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陈渚在这片胡同巷口开了家小诊所,诊所门脸不大,进出都得撞脑袋。
说实话,陈渚人嘛是不赖,为人热心又长得俊,只是年龄有点大,今年都三十三了,还带着个不爱说话又不讨喜的还在,那孩子也都十七了。
好多姑娘都看不上陈渚,陈渚这条件确实也是差,区里媒婆嘴皮子都说破了,就是没姑娘答应。
陈渚说:“别瞎忙活了,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再说小杉也不愿意我找老婆。”
区里主任吊着细柳眉毛,苦口婆心说:“你找媳妇这事得问你自己,问小杉算什么意思?不是我说,你养了他快七年了吧,债也算还清了——”
门咯吱一声打开,生锈的铁栓跟木门摩擦的声音,截住了区主任的话茬。
陆弋杉穿着白得发亮的T恤,一截圆领露出凸起的喉结,稍显冷漠的声音从吼道里生发出来,“叔,饭做好了,洗个手进来吃饭吧。”
吃饭时,他们聊了几句,陈渚一提要去相亲,陆弋杉就微笑点头嗯,饭没吃两口,就踢着拖鞋进了里屋。
陈渚知道这孩子是发脾气了,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叔也要娶媳妇儿啊。
陈渚为这事儿没少/操/心。
七年前,陈渚养陆弋杉本是迫于无奈,他欠了陆弋杉老爸的钱,欠了十多万,他那时候混得不行,又痴迷赌马,哪儿会想着还钱。
就在他做着不用还钱的美梦时,陆弋杉的老爸被情妇害死了。
原本陆弋杉肯定轮不到陈渚养,可是吧,陆弋杉的舅舅不愿意养他,舅妈更是势力,坑了保险金后让陆弋杉睡阁楼。
陆弋杉不知道从哪里找到陈渚的欠条,一路找到陈渚,说是讨债。
十岁的小娃娃,粉嘟嘟的一张脸上镶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摸到陈渚的小出租屋里,要他还钱。
陈渚哪儿有钱,就算是陆弋杉的老子来催债,他也不可能给钱,更别提小的。
陆弋杉就在陈渚出租屋外睡了一宿,奥特曼的外套盖在身上,脚蜷缩着,像一袋落在门口的垃圾,等着被人提溜走。
陈渚人虽然混,同理心却很强,陆弋杉也许是见多了人情冷暖,也懂察言观色,抓住陈渚的弱点,住进了陈渚家。
陆弋杉的舅舅巴不得甩掉陆弋杉,就答应每个月给陈渚五百块钱“生活费”,让陆弋杉住在陈渚家。
不过陈渚连这“生活费”的影儿都没见着就是了。
陆弋杉管陈渚管得严,陈渚也就渐渐戒掉了赌/瘾。
陈渚还是去相亲了,对方叫沈洁,三年前离异,带着个七岁小女孩儿,年龄三十岁,是个超市收银员,人长得还算标致,陈渚挺满意。
陆弋杉知道后,在饭桌上摔了筷子,陈渚骂了他一顿,陆弋杉一字不说,一双向来冷傲的眼睛红了。
陆弋杉走了,没给陈渚留消息。
陈渚起初以为陆弋杉只是去同学家,毕竟快高考了,陆弋杉成绩不错也从来都省心,两天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来。
他去陆弋杉舅舅家找人,没找到。
他这边正火从脚心起,又急又怒,沈洁却说她前夫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回来找她求和……
陈渚当即就懂了,说:“你不用考虑我,我俩吧,也没好到那地步,你要是觉得他好,你就跟他走,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沈洁含泪说:“陈渚,你是个好人。”
陈渚是在过年的时候才抓到陆弋杉,他开着红星三轮车刚进完一批货,陆弋杉在他诊所外瞎晃悠。
陈渚一个箭步冲出去,囫囵了拳头大的雪球,拽开陆弋杉的兜帽,就扔进去。
陆弋杉吓得一个踉跄,躲闪时,撞到隔壁家的露天洗漱池,陈渚手快去捞他,陆弋杉却扭身将他压在地上。
陈渚倒在雪地里,陆弋杉的双手撑在他腰侧,呼吸间两蓬白雾横亘,谁也没有说话。
陆弋杉伸手盖住陈渚的眼睛,低头吻在陈渚唇上。
陈渚只记得过电一般,冷冰冰的嘴唇盖上另一层冷冰冰的柔软,像是覆上了一层轻盈的雪。
不远处的巷子,叮铃铃当的二八杠自行车滚过石板,磨剪子的,哄娃娃的,喧杂的声音里,陈渚却能听见陆弋杉的心跳声。
陆弋杉心腔里铿锵有力的泵血声,让他无法忽视。
陈渚说:“你TM起开,多大个人了,不知道自己重得跟头猪一样吗?”
陆弋杉撤回手说:“叔,我喜欢你,你不结婚好不好?”
陈渚想过无数陆弋杉生气的原因,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一点,在他心里,陆弋杉就是七年前穿着奥特曼外套来找他讨债的小鬼头。
陈渚只好装聋作哑,陆弋杉也回了诊所住着。
沈洁跟前夫的婚礼在八月份,陆弋杉也高考结束了,陈渚带着陆弋杉过去。
陈渚想要穿西装,陆弋杉帮忙选,两人为到底把不把衣领的扣子系上,吵了一架。
气儿都不太顺。
开席后,所有人都在称赞新郎新娘,就陆弋杉给陈渚倒酒,俯下身,在陈渚耳边轻声说道:“叔,你今天很帅气。”
陈渚被哄得飘飘然,说:“那是,也不看看我当年是谁?叔当年好歹也是当过校草的人。”
只是太穷了,又好赌,漂亮女朋友都瞧不起他,跑了。
陆弋杉侧身看着他,眼睛明亮,像是盈润着两片晶莹的雪,一眼就能从黑夜望到黎明。
陆弋杉说:“所以我很喜欢叔,叔长得帅,又对我有恩,要不我以身相许,叔你就答应了吧?”
陈渚咬牙说:“你小子坑得我七年单身还不死心,还想让我断子绝孙,我就欠了你家十多万,这几年也该还清了,你小子给叔留点退路吧。”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
可耳根却红了
陆弋杉抓住陈渚的手,说:“叔,我们都不要退路了,好不好?”
喧闹的场合声里,陈渚却害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