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万闻集团总部,六十六层,董事会会议室。
会议室呈一个“八”字排开,闻回州坐在位首,身边侧位坐着霍优,身后站着面带微笑,神色轻松的纪见山。正对着闻回州两手下去,两排坐开了一共十一个董事,按持万闻股份的多少分坐;股东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由于那条新闻被官方背书,万闻的股价在短短几天内不断跳水,每个人损失至少都有小几百万上千万,持股最多的闻回州身价更是一次性掉了将近一个亿。
最远的一个席位则是坐着面带拘谨的祁家二女儿,祁桂, 她手上抓着一个横幅,上面隐约能看到写着“霍优霍总,伤天害命”的字样。祁桂观察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人,又看看站在闻回州背后的纪见山,抓着横幅的手更紧了一些。
“咳咳,我看人也来齐了,不如就先请祁女士来说一说吧。”一片寂静里,首先开口的是除了闻回州以外在万闻持股最多的范董事,范董事也是老闻董时期的老人了,跟随他当年打天下,虽然如今已经退休颐享天年,但在集团里尤有影响力在身。
“我、我要你们赔偿!”祁桂抓住横幅,好像那是她勇气的来源,她开口有些踉跄,但后面越说越顺,“我爸爸就是、就是祁家大宅的持有人,你们万闻集团看中我们家祖宅的那个、文化价值,就去找了我弟弟,也就是我爸爸的小儿子,让他逼着我爸爸把祖宅卖给你们,因此我爸爸突然脑梗,现在还在ICU病房急救!你们集团的霍优霍总,不顾人伦,用两千万的提成金利诱我的弟弟,让他对我爸下手!我要求你们马上处理霍优,并且对我爸爸的病负责,否则我就去找媒体继续曝光你们!”
祁桂的发言完全是她自己准备的,纪见山没有经过丝毫润色,这样却反倒更像是祁家家属自己的想法。
听到祁桂的话,在场的董事开始交头接耳。
范董事和身边一个姓唐的董事对视一眼,唐董事随即带着和善的微笑开口:“哎呀,这个确实是我们万闻的不对。祁女士你消消气,万闻补偿是应该的。我们一定会对祁老先生的病负责,你的要求我们完全满足!至于媒体……就不用了嘛,你看那些媒体为了个新闻像鬣狗捕猎似的!你们应该也希望给祁老先生留一个养病的空间,对不对?”
唐董事的一番话很显然说进了祁桂的心里,她点点头,抹了抹刚刚说话时太激动流出来的眼泪:“但是人你们也要罚!不是因为他去找我弟,我爸根本不会出事!”
霍优一直没有开口,或者说,他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听到祁桂说话的瞬间,霍优就差点暴起,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方案导致了祁老爷子的病症。霍优认为与其慢慢地搞合作,还给纪见山留下一笔业绩,为什么不能直接让万闻买下那个房子呢?这样古迹有了,商圈也有了,一切都很完美。但他没想到祁老爷子倔到了一定地步,直接被气倒。
霍优几次想说话,闻回州都把他压下去了。
闻回州知道霍优的本意不差,只是方法错了,但是闻回州在万闻资历都尚浅,不然怎么身为董事长,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却是他父亲留下来的老人?闻回州将不虞神色掩盖,却没想到身后的纪见山看到了一切。纪见山垂下眼睑,掩盖住眼神中的失望。
几个人精似的董事你一眼、我一语的,就把祁桂给劝服了,当下就签好了和解协议,拿到了一大笔钱和万闻承诺的医疗保障。临走前,祁桂看了一眼纪见山,纪见山微不可察地冲她点了点头,祁桂也没再做更多惹人怀疑的动作,直接拿着补偿离开了。
这下,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人”。
范董事慢条斯理地吹了吹保温杯里漂浮着的茶叶,开口道:“好啦,现在该闻总来处理一下啦。”
他没有说完,但饶是谁都听得出来,这个要“处理”的,是闻回州的身边人,霍优。
“我认为。”闻回州颇有些不虞地开口,“此次事件是公关部门的失职,我会让他们自纠自查,日后多密切关注公司新闻。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次这么大的问题。”
范董事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关?公关失职让诸位董事赔了这么多钱?”
公关部门的头头,也是公司的小股东其实今天也在场,但他明白这完全就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哪怕闻回州已经点到了公关部的名字,他也缩着脑袋,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一句话不说。
闻回州的语气好了一些:“小优、霍优的本意是好的,而且他的选择确实是西春路推进最快的方法。如果能买下祁家大宅,我们可以马上动工,也不需要经过上面审核,这样可以按原计划在圣诞节前营销、开业。”
“可我记得人家原来就不打算卖吧……”唐董事嘟囔道,“霍优分明是越权办事,办出大篓子了……”他也是当年看着万闻起来的人之一,看着闻回州明明面对错误却死不承认的样子,不由得叹息道,“以前我们万闻做事是最有条理的,说什么也不应该让这种基层都没有呆过的家伙有资格碰这么大的项目。”
“这是集团的诟病。”听到唐董事的话,闻回州却开始一本正经地反驳,“霍优前段时间跟我提过,集团内部人员做事需要一层一层打申请,很有可能在经过长期申请过后就失去了机会。我给霍优这个权力是在试水越级申报——”
闻回州还没有说完话,就被气愤的范董事打断了:“试水到公司出了大问题!”他一拍桌子,“这个权力给谁都行,为什么偏偏给了你的小情儿你心里不清楚吗闻回州?集团有集团运行的规划,你要试水大可以给一些有经验的人,哪怕给你的秘书也不会出这么大的问题!”他说着说着咳嗽几声,声音才小下去,“我当年也是看着老闻总和小闻总一起奋斗的人,现在再看看你!”
这个“小闻总”,指的自然不会是闻回州,而是当年陪伴在老闻董身边的,闻回州的小叔子闻渡。闻渡从小就素有金融天才的名声,还在上高中手底下就经了好几个大项目,可以说是万闻的奠基人一点都不为过。
但谁都知道,闻渡在闻回州耳朵里是个禁忌词,最好谁也不要提,更不要说是在这样的场面被拉出来光明正大地作比较。
闻回州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但我现在才是你们的闻总!我才是万闻的董事长!我要保我的人有什么错?你们这些老一辈的经验已经过时了,现在经营公司是要有新手段的,你们懂什么!”他像个炸了毛的动物一样跳起来,也不知道是在为谁辩护。
纪见山在闻回州生气的那一刻就熟练地往后退了几步,以免怒气沾染到自己。
几个董事和闻回州你来我往地吵起来,无非在互相说明彼此能力不足,年纪大一些的董事们最懂闻回州在意的是什么,鲨人诛心,各个都提了一嘴闻渡的辉煌战绩,气得闻回州怒发冲冠,恨不得鲨人的心都有了。
老好人孙董事还在旁边和稀泥:“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都是万闻的董事,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大家懂不懂?我看小惩大诫一下也就得了,最多让外界看一下我们的态度,内部嘛,自然是不要伤了和气。西春路那个项目还是要继续推进的,我看按原计划继续合作就挺好哇!”
纪见山隐藏在争吵之后,一言不发。
不过在这种场合里,他确实本来就没什么发言的机会。
霍优作为引火线,却一直被闻回州保护得好好的。哪怕是董事们吵起来,也没人往他身上来。但听到连和闻回州关系最近的孙董事都要惩罚他,脸色更不好看了:“确实是我去找的那家人儿子,怎么了呢?”
争吵一下子被打断了。
“难道我不是在为你们的利益着想吗?”霍优看着在场的董事,脸上颇为不耐烦,“你们不满的只是这个事情办失败了,新闻发出去了而已,不是吗?如果当时我就买成功了呢?现在西春路就应该继续在推进了,你们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我?”
闻回州回身,拉住霍优的手,却没能制止他继续说话:“一群虚伪的老东西!”
说完这句,霍优扬长而去,留下一群老董事们捂着胸口,被骂懵了。
“你、你你……”范董事怒道,“闻回州,你看看你选的人!”他也不管现在的局面了,抄起保温杯,“我们几个老东西顾虑万闻的死活是因为你爸爸,但是现在看来闻总不太需要了!我们走!”说完,董事们就离开了会议室,徒留不知如何是好的闻回州。
闻回州呆在原地踟蹰了好一会,最后才决定往霍优的方向追去。
纪见山收拾着桌子,微微叹气。
但纪见山没想到,会议结束后,他又见到了霍优,这次是霍优找到的他。
霍优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但他似乎洞察了一切,用一种轻蔑的口吻对纪见山说:“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怎么样我吗?我只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而已,回州不会生我的气的,我的职位和权力哪怕现在没有了,以后很快也会回来!反倒是你……”
纪见山却说:“我从来没想太多,我只想为我自己找回公正。”他冷静的、没有半点感情倾向地说,“霍小公子, 请你不要把什么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今天一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说完,他轻轻说了一声“借过”,便留下怔在当场的霍优,越过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