎么了?"
陆沉下意识摸了摸,对他摇头。
周壬立刻就懂了,他好像还有些问题,好像又没有,比如问问沈怀言怎么搞的,比如你们怎么净能这么瞎折腾,折腾人就折腾吧,怎么回回都要拉上他。
就不能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吗?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沈怀言烧的不厉害,医生打了退烧针,开了些药,特别嘱咐躁郁症的药物不要和这些药同时吃。
陆沉拉住医生询问什么躁郁症的药,那位年长的医者只稍稍疑惑了一会儿,便极有耐心地同他解释:沈先生患有轻度躁郁症,之前一直拒绝用药,如果再不接受药物治疗的话,病情会加重的。
陆沉松了手,没再问下去。
这生活真的很有意思。
你越想好好过,它越让你难堪。
周壬对陆沉不知情此事丝毫不意外,照沈怀言那个鬼德行,会说才奇怪。
临走时,他给陆沉留了个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他有事直接发短信到那个电话,之后没再说什么,叼着烟离开了。
周壬烟瘾大,戒了好几次都没能戒得掉,索性不戒了。
当他靠近陆沉,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时,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怀言能把烟戒掉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陆沉躺在床上,怕压到沈怀言,所以离了一点点距离。
沈怀言说的对,他不能老是这样。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的呢……
忘了。
忘了便忘了。
他张口,叫了声怀言,声音像老头,干瘪沙哑,难听极了。
沈怀言不知道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在做梦,竟然答应了他。
陆沉摸到他的手,探进去,十指相扣。
沈怀言已经被所在房间里整整两天。
沈长庭给他下了迷药,他一觉醒来就发现手脚都被绑在了床上。
沈怀言恍惚了一阵,清醒过来,陆沉还在学校等他。
他奋力挣扎,试图挣断绳子,奈何绑的太过结实,他这么大力气弄了半天,绳子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回想起来,头两天沈长庭才甩了一沓照片在他面前,叫他看陆沉和别的男人出入酒店,他不相信,并且想写沈长庭既然知道了陆沉的住处,他应该加紧找个新地方,确保陆沉的安全。
这件事,沈怀言确实没有办法向陆沉解释。
关于他的父亲,沈长庭,其实有潜在精神病史。
季语当初因为家族联姻嫁进来之后,一次偶然情况下发现了沈长庭藏在书房的药,派人千方百计调查,才知道他有这个病。
她哭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病例上写的是具有潜在精神病征兆,说明只要接受治疗,克制得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即使有也没有任何办法,沈季两家的联姻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大,不是她个人说个三言两语就能反悔的,更何况这件事说出去,没人相信不说,于季家更是百弊而无一利。
这个秘密,既然被她知道,她就得带到坟墓里去。
不曾想后来,因为事业上的问题,加上察觉到沈怀言的交友倾向,沈长庭的病症暴露得越来越明显。
沈怀言稍作调查,便查了出来,于人前威风凛凛的沈长庭,竟然得了精神病。
他丝毫没有掩饰过对陆沉的厌恶和排斥,得知陆沉的存在后,第一时间便是要求沈怀言立刻与他断绝往来,说什么沈家的大门绝对不会为这种人开启。
沈怀言不会愚蠢到去质问他,陆沉是哪种人,那你是希望沈家大门以后为什么样的人而开?你和母亲的婚姻又是否成功幸福?
他首先就去找了新房子,把陆沉和他母亲安置好,才回来与沈长庭慢慢周旋。
后来……
后来他就被锁在了自己的房间。
开始他还会发怒,向门口看守他的人嘶吼。
——他也不确定门口有没有人,只是觉得按照沈长庭的个性,想必肯定找了不下五个人在门口守着他,防止他逃跑。
只是他没想到,回答他的声音,是他在这个家里听了十几年的声音。
"少爷,忍忍吧。"
多么称职衷心的仆人,听从主人命令的狗。
"呸!"
沈怀言吐出嘴里的泛腥的唾沫,蹬了几下腿,床发出声音,"我要喝水!"
"少爷,等先生回来……""我说我要喝水!你们聋了是不是?"
过了几分钟,门被打开,管家端了一杯水进来,水杯里插了一支吸管,管家跪在床边,把手伸过去,将吸管凑到沈怀言的嘴边,沈怀言厌恶地躲开,怒道:"轮得着你来给我喂水?"
管家于是把水拿走,站起身来,解开床头的绳子。
沈怀言刚坐起来活动筋骨,准备一拳挥过去,听到管家说:"少爷今天就是把我打死在这里,也出不了这扇门。"
沈怀言往外面看,果然瞧见几个黑色的衣服边角。
"你让他回来,让他跟我谈。"
"先生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沈怀言喝了水,把杯子用力砸在地上,啪得一声,玻璃四溅,他吼道:"滚!"
管家面无表情,把绳子重新拴在沈怀言手上,走到门口,沈怀言又叫他回来。
"我要上厕所,解开。"
"少爷……"
"你他妈少给我装蒜,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拿陆沉威胁我,你们以为能威胁到几时!?"
绳子解了,沈怀言赤着脚下床,踩上一块玻璃,玻璃陷进脚心肉里,他好像不知疼痛,往浴室里走去。
出来以后往床上一躺,任人宰割。
管家走后,沈怀言吐出玻璃碎片,那傻逼这次绑得挺松,沈怀言挣了几下绳子便散了,原本以为可以用到这块玻璃,他才摔碎了杯子踩上去,现在看来是根本不需要了。
他打开窗子,从窗内跳下去。
之后又被沈长庭的人抓回来。
他的脚还在流血,抬头看到立身一旁的管家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绑的这么松的。
故意让自己激怒沈长庭。
现在是连这种阿猫阿狗都敢爬到他的头上了吗?
沈长庭被激怒的后果确实比较严重。
他已经被沈怀言所做的一切给沈家蒙羞的事气昏了头,现在沈怀言还企图逃跑,去找那个贱人。
他果真气急了,让人按住沈怀言,用长棍打他的腿。
沈怀言挥拳时,他又让人把沈怀言挥拳的那只手手筋挑了。
做完这些,地上淌了一摊血,沈长庭有些快意地大笑着,笑完之后又问他,你还去不去找他?
沈怀言回答他,你关不住我的。
之后是更严重的闷打。
季语从外面回来,沈怀言已经昏了过去,她看到了这一切,惊叫大哭,拨打了120,才把沈怀言送到医院抢救。
但凡是他开始便有所抵抗,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不过是,怕沈长庭报复到陆沉身上而已。
而陆沉又做了些什么呢?
沈怀言伤还未好便联系了周壬,让他带自己去找陆沉。
人是找到了,可陆沉的状态一点也不想自己想的那样。
他不着急,不问自己伤从哪里来,不管那天约好了时间,沈怀言为什么没有来。
他在沙发上听另外一个男人讲笑话,对他说,你回去吧。
沈怀言口干舌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回去哪里?
从前沈怀言认为自己是个凉薄之人。
现在看看陆沉脸上的笑,他才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应该回去哪里?
梦里的他一瘸一拐走出去,倒在地上。
梦外的他发烧呓语。
"陆沉……"
"在。"
"你回回头啊,回回头……"回头看看我。
"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