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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

沽酒

    沽酒

  • 作者:丁唐分类:现代主角:松苓 淙舟来源:长佩时间:2022-11-18 14:40
  • 主角为淙舟松苓的小说《沽酒》是作者丁唐已完结的一本纯爱小说,沽酒的主要内容是:松苓是一只小狐狸,他和淙舟之间已经不是人鬼殊途了,而是从一开始道就不同,妖怪和道怎么可能认识呢?

    最新评论:毛绒控冷面仙君×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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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九尾狐出,乃世将大乱之相。

百年前曾出一九尾赤狐,虽说是才成年不久,灵力不稳,却也搅得天下大乱,风云动荡。自此百余年,九尾赤狐虽已被除,然山河疮痍尤在,似是那九尾赤狐余威未散。

妇人瞧着仙君冷面,却也面善,本该上前道谢,但被仙君臂弯中的狐狸吓退。虽然失礼,却也只敢立在堂中,战战兢兢的向仙君拱了拱手:“多谢仙君将小儿送回。”

她向着仙君道谢,目光却落在那狐狸身上,百年间关于九尾狐的传闻愈传愈神,可止小儿夜啼。这狐狸也是一赤狐,正懒洋洋的窝在仙君肘弯,妇人数着狐狸尾巴,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九尾,只有六条。

九尾那只死了,她不断安慰着自己。

妇人这才上前招呼仙君入内。

“仙君一路辛劳,天色已晚,仙君不如留宿一晚,小儿夜里随我睡,那间房无人住过。”

妇人指了指偏房。

身后一名稚儿端着一只砂锅出来,砂锅破旧,稚儿吃食跟不上,长得瘦小,个头还够不上后厨的门帘,他走的一步三晃,仙君瞧着那砂锅怕是要碎。好在稚儿常做家事,将砂锅稳稳的放在桌上。

“哥哥留下用饭吧。”稚儿笑着跑向仙君,抬手轻轻摸了摸狐狸赤红的尾。

狐狸不耐烦的扫了扫尾巴,将被摸的那一条卷上仙君臂膀,狐狸抬眸看了一眼稚儿,伸出爪子爬上仙君肩头。

火红的尾巴在身后炸开,稚儿瞪圆了双眼,一脸惊奇。

只是那尾根有疤,这狐狸当是受过伤。

“有劳…”仙君正想拒绝,却被狐狸的爬动扰断,他轻叹口气,抬手抚过稚儿发顶,“那便叨扰了,烦请帮我这崽子喂些饭食。”

崽子?你当你是我爹?

狐狸本想趴在肩头小睡,闻言登时起了精神,它抬起前爪扶着仙君的头,对着那发髻一通咬,啃的发髻满是口水。

稚儿看愣了眼,倒是仙君神色如常,这样的事似是经常发生一样,他抓下狐狸箍在臂弯里,轻打狐狸屁股:“该打。”

狐狸霎时不动了,喉中滚了一声呜咽,老老实实的窝回仙君臂弯里。

要不是我,狐狸心道,你现在连个崽子都做不得。

仙君向着妇人微微颔首,道:“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妇人连连摆手,她带着笑意,面上的憔悴驱散了许多,“家里只有些家常菜,不知…”

她看向狐狸,仙家养的狐狸当是仙狐,妇人怕这家常菜难以入口。

“无妨,”仙君将狐狸拍醒,俯身放在地上,“这狐狸食杂,什么都吃得。”

食杂?我嘴挑着呢!

狐狸又炸起尾巴,钻进仙君衣摆,在人腿上狠挠了一下,仙君吃痛,微微蹙眉,隔着衣摆拍了拍狐狸脑壳,这次他使了点劲,拍的那脑壳砰响。

为何食杂?狐狸又腹诽着,还不是你没钱,总饿着我。

狐狸钻出衣摆,扭身坐在仙君脚边舔着爪子,那边稚儿端出一个碗放在它眼前,碗里是写米粥,上面撒着揉碎。狐狸站起身子瞧了瞧那桌案,桌子太高,它看不到,遂后腿一蹬,跳上长凳,瞧着那砂锅里只是白粥并无肉碎。狐狸心里直叹气,地上那碗粥它是如何也用不进去。

“你怎么不吃呀?”稚儿蹲下身,看着狐狸舔毛,“这些肉可是有客人来时才有的,你快吃呀。”

狐狸动作一滞,用鼻尖将碗拱向稚儿。

这可是主人家的稀罕物,几顿不吃也饿不死,狐狸偏了偏头,示意稚儿端走。

“不饿就算了,肉糜珍贵,给它也是糟蹋。”仙君抱起狐狸,却听得狐狸肚子响了几声。

“那我先替仙君温锅上,现在不饿过会儿也该饿了,”妇人端起饭碗往后厨走去,正掀帘子,又回过身来,“实在失礼,还不知仙君尊名?”

只见那仙君似是没听见一样,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还捞着狐狸。仙君阖着眼眸,眉头微蹙。再看那狐狸,四爪垂落,腹部担在仙君小臂,明明是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却依旧奋力抬着头,望向仙君的那双眼眸不复方才的不屑,满是担忧。

片刻,仙君睁开眼,给狐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垂落的手摸向腰间玉牌,那玉牌上刻着山巅云松,不知是哪座山,也不知是哪片云松。玉牌背面刻着一个名字,仙君看过名字,微微倾身颔首。

“淙舟。”

“…”妇人愣了半晌,才轻笑应下,端着碗进了后厨。

还有忘记名字的仙君?

淙舟沿着西境,自北向南云游多时,他空得半身仙法,精于方术,却忆不起师承。除却师承,他就连自己姓氏名谁家在何处都忆不起,自有记忆时,身边就只有一只六尾赤狐。

这狐狸却也不似他养,整日横眉冷对,稍有不顺便以爪子招呼,若是他养,也当是不曾养熟。

这日淙舟抱着狐狸,行的漫无目的,夏日未褪,那六条尾巴贴在身上当真是热,偏生这狐狸像是与他作对一般,闷在他臂弯睡的不知天日,用尾巴将他缠了个紧。

行至一处山腰,泉水泠泠,淙舟正欲寻些水喝,便闻得不远处传来孩童啼哭,他放下狐狸独自饮水,自己向着那哭声处走去。

狐狸不放心,只饮了几口便撒腿跟去。

哭声愈发的近,遥遥可见一稚儿被倒悬在粗树上,许是踩到了山中猎户的陷阱。稚儿两臂倒垂,哭到脱力。

淙舟将孩子放下反复查看,好在只是脚踝处被麻绳磨破了皮,身上并无大碍。此时狐狸追了过来,六尾赤红如火,引了稚儿的目光。

稚儿缓过劲来,哭声渐消,淙舟一手将他抱起,轻声询问稚儿家住何方,一手反伸向后,叫狐狸自己爬上来。

狐狸不悦,盯着那只手半晌没有动作,淙舟也不曾回眸,只勾了勾手指催促狐狸上肩。狐狸明白,那意思是若再不来,就留它一狐先走。

狐狸不情不愿的跳上肩头,冷眼看着淙舟怀中稚儿。

那明明是它的地方!

刚睡醒的那点舒畅全都被这稚儿搞的一塌糊涂,偏这稚儿还一直盯着它的尾巴,甚至伸出了手,要碰他的尾巴尖。狐狸大惊,一不留神险些跌下肩头。

“不要乱动。”淙舟抓回稚儿的手,又将狐狸扶稳。稚儿不再伸手,只直愣愣的看着狐狸,满眼欣喜。

厚重的毛糊贴在脖颈上,不多会就浸出一额头的汗。狐狸见状微微张口,伸出舌舔去了汗珠。爪下踩着的身躯猛的一顿,淙舟手臂一松,稚儿险些滑下去。狐狸得逞了,烦躁散去了些,眸中带上了些许笑意。

“该打。”淙舟反手轻打狐狸屁股,因着不曾回首,他拍偏了,指尖蹭过狐狸尾巴根。

那里有块伤疤。

狐狸浑身一颤,一脑袋扎进淙舟后领,尾巴齐齐卷在身上,哆嗦了几下便不动了。温热的鼻息扑在后肩,惹得淙舟更加的热,他放下稚儿,将狐狸揪了出来。

“能自己走吗?”他问稚儿。

稚儿点点头,伸手牵着淙舟的衣摆,仙君身上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不只是他,狐狸也一样,他在人衣领中不断喷洒热意,自觉丢面不妥,却又贪图那一抹清凉。

淙舟将他抓出摁在怀里,狐狸见着那稚儿终于落了地,烦躁尽散,就连才起的羞赧也尽数散去,它在清凉的怀里打了个滚,舒展尾巴,又沉沉睡去。

再醒时一到了一户人家,那稚儿口中喊着娘奔向院里。狐狸抬眸看向那小院,不觉眯起了眼。

常言道一门司一家祸福,这院子大门正冲着几处坟包,此为凶煞,绕是福气再盛也通通给泄了去。它再瞧那妇人,稚儿尚年幼,那妇人也当是才过双十,却面色青黄,眸中无神,憔悴的很。

狐狸抬眸看向淙舟,见淙舟也看着那几处坟包,不出须臾,淙舟倏然阖眸,一脚微微后错撑住身子。

得寻回来。

狐狸有些急,自它救起淙舟,便发觉这人丢了一魄,神魂不稳,需得那一魄归位。可天地茫茫,要往哪去寻?

它正想着,淙舟又睁开了眼,垂眸望向狐狸,那眼神有些许复杂,狐狸不解,歪头迎着那目光看了回去。

淙舟双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可也只是动了动唇,并未发出半点声音。

狐狸也不再理会,任凭淙舟抱着进了小院,它瞧着,这位冰凉的仙君应是担下了这事,要将这家的煞气化了去。

也算是积功德。

能固魂。

果不其然院中阴煞更甚,狐狸迎着那妇人惊恐的目光,非但不收敛,反而将尾巴全都炸了出来。

九尾狐出,乃世将大乱之相。

什么狗屁谣言!

房中传出一串咳声,淙舟看向里屋,见那屋紧闭的屋门摇摇欲坠,地上像是起了尘埃,似是这串咳声就能让其倒塌一样。

这房子委实破败。

“外子卧床多年,散尽家财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转,家中难生计,让仙君见笑了。”妇人面露苦色,倒了一碗水端进屋内,轻声唤着咳嗽不断地人,给他喂了水,又拍背顺气。

狐狸在淙舟怀里转了个身,眯着眼睛往屋里瞧,尾巴随意的甩着。只见屋中阴暗,哪怕开着窗,那清晖也似透不进来。它见淙舟依旧立在原地目不斜视,便衔着淙舟的袍袖轻拽,示意他看。

淙舟不随他愿,抬脚出了门,往小院后方走去,果在院外西北角处见一枯井,前些天才下过雨,井中淤泥潮湿,边沿还积着一滩水。

大煞。

他立于井边抬眸看天,狐狸随他一同看去,天穹墨染,星子欲坠,见门方汇聚两颗衰星,狐狸不懂这屋子是如何住人的,亦不懂这户人家是如何住的下去的。

能有好就怪了,狐狸甩甩尾巴,似是有些不耐烦。它下巴搁在淙舟肘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既然看出不妥,为何不帮?”淙舟屈起手指,一下下梳着狐狸背毛,似是在安抚,“就算是只狐狸,既通了人性,也当心存善念。”

又在说教。

狐狸埋了耳朵进臂弯。

怎的睡了一觉话变得这样多这样烦。

也不换几句说说,它都听腻了。

屋里咳声渐消,妇人出门来,夜色下她的身影更显单薄,夜里起了山风,粗布衣衫荡在身上,仿佛下一瞬就会将人迎风带起。

“仙君…”

“这间院子可是自家盖的?”淙舟未听清妇人言语,出声询问。

“啊,正是,”妇人微微一愣,进而答道,“朝廷腐朽,城里生计难寻,多数人家饿的易子而食,我与外子实在是待不下去,生怕哪日小儿就葬身人腹,这才出了城,寻了这出山坳。原本外子强健,劈柴猎物倒也足够生存,却不知为何,外子突染恶疾终日卧床,有…一年了吧。”

妇人似是想起了伤心事,垂眸轻叹,抬袖抹了抹眼泪:“为着给外子看病,已是散尽家财。”

淙舟借着月色打量着这处山坳,此地依山傍水,应是一处宝地,当旺宅,可坏就坏在那几个坟包,和院外的那处枯井,叫这一家人却沦落至此,瞧那稚儿衣袖不过腕,应是穿了许久。

“明儿去请个工匠,将大门开在吉方,择旺星飞临处,”淙舟看着井口,像是在对着井说话,“大门正对着坟,为大煞,再旺的福气也当泄的干净。”

妇人闻言微怔,反应过来淙舟应当是要帮她化煞,愁眉舒展,连连颔首应下:“诶,记下了记下了,这里本来没有坟头,站在院子里往外看,本有一条浅溪,从后头的湖中流出来的,可近几年时常干旱,这不这井都枯了,更别说那浅溪,早就断了。城里死的人多,便都往这山坳里埋,我与外子也曾拦过,可多是夜里埋进来的,这人已经下葬,我们也不好叫人家在起出去。”

她想到往事,愁思又起,越说声音越小。

“辛苦了,”淙舟口中诉着安慰,面上却依旧冷淡,只叫这声安慰不达人心,“改门时朝着山中湖水便可,旺星飞至,可破此煞。”

妇人又是连连点头。

狐狸荡着一条尾巴,听着仙君卖弄玄机,玄烛清晖将赤色毛皮润的油亮,那双半阖的眸子隐在袍袖间泛着光。

夜色太深,淙舟既然接了这差事,便当是要于此过夜,这口井阴煞太盛,需得选一晴日晌午破煞才好。

它翻了肚皮出来,耷拉着脑袋望着天上的星,这黑穹让人看的腻,星子像是黏上去一样,狐狸不看了,偏头瞧向那口枯井。

更腻了。

腻的狐狸心里堵。

曾经也是一山中小院,也是一口这样的枯井,只是井下没有那些湿泥,只有些杂草,推进一处青砖,井底轰声收进一旁,再往下去,便是一处不大的酒窖。

不能再想了,心脏像是滚过细密的针,没有那么疼,却也疼,疼的磨人,疼的全身都麻。

夜更深了,树梢微弯,簌簌树叶交替掠过月光,狐狸轻声嘤咛,蜷身窝进仙君肘弯,秋日还未至的凉意顺着风穿透皮毛,和着心尖的针直直透骨,它在南风中打着抖。

淙舟垂首看着狐狸,狐狸抖的可怜,叫人心生疼惜,他抬袖将狐狸盖住:“才至夏末,你便觉得冷了吗?”

狐狸又是一声嘤咛。

淙舟从未见过狐狸如此模样,平日里只要不上房揭瓦,他都觉得已是万幸,猛见狐狸如此,淙舟心里倏然一软,倒也不能说是养不熟。

他半拢着狐狸,随妇人回了小院,晚风带来远处湖泊里的潮气,将小院浸的阴气更盛。山野木屋不便沐浴,淙舟打算和衣歇息一夜,他总是睡的很沉,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狐狸钻出他的怀,四爪轻点床榻,缓步至淙舟颈侧,它露出犬牙,蹭过淙舟脖颈,接着张开口,牙尖抵住皮肉,狐狸犬牙锋利,只消稍稍用力便可见热血奔涌。狐狸使了些劲,犬牙刺破皮肉,它舔到一丝血腥,倏然收了口。

狐狸还是心软,它下不了这个手。

它轻轻舔着那细微的血,神色哀伤,喉中不断发出轻细的呜咽。淙舟似是听得,抬臂将狐狸搂进怀中,却又不曾醒,呼吸依旧微弱,就连狐狸的赤毛都鲜有波动。

屋里未关窗,月光落在床榻,狐狸浴在一片银白中,悄然化作人形。他不着片缕,墨发铺散,发间的耳朵未曾收回,身后垂着六条尾巴。

狐狸翻了个身,下巴垫在淙舟胸膛上,抬手拂过淙舟面颊,他指甲有些长,淙舟许久不曾为他修剪过了。

淙舟似有所觉,环住了狐狸后腰,鼻息不断落于胸前,扰的人有些痒:“别闹,”他将狐狸扒下胸膛摆正,紧箍在臂弯里,“快睡。”

这动作未免太过熟了些。

月亮好亮,哪怕是隔着窗都照的人眼疼,狐狸掩着双眸,一条尾巴卷在人身上,唇角牵出一丝苦笑。

杀吗?舍不得。

走吗?不太想。

千滋百味快要将他扯碎了,这情滋味啊,着实难尝。

“你再叫我崽子我一定咬死你,”狐狸故作咬牙切齿,言辞间却透出哽咽,“我叫松苓,松苓酒的松苓。”

他回身枕在淙舟肩窝,尾巴耷在身后,垂落床沿,像是久不见甘霖的花木,有些蔫,有些…不开心。

翌日清晨,淙舟睁眼时狐狸早已不在,右肩有些疼,手臂有些麻。他稍缓了一会,撑起身时扯到了脖颈上的伤,这事隔上几日便要上演一次,狐狸似是想吃了他,又似不想,淙舟习惯了,不算疼。

淙舟铺好床褥,推开门欲寻狐狸,却见狐狸背身蹲坐在门槛上,正舔着爪子为自己理毛,浴在日里的毛红如秋枫,尾巴支棱在晨风中,像是怕扫到地上的尘。

讲究的狐狸。

淙舟展出一个不明显的笑,上前将狐狸抱起来。松苓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微微张嘴,淙舟瞧见了它牙尖残余的血。

“这是偷了谁家的鸡?”淙舟自言问着,今儿心情莫名舒畅,言语中都带着难得的轻快。

松苓闻言不悦,这人醒着的时候从来不会好好说话,不是叫他崽子要当他爹,就是冤枉它偷鸡。松苓喉中滚过一声低吼,叼着淙舟的前襟就往院子里拽,淙舟抬脚踏出庭院,只见稚儿正熟练的杀鸡放血。

再往远了看,便可越过院门,看见那一座座的坟包。

稚儿手中握着一把砍骨刀,那刀又大又重,可那稚儿却寻了个好方法,他将砍骨刀嵌在木桩里,腿间夹着整只山鸡,一手握着鸡头,脖子悬空着往砍骨刀上凑。山鸡都来不及叫上一声,便被抹了脖子放了血。

稚儿脚边躺着四只死鸡,手里的是最后一只。

“神仙哥哥醒了?”稚儿拎着鸡起身,身上的粗布围裙沾满了血,这事他做惯了,对身上的血腥浑然不觉,“小狐狸起的好早,我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呢,小狐狸已经叼着山鸡回来了,它可棒了。”

虽说是被一个孩子夸,但松苓还是很开心,他并非起得早,而是为了这几只山鸡一夜未眠,他现在好困,眼都要睁不开了,但还是用鼻尖轻轻碰了碰淙舟的胸膛,一副讨赏的神情。

淙舟抬指轻挠狐狸下巴,算是奖赏。

“娘说今天炖两只鸡,一只给爹补补身子,一只用来答谢仙君,”稚儿垂眸间终是发现了身上脏污,微微后退一步,不叫身上的血染了仙君的白袍,“娘说仙君帮了我家大忙。”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淙舟道,“我不食荤腥,这些个山鸡还是留给令尊补身的好。”

松苓鼻腔发出嗤声,这冷面仙君倒是张口就来,不食荤腥?先前在那山中小院时,两人分食一只兔子,也不知是谁啃的骨头上一点肉腥都没有。松苓心说这人道貌岸然,可闻得里屋那男人的咳嗽声,那句道貌岸然又被憋了回去。

稚儿自是不懂这些,只当是仙君苦修罢了。

那边妇人已将清粥小菜端上桌,那菜是山间野菜,入口极为清爽。淙舟碍于主家热情,只得一同坐下用饭,他用何饭食都无碍,只是苦了松苓,昨夜饿了一宿,今早又陪着仙君苦修,狐狸嗅着后厨鸡汤鲜香,口水洇湿了大块衣袍。

“神仙哥哥不吃,小狐狸可以吃,”稚儿端着一个黑瓷碗,里面冒尖的鸡肉浸在汤里,上面飘着油,澄黄的油圈反着天光,像是将晴日融在鸡汤中,“哪有小狐狸不吃鸡的呀,你昨晚就没吃东西,再不吃要饿坏了。”

真是要饿坏了。

松苓见了那碗鸡汤眸子霎时亮起,后腿一蹬,从淙舟腿上跳了下来,三两口嚼进一块鸡肉,又三两口吐出骨头。松苓用的太香,任凭稚儿在它身后玩他的尾巴,它都不在乎。

淙舟简单用完早饭,兀自倒了杯水漱口,见狐狸吃的香,突然道:“吃了人家的东西,可要干活的。”

骨头倏地卡在齿间,喷香的鸡汤瞬时化作传肠的毒药,松苓不再安生吃肉,口齿一合,骨头应声而碎。它偏头看着淙舟,瓮声抱怨。

这是它抓回来的鸡,怎的这份苦劳不算,它还要干活去?

“听话,”淙舟怕他卡到牙,俯身拔掉他口中碎骨,“去寻一块大一些的青石回来镇井,还要一盏长明灯。”

松苓闻言彻底愣住,尾巴在身后无意识摆着,拿来镇井用的青石,要他如何抱的回?且不说这青石,就说那长明灯,要它上哪去寻?

离着正午还早,青石不难寻,山坳里青石遍野,松苓蹲坐在青石边,眸中全是愁绪,一条尾巴极不耐烦的拍打着地面,这时倒也不嫌泥污染了毛。

这人真是惯会刁难狐狸,他连件衣裳都没有,就这样赤着身抱着青石回去,这后半狐生就不用过了。

狐狸正愁着,忽的有一只小手抚上他头顶,那只小手微微汗湿,隔着毛都能感觉的到。松苓回首一看,稚儿正拖着一粗长麻绳立在他身后,两条腿没在尾巴间,垂眸看着他笑。

“娘说小狐狸抱不回大石头,叫我来帮忙,”稚儿熟练的打了几个绳结,“我晓得,小狐狸能听懂我说话,你有这么多尾巴,应该是个小狐仙,可你为什么不变成人呢?变成人不就能把石头抱回去了吗?你跟着神仙哥哥,可要好好修炼呀…”

稚儿打着绳结,絮絮叨叨的低语,声音不大,却也扰人,松苓就在这扰人的声音里看着麻绳变成绳网。稚儿将绳网套在青石上,又把余出的一根绳头递给松苓,一人一狐拖着青石往家走。

“神仙哥哥活了多少年呀…”

“小狐狸又活了多少年呀…”

这一路上倒是不会无趣。

稚儿还在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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