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栗子远远地向我招手,笑着叫我:“疏默——”
我一怔,下意识往沈令戈的车子离开的方向看,见距离已经远到看不清楚里面的人,放下心来。
等她们走近,栗子好奇地问:“疏默,刚才那是谁呀。”
我笑了笑说:“一个朋友。”
栗子用肩膀撞了撞我,眼里含着促狭,笑问我:“谁啊,专门跑来给你送午饭。”
她说完,旁边有同事惊讶出声:“这不是珍味轩的logo吗?我记得他们家特别贵。疏默,你这朋友可够有钱的啊。”
我愣了愣,忍住想把沈令戈送的纸袋往身后遮一遮的冲动,干笑几声说:“还好。”
又有人说:“那车也是高档汽车,看起来得一两百万。哎,咱们公司里是不是也有人开类似的,我好像在停车场见过。”
有同事接话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估计是上面的人,经理不还是一部旧中档车开着。”
平时与我关系还不错的唐笛冲我挤挤眼睛,笑着问:“疏默,真的是朋友啊,不是男朋友?说起来我们还没见过呢!”
我本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回公司,没想到几个人站着不动开始聊起天了,而且把话扯到我的身上。
正要含糊过去,一直没说话的薛宁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不是吧,小方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吗?而且我见过他男朋友的车,也不是这辆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朝他望去。
正热闹的大家猛地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又全都看向我,好似都有些窘迫一般,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气氛。
唐笛有些尴尬,对我说:“分……分手了?不好意思啊疏默,我不知道......”
我回过神,对她说:“没事。”
栗子真正生气了,直接怼薛宁道:“关你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一个大男人干这种事,丢不丢脸!”
薛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硬道:“我才没有,谁让你们说话不关门,我,我恰好听到了而已。”
栗子还要再说,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不想让她与薛宁公然在公司里弄得太不好看。毕竟还要再一个部门里共事,双方都下不来台也影响心情。
我笑了笑,对他们说:“确实分手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之前觉得没必要说。”
一人问:“那刚才的人……”
我说:“不是男朋友,不过最近在约会。”
栗子一惊,道:“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疏默你都没告诉我!”
我微笑道:“也是才开始约会,八字还没有一撇,说什么。”
栗子耷拉着眼角,撅着嘴道:“那也要说的嘛!”
唐笛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已经有了新朋友,吓死我了,还以为疏默在情伤里没走出来。”
另一人说:“突然一说还挺惊讶的,我原来一直觉得疏默和男朋友感情很好,怎么分手了?”
我顿了顿,说:“就……觉得不合适,不想在一起了,没有特别的原因。”
还有人想问什么,栗子抢先道:“疏默,这人帅不帅啊,不帅的话你肯定看不上,对不对?”
听她问沈令戈帅不帅,我不由笑了:“很帅。”
栗子说:“我就知道,方疏默你个大颜控!”
有人有说:“疏默,这个在一起了可得要带来给我们看一看了,上一个到分手都没见上一面。”
其他人也笑了,纷纷应是。
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虚荣心作祟,也可能是其他的,说:“有时间一定。”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只有薛宁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先走了。
栗子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其他人也笑笑装傻,只当没看见。
回到公司,时间不早了。我将沈令戈拿来的纸袋打开,把里面的餐盒一个个都拿出来,发现着实不少,主食、菜品、甜点和餐汤样样俱全,摆了一桌。
我一个人消灭不了,便与同事在上班前一起分享了。
进入工作前,沈令戈发短讯给我:“吃完午饭了吗?”
我笑了笑,打字道:“嗯,吃得很好。不过你带的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分给同事们了。”
想了想,我在句尾加上了他常用的笑脸。
他很快回复过来:“那就好。我不打扰你工作了,记得周五我接你下班。”后面也带了笑脸。
我舔了舔嘴唇,说:好。
*
之后几天我又陆陆续续看了几间房子,然而不是价格不合适,就是其他方方面面有问题,总是不合心意,我也逐渐有些丧气。
然而并不能放任自己沉浸这样的情绪,师姐就要回来,我一定要及时搬走,总不能仗着别人的好意肆意行便利,不太地道。
这天,我从外面回公司,就着果汁吃炸猪排盖饭,是栗子给我带回来的。
她去茶水间倒奶茶,没多久就回来,一下子坐在我身边,看起来气冲冲的。
我有些疑惑,问她:“怎么了?”
栗子咬牙切齿地小声道:“薛宁这个小贱人。”
我说:“你们起冲突了?”
她说:“也没有。”
我说:“那发生了什么?”
栗子说:“就是……哎,疏默你别生气啊。就是之前咱们部门不总是一起行动吃中饭嘛,但我和薛宁那天闹翻,就分开不一起吃饭了。刚才在茶水间笛子跟我说,薛宁在饭桌上跟别人说你肯定被包养了,说那天那人开的车那么豪怎么可能是你朋友,说不定是哪个老头子金主,还有人附和……”
我身体一僵,说:“啊……”
栗子有些担忧道:“默默,你别难受,就是薛宁这个贱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到处造谣。”
我顿了顿说:“我没有……”
我说的实话,虽然被人传闲话不舒服,但我到底不在意,也习惯了,否则不敢穿着裙子出门,早就被自己在乎的唾沫淹死了。
不过我却不想沈令戈这样被人误会。他怎么会是老头子,明明是俊逸内敛的青年,若真是在一起,哪里需要他花钱包养,我倒贴钱都算赚了。
我在心里调侃自己,见栗子还是气鼓鼓的,夹了块儿猪排给她吃:“好了,别生气了,他爱说什么说什么。”
栗子说:“疏默你以后一定要把你男朋友带过来,和他的鲶鱼精对象比比,他不是爱比吗?气死他。”
我忍不住笑了,答应她:“好。”
我心想:沈令戈确实要好看上一万倍。
栗子犹不解气,又骂道:“他对象总是暗地里向你献殷勤,也不是好东西,薛宁还得意地傻乐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说:“我没理他。你当做不知道好了,别掺和进来,到时候薛宁说不定还要怪我们乱说话,要埋怨些什么。”
栗子说:“我知道,没跟别人说过。”
*
周五下午,我有些心神不宁,自然效率不高。
临近下班,还有份文件没有处理好,紧赶慢赶,我才在与沈令戈约好的时间前将文件交给了经理。
经理敲打我:“上班不要走神就能早早做完了。”
我有些尴尬,说:“我知道了。”
她接着笑了笑:“下班去吧。”
我忙离开她办公室,恰好接到沈令戈的电话:“疏默,我在公司楼下,你下来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好。”
我挂掉电话,赶紧回到办公桌处收拾东西。
栗子见我行动匆忙,语气含着调侃道:“默默,急着走呀?”
我不好意思地微笑:“嗯。”
她走过来双手撑着我的桌子,歪着头微眯着眼,像一个洞察一切的活泼女侦探,故作严厉说:“方疏默,如实招来,是不是赶着去约会?”
我整理好了将包背在肩上,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报告长官,我不是去约会,不过……有人来接。”
栗子立刻来了兴致,冲我小声八卦道:“谁呀,上次给你送饭那个人?”
我笑着点点头:“嗯。”
她忙轻轻推我说:“那你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我摇摇头说:“你呀…….我先走了,明天见。”
栗子说:“拜拜,明天见!”
这时正是下班时间,大家都赶着离开公司。虽然有两部公用电梯,但等的人很多。电梯停到这一层时人们纷纷往里走,我想走楼梯算了,没想到到我时恰好还能乘下一人,我赶紧走进去。
到一楼从电梯里出来时,我仿佛从笼子里被放出来的小鸟,猛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在与上次同样的地方看到了沈令戈的车子。
我打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
沈令戈发动汽车,说:“先去吃饭吧。”
我一顿,说:“好。”
因为之前吃饭或者做其他事情,都是沈令戈破费,我总是过意不去。于是在沈令戈问我意见时,我便说:“之前总是你来请客,今天我请你吧,我知道回去路上有一家很不错的日料店。”
沈令戈没有推辞,只稍微看了我一眼,点头说:“好。”
这家日料店价格不算便宜,虽然在公司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但我平时只有在犒赏自己时才会过来,然而即使如此,我也怕怠慢了沈令戈。
服务生上完餐便退出包厢,我对沈令戈说:“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沈令戈微一笑说:“好,你也吃。”
我们都不算话多的人,但聊着天吃饭竟也不会冷场。我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沈令戈的绅士风度,会照顾人,不论我说什么他都能温和地接下去,而他聊的事情我也都很有兴趣,甚至追着他问,他会耐心地回答我,因而气氛很和谐。
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对服装设计很有见解,虽然不从事此行业,却了解颇深,看得出来不仅仅止于浅浅浏览服装杂志,甚至连专业书籍也有涉猎。
我好奇地问他:“沈先生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吗?”
然而沈令戈摇头道:“算不上兴趣,随便看看罢了。”
我有些困惑:随便看看也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怪不得他上学时候是学霸……
临近结束用餐,沈令戈忽然放下筷子道:“疏默,我之前说有事情要告诉你。”
我愣了一下,见他神情微严肃,也将筷子搁下说:“我记得,什么事情?”
沈令戈指的是之前星期一给我送饭时没有说出口的事情,他这样郑重,我有些紧张。
他又一笑,软化了脸上的神色,声音低沉道:“你别紧张,不是严重的大事情。我只是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以免你明天到了我家里,发现时太过惊讶,以至于手忙脚乱无法应付。而且我也觉得应该对你解释清楚。”
我抿了抿嘴唇道:“嗯,你说。”
沈令戈看着我,开口道:“我有一个4岁大的儿子,叫沈星河,小名星星。”
我不由微微张开嘴巴怔住:“什么?”
沈令戈看着我。
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微微一沉,多是茫然和混乱,一时语无伦次,说:“哪里来的……不是,我是说,你,你怎么会有孩子?”
沈令戈夹了最后片鱼生到我的盘子里,好像想到什么,垂着眼,神情中隐约含着些许怀念和伤感,说:“实际上星河是我姐姐的孩子,是我的外甥。但两年前我姐与姐夫在一场飞机事故中去世,我便收养了星河。”
我又一愣,忽然被他少见的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情绪触动,心里也无法抑制地发酸,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他似乎朝我看来一眼,安慰地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而且是我要告诉你的。”接着他陷入回忆似的说:“我姐很喜欢物理,家里人也支持她科研,便没出过学校。她30岁之前一直说自己这辈子会跟物理结婚,不过……”
沈令戈笑了笑:“她30岁时遇见了姐夫,对方是去她们学校交流的学者。据我姐说,他们两个人是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对方家里没什么人,他们两个又都是单纯的知识分子,不计较许多,所以我姐与姐夫很快结了婚,是对方入赘到我们家里,接着第二年星河出生后跟着我姐姓沈。”
我静静地听着他讲。
沈令戈继续说:“我姐他们两个都醉心研究,没有更多精力很好地照顾星河,于是星河一岁以后被送到我父母家里。我那时候刚开始上班,常常回家里住,与星河相处的时间反倒比我姐和姐夫多一些。后来,他们两个一起参加国外一个专业学术交流会,谁也没有想到,飞机失事,星河成了孤儿。”
他顿了顿,说:“虽然我收养他与否都不会改变我们对他的爱,但我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孤儿,因为比别人少了父母而在心里觉得低人一头,或者变成自卑敏感的人……出事的时候他两岁,还不是记事的时候,我想至少让他有一个爸爸,我也努力成为一个好爸爸。”
我愣愣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自己,想到离开的父亲和疏忽严厉的母亲,想到支离破碎的家庭,忽然感觉眼睛有点热。
我或许就是他说的那种敏感又自卑,同时逞强嘴硬的人。
但我又能向谁倾诉呢?谁能像沈令戈保护沈星河一样来保护我呢?又有谁能照顾我的感受,让我能安心依靠呢?
一瞬间涌上潮水般的迷茫和委屈,我竭力压下。
我掩饰般地垂下眼帘,张了张嘴道:“……你是对的,小孩子确实需要细心呵护。”
沈令戈微笑,忽然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我觉得有的大人也需要细心呵护,不是吗?”
我向他看去,他正注视着我,目光里隐约的温柔忽让我有些不自在,仿佛炽热却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我。我一时脸热心跳,甚至想起身逃走,然而又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呆呆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