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狭窄的巷道里两个人依偎着不断后退,他们前面的怪物不断逼近,那怪物还维持着人的样子,不过大多不再完整,眼睛灰白无光,暴露出来的皮肤上爬满了被啃咬的伤口,血肉外翻,使失去愈合能力的怪物们身上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诉钦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被保护得太好,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但他看见依旧坚定地挡在自己面前的骆维,还是强忍住了想哭的欲望,只不过声音难免颤抖:“阿维,后面没有路了。”
几个怪物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口中接连不断地发出“桀桀”的怪声,密密麻麻地扭动起来。
骆维反拽着诉钦的手越来越紧,戒备的望着那一群怪物。
两人已经退无可退,后面就是粗粝的墙,诉钦整个人都被笼在骆维的阴影里,手臂上过分的力道让他感到疼痛的同时也感到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当骆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疯了般的怪物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似乎骆维身上有什么让他们忌惮的东西,虽然仍旧渴望吞食血肉,但却不敢靠得过分近。
骆维在来找诉钦之前曾目睹了一群怪物趴在一个人身上,尖利的牙齿硬生生的将那人的肉剥离,血淋淋的场景让他反胃不已,然后他又看见那个被啃得面目全非的人站了起来,被撕咬的伤口如被泥土堵上一般地合拢,随即加入了怪物的大军,朝着他以外的人奔去。
整个城市都乱了,骆维那时还没发觉自己的异常,只是拼命地往诉钦的家跑,他只去过那一次,那里戒备森严,如果没有诉钦带着他根本不可能进去,但守卫的人早已倒下,对疼痛免疫的怪物们毫无顾忌地往里闯,四处都是人类绝望的尖叫声。
一路上骆维的心不断下坠,恐慌如藤曼般生长。诉钦只会些虚张声势的嘴上功夫,太好的家世让他半点苦都不曾受过,说得难听点那叫仗势欺人,如果遇见那群吃人的怪物恐怕毫无还手之力。
但那是能够将骆维与这个世界连接的“结”,骆维自懂事起就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又是一个对生命麻木的人,他从来没有获得过一个人生存所必要的爱意,只有诉钦,哪怕对方只是分给他千分之一的情感。
他不能失去诉钦。
骆维听着诉钦的话心疼不已,对方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他们没有地方可退,前面又是凶狠饥饿的怪物,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诉钦活下去?
“小钦,”骆维喉咙一滚,声音干涩,“你....”
他想说的话又被自己咽了回去,如果没有他,诉钦怎么独自离开?
外面还有数不清的怪物在撕咬。
那些怪物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困境,兴奋极了,也不管前面还有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骆维,渐渐开始朝他们靠近。
巷子十分狭窄,两人被追赶着迫不得已进入此处,四周漆黑,那些扑上来的怪物灰白的眼睛反射出月光一点微弱的亮,惨白的光又映照出他们彼此的模样。
诉钦这才看清那群怪物中有一张熟悉的脸,如果那些斑痕褪去,那张脸的主人白日里还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阿维,那..那是韩玉学姐。”
他们与怪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诉钦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学姐待他很亲切,在他进入大二那年将自己曾经的笔记全都送给了他。
他原本还可以去相信那些怪物都一直就存在,而非全部由活生生的人转化而来!这种如丧尸一般的东西叫人不能接受,诉钦甚至忍不住想,他和阿维也会变成这样吗?
突然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慢慢朝他们靠近的丧尸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顿住了脚步,然后被蛊惑一样纷纷转头望向了巷子出口。
诉钦也被吓了一大跳,惊异之余却察觉到攥着自己手臂的力道一下消失了,骆维回头看了他一眼,安抚般地笑了下,无声地做口型道:“别害怕。”
诉钦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骆维已经朝丧尸群奔了过去,骆维长得高,从小到大遇到过数不清的针对他的人,在如复一日的打斗中也逐渐有了些反抗的能力,但现在他面对的人与以往无丝毫相同,他能让自己逃脱都不易,更何况还有一个诉钦!
骆维已将自己排在了诉钦之外,一手将面前的丧尸摔到诉钦跟前,那有个不长眼的偏凑了过去,霎时被砸得脑浆崩裂。
那群丧尸也不知为何,骆维不出手时蠢蠢欲动,等人真的迎上来了却嘶吼着想逃,血肉相撞的声音在小巷里格外的刺耳。
但是丧尸太多了,骆维的手臂也已经被抓出了血痕,新鲜的血的味道让那群畏惧他的丧尸变得兴奋,一个个都不管不顾地扑向了他。他依旧挡在诉钦面前。
骆维躲避不及,被一个丧尸咬中了肩膀,他一狠心,也不等怪物松口就将对方扯了下去,一大团皮肉从他身上撕下,骆维闷哼一声,翻身站起,拽着那丧尸的腿将对方狠狠砸向地面。
那丧尸竟然就是诉钦口中的“韩玉学姐”。
但他流了太多血,忽然用力过度让他脑袋一晕,竟然支撑不住要摔倒一般。诉钦看着丧尸咬中骆维的那一瞬间眼睛就红了,他看见骆维摇摇晃晃的样子也顾不上再害怕了,一下将骆维抱住。
剩下的丧尸看到骆维被咬伤后兴奋程度暴涨,怪声四起,甚至压过了巷子外的枪声,然而他们却不再攻击,那个被诉钦认出来的学姐站在最前面,似乎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甚至还退开了些距离,似乎想看诉钦会怎么办一般。
防备状态的诉钦见剩下的怪物没有攻击的倾向松了口气,调换了两人的位置让自己挡在骆维面前。
“阿维,怎么办,你被咬伤了,阿维。”诉钦抹了把脸,眼泪却止不住,他竟忘了去想骆维变成怪物了该怎么办,他只担心对方肩膀上的伤口,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深的伤口,他在骆维身上见到过许多伤,但直到今天,他才切实地感到心疼。
在他知道骆维是那个人的儿子后,他十分后悔自己当初多管闲事为对方解围,他甚至恶毒的想过骆维也该下地狱,应该陪着他那该死的父亲一起受尽各种刑罚!
但那个人渣却没了踪迹,宣判的那天那么多人在场,那个人却能不动生息的没了踪迹!
这么多年来,诉钦一直都记得找到妹妹尸体时的绝望,他恨死了那个人,连带着骆维也一起恨了。
他原本不想这样的,他知道不该因为一个人的罪恶理所应当的迁怒别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不相信骆维与那些杀戮毫无关系,他不相信那个看似瘦弱的男人能独自一次又一次的犯罪。
因此他带上伪装的面具,倾尽所有地对骆维好,坚持不懈地从骆维口中探听那个人的下落,也探听骆维是否真的无辜。
他把自己的性命暴露于一个可能是杀人犯的人身旁,他却毫不畏惧,他要知道诉凝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要知道恶魔的手为什么会伸向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但诉钦的心却在与骆维的相处中越来越疼,他理所应当认为应该是万恶不赦的人是无辜的,骆维从来不曾被自己的父母爱过,也从来没有被人需要过,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父亲是谁,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朝对方散发恶意。
他伪装出来的情感,竟然也变成了骆维活下去的水源。
诉钦将自己的袖子撕下,笨拙地缠上骆维不断渗血的肩膀,他的手还在发抖,小心翼翼的,生怕又为骆维带去多余的痛。
骆维喘了几口气,良好的那只手抬起又放下,他的手太脏了,不能为他的诉钦擦干眼泪。
骆维深深的看着诉钦,好像要把这个人的面貌刻进自己的生命一样,诉钦还在为他的伤口包扎,一个凌乱的结使他难得的笑了一下,他受伤很多次,这是诉钦第一次为他包扎,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诉钦这样为他担心。
可惜,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骆维觉得肩膀使密密麻麻的疼痛好像顺着血流朝他的全身蔓延,他亲眼看见了一个人变成怪物,他应该也快了吧,真害怕,他不能再保护诉钦了。
“小钦,”骆维努力保持着清醒,他观察过了,那些怪物似乎真的对他有所畏惧,他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最大限度的为诉钦争取生的机会,“你不要害怕,一会儿我会把他们引出去,你在这等我。”
“不,不要,”诉钦看着那个丑陋的结哭得哽咽,他抬起头,忽然像魔怔了一般道:“阿维,你咬我好不好?”
他们都不可能逃出成为怪物的命运,他宁愿从骆维那里拿到自己的结局,也不想在那群丧尸的围攻中失去人的意识。
诉钦白生生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夜深了,周围的一切都很冷,那只胳膊上细白的绒毛被凉意刺激得立了起来,骆维看见了那只手臂正抓着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和犹豫。
周围的怪物骚动了起来,怪笑声四起,那个被诉钦认出来的韩玉学姐早已重新站了起来,一张嘴大大的咧开,嘴角粘稠的口水“啪嗒”一下落到了地上,灰白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