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因为他不是鸭，我是，所以要赶我走了吗?”
裴亦没有明说这个“他”是谁，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裴亦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肖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切的源头也许是他今晚不该喝那两口酒，这样就不会在看见裴亦的时候，热血上涌。
又或者说他不应该把对方思肖怀有的愧疚和懊悔投射到这个拥有相似面孔的人身上。
在最初那一眼过后，肖燃越发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名为裴亦的男人，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为人冷漠的男生完全是两个人。
他把陌生人卷进了他犯的错误里。
裴亦见肖燃不说话，欺身上前，直截了当地含住肖燃嘴唇。
毫无防备的肖燃城门大开，任由裴亦攻城略地，身体也不自觉软化，被放倒在沙发上。
肖燃很久没跟人有过亲密接触了，加上裴亦高超的吻技，大脑一时宕机，回过神来时，裴亦的手已经摸到后腰了。
“停停停！”陡然清醒的肖燃侧头逃脱裴亦的吻，喘着气大声喊停，企图让双方都冷静一些。
肖燃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面色涨红，脑门也在冒着热气，他深吸两口气，才做好质问裴亦的心理准备，“你干什么?”
偷袭者一脸坦然，“亲你呀。”
“我问你亲我干嘛！”
裴亦更是一脸无辜，语气纯真，“你不是付了钱吗?不享受一下吗？”
好像是这个理，他也算是花了大价钱买了裴亦一个月的使用权，钱都花出去了，不用白不用，而且别说，裴亦不愧是top，吻技有两把刷子……
“等等，”肖燃想着想着差点把自己绕进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没套。”
裴亦正要继续摸索的手一顿，不可思议道：“这年头还有人家里没准备套的吗?”
这个社会能不能对单身人士友好一点?怎么鸭子都能对剩男发起嘲讽了啊?
“……我单身我骄傲。”肖燃憋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话。
裴亦贼心不死，上前亲亲肖燃的嘴角，手指轻柔地揉着肖燃的耳朵，提议道：“要不不用套?”
“不行！”肖燃立马驳回。
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剩男，即使已经踏上了嫖娼的不归路，也要始终坚守自己的原则——
安全套，安全套。
安全上路，平安回家。
“我很干净的。”裴亦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委屈。
肖燃软化了，“……你要是带了检查报告也行……”
你妈的，正常人谁出门带检查报告啊?！
……不对，正常人谁没事做检查啊！?
裴亦内心咬牙切齿，把去超市买计生用品提上了日程表，发誓等装备齐全，必把这脑袋缺根筋的傻逼金主操得人仰马翻。
“……额，你们上岗都不随身带的吗?”见裴亦不吱声，肖燃以为是自己戳破了裴亦并不敬业爱岗的事实，开始给各自找台阶下，“要不我们下次再……”
话还没说完，命根子被人隔着裤子握住了。
裴亦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我用手。”
肖燃脑子哄得一下炸了，其他的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遥远的、虚幻的、沸水烧开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强买强卖啊！
不对，钱都结了，可以不用这么尽职尽责的啊！
肖燃撤回前面对裴亦的猜测，他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敬业爱岗的人。
明年裴亦过年第一个扫出来的福不是敬业福，他肖燃第一个不服！
肖燃悠悠转醒，脑袋像被灌了浆糊，身体也有些沉重。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摸床头的闹钟看看时间，指尖冷不防触到了一具温暖的肉体。
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肌，往下是紧致的小臂，往里是线条分明的腹肌，再往下是……
肖燃倏地睁开眼，弹坐起身，困意瞬时烟消云散。
他惊恐地盯着身边的大活人，活人头发乱糟糟地遮盖住了眼睛，以侧卧的姿势睡得正香。他又惊恐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身体。
孤男寡男，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因为盖着被子，他不确定对方如何，但他绝对是挂空挡状态——睡在一张床上。
昨晚混乱又带着刺激色情的回忆逐渐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大出血的包养让他带回来一只敬业的鸭，对方的专业素质过硬，业务能力够强，光用手就让他直达云霄，再加上高超的吻技和一些低喃调情的甜言蜜语，肖燃一整晚都没从天上下来。
……当然，因为消耗过度，肖燃现在处于极度肾虚状态。
枕边人一惊一乍的动作吵醒了裴亦，他抬手揉了揉眼廓，半睁开眼，含糊地说了一声，“早。”
早……怎么还有心情说早安啊！
他们俩这人证物证齐全，房间里诡异的气味犹存，两人的手机上保留着转账记录，还有那份白纸黑字红手印的合同……他们两人即将为今年警局的KPI奉献出微小的力量，警察警车开上门来，一打一个准，人赃并获，直接打掉一个淫窝好吧！
肖燃抓住裴亦的手臂，把明显还困意十足的人拉起来，催促着说：“起来，穿衣服，快从我家离开。”
被强行拉起的裴亦摇晃两下，往肖燃的方向倒去，顺势像树袋熊一样抱住了肖燃。
肖燃寒毛竖起，挣扎着想离开这个怀抱，岂料裴亦纹丝不动，抱得死死的。
“哥，你好渣啊，昨晚爽的是你，一早赶我走的又是你，裤子还没穿上就翻脸不认人了。”裴亦脸贴在肖燃胸前，闭着眼细数肖燃的罪状，“而且都是因为你，我把所有的顾客都推了，你现在不要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渣……”肖燃嘴角抽搐，从没有想到有天会被一只鸭说渣，“不对，你什么时候把顾客推了?”
“昨晚呀，我跟你签完合同就推了。”裴亦蹭蹭肖燃的胸膛，双手环得更紧。
“签完合同以后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没见你……打电话啊……”肖燃呼吸困难，“你松开，喘不过气了……”
裴亦减小力道，却仍不松手，“我直接把人都拉黑啦。反正你要包养我……”裴亦睁开眼，“哥难道是不满意昨晚的服务，没关系，这次我会让哥满意的。”说着把肖燃压倒在床，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敬业地耕耘。
“我没……嗯啊……你慢点你慢点……”
半个小时后。
在清醒状态下见识过裴亦业务能力的肖燃心想，他再也不会说这小子不敬业或者业务能力不行了！！
淋浴头的热水哗啦啦地流出来，洒到肖燃身上。
肖燃蹲在地上，被热水淋过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他没有回拨时间的能力，倒不回昨晚签合同的那一刻。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也就没办法回头了。
如果裴亦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算是把对方的财路暂时都断了。目前除了把裴亦纳进这个月的规划中，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且，钱都付了……
不对，肖燃你想什么呢！
肖燃抓了抓头发，狠狠摇了摇头，甩了周围一圈水珠。
虽然想这个也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既然这件事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起，那在合约结束之前，不要再犯其他错误了。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关掉了热水器。
用了比平常翻倍的时间，肖燃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在雾气缭绕中得出了以下结论：
既然裴亦不是方思肖，那么一个月后，合约到期，二人各走各路，互不打扰；但是为防止届时裴亦以没有地方去为由赖上他，以及他自身的圣母责任心作祟，这段时间内要好好劝裴亦从良，有手有脚的大好青年，找正经工作应该很容易吧。
劝人从良，胜造七级浮屠。
……另外，年轻人要是想在这条赛道的最后阶段将敬业精神贯彻到底，那就随他去吧。
他们俩都不报警就行。
肖燃揣着满脑的胡思乱想打开门走出浴室，沐浴露的芳香中挤进了一丝食物的香气。
他快步走到客厅，只见裴亦正端着一个碗悠然地从厨房走出来。
已经拾掇得人模狗样的裴亦见他出来，招呼道：“过来吃面吧哥。”
裴亦自然而然地坐在沙发上，那张他们打响第一炮的沙发。
肖燃轻咳一声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情，踌躇几秒，抬脚走过去坐下。桌上还有另外一碗面，裴亦把后端出来的面留给他，自己在吃另一碗。
面的卖相很不错，上面还窝着颗边缘煎得金黄的鸡蛋，以及一些切成条状的午餐肉。香气扑面而来，肖燃吸吸鼻子，肚子应景地咕噜两声。
裴亦轻笑一声，倒也没嘲笑他。
肖燃尴尬地低头，往嘴里扒拉面条。吃了小半碗后，饥饿感一扫而空。
“你还会做饭啊。”同样是面，肖燃自己煮出来的就干干巴巴，平平无奇，熟了能入口已经是最高等级，味道全靠打包回来的烧腊支撑。裴亦这碗仿佛是参透了中餐的精髓，油盐水的比例恰到好处，可以跟楼下外卖店一决高下。
“是的哦，包我不亏吧。”裴亦朝肖燃眨巴眼，推销自己。
肖燃干笑两声，没有回答。突然身体往下一陷，肖燃侧头，只见裴亦直接从沙发上滑下，在地上盘腿而坐。
裴亦放下筷子，往后伸了个懒腰，上半身顺势仰躺在沙发上。他歪头看向猫着腰吃面的肖燃，说道：“这样吃不累吗?我腰都要断了。”
“有点。”肖燃家没有餐厅，平时一个人吃饭时，他都端进卧室，在书桌上吃。
裴亦360度环视了一圈，评价道：“你家也太小了。”昨晚急着办事没有巡视，早上在半分钟内走了一圈，才发觉这里确实是贫穷单身男人的屋子。
“家都没有的人没资格评价。”肖燃咀嚼着面条，含糊回击。
受到攻击的裴亦毫不在意，他拉拉肖燃的衣角，提议道：“换套大点的房子呗。”
肖燃吞下最后一口面，正擦嘴，闻言差点喷出来。
这人是不是在这行呆久了，赚快钱赚习惯了，觉得房子跟衣服一样，可以说换就换?说起来，昨晚这位大人一下子掠走他小半年工资……啊，肉疼。
“何不食肉糜是吧陛下?这年头房子说换就换哦?况且这还是租的房呢。”说到这，肖燃想起要全裴亦从良的事，“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换份工作，换那种不靠身体……”不对，大部分工作都是出卖身体和灵魂的吧，肖燃酝酿着措辞，“就是不靠情色交易，而是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的工作。”
“啊?”裴亦呆住，消化了一会才回复，“没想过。”
肖燃恨铁不成钢，“虽然这个是来钱快，但是犯法啊，要是被抓了这辈子都毁了。”
裴亦抓住重点，“噢，所以你是共犯?”
“这不是重点！”肖燃抓狂，“重点是你要金盘洗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远离违法交易！”
裴亦随意地糊弄道：“我考虑考虑。”
虽然无法一口气就让裴亦答应从良，但对方愿意松口，态度也有些动摇，今日份劝说就达到了一定的效果。
肖燃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考虑?”
“嗯嗯。”裴亦应道，他不想再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生硬地转了另一个话题，“对了哥，那个方思肖是谁啊?”
“对了哥，那个方思肖是谁啊?”裴亦问道，他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肖燃，“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像跟你有关。”
“啊，开什么玩笑。”肖燃也学着裴亦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右膝，头枕在膝盖上，裴亦的脸在他眼里旋转了九十度，“我们是同学，同年出生的，他的名字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说起出生年月，方思肖的生日好像就在这个月来着。关于陈年往事的记忆日渐模糊，肖燃缓慢地眨眼，在记忆海深处搜寻。
肖燃是后面才来到Y市的，他出生在隔壁市的县城里，在那里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以及三年高中教育。
方思肖是肖燃初中的同班同学，开学大半年后，肖燃才发现班上有这个人。
小县城里没有秘密，有些风吹草动，立即就会传遍整个县。班长的父母在西街经营小卖部，体委的叔叔是校门口卖炸串的小贩……这些消息轻易就能得知。但是关于方思肖的家庭，就像是上锁并且钉在原地的铁箱，任凭狂风如何吹，纹丝不动，只听说家里有一位不常出门的妈妈。
初中的肖燃好奇心正旺盛，沉默寡言的方思肖身上充满了秘密，让他忍不住去探索。
每天早上提前十五分钟到校，下午放学了直接回家，对校门口飘香四溢的炸串视若无睹。方思肖像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人，到固定时间点，就会运行相应的程序。
浅浅观察了一周的肖燃下了结论，给方思肖贴上机器人的标签。
新的一周，肖燃热情骤降，忽觉每天眼睛往同处瞟一个机器人有点傻，放学也不等方思肖动身，自己就跑出校门围观体委叔叔炸串去了。
这天，馋了三天的肖燃终于买了一根炸串——用他攒了两个礼拜的钱，退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肖燃咬了口炸得外酥里嫩的香肠，咀嚼了半分钟不舍得吞咽。
就在肖燃站在原地纵享人间美味时，下一秒，方思肖从校门走出，一如既往地坚定不移，抬脚转弯就往家走。
第一次以正面视角看机器人放学实录，惊得肖燃嘴巴里的食物都猝不及防地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诶，我去……”那可是最后一口！他至少还能再回味个几十秒，就因为机器人的出现，痛失几十秒的快乐。
肖燃丢掉签子，跟了上去。
既然食物的快乐被夺走了，就用机器人日常生活大解密来补偿！
县城很小，方思肖走过的地方肖燃都曾走过，即使两个人的家是反方向，肖燃也不怕迷路，仍在方思肖后面跟着。
花店、文具店、菜市场、水果店……逐渐地变化成了高高低低的居民楼，楼高不同，相似的是灰蒙蒙的外表。
肖燃边跟边左右看，视线再次回到正前方时，方思肖转身迈进了一个小巷子。肖燃也跟着转了弯。
视角变换，映入眼帘的不是之前看了十几分钟的机器人背影，而是方思肖面无表情的脸孔。
“跟着我做什么?”方思肖问道。声音冰冷又不含感情。
被当场抓包的肖燃慌乱不已，无数掩盖古怪行为的借口在脑中闪过。我家也在这边?找你借作业抄抄?今天数学老师讲的题目我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讲解吗?
最后一个可以！肖燃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打结了，出口的话变成了：“找你问你个问题。”
“啊?”方思肖疑惑。
“那个……啊，你的名字……跟……”肖燃想起班上男生私下调侃，说方思肖的名字跟班上某个姓肖的女生有点关系，吹得神乎其神。但提无关的女生不太好，肖燃卡壳半天，忽然想起，自己不也姓肖吗！
“你的名字跟我有关吗?”肖燃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极其弱智。
果然，对面露出看智障一样的表情，“你开什么玩笑?”
闹剧的收场是肖燃落荒而逃。
以及给方思肖留下了弱智和自恋的印象。
后面方思肖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妈妈取的，是因为思念爸爸而写下的名字。
“人家的名字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啦。”肖燃说道：“跟我无关。”
“噢?”裴亦莫名露出种不置可否的表情，“是吗?”
肖燃注视裴亦，倏忽发觉记忆里方思肖的脸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那个时候在县城里照相机是个稀罕物品，再加上方思肖连拍毕业合照的时间都没到就离开了，他对方思肖的全部印象只靠记忆维持。
或许两人之间，连容貌都没有那么相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