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比赛结束后李傲言说想先回寝室洗个头发,被涂抹过多的发胶,经过将近三小时的消磨后依然挺立,紧绷得眼角吊稍,顺便也把小能——李傲言从高中抱到大学、走哪儿带哪儿的小熊玩偶送回去,毕竟晚上的KTV庆祝专场,可能不太适合十岁左右的“小孩”。
李傲言、江一扬、黄冠、于淼,和半路赶来给李傲言庆祝的姜桐,一行五人跟着最后走出的选手和工作人员,挤挤插插走出主楼礼堂,约定好在李傲言寝室楼下等待。
他疾步迈出,像打开瓶盖迅速逸出的二氧化碳,丢下一句“我会很快”就跑走了。
跑上楼后发现寝室门正大开,在等着他的室友鼓着掌,参加婚礼似的边笑边哼唱着“ We are the Champions”,高低声部错落起伏。
寝室是四人混寝,两个汉语言文学专业两个英语专业,平时课表不同,连带着起床时间、入睡时间也不同,英语专业总是要忙碌一些,晚自习被单词和语法占满,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所以李傲言很是吃惊,将小能扔在床上,又拿了卫衣替换工作了一整晚有些褶皱的白衬衫,“你们也去看比赛了?”
“不然呢?你的小熊还是我们带给江一扬的。”其中一个室友陈梦说。
听到这个答案李傲言波澜骤生,“我以为是黄冠问你们要的。”作为李傲言最好的朋友,黄冠在开学第一天,315号寝室开张大吉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另外三人的联络方式。
“是江一扬给我发的短信”,陈梦拿起手机送到李傲言面前,“你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江一扬的号码,早已烂熟于心。
李傲言一刻也不敢耽搁,跑着下楼,头发上还滴着水,在深秋时节蒸腾着余散的热气,穿着白色卫衣,图案是蓝色的约翰蓝侬,手里拿着两件外套,一件白色一件黑色,嘴里念叨着“久等久等”,就朝着一日限定的庆祝团体走过去。
离近一看发现江一扬的舞台妆也卸掉了,一张白净的脸恢复本真,在月色的照明下白皙得像高档的珍珠贝母。
江一扬看他盯着自己看了好半天,知是他疑惑,眼角笑弯,手指向于淼肩膀,“她带了卸妆湿巾,说是擦擦就卸妆,我也觉得很神奇。”
李傲言“嗯、嗯”了两声,想起自己刚刚用肥皂香皂和洁面乳各搓洗了一遍才将脸上的妆洗掉,收紧胳膊上带的外套,不穿上也不说是带给谁,抿着嘴不做声。
“你头发都还滴水”,江一扬摸了一把李傲言的头发,“外套穿上吧,光穿一件卫衣多冷啊。”说着自顾自拿着他手臂上紧搂着的外套,平了平褶皱,“你穿这个,这个有帽子。”又将另一件放在自己肩膀上搭着。
五人在夜色中穿过篮球场和林荫路,向一公里外的目的地KTV慢行。今晚的月色特别亮也特别大,打开大功率白炽灯一样照得每个人的心事都无从遁形。
“你穿吧,给你带的。”李傲言跟在江一扬旁边,小声跟他说。
“不冷,没事儿。”江一扬转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美丽优先的于淼,“淼姐穿吧,女孩子别冻着。”然后穿上李傲言的给带的外套,将小声的悄悄话回给李傲言,“谢谢。”
姜桐和黄冠走在后排,一反常态地没有多说话。李傲言意识到这种本该带着热切余温的时刻,在发出声响的竟然只有林荫道上梧桐树影摇摆,他掏出手机给黄冠发微信,“为什么不说话?”下一秒黄冠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就刺到了他耳膜。
没有回头就能预料到黄冠手忙脚乱地关掉铃声模式,手指飞速运作,紧接着回复过来,“刚等你的时候,于淼跟江一扬表白了。”
李傲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几不可查地抖动起来,手指关节像是火烧似的胀痛,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在听室友陈述江一扬,而江一扬在与他直线不足一百米的楼下接受别人的告白。他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姜桐和黄冠,看到姜桐夹带着温柔又哀悯的眼神,看到黄冠欲言又踟蹰着翕张的嘴唇。
本来会是个独一无二的夜晚。
走到校门口,于淼突然打破沉默,干瘪地说了一句,“要不还是你们去吧,我就不去跟大家掺和了”,说完歪着脑袋穿过江一扬挺直的后背对上李傲言投过来的眼神,“傲言,今天真的恭喜你,我就先回去了。”
黄冠发动和事佬身份,挽留了几句,见气氛走向不乐观,索性不再劝,只说着注意安全。
此时一言不发的江一扬也开口,“注意安全,外套你先穿着,我们先走了。”就一手搂过李傲言的肩膀。
余下四人于是决定先去吃顿宵夜,补足一下半大小子亏欠了一晚的胃,李傲言坚决是不喝酒的,即便在三人极力劝说,拿出“不喝真露只喝低度数啤酒”的保证书,也是拒绝果断,只想当一个清醒的人。
最后还是黄冠打开话匣,“老江,你说你如果不找李傲言PK,你最次是不是能得个亚军。”黄冠喝了点白酒,势必要在今天不醉不归的阵仗,拿起白酒瓶给江一扬的小杯子倒上,“满上,老江,陪我喝一杯。”
江一扬撸起袖子,边烤肉边喝酒的缘故,包间里的温度已经升高到烘得人脸绯红,他拿起杯子跟黄冠碰杯,嘴里不着四六地说,“人生不就是图个刺激。”又向着对面的姜桐举起杯,“桐哥碰一个?”
姜桐本来不想喝酒,犹疑之间动作已经先一步拿起刚倒的气泡还鲜活的啤酒,“我酒量不好,就不多喝了。”说着就一杯饮尽。
李傲言看着三个人推杯换盏,想起上次醉酒事件里不得章法的意外,事件的主要当事人们一个没有如期望那般“要赢”的说着人生图个刺激,一个没有得偿所愿告白成功酒量不好仍然一饮而尽,一个胡言乱语导致杯弓蛇影从而滴酒未沾,从混乱激昂到现在看似“尽在掌握”的场面,三人各有各的运筹帷幄。
却在黄冠三杯酒劝下肚后,都醉了。
黄冠也酒精上头,大着舌头,“老江,你知道吗,李傲言从小我就没欺负过他。”
“我知道,我也没欺负过啊。”江一扬摇头晃脑,也跟着否认。
“但是你对他不好”,黄冠五官皱到一块去,重复着,“对他不好,要像我对他好一样。”
“好,好,我对他好。”不管说什么,江一扬都好脾气应着。
后面的李傲言也记不得说了什么,从白酒喝到啤酒,履行着不喝真露的约定,也不知相对清醒的谁结账、谁说了下一站的目的地,游走于断片和昏迷两种神志均不清醒的状态,在KTV的包间里结束庆祝活动。
江一扬第一个醒来,看了眼手表,早晨五点半,桌面上放着分不清主人是谁的米面主食和薯片,摆了一地的啤酒瓶倒在地上,跟另外四仰八叉睡作一团的三人一样失去意识,音响里还在小声播放黄赌毒公益短片。
这时服务生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江一扬醒着,打开门探头探脑,示意他出来说话,“包间时间快到了,六点之后如果还要续时间的话需要提前说。”
江一扬见状,理解似的掏出现金,“不知道他们还得睡多久,先续六小时,到中午十二点吧。”说完话走出去,跟着服务生一起去卖东西的地方买了几瓶矿泉水和解酒药,回到包间,正好看着李傲言揉着头咧着嘴,喝茫了理智还没同步过来,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醒了。
“醒了?”江一扬递给李傲言一瓶矿泉水,又掰出一片解酒药,打开李傲言的手掌,把药放在手心,掌心叠起拿着李傲言的手,把药片送到他嘴里。
“是你给我盖的衣服嘛?”李傲言喝了几口水,咕咚咕咚地急促,才感觉干涸的口腔黏膜找回了湿度,嘴唇晶晶亮透。
“不是我还能是谁”,江一扬接过李傲言手里的水瓶,放在沙发另一头,“李傲言你酒量真的很差。”
“我不能混着喝。”李傲言嘴硬地狡辩,舌头润了润嘴唇,又添上了一抹水色。
“你昨天就喝了两瓶啤酒,什么时候混着喝了。”江一扬笑了,见不得这样地狡辩,非一争到底要拆穿。
李傲言刚想出言反驳,被江一扬手指按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别说话了,他俩还睡呢,你也睡会儿。”然后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再说话。
他看出江一扬很疲惫,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在白皙的脸颊上突兀且古怪,他小心地把盖在身上的外套盖在江一扬身上,尽量不露出身体的空隙。
江一扬察觉到他的动作,身体向李傲言身边挪了挪,头靠在他肩膀上,说了声“睡吧,到十二点呢”,就心满意足地睡去。
留下表面不动声色,但内里心动过速的李傲言僵直半边身子,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