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朗长明正准备前往城隍庙,赤烬却拦住了他,此前他们已去过多回,并未察觉异样,现在追去想必亦是如此。
“猎物落网,它定会前来收网,那时便能抓住它了。”赤烬眼中闪过凶光,只是在夜色的遮掩下,未泄露分毫。
朗长明明白赤烬的意思,但若是都如刚才那般,必须提前设好阵法困住它才行。而下一个拜愿之人正是赤烬,他们只需静等它前来便是。
“好,我们回去设阵。”朗长明转身就走,却被赤烬拉住了衣袖。
“你不想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吗?”赤烬笑着,此时的月光正好落入他的眼中,平日里棕色的眼眸泛着点点金光,似天上的星辰。
这一眼,让朗长明平静无波的心海漾起微微涟漪。
只一瞬,他又稳定了心神,只是原本的“不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什么愿”。
“再见我母亲一面。”
赤烬依旧笑着,俊朗的脸上不见半分忧伤,朗长明看他的目光却沉了下来。眼前才弱冠的少年比他更早失去双亲,独自摸爬滚打活了下来,且仍带着满腔热情,他似乎可以再对他更好一些。
赤烬没有察觉朗长明的异样,继续说道:“不论它是要化身成我母亲的模样,还是布置幻境,或是让我入梦,都需废点功夫,这回我们定能捉住它。”
“嗯。”朗长明点头应道。
“只是我最好还是回我房中待着。”若那妖物真变出他母亲的样子,他身份不就暴露了,还是得支开朗长明,赤烬心想。
“不行,太危险了。”朗长明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这些时日看来,那妖物实力不俗,绝不是赤烬能对付的,一个不慎便会如那些惨死的众人一般殒命。
赤烬已经慢慢适应了朗长明对他的关怀,也不意外,又解释道:“今晚它那模样显然是对你有所防备,你若在场,它怕是不敢现身。”
朗长明明白,却还是觉得不妥。
“你就守在门口可好?若有异样你推门而入也不过一刹,出不了什么事的。”
“好。”朗长明默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且夜已深,客栈中其他人已歇息,站在廊中也无碍。
二人回到客栈后,朗长明在赤烬房中设下了锁妖阵,并告知他如何从生门逃出。
布置完毕,两人按照事先商议的,朗长明守在门口,赤烬装作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假寐。
夜风沙沙,虫鸣声声,交织起伏,本是装睡的赤烬意识逐渐模糊,不时掐自己一把保持清醒。但就在他快要陷入睡梦时,窗户突然传来异样的响动,他瞬间惊醒,猛地坐起身,刚跨下床,眼前便换了一副景象。
“幺儿,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看看娘给你做的新衣裳。”
屋子的四角都镶了硕大的夜明珠,即便如此,胡十三还是喜欢在桌上点一盏油灯,赤烬记得她说过,她喜欢看她的母亲在灯下为她做衣的模样,很暖,似将每一束光缝进了衣中。
这里是他母亲在魔宫的宫殿。
赤烬未动,远远看着“胡十三”手中拿着小小的衣服朝他招手。像,真的很像他母亲,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却也不像。
赤烬眸中仅流动出一丝眷恋,便召出旭日将眼前的“胡十三”捅了个对穿。
旭日,是朗长明送他的那把剑。
“幺儿,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你娘啊。”“胡十三”痛苦地捂住伤口,还在做戏。
旭日沾了血,仿佛活了一般,黑色的剑身显露出红色的花纹,一路延伸至剑柄,又汇聚于剑柄三条花纹相交处,花纹则更加艳丽,似剑在嗜血。
赤烬忽感有股灵力从剑中传来,直抵丹田,奇异的感觉让他赶紧抽出旭日,“胡十三”失去了支撑顿时跌到地上,一瞬间化作飞灰。
华丽的宫殿坍塌,眼前的景象全部消散,赤烬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四周无声,静得可怕,睁着眼却看不见任何事物,周身尽是黑暗。若是常人,此刻恐怕已经吓得腿都打不直了。
赤烬却十分不屑,“不必再装神弄鬼了,出来吧。”
“不愧是魔君赤焰的儿子,真是心狠手辣啊。”苍老的声音响起,四周浮出几簇火苗,妖物终于现了身,只是整只都裹在斗篷中,看不清内里模样。不过已可推断出,是幻妖。
幻妖无灵体真身,由欲念而生,又以欲念为食壮之,善布幻境。眼前这只寄身于城隍像中,受世人香火,被千万人供奉,早已不是普通的妖,难怪无法以妖气追踪。
赤烬也不惊讶幻妖已知晓他的身份,毕竟他母亲作为赤狐族灵女嫁于魔君之事世人皆知,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它的破绽,若能重创它自然最好,若打不过,也要拖到朗长明来救他之时。
“假便是假,作不得真。”赤烬泰然自若地说道,那幻象中的“胡十三”形貌确实像他母亲,只是那双眼并不像。他母亲被迫嫁到魔族,与相爱之人分离,又因己之过至全族被灭,她眼中怎会有光。她时而爱他,时而恨他,她是疯癫的。
“哦,可你的心愿只是再见你母亲一面,我已为你应愿,该你拿出报酬了。”
四周火苗陡然升高,黑暗被照得透亮,幻妖瞬间移动至赤烬身后。
赤烬早有防备,转身,出剑。虽刺中幻妖胸口位置,却只是刺了个空,斗篷中空无一物。
幻妖放声大笑,这回换了粗狂的男声,“小东西,你可杀不死我。”
“而且,做人……哦,不,做妖可不能太贪心,你不自行拿出报酬,我可不就得亲自来取。”它又换成了娇媚的女声,在赤烬上方频繁变幻着方位,似兴奋地欣赏着美味的猎物。
“论贪心,我可比不上你。”赤烬全身的肌肉紧绷,时刻戒备着,嘴角却依旧挂着淡笑。
“以物易物,我只拿我应得的,谈何贪心?”说罢,幻妖又变作少年音,凑到赤烬耳侧,“说起来,那几个孩子可都是因你而死呢。”
赤烬轻笑一声,“因我而死?我可没有杀他们。”
“若不是你让他们的血脏了我的神像,我本是不会降下神罚的。我慈心为他们提供一方庇护,未得丁点供奉,还让他们临死前享到了山珍海味。”幻妖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杀便杀了,杀几个人都不敢认,你就这点本事。”赤烬偷偷在左手袖中召出本命剑飞灰,飞灰为短剑,可近攻,若幻妖再贴近,他可一剑刺眉心,直击命门。妖物命门拢共就那几个位置,他终归能猜到。
“我应他们所愿,让他们抱得美人归,拥着金山睡,在美梦中离去,魂归极乐,怎能说是杀?”幻妖恢复一开始的声音,突然隐去身形,又变出魔宫幻境,“我亦会让你带笑而终,连这身皮肉都消失于世间,魔族绝不会知晓是我做的。”
“长明仙君是我道侣,你若杀了我,他定不会放过你。”赤烬祭出朗长明,想让幻妖有所忌惮,然他的话音在殿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幻境复刻了整座魔宫,此时殿门大开,他出殿寻破幻境之法,到主殿时,他竟看到了另一个“赤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