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泥巴还有一些,可芦苇叶已经用完了。
前者还能去外头挖,后者目前院子里没有替代品,半里外的湖边倒是有芦苇叶,不过现在天也黑了,泥路崎岖,不太适合出门。
还是先把这叫花鱼给弄上吧,王进看向男孩,指了指已经熄灭的土灶:“大郎去土灶生火,放上两根大木头。”
迄今为止,他还没学会怎么用打火石生火,至于用桌面上的蜡烛?王进看了一眼已经和桌面融为一体,只剩下薄薄一厘米厚的白蜡烛,摇了摇头。
“好。”
曹景仪生火后,王进把泥巴鱼塞进柴火旁边的灰烬中,一条一条,整整四条塞进去,幸亏古代的土灶两个锅下头塞柴火的地方是空着的,否则还真不一定放得下。
放好鱼,王进在闺女贴心拿过来的葫芦瓢下头洗了洗手,看着剩下的两条半臂长,巴掌宽的肥鱼很是头疼。
“这两条怎么办呢……”
他坐在小矮凳上,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在晃晃悠悠的烛火下,看着手里空无一物的盐罐,满是纠结。
要不要做熟?王进看向还有半锅鱼汤的铁锅,又看向土灶边的大水缸,还是放水里?
王进伸手感受着房间里的温度,目露忧愁,在现代,他无论是春夏秋冬,食材都是存放在冰箱保鲜层的。
曹景仪看向满脸纠结的后爹,说道:“冰水里吧。”
王进哈欠打到一半,迷惑地看向男孩:“哈~嗯?”
原来不知不觉中王进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曹景仪看了一眼打哈欠的妹妹,对着后爹解释:“你不是准备卖钱吗?做熟的话没法卖了,而且天色不早了。”
“行,听你的,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了。大郎,你带着妞妞他们先回主屋,去把被褥铺一铺,然后你们先睡,我马上就过去。”
王进也看见了小闺女打哈欠了,他让男孩陪着女孩先抱着孩子回了主屋。
“好。”曹景仪洗完手,拿起几根小木柴用稻草缠在一起,做成了个小火把,在烛火上点燃后,开门给女孩引路:“你快点吧,蜡烛不够用了。”
见两人走后,王进把木盆放到土灶上,拿起葫芦瓢从水缸中舀起五瓢水,把水盆装满后,搬起来准备放到地上,这时候屋内忽然出现异响。
”彭——哒——”
”刺啦——嘭——”
“——什么鬼!”烛火昏暗的房间瞬间陷入黑暗,王进被吓了一跳,水盆跌落在地,大半裤子被弄湿了。
“怎么了?”这时候曹景仪小火把从外头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满脸惊慌的后爹。
男孩背着月光,手中的火把的微光昏暗飘忽,但也足够让他看清屋内的情景。
窗户被风给打开了,此刻正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吃饭的桌子上的蜡烛已经成了一滩烛油,灯线已经燃尽。
他侧头看向后爹,就瞟到他脚边散落的鱼、水和木盆,没有其他野物的存在。
“别怕,想是风刮开了窗户,蜡烛也正好用完了。”曹景仪把小火把递给王进,蹲下身把鱼放进木盆中,重新倒上了水。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古代好可怕!王进愣愣地接过火把,过了许久,被门外的风冷得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
他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帮着男孩把鱼捡回木盆,然后对着把木盆重新续上水的男孩说道:“咱们回去睡觉吧。”
一阵凉风吹过,王进感觉被刚刚鱼掉落水盆溅起来的水打湿的地方有些冷,还有内心莫名的害怕愈发明显起来。
这好端端的哪来的妖风!!!
“好,你先回去,我再——”整理一下屋子。曹景仪话还没说完,便被急促心跳的王进拉拽着往主屋走去。
“明天在,在,在弄吧。”王进浑身冰冷,脑子清楚地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鬼神,但是心底却是知晓若是真没鬼,那他怎么可能会重生?
他讲话的声音在颤抖:“先,先睡觉罢罢罢,不然屋里那么黑,妞妞要害怕了……快走!!!”
“……好吧。”曹景仪很想说妞妞不怕黑,不过话还没出口,就感受到被抓着的手在不断颤抖,而且又冰又凉。
他是不怕黑的,所以谁在害怕显而易见,曹景仪心里无奈,后爹以前胆子也没那么小啊。
“爹爹刚刚怎么了?是野猫来偷鱼吃了吗?”
回到屋中,关上门,把火把插在小桌上的黑罐中,感受着屋内比外头更加温暖的温度,王进冰冷的手脚开始回过温来,不过大腿上湿漉漉、凉飕飕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了。
“不是,是风,我以为,我以为是野猫,没注意惊着了,你继续睡。我还要给哥哥抹药。”王进撒着别扭的谎言,不过女孩因为太困了,也没有深度思考。
她揉了揉眼睛,轻声”嗯”了一声,便拉上被子又睡了过去,带着鼻音嘟囔:“那你们快点上床呦~”
“好的。”王进站在屋内的一角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取出矮柜中的活血化瘀的草药,抬眼看向准备上床的男孩。
曹景仪抿唇摇头:我不用。
王进瞪眼,张口小声地做口型:不行!快过来。
曹景仪不再搭理后爹,脱下衣服侧头躺下,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王进战败,自己往肚子上摸了些许药膏,然后挖了一手指的药膏,把火把吹灭,然后爬上床。
“什么东西!你干什么!”被子里传来男孩震惊又气又怒的声音,不过因为顾及着身旁的小女孩,他的声音极低。
“给你抹药!”王进一手去抓便宜儿子的手,一手往他的胸口抹药,喉咙间发出轻轻的威吓声:“都快十岁了,还这么不乖!”
曹景仪缩着身体去躲后爹的手,黑暗中的小脸红透了,是气得:“我没事,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我肚子被鱼尾巴甩的地方都红了,可疼了,你不抹药明天一定得紫了。”
感受着男孩激烈的挣扎,王进实在不理解极了,现在也有一点火气了,他低声威胁:“乖一点,不然我告诉妞妞,她知道了一定会哭的。”
曹景仪一僵:“……你卑鄙。”
“哥哥,爹爹,你们哈~干什么呢~”曹丹姝被身侧不时晃动的幅度给弄醒了,她翻身迷迷瞪瞪地看向哥哥的方向。
王进感受到男孩放弃抵抗的趋势,一边用力地抹药,一边温柔地会用女孩:“没事,爹爹给哥哥涂药呢,被窝里暖和,快睡妞妞,睡晚了会长不高的。”
“哈~好~”曹丹姝砸吧一下嘴,侧身搂住小弟弟,嘀咕道:“好吃的鱼鱼……”
给臭孩子抹药弄得王进一身汗,若是在上辈子他铁定大半夜也得去洗个澡,可在这里,能有热水给他擦个身就不错了。
忽然他僵住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躲在被窝里闻了闻自己的咯吱窝,羞红着脸问生气不搭理他的男孩。
“儿砸,我臭不臭?咱们是不是明天烧点水该洗个澡了?”
王进来这里已经有一个礼拜了,他就在第三天女孩和男孩去厨房烧水的时候,擦了擦身体,至于在院子里冲凉?
太冷了,他这是洗澡不是自杀。
至于在屋里泡澡?没有那么大的木桶,以前有,后来被搬到白心莲卖掉的宅子里了,估计也要不回来了。
灼热钝疼的胸口因为涂了膏药而凉飕飕的,曹景仪脸上却依旧火绯红又胀热,气的、羞的。
自他有记忆以来,父亲都不曾强迫过他做什么,也没有和他这么亲密过。
农家孩子早熟,曹家郎君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不过因为古代人更重视长子的独立,宠爱幼儿。
所以自从曹丹姝出生后,四岁的曹景仪开始被要求当一个独立的男子汉了,保护弟弟妹妹的好哥哥。
“你身体还没好全呢,今天还又摔了一跤,左右妞妞不会嫌弃你的。”曹景仪没好气地说道。
父亲在时,家里还富裕,天冷之时,他们一家人都是每隔三日沐浴一次,其他时间要么日日沐浴,要么隔日清洗一次,后来没这条件了……
“……”王进被这话说得脸色一红,不开心地闷闷嘟囔:“行吧~”
曹景仪从被窝中钻出来,平躺着轻声说道:“快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镇上的吗?”
王进打了个哈欠,今日累了一整天天,还是早点睡吧,他懒洋洋地轻嗯了一声:“……晚安,大郎。”
黑暗中,曹景仪翻身,瞧着打起小呼噜的后爹,嘴角慢慢勾起,无声道:“晚安。”
王进缩进了半旧不新的被褥当中,抱紧热乎乎的儿子睡得满足极了,不知道在这间黑暗的屋中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是谁……是谁……抢了我的身体……”
黑雾中环绕着的红眼睛漂浮于半空中,仇恨地俯视床榻上的四个人,从最外边的少年到男孩,到女孩,再到睡得香甜的婴孩,最后视线停留在睡在最边上的王进脸上。
那双眼睛里面的恨意、屈辱快要实质化了,扭曲尖锐的长指甲一点点伸向熟睡的四人,就在这时,纸窗外头传来”呼呼呼——”愈发猛烈响亮的风声。
“这里鬼气怎么这么重?”一道凡人听不见,却能让冤魂厉鬼惊恐万分的声音响彻整个王家村,语气中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一座青砖瓦房正院中的一间屋子里,一个正在打坐的光头睁开了眼睛,阴险的三角眼里满是精光。
他抬眸看向窗外,薄如纸片的唇瓣微动,说出了两个字:鬼差。
“真麻烦……”光头啧啧两声,收敛周身的气息,放下粗壮的腿仰头躺在床上,脚尖一勾,大手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闭上了眼。
“喵~”王村长家西边的一间屋子被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只三尾狸花猫,成年狗大小,飞舞着三条尾巴,就像一只小豹子。
狸花猫忽然顿下向外头跑去的脚步,飞速地转身隐藏在瓦房的一道阴影处,它抬头望着东面的方向,墨绿色的瞳孔里出现警惕和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