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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

复生

    复生

  • 作者:无穷山色分类:现代主角:孟云君 晏灵修来源:长佩时间:2022-12-05 09:13
  • 好看的小说《复生》作者:无穷山色,孟云君晏灵修是小说复生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孟云君和晏灵修再次相遇时,什么都没有变,他们依旧是讨厌对方,但同时也一眼认出了面前这个人是谁。

    热门评价:深藏不露温柔攻×冷漠危险美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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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姓名?”

“孟云君。”

“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地?”

“顺路。”

“你是事先就知道伥鬼的行踪吗?”

“巧合。”

“那伥鬼看到你,为什么会跑?”

“不知道。”

“.…..”

什么都问不出来,孙凌头疼地放下笔。

一个小时前,当他们接到报警电话,听到有无辜群众受到了逃犯的袭击时,心脏就沉甸甸地坠到了谷底。

“百鬼名谱图”里说得很清楚,伥鬼理智全无,贪婪无度,是鬼是人都吃,而且总是把所到之地弄得鲜血淋漓,哪怕在那些以人为食的恶鬼中,都算是很不讲究的那种了。

这只伥鬼饿了两百年,饥不择食,虽然被追捕他的驱邪师吓得不敢露头,但林州的大街小巷那么多,难保他不会挑个落单的倒霉蛋填肚子。

他们抱着最坏的打算赶来,却发现事发地的两人却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偏偏是伥鬼不见踪影。

要不是现场鬼气浓重,调查局都要以为徐应是在报假警了。

无人伤亡当然最好不过,但在后续做笔录时,他们却遇到了难题。

徐应整个过程都是稀里糊涂的,他会撞上伥鬼,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而那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救他于危难中的年轻人,不管孙凌问什么,张口就是“顺路”、“巧合”、“不知道”,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着实叫孙凌无法施展。

孟云君……

仅凭一把黑伞就能拦得伥鬼不得寸进,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将他吓退了……

驱邪师里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位人物了?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孟云君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顶着明里暗里看过来的各种视线,姿态非常闲适。

他嘴唇很薄,鼻梁挺直,眼角微妙地往下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颇有些“眼带桃花,未语先笑”的意思,是一双天生的多情眼,好在他气质内敛,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一点轻浮的感觉。

对着这样一张脸,常人是很难生出恶感的,孙凌也不例外。

“我能看看你的伞吗?”他退而求其次地问道。

对方挑挑眉,将手边的伞递了过去。

他收回目光,仔细地端详起手中的这把伞来。

单看外表瞧不出什么玄机,这把伞的吊牌还没摘,仿佛只是随手从小商店里选购的而已。但打开后,孙凌在白炽灯下细细观察,终于在伞面上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孙凌笃定道:“你就不要再隐瞒了,我已经看出来了。”

“我抱歉,我听不懂您的意思。”孟云君问,“是这伞有什么不对吗?”

“伞是普通的伞没错,但它上面的东西可不普通。”

孙凌把伞面对准灯光,在他手指的地方,依稀可见有灰尘涂抹过的痕迹。

“你不清楚,像这样的符文,我们这里所有的驱邪师,能画出来的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他口中的“驱邪师”,可谓是历史悠久,最早能追溯到一堆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围着篝火跳舞赶鬼的时代,并在接下去数千年蒙昧的光阴里逐渐发展壮大,像小说里的修仙门派似的广纳门徒,行走四方,又差点在连年的战乱中全军覆没,呜呼哀哉去也。

所幸还是有一小撮人活到了最后,并在近代成立了“特殊事件调查局”,最终发展成了现在如同“警察局”一样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孟云君好像明白了什么,了然道:“这符咒很难?”

“是啊,你的老师没有告诉你吗?”

大约是认定了孟云君也是同道中人,孙凌的话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热心肠地说道:“这种辟邪符是一千多年前的老版本了,比现在通用的简化版复杂得太多了,而且你的老师为什么不用朱砂,这效用大大降低了啊……”

“因为这就是我画的。”孟云君说。

孙凌话到一半,反应过来,怔怔地顿住了。

“我路过那条巷子,觉得不对劲,便进去看一看,这才撞上了你们的逃犯。”

孟云君咬字清楚,含着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慎重,听起来十分舒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说的话:“听说辟邪符可以防身,情急之下,我就随手抓了把灰,在伞上胡乱画了一通,没想到有用。”

孙凌:“……那,那你哪儿学的辟邪符?”

孟云君谦虚道:“书上看来的。”

他这样说也其实能解释得通。

当今社会,人能和鬼怪和谐共处,离不开驱邪师的付出,对于这一职业,普罗大众始终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相关题材更是常年占据畅销书榜首。

顺便,驱邪师常用的符咒、法器等物也被广泛刊载于各大科普读物中。孟云君会记得辟邪符怎么画,倒是不足为奇。

不奇怪个鬼啊!要是符咒那么简单,人人都能做驱邪师了!他们调查局也可以趁早散伙了!

孙凌追问道:“那你带伞干嘛?”

“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孟云君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买来备用。”

“……”

眼看对方被自己噎得哑口无言,孟云君好心提议道:“你们与其盘问我,不如问问另一位目击者,据我所知,他是一路追着跑丢的猫找过去的——那只黑猫有点古怪。”

“什么黑猫?”孙凌不明所以。

“不不不,也不一定是,”徐应做完笔录,刚走到接待室门口,就听到孟云君说了这句话,连忙摆手道,“我是去找猫的不假,但天太黑了,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我家的猫。”

孟云君不置可否地对他笑了一下。

孙凌还是不信,正要再问,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赶忙站了起来。

“张队,你们把逃犯抓回来了?怎么现在就回调查局?”

他口中“张队”是个三十来岁的高挑男人,皮肤偏黑,面目严肃,一看就是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的那种人,他一边领着一队人往里走,一边沉声说:“伥鬼不见了。”

“都跑得没影了,肯定是不见了啊。”

“.…..”张队张成润,“废话!我的意思是他死了!现在形神俱灭了!”

孙凌先是被吼得一愣,接着舒了一口气:“张队厉害啊!这回动作这么迅速!”

“不是我们做的,”张成润皱眉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它已经碎了一地,很快就魂飞魄散了。”

“这……”孙凌也皱起了眉。

张成润似乎有话要说,但他看到孟云君和徐应两个“闲杂人等”还在,就闭口不谈了,只是让孙凌先送他们回家。

兵荒马乱闹了一夜,徐应从调查局里出来,坐上回家的车时,已经是凌晨了。

他今天被狠狠地吓了一通,惊魂未定,配合调查局问话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等到走出温暖明亮的室内,心悸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泛了上来,连车轮压到石子都要被惊一回。

尤其是他身边还非常的安静——在调查局,孙凌明明是个健谈的人,现在却一个字也不说,只是不时用复杂的眼神去瞥孟云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不吭声,孟云君却主动开口问道:“那只伥鬼是怎么逃出来的,方便透露吗?”

“当然。”

孙凌回过神,清清嗓子道:“没有不方便。你们是当事人,我们有义务给出解释。”

“那只伥鬼……是上个世纪一位老前辈捉到的,只是他在封印伥鬼的陶罐上贴错了标签,管理员把它当成捣乱的小精怪放生了,这才一个不小心叫他跑了。”

孙凌说完,颇有些推卸责任的尴尬,讪讪地说:“我们调查局马上就会进行排查,所有犯人都会被转移进新修建的监狱,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徐应不想让车厢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连忙接口道:“你们一般都怎么惩罚犯人啊?”

他问的东西其实令大多数人都感到疑惑。

事实上,有不少人知道调查局的部门大楼就在郊区的某栋建筑里,可一旦有人试图靠近那片区域,总会发生些意外,比如迷路、抛锚、或者莫名其妙往回开之类的。这是因为调查局附近布置了大量的符咒和阵法,以此来躲避外人旺盛的好奇心。

总而言之除去内部员工,没有人清楚调查局每天到底在做什么。

“一般来说,和刑法无关的都是批评教育服苦役,和刑法有关但不严重的,就先封印个几十年。部分极其危险、造成严重伤亡的,就当场挫骨扬灰。”孙凌说,“对了,你应该听说过鬼物的分级吧?”

徐应点点头。

他小的时候就看过相关的科普书,并不缺少基本常识,知道驱邪师按照危险程度,把恶鬼划分成了“怨”“厄”“凶”“厉”“煞”五个等级,等级越高越是厉害。

但具体有多厉害,他显然没有概念。

孙凌:“人的身体太脆弱了,没有学过应对方法,根本无法和恶鬼相抗。就像你今天遇见的伥鬼,被盯上了跑也跑不掉,看着可怕,但对我们驱邪师来说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管理员猝不及防被袭击了,没能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它是逃不出调查局大楼的。”

“……已经很吓人了!”

“那是你见识少。”孙凌说,“当然啦,厄以上的恶鬼十分稀少,你见过才是稀奇。”

徐应:“那些死后仍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鬼呢?他们的分级是多少?”

“真要算的话,大部分都是‘怨’……但说实话远远没那么厉害,他们没有什么怨恨情绪,多半是为了某个执念而存在。和活人相比,也就是走路不用脚,进门不用锁。而且调查局会对他们进行筛选,危险性大的都被‘特殊安置’了。”

“什么叫‘特殊安置’?”徐应不明所以。

“这就涉及到内部机密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孙凌慢慢打着方向盘,拐进一所老式小区,顺着导航停在了徐应家的楼下,“到了。”

孟云君能顺路救徐应一命,住的地方当然不远,就在徐应隔壁那栋楼。孙凌一次送到了俩,正准备原路返回调查局,却见孟云君把徐应叫住了。

“打扰一下,”他问,“我能去看一看你家的猫吗?”

孙凌:“你还在怀疑那只猫?”

孟云君没有解释原因,只是说:“多看看,总是没有坏处的。”

其实事到如今,孙凌依旧对孟云君的话心存疑虑。

还是那句话,“驱邪师”不是光靠着一拍脑门,对着书本闭门造车就能出师的职业,没有老师指点,稍有不注意,符篆的功效就有可能拐到一个南辕北辙方向。

而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一气呵成,画出一笔漂亮符篆的年轻人,不是教导他的老师身经百战,就是他本人经验丰富。

顺着这个逻辑思考下去,孙凌很容易就把孟云君的话听进去了,锁了车道:“那我也一起去。”

“……都说了那只不一定是我的猫,”徐应无奈地嘀咕了一句,“那好吧,你们跟我来。”

他走到出租屋前,哗啦啦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按亮了客厅天花板上的灯。

一只黑猫走过来,警惕地停在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

徐应有些惊喜,小黑一向高冷,对他爱答不理的,平时从不肯迎接他的。他试探地把手放在了小黑圆乎乎的猫脑袋上,黑猫也一反常态地没有躲开。

孙凌盯着黑猫肚皮上一呼一吸的起伏,是活的,再看徐应给他顺毛,表现得也很温顺。

左看右看,就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嘛!他伸手去撩人家胡须,差点被一口咬到。

孙凌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闲聊道:“你这猫是什么品种?孟买?在哪家买的啊?”

“不是,小黑是我家皮皮生的小猫,”徐应补充道,“皮皮是田园猫,是我在老家捡的。”

“能具体说说么?”孟云君问。

徐应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孟云君仍站在玄关,柔和的光线洒在脸上,微垂的眼睫和鼻梁侧翼的阴影,让他看起来距离很远。不说话也不笑的样子,有一种时光凝滞不动的,不合时宜的孤独与沉静。

“就……我老家在山区的一个小县城,有很多流浪猫狗,皮皮就是我从山里捡来的,陪了我十多年,在我大学毕业那年老死了。”

“据说猫狗在寿终正寝前,会避开主人家,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我从学校赶回去,没看到皮皮的尸体,以为他也是这样,就到树林里去找。没找到皮皮,却找到小黑了,就在当时发现皮皮的同一个地方。”

“说不准他就是一只无关的野猫,不是皮皮的孩子呢。”孙凌说。

徐应笃定道:“整个县城,我只见过皮皮一只猫身上是没有杂色的黑。”

孙凌听完故事,悄悄拐了孟云君一胳膊,说道:“你是不是认错了?或者这只黑猫不是你见过的那只?”

孟云君沉吟片刻,微微笑了一下。

“你说的对,是我认错了。”

徐应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地将两人送出了门。

对于孟云君的话,徐应当然是不以为然居多,但他跟着回忆了许多遍,越想越迟疑,原本认定围墙上的猫不是自家小黑的,现在也不敢肯定了。

他蹲下来问道:“你今晚去过家后边的小巷吗?”

黑猫歪了歪头。

“算啦,你又听不懂。”徐应恍然回神,自嘲地说道。

他伸出手,发现小黑躲到一边去,又不让摸了,也不甚在意。

家里的气氛熟悉又亲切,徐应脑子里绷着的线一松,困意就涌了上来。

他哈欠连天地洗漱完,一沾床就睡死了。

出租屋暗了下来。

黑猫站在客厅中央,等到卧室里传来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而规律后,他跳上阳台,沿着半开的窗户钻了出去,几个起落,便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地面。

一般来说,猫科动物动作轻盈,但从高处一跃而下,仍然会不可避免地弄出些动静来。可这只黑猫格外不同——他与其说是跳,不如说是“飘”下来的,全程脚不沾地,无声无息。

假如让徐应看见了这一幕,肯定不会再傻乎乎地把他当做一只猫了。

路灯在“黑猫”身上洒下一片暖白色的光,他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整个身体都化作一团深沉的雾气,逐渐拉高。一个人影从黑雾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皮肤苍白的青年。

他穿一身红衣,头发披散在背后,一路垂到腰上,就像志怪小说里描写的那些出现在破败古寺里的艳鬼,无疑是好看的,但他的神情却冰冷而沉肃,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晏灵修望了望远处黑沉沉的天空,朝隔壁那栋居民楼走去。

徐应在送孟云君和孙凌回去前,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孟云君说过自己的住址。作为在场一只无人注意的猫,晏灵修别有用心地记住了。

这个时候,做鬼的好处就毋庸置疑了。晏灵修像是一朵乌云,飘到了孟云君家的窗外,也不用费心按门铃什么的,他直接穿过窗户飘进了进去。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孟云君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已经准备睡了,靠坐在床头,只点了一盏小夜灯,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转头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晏灵修穿透玻璃,不请自来,径直走到床边。

一对上他的眼睛,孟云君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仿佛被没有感情的生物盯上,对方在冷漠地判断他的生命有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哪怕那双猫儿眼圆圆的,甚至称得上是可爱。

孟云君:“你……”

“你没有看见过我。”晏灵修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敲在孟云君的耳边。

然后,孟云君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一字一顿地跟着重复:“我没有看见你。”

“你今晚遇见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和伥鬼没有任何关系。”

孟云君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他皱着眉,闭上眼又睁开,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不清。

晏灵修不错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同样的方法,用在别人身上时,晏灵修只需要说一次,就能把他们的记忆彻头彻尾地改成另一个模样。

现在看来,就算是对他起疑的孟云君,也无法逃脱这样的摆布。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寥寥两句话说完,晏灵修没有过多停留。在他离开前,孟云君已经关掉了床头灯,晕晕乎乎地躺回了被子里。

同一个晚上,徐应睡得并不好。

任是谁刚刚死里逃生,夜里睡觉都做不出美梦。徐应的梦境尤为离奇。先是一脚踩上啤酒瓶,摔了个七荤八素,接着又被伥鬼追,逃命般跑了大半夜,要不是后来小黑神兵天降,一爪子把他们拍得灰飞烟灭,徐应估计他会一直跑到梦境结束。

然而他高兴地太早了——就在徐应劫后余生,抱着“小黑”痛哭时,黑猫居然变成了一棵树,枝叶摇摆,泫然欲泣道:“你认认清楚!我是皮皮啦!”

被闹钟叫醒后,徐应拥着被子,呆滞地坐在床头,久久不能回神。

黑猫跳上来,把闹钟拍在他被子上,提醒他上班快迟到了。

“皮皮是一棵树!”徐应脑子晕乎乎的,清醒过来才想起是梦,激动地说:“你爹给我托梦了。”

晏灵修:“.…..”

黑猫不明原因地生气了,猫爪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抓痕。

徐应噩梦一场,果然起晚了,拎起背包就往外闯,狂奔一通,勉强赶上了早班地铁。

他大学毕业后,在闹市区开了一家奶茶店,生意原先还算是不错,最近却有点走背字,不是有人吵闹,说他们的奶茶用料不干净,就是临时停电,放坏了冰柜里的食材。所幸闹归闹,损失并不大,徐应还负担得起。

他前脚掀起卷帘门,两名员工后脚就到,店门一开,很快就迎来了今日份的顾客。

徐应在后厨度过了忙碌的一上午,到了饭点才掀了帘子出来。

柜台边正站着一个提着布口袋的胖子,似乎是囊中羞涩,磨蹭半天也不点单,瞥见了他,脸色就跟见了鬼一样难看,放下饮品单就匆匆走远了。

徐应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过下一秒,他在吧台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顾客,顿时就把那人忘到了脑后。

“孟先生!”徐应招呼道。

孟云君握着一杯柠檬水,正在翻看新买的书,抬头见到徐应,笑了笑道:“好巧。”

救命恩人上门,怎么能收他的钱呢!徐应为他免了单,还选了店里最好吃的一款蛋糕送了过去。

孟云君从善如流地合上书,放在一旁。

徐应余光扫过,是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千年法器大全”,厚的像砖头,是一类徐应拿来只能当催眠读物的工具书。

察觉到徐应的目光,孟云君说:“经历了昨晚的事,总想多了解一些。”

徐应表面很明白地点点头,心想那也该买“降妖除魔故事大全”才对,“法器大全”读着不枯燥吗?

正说着话,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夹杂着行人乱七八糟的尖叫声。

徐应也被这响声惊动了,循声去看,就见一辆货车歪扭七八地在马路上飞驰着,连着掀翻了三四辆小轿车,车轮一滑,直直地撞向奶茶店,朝他狂飙怒吼地碾来。

徐应猝不及防,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耳边全是尖叫,完全忘了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孟云君扯住徐应的后衣领,把他狠狠往后一带。

徐应维持着呆若木鸡的姿势,从椅子上仰面翻倒。

货车撞碎玻璃门,卡了半个车头进来,才勉强止住去势。

徐应惊魂不定地倒在地上,一只冒着热气,还在不断旋转的前轮就悬停在他鼻子上方。

过了一会,呆滞的顾客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地将徐应从车轮底下拽了出来。

徐应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突然货车边有个阴影一闪而过,动作极快,仅仅只能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残影,然而奶茶店刚发生了一场车祸,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往这边看,注意到这一幕的并不在少数,都在大声惊呼:“那是什么!”

下一秒,消失的鬼影竟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了。他眼皮下垂,嘴角耷拉着,表情纹丝不动,就像戴了一张悲苦无比的面具,乃是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哭丧脸。

奶茶店内外鸦雀无声。

鬼影转身就往后厨跑去。

孟云君反应最快,丢下一句“报警”,便追着它进了后厨。

奶茶店旁边有一条小巷子,是专门用来存放垃圾箱和生活废品的地方,通过一扇侧门和后厨连通,轻易不会有人过去。鬼影大概也是看这边人少,才一门心思地往里头钻。

孟云君闯进后厨时,还在发愁若是放跑了,又该如何引出对方,谁知侧门一推,却已经有个“人”先他一步站在了巷子里,手中正扼着那只鬼的脖子,把他恶狠狠地摁在了墙上。

鬼影双脚离地,抖如糠筛,虚弱地挣扎着,那双手却始终稳如磐石。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它的脖子就“喀吧”一声,被硬生生扭掉了脑袋,身首分离,咕噜噜滚落在一堆废弃纸箱上。

不多久,鬼影的尸体便化作一堆粉尘,魂飞魄散,消失在了空气中。

巷子尽头,那人放下手,扭头看向孟云君。

他红衣黑发,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修饰,皮肤非常白,却不是正常人泛着光泽的白皙,而是唯有常年不见天日,才能捂出来的一种病态的苍白,发冷,惨淡,嘴唇少有血色。一看就知不是活人。

这场碰面是双方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在这条阴暗狭窄的小道上,他们相隔不到十步,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表情。

晏灵修心里暗叫不好。

昨晚他刚闯了别人的家,本以为此后江湖不见,没想到才不过一天,就和他撞了个正着。

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赶到,他没有时间再做什么了。

所幸就算孟云君记住了他的脸,也猜不到他究竟藏在了哪儿。晏灵修移开目光,默默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了墙壁里。

奶茶店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一部分人醒过神来后,跟着跑去了侧门,一部分人选择了报警,更多的则是对着方才鬼影出现的位置指指点点。

中年人躲在人堆里,鬼鬼祟祟地朝那儿张望着。

眼看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他咬咬牙,决定先把哭丧鬼召回来,以免等会儿落到调查局的人手里。

中年人快步离开,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位置,从布口袋中掏出一只釉彩瓷罐,揭开盖子,在空中晃了两晃。

然而等了许久,哭丧鬼却迟迟没有现身。

这是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

中年人隐隐觉得不妙。

倘若上一只哭丧鬼的失败,还能归因于为时机不当,正正好撞上了伥鬼,没起到作用就被一口塞了牙缝。可这一只放出去没几分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打杀了,又该如何解释?

明明那个小店主不是驱邪师啊!

中年人的手心渐渐渗出了一层湿热的汗,哆哆嗦嗦地拨出去一通电话,刚一接通,就忙不迭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求救道:“两只哭丧鬼都没了!我该怎么办!”

那边大概是骂了什么,他嚅嗫地说:“调查局就要到了,他们不会查到我身上吧?”

“死无对证,只要你自己没露出马脚,就不会有人查得到。”

中年男人有些心虚。他怕自己找错人,今天还特地跑去认了认,不过回想起来,对方的神情又不像是认得他的样子,心里就安定了许多,说道:“他不知道是我下的手。”

中年男人千恩万谢,又试探地问道:“我想,那只哭丧鬼死了,会不会是撞见了驱邪师……”

“哪儿来那么多的驱邪师!”

那人不以为意,咄咄逼人道:“接连损失了两只哭丧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先把自己的责任推干净了——依我看,肯定是你养的不好,才会一放出罐子就跑得没影了,怪得了谁!”

中年男人不敢辩解,喏喏应是。

对面的人稍显满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此收手?还是非要他的命不可。”

“我……”中年男人心上突突直跳,纠结万分,终究是先下手为强的念头占了上风,“我要他永远闭嘴!”

“可以。”他说,“既然有调查局插手,哭丧鬼这种玩意儿就不好用了,回头我寄个大物件给你,你照我说的做,那人必定活不过今晚。”

与此同时,接到报警电话的孙凌驱车赶来,隔得老远就看到了那辆险些把徐应卷到轮子底下的大货车,啧啧称奇道:“你也算是走运,遇上哭丧鬼还不死的,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几个。”

“这个名字……真是形象。”

徐应擦了把冷汗,不懂就问道:“哭丧鬼很厉害吗?遇上就会死?比厄的等级还高?”

“不是这种厉害,”孙凌说,“我换个问法,你最近是不是非常倒霉?走在路上,高楼就往下掉花盆,走在河边,总要滑脚跌进河里……”

他还没列举完,徐应就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就是这种厉害法了,哭丧鬼鬼如其名,盯上了谁,就会给谁带去厄运,让他也露出和自己一样的哭丧脸。除此之外,根本无法直接对活物造成伤害,因此仅仅为怨。”

“但运气的事哪里好说,流年不利,吃口豆腐都能噎死。所以但凡被哭丧鬼盯上的人,少有不横死的。”

徐应心有戚戚然:“多亏孟先生拉了我一把。”

“举手之劳。”孟云君顿了顿,问道,“所以,哭丧鬼找上徐应,不过是个巧合?”

孙凌:“徐应,你有什么仇家吗?”

徐应摇头。

孙凌摊手道:“那就是巧合了。”

“可是……哭丧鬼都喜欢盯着同一个人欺负吗?”徐应迟疑地说,“昨天晚上那只伥鬼,我遇见他时,他爪子底下按着的就是一张哭兮兮的人脸,现在想想,才认出那是一只哭丧鬼……他当时是跟着我的吧?”

“那只哭丧鬼被吃掉了,今天这一只,难道是来给他报仇的?”

孙凌收起了说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哭丧鬼极为少见,我本以为他是早早就盯上了你,一路尾随,才会出现在闹市区……”

孙凌显然察觉到了疑点,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仇家吗?恨不得你死的那种?”

徐应一个循规蹈矩的毕业生,本本分分地经营小生意,脾气软,胆子小,甚至有点唯唯诺诺,别说和人结仇了,就是吵架都少有,听见此问,一脸茫然地回看孙凌。

孙凌:“……算了,我先去侧门看看吧。”

此时,奶茶店周围已经被警戒线划出了一片无人区,里面只留下了徐应、孙凌和孟云君三人。孙凌推开侧门,在哭丧鬼丧命的地方点了张符纸,一边问孟云君:“你说有只鬼解决了哭丧鬼?那是只什么样的鬼?”

“一只很好看的鬼。”孟云君说。

孙凌点点头,点到一半,恍然回神:“啊?”

“开个玩笑,气氛太紧张了。”

孟云君笑笑,重新说道:“青年模样,肤色苍白,表情冷淡,应该不好打交道……对了,他穿着一身红衣。”

一缕青烟顺着点燃的符纸袅袅而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未及成行便消散了。但孙凌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从孟云君嘴里说出“红衣”两个字起,他的思考能力就短暂地离他远去。

孙凌傻傻地回看着孟云君,直到火苗蹿到了手指上,才“嗷”地一声丢掉了快要烧到尽头的符纸。

徐应一头雾水:“哪里不对吗?”

“红衣!”孙凌激动地声音都变了调,“你是说红衣!”

孟云君淡定道:“他身着红衣,八成是个厉鬼——这很难接受吗?”

孙凌忍耐良久,还是忍不住激动到颤声道:“厉鬼啊!我见都没见过!整个林州市都没出过一个!”

“徐应,你是哪儿找到的外援!太深藏不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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