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贺朝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打鸡蛋的时候习惯性下了三个,然后他一愣,朝客厅看了一眼,默默地又加了一个鸡蛋。
十分钟后,最后一道菜完成,四菜一汤上桌。
青椒炒肉,番茄炒鸡蛋,清炒油麦菜和一锅玉米排骨汤。
“过来吃饭吧。”贺朝走过去抽走母亲手里不停在切换着频道的遥控器,牵着母亲起身,但他说话的方向却是对着沙发上沉默俊美的青年。
“吃饭,好啊,我要吃饭。”母亲小步走过去落座,挑了中间的位置。
贺朝见母亲手上满是水果的汁水,便带母亲去洗手,回来的时候,青年已经自己坐在了饭桌侧面,和贺朝面对而坐。
倒是自觉。贺朝心中失笑。
他家有个规矩,吃饭时间不赶客。虽然这青年来历古怪,但到底是救了母亲的恩人,哪有让恩人饿着肚子离开的道理。这人虽衣着不俗,但身子骨看起来像张白纸,瘦弱得感觉一阵风都能给他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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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给许至暮舀了一碗汤,他也不说谢谢,好像习惯了被人这样伺候。
许至暮缓缓舀起喝了一口,眉毛不自觉地微挑,似乎味道出乎意料地合他胃口。
贺朝思忖,看他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其实还有个更贴切的形容,落难公主。
贺朝低头笑了一下。
不想许至暮貌似一直暗中注意着贺朝的反应,立刻警觉道:“你在笑什么?”
刚刚喝汤时柔和的神情不见了,现在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长毛猫儿,浑身的毛都炸了得立起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笑一下又不会吃了你。”贺朝觉得这人真敏锐。
“我讨厌别人对我笑。”许至暮搁了筷子,直勾勾地盯着贺朝,墨色的瞳蕴着寒气。
贺朝咽下一口饭,笑得更加灿烂,“那你讨厌着吧,我们又不是处对象,没求着你喜欢。”
许至暮一噎,估计这孩子打小就是被人追着捧着的,没听人说过这种话,气得两只眼睛直往贺朝身上飞眼刀。
贺朝估摸这许至暮年纪不大,身材长相可以靠装扮掩盖,但眼神吧,是看得出稚气的。
“小许啊,”贺朝模仿着所里那些老油条警察调节群众纠纷、家庭矛盾的语气,“你今年多大了啊?”
许至暮眉头一皱,警惕地闭上了嘴,拿那双漂亮的眼睛防备地看着贺朝。
“放轻松,跟警察叔叔聊聊天,不犯法。小时候上学老师不都教我们吗,遇到困难就找警察叔叔帮忙。”贺朝自认为很老成稳重地说,“我今年28,应该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一声朝哥。”
许至暮上下打量了一眼,语气十分挑拣和嫌弃,“就你?”
贺朝低头一看,哎呀,那粉色小熊围裙忘了解下来。
确实有点影响人民警察高大威猛、为人民服务的英雄形象的树立。
贺朝面不改色地解下围裙,往后一扔,挂在椅背上。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人不可貌相。你别看哥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哥可是我们街道派出所有名的群众解忧手。你尽管说,有什么困难,警察叔叔们一定帮你排忧解难!”贺朝拍胸脯保证。
许至暮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味不明地道:“那要是,我……杀了人呢?”
话一落地,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贺朝母亲置若罔闻的吞咽声,四下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贺朝加重的呼吸声。
“不要开这种玩笑。”贺朝微微冷了脸。
许至暮嗤笑道:“你不笑的样子还挺像个警察的。”
“你是怎么学会撬门锁的?”贺朝突然发问。
许至暮面色一沉,又不回答了。
奇怪的青年。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真话说得像假话,假话说得像真话,却让人难以心生疑惧。
贺朝心里纳闷,我又不是陈迅那个死颜控!
许至暮碗早就空了,贺朝起身给他添了一碗饭,“今晚有地方去吗,我看你身上什么也没带,怎么,刚从牢里刑满释放啊?”
许至暮这次笑了,带了点真心,“差不多吧。”
“没地方去的话,客厅给你住一晚。”贺朝给母亲夹了两筷子青菜,母亲撇嘴推到一边,又让贺朝按了回来,“就一晚,明天你爱干嘛干嘛去。哦,别来我这片区闹事儿就行,免得给我增加工作量。”
许至暮抬眸,眼底有隐隐的波动,最终又沉了下去,“呵。”
余下再无话。
夜深深寂寂,灯影重重,像人的沉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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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平时八点上班,他习惯性六点起床,晨跑几圈再去上班,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不管上没上班,他都会这个点起然后出去晨跑。
然而他出到客厅时,沙发上只剩下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
沙发连一丝褶皱也没有,像没有人在那里睡过一样。
贺朝挠挠自己的鸡窝头,打着哈欠,心里烦闷地嘀咕:“这人,到底是有礼貌还是没礼貌啊……”
这么想的时候,贺朝想起今天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了,那就是把家门口那把被撬过的锁换把防盗系数更高的。
贺朝难得两天清闲周末,结果比上班还忙,一则是为了给他妈找新护工,托关系找人,上各家家政公司咨询。几经周折,经熟人介绍了个第三方机构,好不容易敲定了一位姓钟的女孩,比之前的几个阿姨都要年轻,才二十四五岁,以前当过护士,照顾过几位阿兹海默症患者,履历很丰富专业,只是价钱也比之前的贵。
贺朝咬咬牙,就定她了。
不过人还得下周三才能来上岗。
这几天,他不得不拜托楼上的两位看顾一下他家老太太,中午休息或者出警的时候,他能回来看两眼。
二则是他妈不知怎么,真把那个叫许至暮的青年认作儿媳妇了,闹着要见人,这两天追着问他去哪儿了,本以为她过两天便忘了,没成想周一上班的时候,老太太又追过来问了一遍。
贺朝边给老太太喂药,边哄道说过两天一定带他回家,你今天和楼上的宋阿姨好好在家看电视。
老太太问宋阿姨是谁,贺朝叹了口气,说是我们的邻居,所以不能发脾气,要好好的知道吗。
老太太不太乐意,但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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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上班这两天,家里单位两头跑了不少趟,从未见过贺朝这么勤快跑外勤。
陈迅问他眼底那片黑是什么。
贺朝一抹,道:“别问,是哥逝去的青春。”
陈迅切了一声,然后又道:“对了,朝哥,你那天让我打听那个叫许至暮的人那件事。”
贺朝来精神了,“查到了?”
“不是啊,我是想问,哪个zhi,哪个mu啊,我可以拜托我户籍办的同学问问啊。”
贺朝一拍脑瓜,“我去,忘了问。”
陈迅笑得贱兮兮,凑过来低声问,“怎么,哥,有情况啊?哪家的姑娘?”
贺朝挥挥手,“去去去,什么姑娘,男人!纯爷们!”
陈迅一惊,“你还喜欢男的?”
贺朝反手就是一个锁喉,“你脑子一天天除了那点事,能不能有点追求?”
陈迅挣脱之后,呛着喉咙说:“我这不就是看你孤家寡人这么多年,怕你真要孤独终老一辈子吗?说真的,男嫂子我也认了,只要哥你喜欢,小弟我哪怕掘地三尺……”
贺朝狠狠地敲他的脑袋:“你小子滥用职权是不是,上赶着戴手铐让哥升职加薪?都说了不是!我对男人女人都没兴趣,行了吧!”
陈迅捂着脑袋,哀嚎道:“我错了我错了。”
贺朝往后一倒,靠坐在椅子上,垂头自言自语道:“我都偷偷把我名片放进去了……要真走投无路了,不至于真去杀人放火入室抢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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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熬到周三,终于迎来了新护工的到来。
钟小姐是个瓜子脸,眼下有一枚小痣,长相颇为清秀的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很是温柔。贺朝妈见了新护工,倒是没说什么,对她毫无兴趣的样子。
贺朝觉得是个好开端,起码他妈不抗拒。
相安无事了两天,贺朝妈似乎和新护工相处得不错,十分乖巧安分,贺朝觉得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没有错,人家专业人士就是有办法!
除了偶尔贺朝妈会偷偷跟贺朝说,钟小姐身上好臭啊。
其实不是臭,是太香了,香得有点熏人了。
贺朝本来心想这其实是个人取向问题,自己不太好干涉,但他和钟小姐反映之后,对方解释说自己晚上还有一份工作,那地方香味比较重,可能是染上的,不是喷的香水。
贺朝心想,这钟小姐也太拼了,白天一份,晚上一份,如此努力工作怕不是一个女孩子辛苦负担赚钱养家的重担。
想到这,贺朝不禁对瘦瘦小小的钟小姐心里生出了几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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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某高级私密会所内。
女人赤裸的酮体上遍布鞭子的红痕,私密处只有几块残破的布遮掩住,挣扎间,春光乍泄,引来周遭几名男子的讥诮低呼。
这是一间以金色调为主的房间,四壁贴了繁复华丽的墙纸,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肉体横陈的欧洲复刻油画,与房内每个人的脸上赤裸裸的欲望如出一辙。
这间特殊房间,内墙做了特殊处理,里面的声音是绝对泄露不出去的。
只有极少数会员才能拿到资格,参与这场艳色的“游戏”。
有人举着酒杯走过去,浇在女孩身上,那点单薄到可怜的衣物瞬间透明到内里清晰可见。
女孩呜咽着,嘴上绑住的红绳却使她无法出声求饶。
“真漂亮啊。”浇下酒的男人缓缓蹲下,抚摸着女孩的脖颈,伸出舌尖舔舐她肌肤上残留的酒渍。
女孩浑身一颤,蒙着红布的眼睛又洇湿了一大片。
“把眼罩摘了。”黑暗中有人摹地出声打断,隐隐有些不耐。
那男子虽有不悦,但还是照做了,“还没玩够呢,看见了我们的脸,下次就不能用了。”
女孩的眼睛生得极好,一双春水含情的桃花眼,清澈无辜,我见犹怜。
有人自黑暗深处走近,一步一步,脚步沉稳,不紧不慢,在这静室里踩出了令人心惊的声音。
女孩感觉下巴被人捏住抬起,顶灯强烈的光线骤然跳入她眼中,一时刺痛,好一会儿她都没回神。
只剩下耳边轻似惋惜又似厌恶的一句,“不像。”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长相,便被蒙入黑袋中。
底下隐藏的开关被打开,一个漆黑不见底的黑洞便吞没了女孩的尖叫声。
那伙人似乎习以为常,摇摇头,又按下呼叫铃,招来负责人,吩咐道:“带新的上来。”
刚刚从黑暗走出的男人从西装的胸袋中抽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从指根到手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碰到女孩的地方。
男人身量很高,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漆黑高大。
他站在屋子中间,面对着墙壁上挂着的最大的一副画。
这副画与屋里其他的复刻画不同,细看的话,能够辨认得出来,那是一副亲手绘作的肖像画。
画师水准极高,而且想来是爱极了他的缪斯,倾尽了笔力去刻画他的每一缕发丝。画像上的男孩面容姣好如天使,未着寸缕,被荆棘玫瑰缠绕全身,底部是似藤蔓又似毒蛇的大片蠕动的植物,好似要将坠入凡间的天使吞噬。
男孩的眼睛始终不为所动,好像越过画,穿破画布,飞回天际之上,那双眼里傲然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欲,却偏偏教人心头生出想要把他拖下来沉沦的冲动。
“画得真好。”有人给那个男人倒了一杯酒。
“这张还不是最好的。”男人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愉悦。
“还有更好看的?”那人奇了,显然来了兴趣。
“有,”男人勾唇,红酒在杯里摇晃,如同巨浪卷起末日的红海,他最擅长制造混乱,他是这小小世界唯一的造物主,他是神。只要他想,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最好的那个,被人偷走了。”
“谁这么大胆,敢偷你周斯礼的东西?”那人显然不信。
“有时候越是低贱的东西,越以为,自己能做那只咬死大象的蚂蚁。”男人的目光凝在画像上,举杯,好似与少年的唇碰杯。
然后,他将自己的唇,深深印在了触碰的那半边。
最近贺朝所在的长湖街道派出所管辖的片区不安宁,出了个暴露狂。
已经有近十位女性来所里报警说,晚上下班的时候碰见了暴露狂。
据几位受害女性描述,那人穿着一身黑风衣,长得很高,短头发,专挑晚上落单的体型柔弱的女性下手。
所里的文员小姑娘们听了害怕得不行,网购了一大堆胡椒喷雾、防狼电棒什么的。
“这玩意儿能行吗?”贺朝趴她们桌面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
小姑娘们七嘴八舌说“一喷撂倒一个泰森”“辣得他痛失光明”“听说像被踹了下面一样疼”。
贺朝想起个人,忽然道:“诶,能不能卖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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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下班回到家,见钟小姐在喂母亲吃饭,桌上掉了一堆菜屑,但老太太脸上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贺警官,你回来啦。”钟小姐冲贺朝柔柔地一笑。
贺朝也露出真心百分百的笑,走过去说:“钟小姐,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吧,你今天可以先回去了。”
钟小姐也不推辞,放下勺子,蹲下对老人说:“贺阿姨,我今天就先走了,明天见。”
贺朝忽然伸手拦住准备要走的钟小姐,“等等,我有几样东西给你。”
说罢,贺朝拿出了从文员小姑娘那儿买的胡椒喷雾还有防狼电棒,“这个给你,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这区有个暴露狂,晚上专挑女性下手。你晚上不是还有一份工作,备着这个,遇到坏人就朝他们——”
贺朝说着,演示了一个凶恶的动作。
钟小姐被逗笑了。
“你一个小姑娘在外打拼,凡事不要过于拼命,你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遇到危险,千万别想着自己硬扛,能跑则跑!”贺朝老妈子属性发作了。
“不用麻烦的其实,”钟小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拿了,“谢谢贺警官了。不过,与其叫我们女孩子拿起这些东西保护自己,又安慰我们不要硬扛,可以寻求帮助。你们不是更应该抓住那些罪犯,早日把他们绳之于法,或者,应该从源头开始,把他们?”
钟小姐笑着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贺朝觉得下体莫名一凉,钟小姐却已经带着那股熟悉的幽香,似笑非笑地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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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狂」这个词近几年别说在贺朝这块片区,哪怕在A市几乎要成为都市传说的存在。
随着A市近二十年来招揽了一大批优秀企业,特别是以通洋集团为首的实业集团,带动本市经济发展蓬勃发展,就业率大幅提高,人均收入显著提升。外加A市政府联合执法部门,大力落实扫黑除恶行动,各辖区警力充足,犯罪率大幅下降。A市已经连续五年被评选为全国治安环境最好和居民幸福感最高的城市。
然而,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推动这些举措最积极的不是政府,而是通洋集团。通洋几乎援助了所有的政府项目,从交通基础设施、住房建设、医疗卫生、民生康健到文娱产业,“通洋”二字无处不在。
有人戏称,A市应该改名叫通洋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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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正临市长换届选举之际,从辖区抽了不少民警维护中心城区治安,上头严令这种紧要关头绝不能出乱子,所以给辖区下了死命令,一周之内抓捕「暴露狂」归案。
贺朝、陈迅和另外两个小民警便成了这片区仅剩的能调度的人力资源。
死马当活马医。贺朝只能按照那几位受害女性的口供,划出了暴露狂的活动范围和几个高频出现的地点展开侦察。
暴露狂出现的地点主要集中在凤凰路,靠近产业园区那边。
白天他们几个就在附近巡逻,调取监控,询问周边店家、路人有没有相关的情报。
晚上他们几个就分别蹲点守株待兔,因为是通宵工作,晚上贺朝就回不了家,只能拜托新来的护工钟小姐晚上帮忙照顾一下老人家。
本来贺朝还担心会影响钟小姐晚上的另一份工作,极力表示可以补偿她双倍工资,没想到钟小姐很爽快地答应了,说最近晚上工作停了,她不介意帮他这个忙,工资就按正常的时薪给。
贺朝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钟小姐晚上做什么工作”。
钟小姐想了想,微笑道:“也是伺候人。”
这话其实说得很暧昧,见贺朝明显愣住。
钟小姐笑着补充道:“我晚上上课,给人做美妆。”
贺朝露出尴尬又恍然大悟的笑。
其实贺朝自从上次见过钟小姐做“咔嚓”那个动作之后,时不时会脑补这姑娘晚上的工作是去做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猫眼三姐妹之流。
贺朝被深夜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把脑子里脑洞大开的想法都甩出了脑子。
“还是想想怎么抓那个死变态吧。”贺朝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擤鼻涕。
烟瘾忽然犯了。
贺朝想着便往口袋掏,这才发现今天穿的是便衣,普通黑t加工装长裤,他怕晚上过夜冷,随手从衣柜拿了件风衣带着。
这会儿还真有点凉。
他把风衣往肩上这么随便一披,拢着起身从巷子口闪出,去便利店买烟。
有个姑娘正巧从这条路走过,堪堪和贺朝擦肩。
贺朝还没来得及跟人道歉。
那姑娘露出惊恐的眼神,快步从他前面像避瘟神一样避过,脚步越走越快,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姑娘走得急了,包上的玩偶掉了下来。
贺朝赶紧捡起来,在后面喊了两声“喂,美女”,那姑娘不停反而脚步加紧。
贺朝人高腿长,没两步就跑上去,刚要伸手把玩偶递给她。
不想,姑娘一个急转身,一边从包里掏出什么举起来冲着贺朝,一边尖声大喊:“抓暴露狂啊——”
贺朝只感觉脸上一凉,然后眼睛里像灌进了岩浆一样剧烈灼烧起来。
那姑娘还不忘往贺朝腹下两腿间来了一脚断子绝孙。
他一时不知道先该捂着哪里,只能痛得跌跪在地上。
附近有人听到喊声连忙围上来,一言不合就把贺朝架着带去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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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昨晚抓到暴露狂了?”
文员小姑娘来送文件,从桌面抻个头喜出望外地问陈迅。
陈迅憋着笑,“贺朝抓到的,你问贺朝吧。”
小姑娘正想问呢,一扭头,他们的所草贺朝同志,顶着两个核桃大的红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他们这边。
“你……你昨晚和暴露狂搏斗了?”小姑娘担心地问。
贺朝沉着冷静地说:“经过我的判断,还是踹蛋更疼点。”
小姑娘一头雾水。
陈迅早已经趴在桌子上笑得捶桌。
上头给的期限过了四天,留给贺朝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三天。
贺朝拿冰袋揉着自己还有些红肿的眼睛,坐在巡逻警车上,眼睛一边转,一边四处瞟。
陈迅抓着方向盘,问:“朝哥,你说那暴露狂是不是听到消息躲起来了?”
“最后一位受害者报案到现在过了多久没有出现新的报案了?”贺朝不答反问,放下冰袋,拍拍陈迅示意他靠边停车。
陈迅不明其意,但还是照做靠停了,“最后一位是上周三,已经过了大概一周了。”
“那他可能很快就要出现了。”贺朝跳下车。
“啊?”陈迅连忙解下安全带,跟着下车,“朝哥,你怎么知道?你有什么线索?”
贺朝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女装店,直奔裙装区,一排排时尚靓丽的清凉裙装,光彩照人。
陈迅皱眉道:“朝哥,我们还穿着警服呢,上班时间公然摸鱼不好吧。”
旁边的女服务员一看是警察,以为有什么事,立刻迎上来问。
“我想问下,有没有我这种一米八的男人能穿的裙子。”贺朝问。
女服务员和陈迅俱是一愣,面露荒唐。
“朝哥,你现在不但喜欢男人,还喜欢穿女装?”陈迅的小脸充满了挣扎的苍白,显然在努力接受自己敬仰的前辈的小众癖好。
女服务员明显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回过神之后已经收起了惊慌,立刻开始给贺朝介绍她们家的大码女装。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线索吗?”贺朝接过女服务员手里一件衬衫短裙,左右摆看了一下又放下,“我们现在缺的不是线索,是「受害人」。”
“受害人?”陈迅不解。
“我们巡逻这么多天,调访周围这么多人,都没有出现新的受害人,说明那个暴露狂可能真的因为害怕躲起来消停了几天。”贺朝提起一件粉色无袖雪纺裙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动作随意,语气却很认真。
“但是,我想他快忍不住了。”贺朝示意服务员拿这件最大码,女服务员转身去了后面仓库,“「暴露狂」本质上属于一种心理疾病,主要通过衣着暴露、裸露,来获得外界关注,或者被偷窥而获得心理快感。”
“这类人,攻击性低,重复作案率高。因为迫切地想要通过获取女性的注意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快感。就跟吸毒者没两样,只要试过一次,想要戒掉没那么容易。”贺朝又拿起一件红色荷叶边连衣裙,颇为赞赏地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陈迅啧啧称奇,缓缓拍掌,“还得是我朝哥。”
“话说,这世上有三样一旦沾了就会上瘾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贺朝笑眯眯道。
“什么什么。”陈迅听入迷了,连忙问。
“情人的嘴唇,犯罪的快感。”贺朝见女服务提着衣服过来了,他笑着揽过陈迅的肩膀,推入试衣间。
“还有一样呢?”陈迅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发生什么,扒拉着试衣间的遮挡帘问。
“穿过一次的女装。”贺朝把衣服砸向陈迅,俏皮地wink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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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十一点。
凤凰路附近产业园区的写字楼,白色的灯光逐渐一格格熄灭,楼下闸门像钢筋铁骨怪兽的牙关,往外一个个吐人。
人流分了几批,一拨往公交地铁方向走,一拨走向共享单车,还有零散的朝马路对面走来。
过了马路,走出好一段距离,已经看不见现代化的大厦和柏油路,偶有几栋起得较好的居民楼,弯弯绕绕的小巷里掩映着城中村的点点星光。
路灯昏暗,两盏路灯之间隔得远,隐进黑暗里便看不清身影。
“女人”身材高挑火辣,金发大波浪,收腰的红色长裙包裹住紧翘的臀部,曲线别致。“她”挎着精致的皮包,高跟鞋一脚踢中地上的铁罐子,在寂静的小巷哐啷做响。
女人听见声响,像被吓了一跳,摸了摸摇晃的耳环,拍着心口娇滴滴道:“他妈的,哪个没公德心的傻逼在街上乱扔垃圾。”
对讲耳机那边传来另一道声音:“朝哥,你现在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美女,不要骂这么大声,小心吓跑了暴露狂。”
贺朝拧着两条腿来回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其他几个点也都没有消息。
贺朝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个计划是不是有点理所当然、草率了。
他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之前那个暴露狂作案时间基本就是在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这段期间。
想着今晚可能又一无所获,贺朝从包里掏出水猛灌了两口,一晚上为了扮演好角色,愣是水也没敢喝一口,净扭胯都快扭出火花了。
几口下肚,贺朝感觉下腹明显一沉,一晚上也憋着没上厕所,他之前调查的时候看过地图,这附近没公厕的。
他四下看了一眼,记得前边有个死胡同,他想着月黑风高,他也做一次没公德心的人吧。
贺朝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向那个死胡同。那地方很窄,就一人宽,扔了点废弃的木头、木箱还有些塑料袋。
贺朝面朝着死胡同口,背后是街巷,有盏幽幽的路灯漫过来的灯光,勉强能照到贺朝的头顶。
他习惯性伸手去裆部想要拉下裤链,却没有想象中的触感,这才记起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犹豫了几下,他缓缓掀起前面的裙摆,拉下内裤,正欲释放。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贺朝的左肩上。
贺朝后背一凉,直觉不对,正欲转身,却被人用尖锐的东西抵住腰部。
那锐物刺破柔软纤薄的布料,触碰到皮肤,冰冷而刺痛,引得贺朝身体战栗。
是刀。
来人不是暴露狂。
“我不会伤害你,”那人声音低哑,隐隐有些喘,“你把你身上的手机、现金和证件都交出来,我保证放你走。”
那人与贺朝贴得很近,说话的热气喷薄在颈后,贺朝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比他稍矮一些。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身高不对劲,摁着肩膀的力气加重,“你是……”,他的手移动到了贺朝的假发上。
几乎同时,对方抓住贺朝假发往后扯的瞬间,贺朝擒住他的手腕,背身将其手腕撞至墙壁上。
对方吃痛闷哼一声,右手上一松,匕首哐啷掉在地上,滚到了贺朝的假发上。
贺朝回身时高跟鞋没把握住平衡,整个人倒下来,重重地压在了来人身上。
路灯的光线极不均匀,那人的脸蒙了如尘的光,看得不分明,但底下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对贺朝来说,绝不陌生。
“我不是跟你说了,别给我增加工作量吗?”贺朝看着身下许至暮,头疼之余还有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许至暮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被压的还是他本来那副病恹恹的身子就不舒服。
“死……”他的声音很弱,几乎要贺朝贴着耳朵去听。
“你说什么?”贺朝的脸几乎和许至暮的贴在了一起。
这时,耳机里突然炸了一声响,陈迅那破锣嗓子在频道里回荡:“啊——死变态!!!暴露狂!!!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贺朝耳边一大一小两个声音,顿觉耳膜都炸了。
“什么?”还没等贺朝对着耳机问陈迅暴露狂在哪儿。
远处忽然奔来一个黑影,他看见“女人”似乎跌倒在地上,嘿嘿一笑,冲过去敞开大衣,露出下体,想要吓一下贺朝。
没成想,看到贺朝抬起那张男人的脸,还有身下压着的一张,极美的脸。
贺朝的裙摆撩起,内裤还扯到胯下,内物似乎别有乾坤。
暴露狂的手僵在原地,看了眼自己的,又看了眼贺朝的,缓缓合上风衣。
“兄弟,你玩得比我变态啊。”
贺朝来不及解释,身后追上来的陈迅已经将傻眼的暴露狂扑倒在地,反手扣住了暴露狂给他带上手铐。
“终于抓住你小子了,朝哥,收工——”
陈迅扭过头,对眼前的一幕唯有无话可说的震撼。
“不是——”贺朝恨不能以头抢地自证清白,连滚带爬地从许至暮身上滚下去。
不知道哪里碰到了许至暮,他疼得几乎瞬间冒出了冷汗。
“死、变、态。”
许至暮美目怒睁,拼尽全力喊出了最后一声,便晕了过去。
贺朝:……
陈迅:……
暴露狂:“警官,抓他啊,连我这个变态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