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前面道路越来越难走,方听澜放慢车速,“确实不是我会说出来的话,这是你内心所纠结的,我只不过是帮你把你的想法讲出来而已,难道你现在不是在纠结害怕吗?怕伤害陈晚意。”
沈立昂靠着椅背上闭眼,没说话。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对陈晚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不存在感情,只是一种责任,我是他的监护人,从十岁起,他一直是我在带,如果有感情,那一定是亲情。”
方听澜没再继续问,只是余光瞥到沈立昂紧握着放在额头的拳头在颤抖,他对沈立昂的感情生活并不感兴趣,过往,现在,将来,都不感兴趣,只是想到那张倔强隐忍带着泪的脸,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们赶到废弃的游乐场,一片荒芜,连灯都没有,方听澜开着车灯沿了一圈,并没发现陈晚意的车,沈立昂下车大喊陈晚意的名字,无人应答。
俩人找了一圈,再次碰头都是气喘吁吁的,“找到了吗?”
“你找到了吗?”
“你想想他还会去哪里?”
沈立昂擦着额角的汗:“我真的不知道,他平时不是在家画画就是去听音乐剧,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你不是跟他住一起吗?”
“那是几年前了,他成年后我早搬出去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每天具体都在干些什么。”
方听澜心里闪过一个蹲在玫瑰花旁的弱小身影,他应该在家,这个时候他应该就躲在花房抱着花盆哭泣。
“上车,回去。”
陈晚意跑了一整天都跑空了,绕着城市转了一圈,还有谁能帮他?这时候他才想起手机不见了,在身上摸了一圈,又在车里四下乱翻,都没找着手机,仔细回想应该是落在方听澜公司了。
找了个便利店借了部手机打到自己手机上,方听澜听的电话,“在哪?”
“我想拿回我手机。”
“我是问你在哪里?”
陈晚意没心情跟他计较,老实说了地址。
“原地待着别动,等我去找你。”
车内沈立昂听到电话,问:“是小意吗?”
“是。”
“前面放我下车,我还是不要去见他了,你帮忙看着他,有事给我电话。”
等方听澜赶到便利店门口,陈晚意的泡面刚好泡好,他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大口大口吃着泡面,不吃饱明天怎么有力气想办法。
方听澜几步跨过去,伸手按住他的叉子:“别吃了,带你去吃饭。”
“为什么不能吃?我都负债几千万了,吃什么都一样,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他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加上倔强的眼神,令方听澜总能无端腾起怒火,但他不会露于表面,也不会发作,他喜欢掌控一切,眼前这个带刺的家伙是他无法掌控的。
“收起你的倔强,跟我走。”
陈晚意不为所动,“我为之前的不自量力向您道歉,能放过我吗?我不需要同情,也不要需要面对你怜悯的目光。”
方听澜现在只想把他拎到车上狠狠地教训一顿,“我再说一遍,跟我走。”
陈晚意停下动作,抬头仰视方听澜,他的自尊心早被眼前这人踩的稀巴烂了,现在是来看他笑话吗?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可是,您是我什么人?像您说的,我们无亲无故,您又为什么管我?”
方听澜耐性耗光,上前一手抽走他的叉子,一手拽住他手腕,猛的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别跟我磨,我耐性没那么好,受点打击就开始怀疑人生,对一个可能是最有实力能帮你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这就是你处事的态度?”
“那方总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对你?我求过你了,你也说了没必要帮我,我还能做什么?”
方听澜把他拽到车上,等他上车后把手机甩给他,“你的手机,我送你回去。”
鲜少有人能把方听澜气到说不出话,无论是商战谈判,还是面对对手打压,都不足矣令他动气,眼前这个带刺的小东西一再挑战他的底线。
一路无话,到了望月岛门口,方听澜停下车,陈晚意还是向他道了谢:“谢谢你帮我送手机,也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你的车钥匙给我,我让人帮你把车开回来。”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去开。”
方听澜没多逗留,调转车头离开。
回去后紧急联系林思远,让他把一个月前开始准备的材料收集齐,三天内给他。
林思远打着哈欠:“行,明天就能给你,老板,手机给陈先生了吧?他还好吗?”
“你似乎对他的事很关心?”
林思远被噎住,老板这是什么语气?
“是……挺关心的。”
“嘟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林思远一头雾水,就这一句随口关心的话,难道说错了?
隔天一早,陈晚意继续出门想办法,他想把车卖了,能凑多少是多少,房子不能卖,这栋别墅是他八岁那年父亲买下的,也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私人财产。
把车开到二手车行,正等工作人员检查车辆情况,身后有人叫他:“晚意。”
陈晚意回头,是那次在游轮上见过的孟元初,那个自称在父亲手底下实习过的男人。
“孟总,你好。”
“你这是?”
陈晚意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卖车。”
“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事跟我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陈晚意怔了怔,不知道该不该说,那边车行工作人员走过来,说:“车辆初检外观是没什么问题,性能要等我们专业师傅评估后才能报价,您的车需要先放在我们车行。”
孟元初打断工作人员的话:“我们先不卖了。”
转头又对陈晚意说:“二手车卖不了几个钱,你实在有困难,可以先把车押给我,等有钱了再赎回去。”
陈晚意只好抱歉的向工作人员表示打扰,跟着孟元初走出车行,到了大门口才想起来问:“孟总怎么会在这里?”
“巧合,想来看看车。”
陈晚意讷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买二车手的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也不好探究。
“和康的事,”孟元初停顿了一下,边打量陈晚意的神情边说:“我听说了。”
“嗯。”
“陈老师以前对我很是照顾,我在实习期其实是没多少工资的,公司管吃管住,碰巧我父亲生病需要一笔钱支付手术费,陈老师听说了,主动借钱给我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和康出事了,是时候还这份人情了。”
陈晚意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你能帮我?”
“跟我去公司慢慢谈。”
陈晚意不疑有他,跟着他上了他的车。
车越行驶越偏离城市线路,陈晚意想起方听澜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于是故作不在意地问:“孟总的公司在郊外吗?”
“哦,忘记说了,我在郊外有一间工作室,那边环境更适合谈工作。”
陈晚意越琢磨越不对劲,又不是谈合同,借钱的事用得着跑到郊外吗?
“不好意思孟总,我突然想起来我下午还约了方总,误了时间他会生气的,麻烦你送我回去或者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回去。”
孟元初笑道:“是吗?我怎么听说你昨天在方耀等了一整天没借钱款,事后还跑去找了李伯,李伯家的儿子跟我有点交情,他应该不会骗我。”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了,放我下去。”
陈晚意现在才知道害怕,用力摇晃车把手,“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请马上停车,我要下车!”
孟元初示意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又让司机下车,陈晚意坐在后排根本出不去,车门锁了,他警惕的摸出手机,触屏手机就是这点不好,不管拨打什么号都要拿出来看着才能找到号码,手机被孟元初截过去,“别激动,放心,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我们谈谈。”
“有你这种谈法吗?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想绑架。”
“放心,我还不至于犯法,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不会跟你这种人做交易的。”
孟元初笑了声,“先听我说完,和康你持股30%,把你的股份和你,都交给我,和康的债务我帮你还清。”
“什么意思?”
“还不够明显吗?以后你跟着我,和康我负责。”
“跟着你,是卖给你的意思吗?”陈晚意问。
孟元初挑了下眉。
陈晚意只觉得好笑,原来人也能当做资本,“冒昧问下孟总,您看上我哪点?”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点头同意,我们现在就能签协议。”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觉得你有拒绝的余地吗?”
“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你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世界,你眼里难道没有法律吗?”
孟元初摆手:“不不不,我一向遵纪守法,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我只是请你去我家喝杯茶。”
陈晚意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瞄准时机对着孟元初眼睛就是一拳,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打人,又趁孟元初吃痛之际抢过手机,慌乱中解锁,通话记录第一条是方听澜的,没时间想太多,他按下通话键把手机往前座底下一扔,孟元初反应过来,顾不上捂眼睛过来抢手机。
方听澜刚准备开会,电话突然响起,接通,陈晚意惊慌的声音传过来:“方听澜,救我,孟……”
陈晚意对着座位下的手机喊完这一句,嘴巴被孟元初捂住,手机被他够过来狠狠挂断,“想不到你还会咬人,倒是我看走眼了,打给方听澜也没用,既然你喜欢玩刺激的,我不介意就在车里。”
陈晚意与他拉扯着拖延时间,“等一下,你至少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和康股份?”
“想拖延时间等方听澜来救你?你想多了,你是想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来?”
陈晚意恶心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不用我细说了吧,你跟沈立昂这么久,你们应该什么姿势都玩过吧?”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没玩过也没关系,待会我教你。”
陈晚意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知道方听澜有没有听懂了他的呼救,就算听懂了,等他赶来估计一切都成定局了,当下一定要冷静,如果是方听澜或沈立昂,他们会怎么做?陈晚意打量着车内环境,什么工具都没有,只有一盒纸巾,冷静冷静!
“你真的肯帮我吗?”
“如果你跟我的话。”
陈晚意手心全是汗,“只是出卖身体就能得到几千万吗?”
“当然,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一定要先稳住他,陈晚意说:“好,我答应你,去你的地方吧,我不喜欢在车里,要签合约,为了和康,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孟元初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招手让司机上车,但他也没放松警惕,解下皮带绑住了陈晚意双手,“不要想着拖延时间,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别耍小聪明,我只是不喜欢在车里,我喜欢慢慢来,反正你也跑不掉,到了我的地方慢慢跟你聊。”
车子继续往郊外行驶,陈晚意望着窗外被抛于车后的风景,祈祷方听澜能听懂他的呼救。
方听澜推掉会议,让林思远马上追查陈晚意下落,“查陈晚意今天去了哪里,跟谁见了面,速度。”
林思远花了半小时查到陈晚意的车,在二手车行门口,又用了点手段拿到车行门口监控,看到陈晚意跟着孟元初上了车,十分钟后孟元初郊外的房产地址发到了林思远手机上。
方听澜往郊外赶,并让林思远通知了沈立昂,这个时候沈立昂也应该在。
陈晚意被带到一栋半山腰的房子,房子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他一边留意着可逃生的环境,一边警惕着身旁孟元初的举动,对方听澜能赶来的机率已经没抱太大希望了,这里太偏僻了。
好在孟元初并没对他做什么过分举动,把他带进茶室,拿出一份合同放在他面前,合同里明确标明,陈晚意自愿做他的情人,并将手里的30%和康股份转赠给他,附加一条,将陈寻枫以前的研究项目数据手记一并交给他。
到了这里陈晚意要是还不明白那真白活了,“绕了一大圈,你是想要我父亲的研究数据?”
“可以这么认为。”
“那我要做你情人是什么意思?”
孟元初耸肩,“这样你才会死心跟着我。”
陈晚意恨不得一拳砸他鼻梁上,他平复着呼吸,“你能给我什么?”
“五千万。”
“五千万不够。”
“那你觉得你适合什么价格?”
陈晚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摆在台面前跟另一个人讨论自己的价格,屈辱,委屈,恨自己不够强大,他笑了声,为自己的身价而笑,“我,不卖。”
孟元初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我相信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你可以在这里考虑考虑。”
“你是想囚禁我?”
“别说这么难听,我只是想帮助你。”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轰鸣声,接着人有跑过来向孟元初报告:“孟总,外面来了一架直升飞机!”
孟元初赶紧往外跑,陈晚意跟着跑,被他的人拦住,“先生,你不能出去。”
直升机找了块平地放方听澜下来,紧跟着他下飞机的是沈立昂,孟元初倒也不慌,笑道:“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方听澜自带压迫感,“人呢?”
“人好好的,就是请他过来参观参观我的新住处,你们这也太小题大作了。”
“我不是来跟你讲废话的,把人交出来,当然,你想闹大我也奉陪。”
“方总说笑了,只是单纯请小意过来坐坐,没其他意思。”
方听澜抬手看了下表,他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你上个月13号参加的政府招标项目,围标通过,你大概不知道,其中一家陪标公司,是我爷爷以前的老下属,我要拿到你们串通投标故意压价利用不正当手段打压其他竟争对手的证据轻而易举。”
孟元初一惊,他能预料到沈立昂会找他,没想到方听澜也会插一脚,在他的印象里方听澜这个人,一切以利益为重,六亲不认,今天居然会为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陈晚意出头,思索再三,他后退一步,作了个“请”的动作:“方总惯爱开玩笑,里面请。”
沈立昂一直没说话,进入茶室后看到陈晚意才松了口气。
陈晚意一见到他们,马上跑过去,对着方听澜说:“你真的听懂我的求助了!”
方听澜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等会儿再训你。”
沈立昂打量陈晚意,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久,才转身对着孟元初道:“他什么都不懂,你拿他下手未免太下作了点。”
“怎么?心疼了?若是这位小朋友知道你伪善的面具下是怎样一副面孔,会不会吓到连夜逃跑?”
陈晚意问:“什么意思?”
孟元初嗤笑:“哦,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位尊敬的沈叔叔手段了得,当年……”
“孟元初!”沈立昂喝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由我们了结,不要牵扯无辜的人,你今天把小意弄过来,本意是冲着我吧?”
“呵,没错,就是冲你,我等你栽跟头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你终于要倒下了,我原本也没打算向陈晚意下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而已,只不过是想刺激刺激你。”
方听澜听得眉头打皱,拉着陈晚意的手,问:“要先跟我走吗?”
陈晚意摇头,看向沈立昂:“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恩怨?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沈立昂向方听澜示意:“听澜,你先带小意走,这边我来处理。”
孟元初嗤笑:“怎么,是怕大家看穿你的真面目吗?当年我比你先进和康两个月,老师很看重我,手把手的教我,可你一进公司什么都变了,你取代了的位置,老师去哪都带着你,实验室的重要数据交给你,公司开会带着你,见客户也带着你,老师出事的那天,本来是安排你留在实验室,我跟他出差的,可临行前突然改变了主意,让我去生产部,如果那天跟着老师的人是我,老师肯定会把公司和陈晚意托付给我,如果不是你的花言巧语哄骗了老师,老师也不会慢慢疏远我,这一切都是你造成了,不过没关系,现在和康要倒了,我可以接手,转了一圈还是回到我手上。”
“你真的是疯了,老师疏远你,是因为你私自进入实验室偷看了实验记录,并将数据整理打算卖钱,当时老师就发现了,及时阻止了,原本是要开除你的,又听说你父亲重病,老师心软,想着你还有一个月实习到期了,给你留了面子留了条路,至于和康,不劳你费心。”
“那也是你故意引导我的,你告诉我老师的笔记在实验室,我原本没这个打算的。 ”
沈立昂皱眉道:“不要总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即便你没做这回事,老师也不可能把和康交给你,你冲动,不顾大局,担不起责任。”
陈晚意听懂了,当初他俩都是父亲带过的实习生,父亲这个人,生天惜才,为人又心软,对于他俩的话,陈晚意更相信沈立昂的。
“可是我不明白,”陈晚意问孟元初,“你费这么多心思把我骗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我原来目标不在你,只有和康,把你带过来,是要拿你换沈立昂手上的股份。”
“那你可找错目标了,我没那么值钱。”陈晚意说着看向沈立昂。
沈立昂一直没说话。
孟元初摊手,“可惜啊,我算错了一步,没想到方听澜会横插一脚,当然,我之前的提议是基于沈立昂之外的,如果你一开始就答应了,那也没沈立昂什么事了。”
方听澜看够戏了,揽着陈晚意往外走:“走,这里交给警察。”
上了直升飞机,陈晚意好奇地问:“这是你的飞机?”
“借的。”
“你还用借啊?”
“这东西华而不实,除了彰显财富。”
陈晚意说:“华而不实,那你还不是要向人借……”
方听澜没跟他计较,而是问他另一个问题:“孟元初说的提议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