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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山

窥山

    窥山

  • 作者:Shevek分类:现代主角:罗谣 祁迹来源:长佩时间:2022-12-23 09:26
  • 《窥山》byShevek,原创小说窥山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罗谣祁迹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罗谣以为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但后来才意识到,或许她根本没有自作多情,对方也是有点喜欢她的。

    最新评论:是真的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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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罗谣在开学第一天晚上梦到了富士山。

十字街头阒寂无人,整个东京都熄了灯。高低错落的房屋像漆黑的积木块,沉入昏睡中。富士山矗立在街道尽头,山顶薄云缭绕。

罗谣朝着山的方向慢慢走,妄图走到山脚下。可是马路就像跑步机一样滚滚而来,她始终在原地打转。

随后天一点点亮起来,山顶出现一个缓慢移动的光点,不断照着她的眼睛,光点随着太阳方位的变化而移动,像一条引线,点燃了山的边缘。

罗谣想起了沈澜沧的项链。

她醒过来,发现窗帘没拉好,清晨的阳光正从缝隙降落到枕头上。昨天她和人换班,在车站旁的便利店打工到很晚,回来倒头就睡了。

她起床烧水,顺便查看昨天的消息,肖慧中约她去咖啡馆吃早餐,听说新出了一款柚子拿铁。

肖慧中住罗谣隔壁,她们每天一起上学。两个人也就在刚开学时才有早起的劲头,等学期过半,她们就变成糊了锅的咸鱼,跟床难舍难分。

罗谣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昨天上课的资料仍然放在包里,作业压根没有动过,她又塞进去几张白纸和一把笔芯。走到门口想起手表没戴,回头翻箱倒柜找了一阵。

她们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到达车站时,上一班电车刚刚离开。她们离学校有九站地,但快速线把路程缩短为五站,如果没有人身事故或者其他故障,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

她们租住的是单间,只有十一二平,因为塞了卫生间和厨房,剩余空间便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小桌。

哪里的首都都是寸土寸金,大部分人只能蜗居。车站附近还有几座高层公寓,一户紧挨着一户,窗户紧密排列,像一串串拥挤的葡萄。

咖啡馆就在学校门口,正对河堤,堤上种了一排樱花树,枝叶垂下来形成一条绿荫道。花还没开,但已经结出粉白花苞,再过一周,这里就会变成一条樱花大道,听说河面都会积一层花瓣,像粉色浮萍。

一进门,罗谣就下意识往吸烟区看。挨着窗户的位置坐着一个上班族,板正的黑西装,手提包放在脚下。

咖啡厅满座了,她们在窗口等外带。操作台上的咖啡机轰隆作响,盖过了店里错杂的说话声,咖啡的香气缓缓飘散。

拿了咖啡,罗谣又向那个座位看去。那位上班族在这几分钟里已经离开,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坐了过去。

那是沈澜沧的老位置,上学期罗谣第一次和肖慧中来到咖啡馆时,她就坐在那里。

那时沈澜沧留着短发,东京的秋天那么凉,她却穿着一件背心,上面印着迪士尼的卡通人物。她有些肉感,但身高中上,所以看着很匀称。她有时看书,有时在纸上写东西。

罗谣想到沈澜沧自我介绍时说,她会成为一名导演。

那一刻沈澜沧大概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便凭直觉抬起头往罗谣的方向看。偏偏这时候肖慧中让罗谣看一张照片,罗谣把身子整个转了过去,沈澜沧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后来罗谣就没怎么去过咖啡馆了,偶尔去几次也都找不到座位,只好买完就走。沈澜沧始终坐在那个位置,头也不抬,有几次还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罗谣和沈澜沧不熟,上学期班里三十多号人,她们一个坐在前面一个坐在最后,一句话都没说过,仅凭上课时的自我介绍和只言片语勾勒出对方的形象。但那种形象过于虚幻,总是轻飘浮在表面。

只有一次,她们有过近距离接触。那时候已经期末考试,罗谣为了快点出去玩,和肖慧中早早交了卷,然后时隔多月终于在咖啡馆找到了位置。

沈澜沧已经在里面了,她照旧坐在吸烟区靠窗的座位,头发在这几个月里长长了,盖住了半张脸。

接近中午,顾客越来越多,门口的风铃叫个不停,姚岑随着人流走了进来。她是沈澜沧在国内的同学,上学期和她们同班。

姚岑不抽烟,沈澜沧就从吸烟区走了出来。然而无烟区已经没有空位了,她们只好和罗谣坐在一起。

“考得怎么样?”姚岑问。她留着酷酷的寸头,染成了蓝色,眼皮上涂着蓝色眼影。她的衣着也很夸张,是原宿街头经常能看到的打扮。

“还可以吧,写到最后不想写了,没检查就交了。”罗谣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嚓直响。

她们又聊了几句,吐槽上学期的几个老师,畅想一下寒假生活。沈澜沧一直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在罗谣和肖慧中脸上来回扫。罗谣尽量不去看她,沈澜沧投来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沈澜沧喜欢观察别人,她坐在前排的时候常常偏过头盯着某个人看,罗谣回答问题时就撞上过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直白而犀利,像一把凿子把人的表面凿穿。罗谣觉得她可能以为自己在考察一个试戏的演员。

姚岑和沈澜沧很快就离开了咖啡馆,她们在门口站了一会,说了几句话,才沿着河堤渐行渐远。

这学期高桥老师让罗谣坐在沈澜沧旁边,罗谣倍感压力。不过沈澜沧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以相与,开学一周后她发现,反倒是沈澜沧主动说话的时候多,比如第一天就是她先开口的。

“你在北京上学吗?”她问。过了两个月寒假,她再次把头发剪短,比以前更加潇洒利落。

又开始了自我介绍,罗谣最讨厌的环节。上学期班里人太多,很多同学连话都没说过,她压根没记住几个人。这学期班里加上罗谣只有八个人,五个是原来的同学,三个是这学期新来的。不过高桥老师可能吃准了她俩不熟,一定要安排在一起,好让班里气氛没那么生疏。

“对。”罗谣转着笔,“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知道……”沈澜沧还没说完,罗谣就在本上刷刷刷签了个名,她把那页纸撕下来,递给沈澜沧。

“送你了,以后我要是出了名,这张纸价值千金。不用谢。”她开玩笑。

沈澜沧端详着纸上潦草的字迹。她撕下一半纸,签了自己的名字递过来,说:“礼尚往来。”

她的字很好看,飘逸的行书,一看就知道小时候学过硬笔书法。

“祝你早日出名,我好大赚一笔。”罗谣歪着头伸出一只手同沈澜沧握了握。

她的手伸得随意轻浮,据她的大学室友说,第一次和罗谣握手时,还以为罗谣要把自己的手拉过去亲。如果她握手的姿势被爸爸看到了,一定会招来斥责。

罗谣把沈澜沧的签名夹在书里,那里横七竖八夹了五六张写着名字的碎纸片,都是上学期让肖慧中和坐在旁边的几个同学写的。当时她把自己的签名递给肖慧中,肖慧中回她一个白眼,说她幼稚死了。

“你该回给我一个。”在罗谣的强烈要求下,肖慧中不情不愿地写了一张。

罗谣喜欢收集签名,这样她就不会忘记这些人。即便以后没有联系了,她看到这些纸片时仍然会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这些人对她来说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段生活的感受和记忆。

沈澜沧是第一个主动回她签名的人,罗谣对待她的签名就郑重了一些,特地把它夹在最上面。

“你的字真好看。”罗谣合上书之前又看了一遍。沈澜沧的字大气磅礴,有气震山河之势,跟她的名字很是相称。

“谢谢。”沈澜沧虽然常常主动说话,但说的都很简洁。她盯着罗谣看的样子总让罗谣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但通常她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假期做了什么?”过了一会,沈澜沧又问。

“去了鹿儿岛。”罗谣是开学前去的,三月底四月初,春天刚开始的时候。

她从东京坐了九个小时电车,倒了七八次,先到大阪住了两天,见见同学,又从大阪坐了将近一天的电车,穿过狭长的岛屿,到达南边的鹿儿岛。

电车坐得屁股发麻,好在沿途风景优美,不论是丘陵、海洋还是村庄,都带来恬静之感,医好了旅途疲惫。

“为什么去那?”

“我想去最南边或者最北边,本来想去屋久岛,但路线有点复杂,只好换成鹿儿岛。”

“和朋友去的?”

“自己。”

这一路上的见闻和倒霉事儿罗谣已经和肖慧中说了八百回了,再说一遍倒也无妨。沈澜沧把头支在桌子上听着,看罗谣讲得眉飞色舞。

“课堂上请讲日语!”高桥老师走过来打断了她。罗谣假装乖巧地点点头,在老师转身的时候冲沈澜沧吐了吐舌头。

这学期的课很无聊,罗谣昏昏欲睡,上课时班里只有翻书的声音,让人提不起劲。好在课都在上午,下午就是自由时间。

罗谣每周有三天下午要打工。不打工的时候她要么去图书馆睡觉,要么回家看剧。周末的上午有两节舞蹈课,下课后如果不上班,她会散散步,晚饭时间才回家。有时她和肖慧中一起逛街,去新宿和秋叶原的商场,不过最后多半什么也不买。

这份工作是肖慧中推荐的,她一来到日本就开始打工赚钱,说要买演唱会门票。店长让她再推荐人,可以给一笔奖金,她就推荐了罗谣。

罗谣本来也打算自己赚生活费,春天去鹿儿岛的开销就是她上学期打工攒下来的。她可不想拿家里的钱,给她爸指手画脚的权力。

那笔奖金后来她们平分了,吃了一顿火锅。不过肖慧中没干多久就被调到另一家店了,她们一起上下班的打算只好作废。

要说刁难人的顾客也有,但大多数还是很和善的,有些爷爷奶奶甚至会在人少的时候和她聊天,夸她日语很好。

她的压力主要来自店长和同事田中。店长是个矮个中年男人,罗谣刚打工的时候他还和蔼可亲,后来两人熟悉了,就开始斗嘴。

店长总是企图表现出自己智商很高的样子,罗谣自然不会给他可乘之机,两个人互找对方说话的漏洞进行攻击,各有输赢。虽然罗谣挺喜欢这种智商的交锋,但玩多了也会累。

来自田中的压力就是另一种了。田中比她小一岁,长相可爱,性格活泼。打工两个月的时候,罗谣发现他总是偷偷看自己,被她发现了就羞怯地笑。

罗谣最讨厌这种关系,她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关心和爱慕,只会感到困扰。可有时候看到田中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罗谣也很难对他发火。

除了这些小小的烦恼,罗谣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顾客少的时候她会帮着理货,偶尔带些临期食品回去,省得自己开火。她准备再攒攒钱,夏天的时候去北海道。

班里的同学多多少少都在兼职,除了沈澜沧。沈澜沧一下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又和姚岑去哪里玩了。看姚岑朋友圈的照片,不是在看棒球比赛就是在美术馆看展览。

罗谣不知道沈澜沧是不是在拍电影,她忘记了从哪里听说的。不过沈澜沧什么都没和她说过。

沈澜沧身上有种浪人气质,有时肖慧中还会和罗谣谈到她,说沈澜沧看起来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和姚岑一样酷酷的。

罗谣也承认沈澜沧和她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她的朋友们大多外向健谈,相处起来没有压力。但或许那只是他们其中的一面,他们也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罗谣在东京的朋友不多,国内来的同学们分散在日本各地,很难聚起来。上学期她只能和肖慧中一起玩,不过这学期,她大学最好的朋友也要来东京了,这半年应该会过得很快乐吧。

盼星星盼月亮,罗谣总算在开学第一周的星期五中午收到了好朋友的消息。还有二十分钟下课时,她的手机悄悄亮了起来。

发信者是“祁萝卜”,她说:“老子来东京啦,还不快来接驾!”

罗谣推着28寸行李箱,在春天凉爽的天气里走得汗流浃背。早上涂的防晒霜已然失效,她一只手遮住阳光,停在路口气喘吁吁,等着她亲爱的朋友赶上来。

祁迹推着另一个28寸行李箱,拉杆上挂着一个颈枕。她一只手拿手机,艰难地用两根指头放大地图。

祁迹刚到罗谣肩膀,上大学前罗谣觉得自己也就中等身材,谁知一到大学宿舍,她直接逆袭成海拔第一。三个舍友都比她矮,祁迹是最矮的,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萝卜,微信名也叫萝卜头。

祁迹也来东京交换,但和罗谣不在一个学校。她费了好大劲才申请到一个名额,为此不惜和辅导员大战三百回合,上学期天天跟罗谣哭诉。

半年不见,祁迹胖了不少。罗谣不在,她找了另一个饭搭子,和她一样热爱奶茶零食,所以肉眼可见地圆润起来,刚上大学时穿着还Oversize的T恤现在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

罗谣比祁迹自律,因为跳舞的缘故,她对高热量的食物敬而远之。当然也有习惯加成,小时候妈妈严格控制她的饮食,不能吃零食、不能喝饮料,要少油少盐少糖。那时候罗谣看别的小孩吃糖都羡慕,但长大后反而习惯了,自觉远离垃圾食品(炸鸡除外)。

“这条路往里拐再走两百米就到了!”祁迹指了指罗谣左边的小路。她们拐进去走了几分钟,一座咖啡色的三层楼出现在眼前。

这栋房子专门给留学生做公寓,学生都在不同的学校,姚岑和班里新来的严子敏也住在这。中午她们都不在家,公寓里静悄悄的。

房子内部划出了许多房间,略显逼仄。祁迹的房间在二楼,楼梯狭窄陡峭,罗谣拎着行李箱撞上扶手,嘭嘭直响。

房间不算大,勉强放下一张双层床,两张书桌,和一个衣柜。室友还没来,所以看起来比较宽敞,要是两个人都住进来,东西一多,就会非常拥挤。

三楼是公共客厅、厨房和阳台。饭桌上有整套的碗和盘子,灶台上一排排功能各异的锅具,水池里还剩两只没洗的碗,冒着油星,几根筷子倒在上面,不知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祁迹不会做饭,也懒得做饭,厨房是与她无缘了。客厅倒很合她的心意,窗明几净,沙发松软,平时买几包零食,躺在这打游戏看电影十足过瘾。

罗谣逼着祁迹请自己吃饭,她可是连午饭都没吃就去车站接人了,不犒劳一下说不过去。

但祁迹决定先收拾行李,她奔波了一上午,风尘仆仆、一身臭汗,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吃饭。祁迹劝罗谣先吃点泡面,晚上一定请她吃大餐。她一打开行李箱,立刻滚出一桶“康师傅”。

“看,它热切地盼望着被你吃掉!”祁迹不由分说把面塞给罗谣,又亲自借不知名室友的开水壶烧了水。

罗谣上次吃泡面还是过年的时候,那会同学们都回国了,只有她没有,整个寒假她都留在东京,打工、上舞蹈课。

那时整栋宿舍楼无比寂静,平时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走路声都不见了。外面有时下雪,有时刮风,没事的时候她窝在宿舍看电视剧,从早看到晚,看累了就睡一会,也不管白天黑夜。她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爷爷平时就是这样。

年三十那天她只跟爸爸通了电话,爸爸说爷爷去家里了,正在沙发上看新闻节目。罗谣把电视剧音量调小,裹紧身上的被子,说和同学在外面吃饭呢,有好几个同学都留在东京,街上很热闹,晚上还要去看烟花。放下电话后她吃了一碗泡面,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去打工。

那天吃的是什么口味的泡面?罗谣拿着祁迹给的红烧牛肉面,站在餐桌前回忆。忘记了,反正不好吃。

吃完面,罗谣心满意足躺进沙发,听祁迹在楼下哗啦哗啦收拾东西,一会骂一声,抱怨房间太小,地方不够。

祁迹的东西常常堆成小山,她是能把大广场变成垃圾场的人,不知道都带了些什么没用的。罗谣想到大学混乱的宿舍,无奈地笑了。

午后街道静谧,除了几个过路人外,几乎没有动静。罗谣怀里抱着靠垫,在沙发上蜷缩得像个婴儿。这会吃过饭正困,不一会儿祁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时梦时醒,听到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和一些低沉的人声,也不知是梦里传来的,还是有人在周围走动。

后来她觉得冷,便醒了过来,本能地想找件衣服披上。但沙发上没有衣服,茶几上也没有,只有餐厅的椅背上搭着一件,可是那个位子已经坐了一个人。

“祁迹?”罗谣晕头转向,还没从梦里完全醒来。那个人回过头来了,是沈澜沧,她对罗谣点点头。

屋内光线黯淡,只有厨房的灯在沈澜沧头上洒下喇叭形的光束,让她像聚光灯里的话剧演员。

罗谣花了半分钟才找回睡前的记忆,只怪中午的阳光太暖和,叫她迷迷糊糊睡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她从幽暗的沙发上慢慢起身,问:“你怎么在这?”

沈澜沧说:“我来找姚岑。”

她的声音就是罗谣刚刚在梦里听到的声音,低沉的人声,像一把中提琴。

罗谣伸了个懒腰走下楼梯,祁迹的房门大敞四开,里面一片狼藉,祁萝卜坐在一堆杂物中间独自懊恼。

罗谣蹲在楼梯上,手放在嘴边当扩音器,却用悄悄话的音量说:“萝卜,你的杯子在哪?我想喝水!”

祁迹迈过三双鞋,跳过一只背包,艰难走到门口,说:“杯子还没买呢,你先忍着吧。等会吃完饭你陪我去买日用品。”

“可以,一块蛋糕。”

“太黑了吧!一瓶可乐最多了!”祁迹讨价还价。

“两瓶。”

“成交!”

做完这单生意,罗谣一蹦一跳回到楼上,晚风从阳台吹进来,令她心旷神怡。

“给。”沈澜沧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瓶水。

罗谣有些意外,她拘谨地站在那,愣了半分钟才接过来,说了两遍谢谢。半瓶水下肚,她活着从沙漠爬了出来,于是踱步到阳台上。

她的头顶立刻笼上一片云。正是日落时分,绯红的晚霞在屋前被电线割断。罗谣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学生三三两两从下面走过,无忧无虑地说笑,风吹动她们的裙摆,让罗谣想起动漫里的场景。

阳台的门吱呀响了一下,沈澜沧也走了进来,站在离罗谣三步远的位置。

“介意吗?”她抽出一支烟问。

罗谣摇摇头,发现她贴心地站在了下风向。沈澜沧点起烟,也靠在栏杆上。夕阳正从西边侵蚀过来,一点点铺到房顶。

深沉的蓝天被围在夕阳里,粉色、红色、蓝色混成一团,彼此中和,夕阳反而没那么出挑了,像莫奈的调色盘上遗留的一块油彩。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谁都没说话,但罗谣感觉到沈澜沧在看她。她下意识地躲避着她的目光,把头扭到另一边。

罗谣不喜欢直视别人眼睛,每次只把注意力聚焦在眉毛或鼻子上。肖慧中说她的眼神有点涣散,还问她是不是近视。同样,她也不喜欢别人看她,最好所有人都当她是透明人,不要来打搅她。

可沈澜沧偏偏就喜欢盯着人看,看的时候还若有所思。罗谣的心里像被一根针不停搔着痒痒。

沈澜沧没有恶意,她也同样会盯着别的同学看,但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足以让罗谣退缩。

罗谣摸着手表,手指在表盘上打圈。无论如何,她决定回过头瞪沈澜沧一眼,并质问她为什么要看自己?

于是罗谣了转过去。

但这时风停了,沈澜沧吐出的烟裹住了她的脸。她的五官被烟雾磨平,眼神被烟雾稀释,烟雾像一副面具,盖住了她的模样。烟很快就散开了,罗谣在烟雾散尽之前偏过头,只给沈澜沧留下一个侧脸。

“你刚才好像要骂我的样子。”沈澜沧说。

“没有。”罗谣说。

说完,她觉得有点可笑。敌人动也没动,自己主动吃瘪。还好没问出口,她自嘲地笑起来,不然会显出一种自作多情的愚蠢。也许人家根本就没看她,而是在看街上的人或者远方的景色。

祁迹在屋里喊罗谣出去吃饭,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还特意洗了个澡,头发没干透,正用毛巾搓。罗谣像得了特赦令一样跑进屋去,祁迹丢给她一件外套,让她帮忙拿着。

走到楼梯口时,罗谣透过阳台门看到沈澜沧半躺在栏杆上,头望着天,烟一阵阵地飘。犹豫了两秒,罗谣又回到阳台对她说:“先走了,明天见。”

沈澜沧缓缓直起身子,说:“明天见。”

罗谣和祁迹勾肩搭背地走出门,一蹦一跳地往前跑,就像她们在大学里一样。沈澜沧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她们像奔跑的小狗一样远去的背影。

罗谣跑到路口时回过头来冲沈澜沧招手,相隔甚远也能感到她正开怀大笑,沈澜沧挥挥手,罗谣紧接着便消失在路口的电线杆之后。

没一会,太阳就沉下去了。晚霞没了燃料,黯然失色。沈澜沧左右张望,两边都是成片的屋顶,高高矮矮一路延伸,直到被车站或大楼阻断。

“你干什么呢?”姚岑打断了沈澜沧的思绪,她甚至都没听到上楼的脚步声。

“没事,抽根……”烟早就烧到了头,烟灰沾在栏杆上,留下灰白斑点。

“走吧,今天新宿新开了家地下酒吧,打八折。”姚岑换上一条裙子,拉着她下楼。沈澜沧揉揉眼睛,丢掉烟屁股,同她走进路边柔软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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