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在宋惊棠家待了三天,陈最才勉强能下地走路。
宋惊棠似乎很忙,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八点才回家。
这倒是方便了他观察周围地形。
他家是独栋小洋楼,周围都是连片的小洋楼,里面住着的,应该都是县城里比较有钱的人。
如果能一直在这儿,就不用担心收入来源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摆,八点整,宋惊棠该回来了。
咔哒——
开门声传来,他回到床上躺下,假装睡着。
很意外的是,今天宋惊棠没有直接将他摇醒,而是站在床边盯着他看。
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陈最的心平静地跳着,手不动声色地摸上腰间的伸缩刀握在手里。
只要他敢动手,他这个角度,一击就能割断他的大动脉。
突然,宋惊棠推了他一下,他仍旧保持握刀的动作,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离开吧】
他都不知道这是宋惊棠第几次说这话了。
“你是怕我吗?”他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被拐卖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更何况如果我是坏人的话,怎么可能一直没动作。”
对方盯着他看了许久,把手上的纸往他面前递了递。
他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受伤,“好,知道了,我明天就离开。”
宋惊棠转身后,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小东西,还挺警惕。
吃了晚饭后,宋惊棠习惯性地摆起笔墨纸砚。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陈最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内向,喜欢写字画画,典型的大家闺男。
而且容易心软。
说好听点就是心地善良,难听点就是蠢。
所以他打算继续卖惨,这种苦情戏,他从小就开始练习,现在可谓炉火纯青。
“你每天都做这些事,不会觉得烦吗?”他笑着问他。
宋惊棠明显怔了一下,但没搭理他,认真做自己的事。
陈最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隔着玻璃看挂在空中的弦月。
“小哑巴,谢谢你救了我啊,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死在哪儿。”
宋惊棠写字的动作一顿,没理他。
他偏过脸看着宋惊棠,“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宋惊棠放下笔,转身看着他,看样子是准备听了。
“我十岁就被拐卖了,具体的不太记得,只记得是个很冷的冬夜,就像你救我哪天一样。”他顿了顿,继续说:“大概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吧,从北方一路到南方,前后将近15年,这是我第一次成功逃脱,之前也有过几次,但都被抓回去了,每次都免不了一顿打。”
他像个旁观者一般讲述着,宋惊棠听着却皱起了眉头。
他在怀疑他,陈最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宋惊棠攥着衣角,不动声色地别过脸。
“我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浑浑噩噩过了那么多年了。”
说话的时候,他虽然没看对方,但对方的表情和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小哑巴,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你想回家吗】他问他。
上钩了。
他表情幽深道:“故乡在我的记忆里太遥远了,没什么印象,但如果能回去看一看自然最好不过。”
【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
“陈最,耳东陈,最好的最。”也可以是最坏的最。
宋惊棠低头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举起来给他看。
“是这个。”他不忘夸他,“你写字真好看。”
宋惊棠低下头,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绯红。
陈最低笑一声没再说话,他第一次见宋惊棠这样的人。
长得漂亮,性子也软软糯糯的,但警惕性很高,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很难有人走到他心里。
“你们家这么大,平时只有你一个人住吗?”他开始套话。
宋惊棠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没回答。
看,他就说他警惕性很高吧,从来不透露家里人。
“我没有恶意,只是一直没看到你的家人而已。”
【出差了,明天回来】
难怪让他明天离开。
“能再问一个问题吗?”他盯着宋惊棠看,直到他点头,“你是一直不会说话还是后天导致的?”
因为他总觉得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懒得说话。
【不是先天的】
他没再继续问,怕问多了他产生戒备。
“有点困了,先睡吧。”他歪着头笑。
宋惊棠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身准备离开。
“今晚不在这儿睡了吗?”前面几天俩人都是挤在一张床上,虽然不理解,但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房子太大,宋惊棠一个人不敢睡。
后者盯着他看了半晌,提步朝他走来。
在他的注视下,他低着头掀开被子在他身旁躺下。
其实不是害怕,只是单纯地不放心让陈最离开自己的视线,每天回来之前,他都会把家里的东西清点一遍。
哥哥说了,最近不太平,让他一定要小心。
等明天哥哥回来,他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陈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线条柔美的侧脸,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深夜,冷色调月光从窗户中灌进来,夜风拉扯着木制窗户来回晃动,发出阵阵嘎吱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边掠过,陈最闭着眼睛,手摸着腰间的刀,准备随时出手。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宋惊棠呼吸有些急促,明显是醒了。
怕他打草惊蛇,陈最只好伸手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别动。
宋惊棠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呼吸反而更乱了。
恰好这时,黑影从门口溜进来,目标明确地在书桌前搜罗。
咣当——
宋惊棠不小心踢到床脚,发出一阵声响。
对方停下动作,手里拿着匕首一步步朝床边走来。
走近后,他惊讶地瞪大双眼,明显没料到床上是两个人。
陈最眼疾手快一把将宋惊棠扯到里侧,迎面给了那小偷一拳。
“唔……”对方吃痛闷哼。
陈最看着他眼中的惊恐,突然改了主意,抓着他握着匕首的手往自己胸前捅了一刀。
那人瞳孔微缩,豁地松手,眼见陈最倒下,他转身就往外跑。
宋惊棠总算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看着浑身是血的陈最,他止不住地颤抖。
“小哑巴,抱歉,我明天可能没办法从你家离开了……”陈最说完后,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宋惊棠连忙去找梁明峰,连夜把陈最送进人民医院。
乌龙箐第一人民医院
白炽灯光照在脸上,耳边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陈最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下坠,强撑着的意识也开始摇摇欲坠。
这下,小哑巴应该不会再赶他走了。
次日一早,陈最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从泛黄的玻璃窗上透进来洒在他脸上。
不算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宋惊棠就在一旁站着,脑海里一直回放昨晚的场景。
陈最受伤了,行动有些迟缓也是正常的,但他从床上窜到歹徒面前的时候,动作很麻利。
而且歹徒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宋惊棠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受伤。
但他救了他,还赶走了歹徒,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最一睁眼就看到他盯着自己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难得出现一丝茫然。
“我没死?”他沙哑着声音问。
宋惊棠摇摇头,故作镇定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他自顾自地说。
宋惊棠从怀里摸出笔开始写字。
【昨晚谢谢你救我】
陈最念了一遍纸条上的字,微微勾唇说:“你之前不是也救了我吗,我们这样算扯平吧?”
扯平个屁,他故意挨这一刀,就是为了让宋惊棠愧疚,从而继续收留他。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宋惊棠眼底闪过一丝自责。
【你先把伤养好吧,医生说要住院一周】
“不用了,我没钱,之前你收留我,给我请医生的钱我都还没给你呢。”
说着,他掀开被子要下床,却小心翼翼地护好右手手背上的输液管。
宋惊棠一着急,直接上手把他摁在床上。
看着他胡乱比划的样子,陈最猜测:“你的意思是不用给钱?”
宋惊棠点头,因为太激动,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陈最目光露骨地盯着他一张一合的红唇,“那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这小哑巴凑近了看,比远看还漂亮。
宋惊棠似乎也发现俩人现在挨得太近,他豁然后退一步,耳垂因为窘迫红透了。
【我去跟梁医生说你醒了】
他扔下一张纸条后落荒而逃,病房门口关上那一刻,陈最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这下不用担心被宋惊棠赶出来了,但得抓紧时间联系其他同伴。
还有死在小树林的那个人,得找个机会埋了才行,如果尸体被人发现,他的身份也会有暴露的危险。
可是要找个什么理由呢,不能让小哑巴起疑,还能悄无声息把那家伙的尸体解决了……
“不是跟你说了,别多管闲事吗?”没多久,低沉的男音从走廊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离开之前你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倒好……”
对方推门进来那一刻,陈最已经先一步摆好柔弱的姿态,似乎随时都能一命呜呼。
宋识初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在看陈最的那一刻微微缩了缩,手习惯性摸了摸腰间,旋即想起他休假了,身上没带家伙什儿。
他有些烦躁地嗤了一声,转而给了宋惊棠一个眼神。
后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张纸条。
【他叫陈最,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宋识初拧着眉,双手叉着腰,目光上下打量了陈最一会儿。
“听说我弟弟救了你?”
跟性格软软的宋惊棠不同,他完全就是个大老粗,满脸胡茬,要不是眉眼有些像,陈最都不敢相信这俩人是兄弟。
“你好,我叫陈最。”他主动问好,脸上挂着叫人看不破的假笑。
“哪儿人?”宋识初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烟,一副审问的口吻。
陈最心中瞬间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宋识初。
他虎口有很重的茧子,之前宋惊棠说他哥哥出差去了,他还以为对方是做生意的。
原来是警察啊……
“怎么着,连自己是哪儿人都不记得了?”对方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床脚。
“确实不记得了。”他有些迷茫道:“故乡在我印象中确实很淡了,之前我跟惊棠说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了,十多年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前两天才彻底逃出来,如果不是惊棠,我可能早就死了……”
宋识初皱眉打断他的话,“等会儿,谁让你这么叫他的?”
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居然敢叫他弟弟惊棠?
陈最先是看了宋惊棠一眼,继而有些委屈道:“抱歉,我以为我和宋少爷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是可以这么叫他的。”
宋识初被宋惊棠看了一眼后,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带着惯有的审讯口吻:“被拐卖后逃出来,难道不该先去警局备案吗?缠着我弟弟做什么。”
“是,宋先生说得对,之前我已经去当地警局备案了。”
闻言,宋识初有些惊愕。
居然主动去警局备案了?
陈最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但是因为我被拐卖的时间太久了,警方说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给我答复。”
“既然如此,出院后就自寻出路去吧,别再缠着我弟弟了。”
宋惊棠没接触过社会,加上他本来就心地善良,很容易相信别人。
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不简单。
即便他说身上的伤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摔的,但宋识初始终觉得他接近宋惊棠是别有用心。
“本来是打算今天就走的,但昨晚……”
宋识初闻言,心中冷笑。
他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用这事儿来敲诈吗?低劣卑鄙的东西。
“昨晚多谢你救了我弟弟,虽然你们之间算是扯平,但我一向大方,回头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谢礼。”
只要他愿意离开,钱不是问题。
“宋先生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要勒索,而是因为我现在身无长物,没办法好好感谢惊棠少爷对我的救命之恩,心中有些羞愧。”
想用钱把他打发走?真是天真得可爱。
宋惊棠原本就已经是个很好的掩护对象,现在加上这个警察哥哥,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他不但能高枕无忧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还能透过宋惊棠这位蠢货哥哥套取警局的情报,可谓一箭双雕。
因为宋识初突然回来,陈最每天都处于被监控的状态。
直到第五天,也就是他出院的哪天,宋识初终于走了,说是有紧急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宋识初在走廊上传来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本来想趁住院这个机会去把城郊的尸体处理了,但宋识初恨不得一天24小时监控他,他根本没办法抽身。
“你哥哥今天没来吗?”他假装没听到宋惊棠兄弟俩人的谈话问道。
宋惊棠点点头,没过多解释。
陈最垂眸,嘴角勾着寡淡的笑,“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我,今天出院后我会找到新住处,医药费回头我会还给你的,还有之前在你家的吃穿用度,我都会还的。”
宋惊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你有钱吗?
陈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摸鼻头说:“等我身体好了,我会去找个正经工作的,但我刚来这边,对当地还不太熟悉,所以可能会比较慢,但你放心,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找工作什么的,就是个幌子,他已经有目标了,等身体好利索了就出手。
宋惊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笔。
【我可以帮你介绍,有个叔叔的咖啡厅正好在招人,但工资不是很高】
他之前放假的时候去做过兼职,后来因为交流不便,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就辞职了。
陈最去的话,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
“我能去吗?”他垂眸,不确定的语气搭配上得逞的笑容。
咖啡厅?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到时候人多眼杂,不太好出手。
【这是地址,你等下自己去看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宋惊棠扔下一张纸条,匆忙离开。
哥哥说了,在查清楚陈最身份之前,让他不要跟他来往,要是被知道他介绍陈最去李叔叔的咖啡厅工作,恐怕会生气。
陈最看着纸条上工整的字迹,冷笑一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宋惊棠瞒着宋识初帮他把医药费结清后就走了,陈最收拾完东西直接出的院。
到这儿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这座小城市。
跟沿海大城市比起来,这儿可以说是很落后。
没什么高楼大厦,都是些老旧的小平房,最瞩目的,应该是民贸大楼和图书馆。
除此之外,这儿还有国内三大淡水湖泊之一,陈最站在医院病房能隐约瞥见西海码头,所以出院后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西海码头。
可能是因为当地不太重视,码头建造得不是很用心,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他逛了一圈就没兴致了,转身准备离开,恰好碰上准备从台阶上下来的宋惊棠。
他灰暗的瞳孔中顿时染上一层光,“好巧啊,小哑巴。”
宋惊棠似乎也有些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怀里的东西拢紧,冲他点了点头。
“你是来画画吗?”陈最一眼就看到他怀里的纸笔。
所以平时他回家晚,就是这儿画画?
宋惊棠缓步朝他走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原本想来这儿逛逛的,但逛了一圈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正准备回去。”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暗暗观察宋惊棠的神情。
许是宋识初跟他说了什么,这两天他明显对他更戒备。
【那你回去吧】
宋惊棠有些冷淡地递给他一张纸条。
陈最有些受伤道:“别呀,你来的话,正好带我在周围转转,我一个人害怕。”
宋惊棠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陈最连忙跟上,无论对方怎么使眼色他都当看不到。
宋惊棠没有直接从栈道上进去,而是选择从小路进去,陈最这才发现这边视野居然那么好。
远处连绵的山脉,夕阳斜挂在天边,橘红色霞光铺满整个湖面,微风微微抚动,湖面跟着荡起一层波光。
“这儿风景真好。”他不禁感慨。
他自认自己没什么闲情雅致,有记忆开始,他就为了活着拼尽全力,读书画画这种文人骚客倒弄的东西,他一向讨厌。
但是此刻,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有宋惊棠在身边,无形中影响了他。
宋惊棠一一将自己的东西摆好,而后提着笔认真观摩眼前的景色。
陈最见他认真,很自觉地退到一边靠在树叶掉光了的柳树边安静等着。
远处的湖面上,偶尔有黑颈鹤拂过,他看着宋惊棠认真将飞鸟临摹在纸上,突然觉得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多了,偶尔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宋惊棠突然转身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指了指画架,又指了指手中的笔。
“你是问我会不会画画吗?”陈最垂眸看着他澄澈如小鹿般的眼睛,竟觉得有些心虚。
宋惊棠点了点头,将笔往他面前递了递。
“我不会画画,认识的字也不多。”
其实组织对于他这种从小培养的人还挺看重的,尤其是他哪位干爹,毕竟很多时候他需要变换各种身份游离在人群中。
所以琴棋书画他样样精通,只是没必要在小哑巴面前展露,万一暴露身份就得不偿失了。
似乎是想起他的遭遇,宋惊棠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画画。
陈最双手环胸,腹部的伤口还有些疼,站累了他就地坐在草地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宋惊棠。
“你是学画画的吗?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
【哥哥对我要求很高,所以学了很多】
他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一行工整的字迹。
“你从小就跟哥哥一起吗?”
之前他在他家里“熟悉情况”的时候看到了他父母的遗像。
宋惊棠点点头,没再跟他交流。
他一直都很警惕,包括刚刚递笔给陈最也只是为了试探。
如果他说自己会画画,那就说明他之前说谎,被拐卖的人,哪儿有机会读书识字,更别说是画画。
但陈最识字,这点就很可疑。
所以他对陈最的信任,只有三分不到。
而且哥哥说了,他突然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偶然,很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逃跑的罪犯。
如果陈最真的是逃犯,那么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他给自己打掩护……
太阳落山后,宋惊棠的画总算画完,陈最在一边打瞌睡。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文艺挂的东西。
“画完了?走吧。”他起身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腹部的伤,痛得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宋惊棠站在一边,没有要上前扶他的意思。
他轻嗤一声,额头上都是冷汗,“惊棠,扶我一把呗,我站不起来了。”
宋惊棠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没有空手去拉他。
很显然,在他眼里陈最比不上怀里那堆废纸。
最重要的是,哪天晚上陈最跟歹徒搏斗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虽然他说服自己那可能是他用来自保的东西,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陈最蹲在地上,见他想得入神,索性一把拽着他的衣角借力站起来。
宋惊棠被吓了一跳,豁然往后退了一步,好巧不巧踩在了松软的草垛上,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
陈最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钟,眼看着对方就要摔进水沟时,他伸手搂着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
由于惯性加上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宋惊棠整个人压过来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砰!
后背砸在松软的草地上,他明显感觉到腹部的伤口裂开了。
宋惊棠似乎被吓到了,瞪大双眼大口呼吸着,脸色有些苍白。
陈最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安慰:“怕什么,有我在还能让你摔了不成。”
后者回过神来,无声地对他说了“谢谢”两个字。
陈最扶着他坐起来,宋惊棠的宝贝散落一地,他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意帮他把东西一样样捡起来。
“抱歉,我不该突然拽你的。”他把叠好的宣纸递给宋惊棠,语气有些愧疚,“没摔疼吧?”
后者摇摇头,接过东西闷着头往前走。
难道是生气了?
陈最思索着,跟在他身后。
天色越来越暗,宋惊棠脚步也越来越快,到后面陈最都有些跟不上他。
“小哑巴,等等。”他喊了一声,靠在青石砖堆砌的墙上,苍白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下巴。
宋惊棠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在纸上唰唰唰写了一行字。
【快些走,天黑了这边不太平】
一周前警方还在湖边的小树林里找到一具尸体呢,所以一般天黑后他都不来这边。
今天是因为陈最耽搁了时间,不然他现在已经在图书馆了。
“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本来他是想安慰他的,谁知小哑巴听完后表情更凝重了。
【你身上有伤,要是遇到歹徒,很危险】
他刚刚闻到血腥味了,应该是他伤口裂开了。
陈最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担心他。
“小伤,问题不大。”
算起来是他自己捅的自己,所以力道掌握得很完美,只是看着骇人而已。
宋惊棠紧抿着唇,大步走到他面前搀着他。
“你这小身板,万一我给你压坏了怎么办?”陈最嘴里没个正形,余光却注意到暗处巷口那几个鬼祟的身影。
想劫他?真是活腻了。
宋惊棠明显也察觉到不对劲,原本平缓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
看着他紧绷的侧脸,陈最凑到他耳边低语:“小哑巴,等会儿你把我往他们面前推,然后你趁机逃跑。”
宋惊棠拧着眉看他,温润的眸子中掺杂了些恼怒。
陈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居然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挺让人惊讶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俩人走到了灯光最暗的路口,身后跟着的人明显加快了脚步,甚至还有钢管拖曳的声音。
陈最不禁挑眉,这儿原来这么乱的吗?
宋惊棠有些害怕地攥着他的外套角,因为走得太快,他整个人都喘得不行。
陈最停下脚步,在他不解的注视下勾了勾嘴角。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宋惊棠单薄的肩膀,低沉的嗓音莫名多了些安全感。
“小哑巴,自己先跑,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不等宋惊棠说话,他轻轻推了他一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看着宋惊棠担忧的神情,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咣当——
钢管在地上拖曳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陈最将目光从已经跑远的宋惊棠身上收回来,脸上的温和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凌冽的寒意。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忽明忽暗的火星衬得他脸部线条明朗了几分。
不远处涌上一群人,估摸着得有七八个,手上都带着家伙。
他满不在乎地挑眉,看来是早有预谋。
恰好这时,为首的人给身旁的小弟使眼色,“你们三个去追宋惊棠。”
陈最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往旁边挪了一步,轻嗤一声,“你们是看不见我吗?”
那人总算正眼看他,“看见了又如何?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对方个子很矮,估摸着只到陈最的肩膀左右,皮肤很黑,隔着衣服也能隐约看到手臂上的肌肉,说话带点儿口音,估摸着是当地的少数民族。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意掐了烟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准备从自己身边溜走去拦宋惊棠的人。
“你们知道他是宋惊棠?”他换了个姿势靠在电杆上,“有人指使?”
为首的人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就恢复冷静。
“兄弟们,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着,他往后退一步,紧接着四五个人朝陈最围上来。
他冷笑一声,随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该剪头发了,太长,碍事。
众人见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浑身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拎着管子就对准他的要害打。
陈最拧着眉,微微侧身躲开,一把拽住其中一个人,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人吃痛倒地,手上的管子也被他顺手抢走。
他掂了掂手里的管子,眼底涌动着兴奋。
很久没大展身手了,今晚正好活络活络筋骨。
夜晚,昏暗的巷子里传来阵阵声响。
陈最看着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人,捂着腹部脱力地靠着墙喘息。
他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下,伤口彻底裂开了。
小哑巴知道了,肯定不忍心将他赶走,真是一举两得啊……
抬眸时,正好跟巷口的人四目相对,气氛仿佛在那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