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离开了有暖气的房间,许从南着实有被狠狠冻到,尤其是他跳窗前穿的衣服本来就很薄,如今又在雪地上奔跑,寒风对着吹。
身后传来连续不断得枪声,一颗子弹都没射中,时有道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冰天雪地里,利用地形专门往雪厚的地方钻。
他这样子哪里是逃不出去,分明就是等着晚上来抓许从南的。
这里本就是冰川边缘,下了几天的雪,人类怎么能跟一只经常在雪地里生活的狼比,很快追击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放我下来。“许从南整个人被他横抱着,晃来晃去头更晕了。
“冷吗?”时有道速度减慢:“没事,快到了。”
快到了?
这是真的要把他拐回狼窝?
许从南:“我的意思是,放我回去!”
时有道轻松一跃,跳过前面凹陷下去的巨坑,又俯冲滑过一个下坡,脚步一拐钻进了一个冰川洞口。
一开始许从南以为这个洞很深,但实际上它只有一个拐弯处,里头有微弱的火光映出,一进去确实暖和了不少。
“嗷!”一声微弱的狼叫传了出来。
许从南这才注意到最里面还有一只很小的狼崽子,只不过它胆子小,蹲在火边探头探脑,看见是时有道才一个劲冲了过来。
“杨小小,别来挨我。”时有道把人放下,正眼都没看过那小家伙:“我有正事,你接着睡。”
被称作杨小小的狼一个急刹车,委屈巴巴的站在时有道脚边,想扑又不敢扑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许从南顿了顿,试探性伸出手,还没怎么就被时有道挡住了,异变人不高兴地撇嘴:“别摸它,你越摸它越起劲。”
不知道为什么许从南竟然从这句话里品出了点酸味。
再去看杨小小时,大大的眼睛似乎更委屈了。
“……”再怎么样也是别人家的小狼,许从南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洞穴里生了火也不冷,他挨着火堆搓手,两人离开研究所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这一次他花了比往常更久的时间才让自己脱离金万仇带来的不适感,很难想象他回去之后将会面临着什么。
时有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新鲜的肉,一看就是从研究所偷的,袋子上都标着‘画堂研究所’这五个字。
“想吃?”
杨小小晃着尾巴兴奋的围着时有道打转,雪地战狼恶趣味很高,故意逗它玩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给喂饭。
一狼一异变之间的互动很和谐,许从南缩在角落,忽然狠狠羡慕住了。
太舒服了,这种自由的感觉真好。
发愣间时有道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许从南的脚踝,皱着眉问:“你的脚不是扭伤,怎么回事?”
“没事。”许从南想缩脚,挣扎了两次对方都没松手,甚至还握得更紧了,他只好无奈搪塞了一句:“老毛病了,不要紧。”
时有道垂着眸子没说话,许从南纤细的脚踝很漂亮,皮肤跟外面的雪一样白,有一种柔和的美感,他没忍住摩挲了一会才放开。
许从南这才把脚缩起来,问他:“负一楼那只异变人会毁掉研究院吗?”
时有道没直接回答,反问:“你希望他被毁掉吗?”
许从南只犹豫了两秒就摇头了:“冯一舟跟我的同事都在,那样的话他们会死的。”
虽然他很希望金万仇一无所有,但其他研究人员对他都很好,尤其是冯一舟,就是老喜欢说脏话,但人品不差。
这么一想,许从南又有些后悔在电梯里做的决定了。
“那就不会被毁。”时有道很肯定:“放心吧,不会死的。”
跳跃的火苗在对方深蓝色眸子里映出一片暖阳,窄小的空间似乎更亮了,许从南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呆愣了片刻。
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时有道:“我说了,以前有个小朋友也叫阿南。”
“然后呢?”
“然后你们两个长得很像。”时有道从火堆里抽了根枝条出来,想了想又补充:“都很漂亮。”
许从南大概知道为什么了,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母狮子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小狮子,后来碰上一只长得很像小狮子的小狗,于是便霸道得圈地护崽子。
说不定,异变人也继承了这一点。
但许从南还是好心提醒:“我不是他。”
时有道诡异的安静了好一会,指尖捏着的枝条熄了火,他用前端烧焦了的部分在地上乱画,狼耳朵不知什么时候耸落了下来。
片刻后他才赞同道:“确实,你跟他不一样。”
许从南盯着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有些手痒了。
“那个小朋友比你快乐多了。“时有道话音一转,阴阳怪气起来:”至少他从来没想过自杀。“
”……“
爆炸那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许从南的求生欲很低。
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比起逃跑活命他似乎更向往死亡。
这点让时有道很烦躁,他不明白小时候明明那么阳光活泼的孩子,长大了怎么就变得这么死气沉沉。
“还有你……”时有道一转头就见许从南已经靠在墙面上半瞌着眼睡着了。
温暖的环境总是让人犯困。
这样安静睡觉的许从南很平易近人,收敛了平时里偏冷的态度整个人都变得乖巧起来,只是还在发低烧,脸颊上带着点不明显的红晕。
病态美原来也这么赏心悦目,时有道撑着下巴观赏了几分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许从南光洁的眉心微微蹙着,睡的不太安稳。
时有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还在升。
也许是高温上头,或者实在是太暖和了,许从南并没有醒。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覆盖了上来,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感知。
时有道温柔的把人抱了起来,离开前将火堆熄灭了,最后一丝光消失前,一根被单独挑出来的枝条随意摆在边上。
旁边画了一只小狗还有一位正在打电话的小朋友。
随后,这里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许从南已经离开了那个窄小的洞口,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很温馨的木屋,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在研究院了。
屋子里没有生火,但许从南却觉得有点热,皱着眉刚想起身,却发现胸口上面很重。
低头掀开被子一看,蓝白色的狼尾巴正松垮着搭在他身上,时有道趴在外侧还没醒。
难怪那么热,这么厚的被子就算了,里面还有个暖炉尾巴。
不过这毛摸着好舒服。
要是放在市场上面,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许从南悄悄撸了一把,转而把目光放在那对陷进枕头里的耳朵。
老实说,他昨天就想摸了。
时有道闭着眼,半边脸都被被子遮住,就算如此还是能感受出那张风致韵绝的脸。
趁他睡觉偷偷摸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他又不知道。
许从南这么想着,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
对方没有反应。
于是他又接着戳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
许从南放心大胆地抓住了耳尖,嗯,这手感简直了。
就是耳朵有点小,还是尾巴摸起来带劲。
沉浸在心里的对比中,许从南丝毫没注意某只大尾巴狼翘起来的嘴角,时有道略带无奈地嗓音从被子里传来:“许教授,好摸吗?”
许从南猛地缩回手,一脸尴尬的扭头看窗外,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时有道在被子里精准的握住对方躲回去的手:“给你摸。”
规规矩矩了十多年,许从南第一次被自己今天早上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很少有特别想要做的事,即便有也绝对不是摸人家尾巴。
“抱歉。”许从南再次把手抽回来,指尖有些泛红。
时有道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想摸就摸呗。”
许从南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块,也没有大早上躲被子里聊天的历程,忽然体会一次感觉有点怪。
“这是哪里?”许从南一边说一边起床,忽略掉心里异常的情绪。
“我暂住的地方。”时有道也跟着起来,伸手探了对方额头,松了口气:“退烧了。”
时有道上半身没穿衣服,健硕的胸肌暗含力量,被子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在腰间,许从南向来不是被美色诱惑的人,撇了眼就淡定地收回了视线。
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在,不然一人一狼大晚上的还真不得不乱想。
“想吃什么?”时有道穿好衣服,问完才有些失笑:“我这里可能没有你研究所的早餐丰盛,烤肉给你吃行吗?”
他语气跟动作太自然,许从南下意识点头:“都可以。”
这间小木屋不大,修建在雪峰顶上,东西也不是很多,但大部分东西还是很齐全,看着比研究所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温馨多了。
“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时有道在生火,闻言动作顿了顿,蓝色眸子变得幽深起来:“你明明那么讨厌研究所,为什么还要回去?”
这个话就有意思了,许从南好奇问:“你就这么肯定我讨厌研究?”
“不确定。”时有道:“但是我敢肯定你不乐意回去。”
许从南没说话了,站在一边看着时有道把新鲜的肉拿出来架上,他说:“我辛辛苦苦才把你捞出来,别浪费我一番苦心。”
“许从南,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许从南有些恍惚,好像在记忆深处他也说过这句话,只是太久远了,已经记不太清了。
“没用的。”许从南蹲坐在一边,盯着火苗高窜:“金万仇他知道我在哪里。”
时有道奇怪地看了过来:“他又不是雷达,怎么会知道你在哪?”
许从南垂着眼,掩盖住颓丧的目光,身上暖和了,但是心底跟个四处漏风的口袋一样,冷得人一颤。
时有道认真烤着肉,他应该经常干这事,肉被他掐着时间翻滚,很快外面就被烤得金黄酥脆,看上去很美味。
“辛苦帮我拿一下桌子上的剪刀。”
许从南站了起来,客厅的桌子有些乱,剪刀被收好着放在一个干净的篮子里,他环顾四周问:“杨小小呢?”
“哦,它昨天晚上太吵,我把它赶回狼群了。”时有道接过剪刀,咔嚓一声把肉剪开了一点:“好像熟了,尝尝。”
许从南没有急着吃,接着问:“那你怎么不回狼群?”
“有没有一种可能。”时有道拿起另一块肉,笑道:“异变人跟狼群之间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
许从南眨眨眼,想象了一下面前这个长得比人类还好看的异变人跟着一群正常野生狼混在一起生活的样子。
好像完全无法想象。
最后许从南点评:“有一种带崽子的感觉。”
“噗”地一声,时有道半捂着嘴笑了起来,本就精美的样貌更加灵动了,动作间露出了深处的獠牙,明明是令人畏惧的东西,此刻却平添了几分可爱。
许从南自己也没发觉地跟着他笑了一下,刚才还颓丧的模样荡然无存。
“还行吧,就是吵死了。”时有道咬了口肉:“一群狼围着你叽叽喳喳,觉都睡不好。”
许从南:“这么说你还真体验过?”
时有道想起沉睡后睁开的第一眼,非常认真地点头:“他们还会趁你睡着了后舔你。”
可以想象,那场面有点搞笑。
这个肉没有加任何调味料,连盐都没有,只是靠着某人一手的烤肉本领,却是许从南十多年来吃过最放松的一次饭了。
可能是脱离了那压抑的研究所,所以现在的许从南看起来要比平时话多一些。
时有道盯着他认真吃肉的脸,说:“其实你可以多笑笑的。”
许从南这次没搭理他。
时有道起身去洗剪刀,冰冷的水流过手心,地下传来细微的震动,他关了水回头看了眼。
许从南正坐在火边看雪,昨晚后半夜又下了点小雪,这时天空大亮,看久了甚至反光。
地下的震动声还在继续,动静很小,只有他这种异变人才能感知到的一些细微变化。
时有道也看向窗外,眼神阴沉:“还真是阴魂不散……”
“什么?”许从南疑惑的看向他。
“没什么。”时有道藏住那股阴郁,随便转了转刚洗的剪刀,说:“就是需要换一把剪刀了。”
“???”
时有道打开了门,寒风跟着往里钻,吹得火苗一颤一颤的。
“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时有道关门的手顿了顿,又说:“别乱跑,这里带病毒的狼还挺多的。”
出了门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雪,没点本事很难找得到来这里的路,尤其是经过了大雪覆盖,按理说金万仇的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找上来。
时有道这次不用带人,速度比昨天逃跑时还要快,枯树的枝叶也挡不住他跳跃的弧线,没几分钟时有道站在了高峰边缘。
杨小小压低声音嘶吼着,这是狼遇到敌人做出的警告姿势,时有道用鞋子蹭了蹭它,这小家伙叫得更起劲了。
“别叫了,我有眼睛。”时有道不耐烦地往下看了眼,依稀能看见穿防护服的人在往上攀爬。
里面没有金万仇的身影,时有道顿时失去了兴致:“真扫兴,还以为能带个好消息回去呢。”
这里是冰川最陡峭之处,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居住的原因,可再怎么陡也拦不住高科技,湿滑的墙面仅仅只能延长爬上来的时间。
“怎么办呢小小。”时有道有些为难:“阿南不希望他们死,但该死的那个又不来。”
有些恼火。
杨小小蹲在他脚边嗷嗷了两声,时有道深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恶趣味,笑了声:“你还真是人小点子精啊,不过确实有意思。”
杨小小像是得到了允许的熊孩子,在原地做了个俯冲的姿势,嗖的一下就往下跳,利爪在冰面上抓出一条很长的印子。
灰色的狼在雪白的世界里很明显,下面攀爬的人类很快就发现了它,吩咐举起枪对着射击,子弹突突猛砸。
杨小小动作迅猛,一跃一抓轻松躲过,在顶层下方晃了大概两分钟,时有道后撤一步,下一秒陡崖突出去的巨大冰块被子弹打松。
时有道将手上的剪刀甩上去,往下坠的冰块被刀锋砸穿,巨大的冰块被分割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
这样不至于砸死人,但也能拦着他们往上爬。
杨小小从侧面攀爬上来,时有道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它的爪子,见没有受伤才转身回家:“剩下的让其他狼来处理。”
“嗷。”杨小小蹦蹦跳跳的往前跑。
时有道漫不经心地跟着,时不时怼两句:“不行,你去了他就会一直摸你,阿南都没摸过我。”
某只异变人非常不心虚得自动划掉早上那部分。
许从南向来不是位老实人,时有道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钻进里屋翻出一件厚外套,又快速把火熄灭,免得没人盯着烧起来。
异变人的感知觉确实很强,但许从南是有脑子的。
对方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去,无非就是金万仇找上来了,除此之外他想不明白还有谁敢招惹雪地战狼。
时有道的外套有些大,还长,许从南拢紧了才没有漏风,他很少出研究所,但他背了地图。
金万仇每一次转移研究所,他都会悄悄背一份地图,不为别的,只希望有机会逃跑的时候不至于不识路。
虽然从来没有派上用场。
大雪后的冰川确实容易迷失方向,可惜许从南的目标不是如何回研究所,反正他走到哪里养父都能找到。
他想趁这次出来调查一件事。
许从南虽然是研究院的教授,权力在某些方面确实很高,但有一个地方金万仇从四年前就不允许他参与。
是研究所七楼,那里一直被养父封着,不准任何人进入,他一般会喊其他研究所的人进去,许从南研究过很久都没办法打开那扇门。
不过两个月前他无意中发现有异变人的尸体从七楼运送出去,卫生部门规定过研究院的尸体需要集中销毁。
但是那会研究院的尸体已经集中销毁了一次,不应该还会有那么多没处理。
金万仇抓时有道这种有意识的异变人本身就是违规了,那七楼的东西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玩意。
“奇怪,怎么会没有?”许从南站在一片坑坑洼洼的雪地里,周围有几棵光秃秃的树。
他随手折下来一根,往雪地里翻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变尸体。
难道被销毁了?
不可能,那天晚上他明明没有看到火光。
许从南又仔细寻找了一番,冰川上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照在雪地里看久了让人眼睛发酸。
蹲下身准备动手时,许从南却动作一顿,眼神盯着半米前的裂痕,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条裂痕很长,蜿蜒曲折被厚雪覆盖,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许从南神色变了变,这一片厚雪之下居然是空的。
他挪动着脚步,想要离那条细缝更近一点。
只听‘咔擦’一声,这条看不到边缘的细缝开始分裂,几乎是瞬间就蔓延到了许从南的脚下。
即使被大雪覆盖,他还是能感受到脚下的冰层已经很不稳定了。
许从南稳住身体,刚退后一步,冰层就彻底坍塌,没有任何支撑的他直接往下坠。
寒风混着周围的雪还有冰块,将他淹没在底层。
幸运的是下面没有冰锥,不至于直接扎穿他,从十几米处摔下去并不轻松,许从南是后背着地,关键时候护住了头部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斯……”许从南身上还有伤口,整个人都疼得发麻,上方掉落下来的雪合并着碎块一起砸在他身上。
周围的震荡过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裂痕被封住了,许从南摸着黑从地上爬上来,他感觉喉咙里都摔出了血。
这下面不是空心的,而是一个很宽广的冰川断层。
掉入断层会很麻烦,要想上去就只能等着人来救,许从南闭了闭眼,稍微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
他身上没有带任何设备,通讯器也在昨天脱下来的防护服上面,他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电子表,亮度非常低,但总比没有好。
许从南所在的断层很干净,周围只有刚才掉下来的雪块,他忍着脚痛往前走。
要是没猜错的话,金万仇的尸体应该都丢掉这里了。
“咔哒。”冰块被踩碎的声音响起。
许从南猛地停住脚:“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