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赵团长丝毫没有察觉出何昊云带着刺的情绪,看见他过来了,连忙热情地做介绍:“何老板,这是我们新舞剧的编导,时导。”
时旭白率先伸出手,和何昊云握了握,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失风度:“何先生,幸会。”
“时导,那天多谢您了,帮我照顾我家小孩。”何昊云说的是小孩。不是男朋友,更不是爱人。两年来何昊云都是这样介绍他的,乔斐都习惯了。
何昊云说话时把“我家”这两个字咬得很重,语调里倒是丝毫察觉不出任何谢意。
与其说是在道谢,还不如说是在讨债。
乔斐忽然间想笑,难得有一个人会让狂妄自大的何二少感觉到威胁,他就像一头雄狮,对任何接近他猎到的斑马有着敌意。但乔斐转念一想这斑马好像就是自己,又笑不出来了。
“应该的,乔斐那天有点不舒服,我看他身边又没人,就多照顾了他一下。”
何昊云的脸色渐渐变暗,冷淡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寒霜。
乔斐忍不住轻轻拉住何昊云的衣角,想要让他不要再说什么刺激的话了。可是这在何昊云的眼里却像是乔斐在帮着时旭白。
何昊云分神斜晲着他,眼神稍暗,最后随便向大厅的一个角落侧了一下头:“去那边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
说出的话毫无商量的可能,乔斐没有办法,只能三步一回头地往他指的方向走去,心里惦记着他们会谈论什么。
好巧不巧,何昊云随便让他过去的位置正好在布置了开胃菜的桌子旁。这是好几个桌子拼凑起来的长桌,一直从大厅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
上面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和冷菜,但是乔斐根本什么都不想吃,他只烦这里人最多,不停地有人过来,好多人拿完了吃的还不急不慢地站在桌边交谈,他杵在那里显得极其碍事。
站桌子前面就挡到别人了,乔斐最后只能绕到长桌后面,他也不敢走到别的地方,害怕何昊云一会找不到他估计会发怒。
在被第三个人当成宴会服务员之后,乔斐实在无奈,往边上靠靠,把视线投向别处。
他忽然在人群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情好了些。
罗子文蹦跶到桌子前面,仔细选择了烟熏三文鱼、魔鬼蛋和各式点心,把盘子堆成山,最后绕过长桌,毫不客气地把胳膊搭在乔斐肩膀上。
“我觉得这种宴会吧,也就是来蹭个饭还算值得。这儿的吃的够管我一天的好心情了。”
“你怎么溜进来的?”乔斐扫了一眼他盘子上堆的开胃菜,好心劝他,“少吃点,下周还要体检,到时候又让纪医生说你重了。”
罗子文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但是照吃不误:“得,我的好心情没了。”
赵团长的目光正好扫过来,罗子文吓得将咬了一口的魔鬼蛋一股脑塞进嘴里,转身面对墙壁,含糊着问乔斐:“怎么样?他看见我了吗?”
罗子文不是舞团的正式演员,按说这种宴会他根本不会被请来,但是他还是听见消息就赶着往上凑,就是为了来蹭顿饭。毕竟宴会为了讨好各种潜在的赞助商,各种食物准备得极其用心精致。
乔斐瞥了一眼,赵团长的视线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笑道:“没有,他只看见了一只在偷吃的大老鼠。”
几个身着定制西装,模样端正的男人走到长桌前,不知是那几家公司的大老板前来凑个热闹。
他们根本没拿自助餐桌上的吃的,而是看着乔斐和罗子文,向他们眨眨眼睛,一边的嘴角往上翘起。芭蕾舞演员的身材毕竟颇佳,双腿细长,皮肤白皙,这种露骨粗鲁的打量并不少见。
罗子文向他们礼貌地微笑着,等他们走远了,转过身对乔斐翻了个白眼:“我从不追男的,但如果他一米八八,大长腿有着腹肌,我可能会慢跑几步。”他上下扫了一遍那几个快秃顶的男人,“这种老爷们儿就算了。”
乔斐笑着哼了一声,何昊云身高一米八七,大长腿有腹肌,可他不想跑,走都不想走。
“他们说什么呢?”罗子文向时旭白他们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好奇地问道,“我在这儿都闻到火药味儿了。”
乔斐没有回答,他也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被打发走了,他只好咬着嘴唇,等着何昊云过来找他。
“听说你面试的时候不舒服,被淘汰了?”罗子文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盘子,难得正经了一回,开口安慰乔斐,“对不起,我知道你真的很想出去。”
“没事,其实现在又不太想去了。”乔斐耸了一下肩膀。
“咋了?”
没等乔斐想出一个解释,赵团长就再次向他们的方向看过来,这次是真的看见了罗子文。他稍微皱了皱眉,眯起了眼睛。
罗子文还正好和他对上了视线,猛地缩起脖子。
“哎呦妈呀,团长好像看见我了。行了,我溜了。”他临走之前还不忘再拿几个面包卷揣兜里。
乔斐目送着罗子文猫着腰像只小老鼠一样从桌子后面往门口溜,没忍住笑了出来。
等罗子文走了,乔斐再次把视线投到何昊云那边,时旭白已经不在那里了,乔斐在大厅扫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心里忍不住稍微有些失落。
两个小时的社交之后正式进入晚宴环节,赵团长自然是和那位艺术总监坐一桌,因为何昊云是赞助商,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被邀请了过去。
何昊云根本没有回头找乔斐,似乎已经把他忘记了。乔斐只好自己跟在他们后面往那边走,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走了几步,后面猛地撞上一个人,乔斐踉跄了一步,重心不稳差点没摔倒,在身旁的桌子撑了一下。也不知道哪个没脑子的把餐刀放反了,刀刃向上摆着,乔斐手掌刚好按在上面,不慎划出了一个小口。
跳舞有时受的伤可比这个厉害,乔斐也没在意,只是甩了甩手掌,打算跟上走在前面根本没回头的何昊云。
转过身还没有迈开步子,肩膀上便忽然搭上了一只温度偏凉的手。乔斐回头一看,是时旭白。他没看乔斐的眼睛,而是盯着他手掌渗血的伤口,嘴角的微笑敛去了些。
餐刀并不锋利,只是一个小创口而已,流了几滴血就止住了,也不是很疼,估计几天也就好了。
“给。”时旭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递过去。
乔斐惶恐地向何昊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背冲这边,正和赵团长说着什么。乔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创可贴接了过来,“你怎么什么都有……”
像个百宝袋一样。
时旭白耸了下肩,轻飘飘地说:“练了那么多年的舞,习惯在身上带着。”
“哦,谢谢。”
时旭白点了一下头,重新把手插回裤兜,看着他们桌子的位置,但是没有过去。半晌,转过头笑着对乔斐说:“Song of the Lark.”
乔斐正低头往手上贴创可贴,没有听清,“嗯?”
“这首钢琴曲是柴可夫斯基的《云雀之歌》,我最喜欢的钢琴音乐。”
这首曲子一直在循环播放,好像从宴会开始就没有更换过。
时旭白的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留恋:“我原来热身的时候每次都只听这个。”
他眨了眨眼睛,没等乔斐回答就迈开步子走到了他们的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乔斐跟了过去,总算想起了曲子的名字,他嘴角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何昊云看见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皱着眉问乔斐:“去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就站那里。”
大厅的服务员给每个桌子上了菜,按照国外的传统,把搭配好餐食的盘子摆在每个人面前。
晚餐是黑松露煎牛排,配着烤蘑菇和土豆泥。
乔斐没碰桌上的红酒,不动声色地把高脚杯推得离自己远点,桌上的吃的他也克制着只吃了一点。
艺术总监在滔滔不绝地向赵团长描述他所想要创造出的舞剧,乔斐也就靠着他重复多次的《堂吉诃德》这个词才辨认出他在说的话题。
他根本听不懂那位艺术总监在说什么,但是出于礼貌,又不得不显出他在认真听着。
餐桌上的话题有些单一,就连身边的何昊云都开始在桌子下看手机,乔斐瞥了一眼,以为他是在忙什么工作上面的事,结果诧异地发现他居然在玩消消乐。
乔斐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
坐了不到半个小时乔斐就开始开小差,他在脑海中细细过着前几天新排的舞蹈,回忆着音乐。
老实说时旭白对演员们的要求很高,每一次新教的舞步他只说一次就要所有人记下来,后面的排练时间全都是为了完善舞蹈,把这一段做到最好。
乔斐上半个身子稳稳地坐着,手肘规矩地撑在桌子上,但是桌子下的腿却不老实,随着脑海中的音乐小幅度地跳着舞步。
时旭白抬手拿筷子时不小心把放在手边的餐巾蹭掉了,弯腰去捡,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乔斐不安分的腿。
他一眼就认出这舞步是他新编排的片段,前几天刚教给演员们。
那是舞剧快结局时的一段轻快舞步,是弗洛里扎尔和珀迪塔的婚礼场景,也是整部舞剧里群舞演员戏份最多的地方。
时旭白忍不住笑了。
小东西,竟然能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把拍子都跳对。
这一顿饭下来,时旭白一共掉了三次餐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