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现场一片哗然。
棺材旁站着个小女孩,有七岁的样子,披着宽大的黑袍,乌黑的布料盖在发顶,直垂至草坪,女孩随手撩下帽子,浅白色微卷长发明晃晃的在风中摆动,招摇至极。
黑西装男人开始像是有些吃惊,随后便做出一副作难的表情。
“季小姐,您怎么来了?棺材落地这种事儿可不合规啊。”
女孩生有一双俏眼,灵动的粉瞳,甜蜜的颜色泛着狡洁之意。
“这老东西的葬礼不邀请我?执事先生好大的官威啊。”她巧笑嫣然,稚嫩精琢的眉眼间潋滟着混光,踹了摆棺台一脚,几十斤的大理石硬是猛的颤了颤:“给我放下!”
几个壮汉只是拿钱办事,不敢轻举妄动,见男人无奈的摆了摆手才缓缓放下了棺材。
“小姐啊。”男人开口:“希望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这可是破了规矩还败了名声。”
女孩挑眉,还未答话,云颂倒是先笑出声,他双手摊平,悠悠的晃了晃头,齐肩的后发随着动作一起晃动:“赵执事,你在以什么身份威胁你雇主的女儿?”
他语调中充斥着戏虐,目光中如带了寒意的刀刃。
“即将被扫地出门的狗吗?”
“还是说你希望棺材里的死人给你发工钱?”
男人的脸瞬间绿了,场地上仅剩的人们毫不避讳的交头接耳,女孩跟云颂对了下眼神,季溶潮凝望着这一切。
最后还是女孩打破了僵局,她转身望着吵嚷的众人,笑的甜蜜:“嗯……想必,大家也知道,这场葬礼是没人主动邀请我的,但是暂时没关系,这仇我们马上就要报了,今天来嘛,其实是为了送大家一场盛大的演出啦!”
季溶潮不太明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见女孩上前从摆棺台上捧起一根蜡烛,台子刚刚的震动导致许多蜡烛已经灭了,她抬起右手,指尖拂过蜡烛尖端。
“呲——”一声,蜡烛燃烧起来,现场群众传来一片惊呼,不少人开始对语。
“天呐!这…这这……”
“这是云家的小姐吧?听说好像叫季盼晴来着,来头怎么这么大?”
女孩像是在思考什么,望着火焰歪了歪头,手指在嘴唇上轻点,随后便似正常幼女般的笑了一声:“嗯哼——那样或许会很好玩呢。”
就当着众人的面,她轻轻晃了晃手,像是不小心的一样,蜡烛落在了摆棺台的台阶上。
“哗——————”
从蜡烛掉落的位置,火焰瞬间开始烧起来,没有可见的可燃物,但火势却似地狱的恶鬼,一霎那间拔高了几十米!顺着将场地围起来的铁栅栏在边缘处迅速蔓延。
场地上先是安静了几秒,立刻炸开了锅!几个女人惊慌失措,男人们更是慌了神,没人能解释这是什么原理。
不过几秒,火海便淹没了棺材,滔天的火焰将场地整个包住了,像是一个蒸笼,火蛇越窜越高,几乎遮天,场地约是圆形的,人们像是笼中的犯人,被这来势汹汹的天火逼死在里面。
“啊啊!这什么情况?!着火了!!”
“哈啊!大家都不要离开哦!我也是准备了很久呢!”随着声音,女孩一把扯掉身上的黑袍,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水手翻领中长连衣裙,在烈火的照映下,狂傲至极;一撒手,黑袍如风筝般被刮起,消失在火海中。
她举高右手,眼眸弯弯,摁了一下什么开关。
“噗——噗噗——噗——!”
几盏烟花从女孩身后的远山半腰处直直的窜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飞高,在火焰唯一能露出天空的地方“嘭——”的炸开。
鲜艳的色彩,张扬,绚丽到晃眼。
后方远山的半山腰处,即将为死者作为墓地,还在不停的射出烟花。
“这是我送给大家的礼物啦!要好好欣赏啊——!”女孩笑着,眼里的兴奋连火光都压不住,她抬脚走上台子,像是感受不到温度,连裙角都没有被烧焦一丝,一幅绮丽的油画,女孩沐浴在火焰间,身影渐渐模糊,飘渺,最终消失在了这场烈火中。
现场一片混乱,季溶潮的心脏狂跳,他看向云颂,微抿的唇透着冷漠的气息,眼中映着火光,却没有任何怒气。
他不会像热血武侠小说中的英勇男主角一样去仇恨这些恶,即便事实很明白的放在这里。
高浓度酒精的味道,林间的黑影,云颂的反应。
罪魁祸首也站在这里。
艳红的火焰像女鬼舞动的腰肢,疯魔般撕扯着氧气。
季溶潮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但并不是因为知道了别人的杀人计划所产生的愤怒,也并没有对面前人的恨,他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他会死吗?会死在这场火里吗?
他不是一个团体主义者,他没有任何责任感,也不存在不必要的爱心,所以那群人的生死跟他并没有关系,就像以前在地窖时那群孩子骂他说的那样。
他是个利己主义者,是个集体遇到危险下意识先想自己的叛徒。
云颂转过头来,他们对上了视线,含笑的眼神却显得极具威压,滚烫的风肆虐,热空气中弥漫着草叶烧焦的味道。
他款步而出,优雅的步调彰显着矜贵的气质,黑色的长大衣在炽热的风中飘摇,慌乱的人群,二人这边显得格外静寞。
季溶潮像是一支瓷偶,纤细洁白,单薄瘦弱,软黑的发丝落在眼前,他站在原地,面色沉郁,对于这场火,他无法做出什么挽救。
“哥哥不想说些什么吗?”云颂双手揣兜,冲他微笑,刘海随风摇曳。
“毕竟马上就再也没机会了。”
季溶潮冷然,问句几乎不带语调:“你们所做的杀谬是为的什么?”
云颂神色微妙:“哈——不会让他们死的,盼晴这次放的火只是烟会使人昏迷,留下一些小小的后遗症而已,比如失语,除非有不要命的疯子真往火里跳——啊……但谈起为的什么……嗯………”
云颂还真装出了思考的样子,随即悠然一笑,语气微扬:“就算有目的也是不能告诉哥哥的吧?”
季溶潮表情依旧淡然:“……我即将变成你说的那样不是吗。”
“嗯——那好像的确是可以说的。”他边说边朝着季溶潮走来:“我也总是要报仇的啊,那畜生是盼晴找人做掉的,但这跟我关系不大不是吗?”
他的语调轻轻:“我没得到任何快感,我也会需要发泄一下情绪吧?”
“他们都是他的人,活着也只会碍眼,不如消失掉。”
“啊——说到这儿。”云颂像是在回味一段相当美好的记忆:“盼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的,她担心直接强制执行手术会吓到他们,所以才采取了这么温柔的方式。”
“相比他们之前对待我们的做法,盼晴还让他们活着已经是相当仁慈了。”
“………”季溶潮大概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听着像无头苍蝇一样惊慌失措乱窜的人们叫喊,火越烧越烈了,弥漫着浓重的烟味,空气的可见度渐渐降低。
“不管哥哥在想什么,我也都真的要走了。”云颂上前来,垂眸帮季溶潮将头发撩至耳后,眼神突然一凉,一个银质类似于精灵耳饰的东西正挂在季溶潮的耳廓上,不华丽,是磨砂的质感,宛如藤蔓植物一般有规律的缠在他细嫩的耳外部。
看着有些眼熟。
季溶潮的反应很大,他极快的低头后退,又拿头发将左耳盖住。
“你该走了。”
云颂顿了顿,不再碰他,转身离开,看上去坦然又淡定。
真是疯透了。
季溶潮在原地僵了很久,神情没有明显的变化。
良久,有些恍惚了,果然,烟的问题,他托着不太稳的步子,来到了靠近场地中央的休息区,面对着烟花炫丽的天空坐下,各色的乱光打在脸上,耳边是男人女人的惨叫。
脑子开始不清醒了,火依旧在场地边缘燃着,群众们已经晕倒了大片,毫无姿态的卧在场地的各处,剩下的也只是奄奄一息。
季溶潮眼神空洞的坐在椅子上,他尽量的使自己不失态的塌下身去,如果真的要倒下,也体面一点吧,那孩子承诺过,在自己痛苦时,他会出现,尽量为他分担的。
嗯…………虽然又一次失约了………………
右眼发痛,他颤抖着手解开眼罩,就这么攥在手里。
是那孩子早些时候送的,耳饰也是。
但自己即将要变的一无是处了。
这烟怎么这么呛……………
呃……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