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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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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艾

  • 作者:麟潜分类:现代主角:陈迪 陈格来源:长佩时间:2022-11-16 17:33
  • 《灼艾》by麟潜,原创小说灼艾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陈迪陈格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陈迪很多时候都没法理解喜欢是什么,他想要得到陈格,想要和陈格恋爱,这或许是喜欢的一种,也是因为不想失去他。

    最新评论:小奶狗兄控弟弟攻×冷情温柔弟控哥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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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哥……你真好。”陈迪低头看着哥哥修长细白的手给自己裹紧衣服,忍不住仰头贴近陈格的嘴唇。

陈格淡淡退开了一点,回避他的亲昵:“多大了,又在撒娇。”

“啊,对不起。”陈迪眼神暗了暗,仰起的头不情愿地低下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常年拿匕首,布满粗糙硬茧,也不如陈格白皙光滑,看着就像下贱人的手。

陈迪悄悄把双手藏进衣袖,不想让哥哥看见自己身上丑陋不堪的地方。

看着陈格淡漠的推拒,陈迪心里隐隐发疼,小时候那么亲昵,现在虽然亲情还在,可总觉得有些疏远了。

哥哥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哥哥嫌弃了。

陈迪怔怔地看着自己左手。

对,一定是这只手杀人太多了。他也觉得自己身上血腥味很重,可接到消息时太着急,来的时候忘记洗澡了,哥哥一向很讨厌血腥味。

陈迪左手攥紧了拳头,指尖刻进手心,狠狠惩罚这只可恶的手。

“你做什么。”陈格看着陈迪下意识自残的动作,拿完好的左手掰开陈迪的手,语气里带着淡漠的威胁,“我训你,不服?”

“我没有啊哥……”

陈迪委屈摇头,怎么会不服呢,自己最服哥哥了,只要他一句话,什么他都能做,杀人放火,甚至给家里把自己赶出家门的老顽固们磕头行礼,陈迪也愿意。

只要哥哥高兴。

“哥,我错了,以后不会……冒犯你了……”陈迪小声道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起来吧。”陈格缓和了神色,把手指微微发颤的陈迪扶了起来。

“去看大夫。”

“好。”陈迪微松了口气,紧张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些。幸好哥哥还愿意关心我。

出了洞窟,洞口的鹫巢在混乱中被踩坏了一边,里面两个小鹫鸟现在只剩了一只。

估计是刚刚那两人混乱中踩坏了鹫巢,一只可怜的小家伙不幸掉下悬崖了。

陈迪没在意,想伸手牵陈格,陈格却俯身把剩下的一只小鹫鸟抱在怀里,轻轻抚摸,温和道:“我在这躲了几天,母鸟都没有回来喂过它们。大概是被猎户打去了吧。”

陈迪看着陈格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火。

“对鸟也那么好,还抱它。”陈迪嫉妒得咬牙,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垂下想牵陈格的手。

陈格轻功不如陈迪,却也不算太差,两人攀住崖壁的尖石,翻上了崖顶再顺路回城。

回城时已经入夜,街上静悄悄没人,只有一家客栈还亮着烛火,也马上要关门打烊了。

陈格伸手挡住即将合严的木门缝,客栈伙计一惊,从门缝里打量两人。

“夜中造访,还请宽恕。”陈格淡淡道,“住店。”

伙计挠挠头,“只有一间空房了,不过看客官您俩样貌像兄弟,住一间也可以吧。”

陈迪眼里放光,“可以可以。”随后瞥到陈格淡漠的眼神,陈迪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改口道:“那……那我睡柴房也可以……”

伙计挺热心,把人请进来关了门,“您们自己商量就好。”

陈格总不会狠心到让自己弟弟住柴房,拉住陈迪的胳膊,对伙计吩咐:“住一间。劳烦小哥抓些退热的药,我弟弟病了。”说罢,褪下手上一枚翠玉扳指放进伙计手里。

“公子大方。”伙计乐呵呵把扳指揣进衣袖,“楼上请,药和热水等会送上去,还有夜宵。”

听到陈格乐意与自己同住,陈迪感激得忍不住笑意,拉着陈格的衣摆摇尾巴。

在陈格面前,陈迪总是卑微到地底下却不自知。

伙计麻利地把热菜端上了客房,还给小鹫鸟拿了一小碟牛杂碎。

陈格不论多饿,吃相总是文雅又礼貌的,陈迪在杀手院混久了,狼吞虎咽成了习惯,却因为陈格在,不得不忍住,慢慢吃。

否则哥哥一定会嫌弃自己是个无礼又粗鲁的家伙。

两人一腹双生,可大家都说陈迪是不祥之命,只有陈格不在意。

陈迪不想让哥哥疏远嫌弃自己,于是拼命讨好,看了看自己咬过的筷子,又拿了一双新的,给陈格夹菜。

“哥,你吃这个。”陈迪摇着尾巴欢快地给陈格夹菜。

陈格仍旧漠然着一张脸,心事重重地吃饭。

陈迪怕哥哥饿了几天会吃不饱,自己扒了小半碗就放了筷子,先去放水洗澡。

陈格叫住他,“已经发热了,洗什么澡。”

陈迪轻快笑笑,“没事,等下我再把衣服洗了,哥你手上有伤,就别沾水了。”

陈格转过头不再劝。

陈迪蹲在隔间里,静静拿清水搓洗身体。

一边洗一边走神。

精实强健的身体完全露出来,没有一丝遮挡,身体是健康的小麦色,突出的蝴蝶骨上覆盖着一大片繁复花纹,末尾蜿蜒到腰际。

仔细看,似乎是一条狰狞的鱼。

这花纹却不是刺青,而是天生的胎记。

人们都说,胎生双鱼是大吉之兆,而独鱼是大凶之兆,陈迪极为不祥,会克一切亲人。

似乎为了印证这一点,两人出生时,母亲就难产死了。

反正有一个身体健康又生得漂亮的陈格做继承人,陈迪就被扔进木盆里顺水漂走,手里攥着刻着迪字的玉环。

看来凶鱼只克别人不克自己,陈迪被重元君捡着,训成刺客,也就凑合活着。

直到陈格偷偷找到自己,认下自己。

陈迪对哥哥一直是感激又崇敬的。

那种崇敬一直延续到发现自己对哥哥心生爱慕以后。

可那个人,风雅淡然,身份尊贵,于陈迪来说就是云端的瑶镜,梧上的凤凰,只可远观,连摸一下都觉得是玷污。

那种发自内心的自卑,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陈迪觉得自己龌龊不堪,所有旖旎念想都自己压制着,远远望着哥哥,煎熬又幸福地独自度过了向往桃色春天的少年期。

陈迪用力拿水和皂角搓洗胳膊,洗过一次,把左手放到鼻下闻闻,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

陈迪又洗了一次,两次,三次,淡淡的血腥就像蒸螃蟹的味道一样难以除去。

“还是洗不掉。”陈迪越来越着急,搓得也越来越用力,直到皮肤搓得发红,还不肯停下来。

怎么会洗不掉呢。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个味道,是陈迪太自卑。

刷的一声,屏风被拉开,陈格站在陈迪面前,有点诧异地低头看着满身水珠,胳膊被搓得通红的陈迪。

陈迪愣了愣,慌张躲到了墙角。

这下完了,让哥哥看到自己这副魂不守舍的德性,还光着身子,这下哥哥肯定会不高兴了。

陈格挤进了隔间,撑着膝盖弯下身问陈迪,“为什么洗这么久,水凉了,再洗会病得更重。”声音淡漠,却掩不住话里的关切。

陈迪往墙角缩了缩,“哥,你别过来,我身上血腥味还没洗掉。”

陈格奇怪地嗅了嗅,“我没觉得有什么味道。”

陈格冷了脸,拿宽大的布巾给陈迪裹起来擦干,一边低声教训,“为什么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长大了,不愿意我管你了,是不是?”

“我没有。”陈迪再也忍不住心里委屈,紧紧抱住陈格的腰不松手,“我听话,哥哥别生气,我只是怕你嫌我杀人。”

陈格才知道陈迪心里竟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好了好了。”陈格摩挲着陈迪的后背,“我是你哥哥,永远不会嫌你不好。”

陈迪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感受着脊背上一下一下的抚摸。哥哥的掌心冰凉,透过后背传到心里,这简直是陈迪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现在死了也值了。

“哥,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陈迪见哥哥没嫌弃自己,于是更卖力讨好摇尾巴。

陈格摸摸陈迪的头,“你对我很好了。药熬好了,快去吃。”

“你不知道我说的一辈子是什么。”陈迪小声嘀咕,胡乱穿上件里衣,爬上了榻。

陈格盛了一小碗熬好的药汤递给陈迪,陈迪靠坐在床头,其实左手朝外,伸手就能拿着,却别扭地伸出右手去接,够不到。

陈格皱眉啧了一声,“你在玩什么,拿左手接。”

“哦哦好。”陈迪见不得哥哥皱眉,慌忙拿左手去接,药碗一沉,左手腕抽筋似的剧痛,啪嗒一声,药碗扣到了地上,药汤洒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迪慌张爬下床榻收拾,被陈格一把抓住手腕,质问道,“你手怎么了?”

“抽筋了…”陈迪结结巴巴回答。

陈格冷漠的目光扎着他:“现在学会骗我了。”

“没有没有,可能是关节炎吧,我们做杀手的很多都这样,没关系的…”陈迪眼神躲闪,不敢看陈格的眼睛。

“哼。”陈格松了手,“一个左撇子的左手都快废了,没关系?你还真想得开。”

陈迪垂着头不敢顶嘴。

“先喝药。”陈格重新盛了一碗,吹凉了,拿瓷勺喂到陈迪嘴边。

陈迪又一次受宠若惊,忍不住往后挪了挪,惶恐推拒:“哥你这样太降身份。”

陈格举着瓷勺淡淡道,“苍梧阁都没了,我也是孤儿,没有身份。其实我在你面前也从来没有自恃什么。”

陈迪犹豫半晌,心里砰砰直跳,心想:“我能喝吗,哥哥难得喂我喝药……”

陈迪小心地就着陈格的手喝了药,用余光偷偷瞥他。

刚才的药是什么味?忘了,没注意,好像是甜的吧……嗯,好甜。

陈迪轻轻托起陈格缠着药布的手,“还疼吗?明天去医馆看看吧。”

陈格眼神微变,缩回手,敷衍嗯了声,“不用管它,明天就好了。明天带你去医馆针灸,一个刺客,惯用手怎么能废。”

陈迪乖乖点头,钻进被窝里。

今天能和哥哥同睡,太难得了。陈迪兀自高兴,又担心自己睡相不好挤到陈格,最后爬到床角,面对着陈格侧身睡了。

陈格把小鹫鸟放进准备好的暖和棉絮里,吹了烛上床。

这几天忙着逃命,陈格一直没合过眼,刚刚安定了些,很快就睡着了。

陈迪看着哥哥侧身躺在自己身边,心里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偷偷挪了过去,把熟睡的陈格搂进怀里轻轻抱着。

“哥哥好软。”陈迪轻轻吸了口气,陶醉得哼哼,“也好香。”

陈格的体温总是温凉的,小时候陈迪总会偷偷去找哥哥,抱着他睡,即便是夏天,哥哥身上也清凉舒服,让人抱着就不想松手。

本想偷偷抱一会儿就自己滚回角落里睡,却总是舍不得放开手,昏昏沉沉抱着陈格安心睡着了。

陈格微微睁眼,淡淡扫了一眼抱着自己一脸幸福睡着的陈迪。

已经长大了,还是这么黏我。

下次再推开吧。

(五)

刺客的时间感总是精确得惊人,连每天自然醒的时辰都分毫不差。

陈迪抱着陈格一动不动地睡了一夜,清晨醒来时,陈格还在怀里静静睡着,长长的睫毛低垂,显得安静又温柔。

陈迪低头看着陈格安静的睡颜出神,轻轻闭着的桃花眼弧线勾人,微张的嘴唇湿润柔软,脖颈的线条延伸进里衣的领口,领口微敞,春光若隐若现。

陈迪觉得下身发热胀痛,忍不住捧起陈格的脸,遏制不住想要尝哥哥红润柔软的薄唇,最终还是被仅存的理智控制住,低头在陈格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陈格舔了舔嘴唇醒来,挑眉看着靠自己极近的陈迪。

“哥你醒了……啊。”陈迪有点无措,心虚地往远处挪了挪。

陈格坐起来,一边用金绳束发,一边瞥了一眼陈迪下身,把薄被顶起来了一块。

“还没下去呢啊,要不要我帮你。”陈格若无其事地轻声问。

陈迪嘴角一抽,慌得舌头打结,“不不不不不不用!”

让哥哥帮我……这太不像话了……陈迪咬着嘴唇拼命往后退。

“帮你倒杯水。”陈格揉揉眉心,轻叹道,“你在想什么呢。”

陈迪松了一口气,“哦。”

感觉又有点失望,有点羞耻,很纠结。

陈迪下了床榻,昨晚洗了澡直接钻了被窝,到现在上身还光着,蓬勃饱满的肌肉线条露在人前。

“你长高了。”陈格披上外袍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拿指尖摸了摸陈迪小腹上的几道伤疤,缓缓自语,“这几道都是新添的吧。现在不用做杀手了,和我走吧,我还有些钱,够养你。”

陈格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陈迪腹上的伤疤和肌肉,温凉的体温顺着指尖传过来。

陈格觉得自己心跳比平常快了些,有点走神,心想,“如果他现在抱我一下,应该会很舒服,那我也不会躲的,毕竟是我弟弟。”

却不知道自己这若有若无的撩拨简直是在点火。

陈迪一把抓住哥哥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轻喘着气哑声苦笑,“哥哥再捉弄我,我就不行了。”

说罢拎起衣服慌张地跑到了隔间。

陈格淡然望着陈迪跑出去,独自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刚摸过陈迪的指尖。

耳朵微微发红。

“我之前对他可能严厉过头了。”陈格托腮反省。

从前陈家是大豪门,陈格作为继承人自然在兄弟姐妹中最尊贵,可现在陈家大势已去,苍梧阁一夜间倾覆,陈格也从少爷成了平民。

想想也是,平头百姓家哪个哥哥不宠弟弟的呢。

万一迪儿觉得我这个哥哥不称职,不好,走了怎么办。

那我就真的变成一个人了。陈格眉头微皱,心事重重。

陈迪半推半就被陈格拉去了医馆治伤。

医馆里。

郎中摸了陈迪的手骨,时而皱眉,时而沉思,迟迟不下定论。

老郎中捻了捻胡须,缓缓问陈迪:“老夫从医数十载,却没见过这么顽固的骨病,你手腕从前可受过冻伤?”

陈迪点头,轻描淡写地回答,“之前受伤,伤了手筋,当时天寒地冻,就落了病根。”

陈格静静听着,脸色不善,由白变青。

老郎中叨叨咕咕数落,“年轻人太不当心身体,老了有得是罪受。先扎针缓解,再看看病情吧。”

说罢开了副方子,铺开针袋,取出长短不一的十几根银针。

银针顺着骨缝刺了进去。

这一针下去真要命,不知道扎到哪个穴位,痛得陈迪嘶嘶倒吸冷气。

一边站着的陈格眉头拧起来,冷声道,“能不能轻点,他还小。”

老大夫瞥了眼陈格。

这俩孩子不是一般大吗,怎么这个这么凶。

他还小。

陈迪有些不知所措,原来自己在哥哥心里一直是小孩子。也对……明明两人双生,可哥哥是少宗主,自幼被严苛教导,肯定是比自己强,比自己懂得多的。

哥哥竟然在心疼我,这针扎的好值啊。陈迪心里偷偷兴奋,每一针下去都弱弱哼一声,右手可怜巴巴地拉住陈格的衣摆,抬眼求助地望着陈格。

陈格握住陈迪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俯下身在陈迪耳边淡淡安抚,“忍着点,等会给你买糖吃。”

陈迪诧异地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哥哥的手好软,好暖和,让陈迪痴心妄想了多年。

耳边是温柔的安抚,眼泪刷一下流出来。

哥哥好温柔。

好喜欢他。

陈格还以为陈迪是疼得掉泪,抬手在陈迪脸上抹抹眼泪,用低沉又好听的嗓音在他耳边安慰,“听话。马上就好了。”

老郎中实在看不下去了,扎个针灸搞得像在剁手一样,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这是怀疑老夫的技术吗?

凭老郎中半辈子的毒辣眼光,这个弟弟绝对是在装可怜,偏偏他哥哥就看不出来,甘心宠他哄他。

气煞旁人,岂有此理。

陈迪偷偷享受了一会哥哥的安慰,才记起哥哥的手也伤得不轻。

再看向陈格右手,伤口却已经痊愈了。

扎了针开了药,老郎中终于把这对小子给哄了出去。

出了医馆,陈格给陈迪裹紧了护腕,免得受风,低声嘱咐:“我要去一趟分家,他们雇人杀我,我总要去讨个说法,你回去歇着。”

陈迪连连摇头,哥哥对自己这么好,关键时刻自己怎么能不在他身边。

“哥,带我去吧。”

陈格没拒绝。

陈迪带着满脸幸福的余温去雇马车回来,体贴地扶着陈格上车。

陈格坐进马车里,陈迪坐在车辀上扬起马鞭。

“不是有车夫么。”陈格撩开帘子,皱眉问他。

陈迪俏皮一笑,露出半颗小尖牙,“我怕车夫生手颠着哥啊,别担心,我什么都会。”

“小心手。”陈格深深看了一眼弟弟弯弯的眉眼,缩回了车舆。

坐在车里倚着柔软的靠垫,陈格耳朵尖微红,整个人缩进靠垫里。

臭小子,起码也让我感受一下家破人亡落魄的感觉吧。

弟弟其实很可怜,一出生就被赶出家门。陈格感觉到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在尽力讨好,他总是卑微到尘土里,把哥哥捧到最高的地方。

陈格冷淡的表情略微融化。

马车行至城北一处门面阔气的古玩铺子,老远就瞧见牌匾上张牙舞爪的“仙人手”三个大字。

陈家苍梧阁的分家遍布各地,血洗苍梧阁以后,主家虽然已经败落,可分家却仍然鼎立,欣欣向荣。

陈格在外边交代,“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边等着。”

陈迪也觉得此时还是避嫌最好,毕竟家里人都烦自己这个灾星,万一见着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自己是主家灭门的罪魁祸首,陈迪实在是百口莫辩。

“哥哥小心。”陈迪乖乖答应,目送着陈格进了古玩铺。

陈迪当惯了刺客,站在没有遮挡的院子里很不自在,四处望了望,三两下翻上了房檐,躺在青瓦上等着。

忽然,瓦片上传来声响,陈迪警惕地睁眼抬头,和凑过来看自己的连盼哐当一声撞上了脑门。

连盼眼冒金星坐在瓦片上揉着额头,小声嚷嚷:“你别是个傻子吧!”

陈迪也揉着脑门骂他:“你有病啊,大白天的想凑过来亲我?”

连盼两只小爪子挠的飞快,不让陈迪抓住自己领子,嚷嚷道:“我走这么近了你才发现,你这第一杀手的称号是不是不想要了啊。”

刚说完,又把刚才的话过了过脑子,连盼坏坏一笑,“你……有了小情人了吧?难怪这么心不在焉的。”

陈迪翻个白眼,“没。”

连盼凑近了问:“真没?那你在这大户人家的房檐上干嘛呢,等谁呀,是不是这家的闺女呀?”

陈迪朝大堂扬扬下巴:“等我哥。”

连盼一噎:“你有哥?”

陈迪得意洋洋挑眉:“只许你有?我不光有,我哥哥还是大美人,而且很疼我。”

陈迪自幼孤独长大,有个哥哥能炫耀,实在是太幸福了。

连盼轻哼:“你嘚瑟个屁。”

“盼,磨蹭什么,活干了没。”

远处传来一声略低沉的男声,一黑衣人轻盈落在青瓦上,朝两人走过来。

陈迪瞥了一眼,打了声招呼:“是连期啊。”

临州有两大家族,悬云连家与苍梧陈家平分秋色。

悬云连家这家子人心狠,把自家儿子送到重元六合里历练,连期倒是稳重,可他弟弟连盼整个就是一狗蹦子,天天在杀手院里上窜下跳,欺负这个撩事那个,仗着自己大哥撑腰,在杀手院里玩得叫一个潇洒。

连期抓住连盼的手腕,低声数落:“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到处惹事。”

“我哪有惹事,我跟你讲,迪迪竟然想……泡他哥,好勇敢啊哈哈哈哈哈。”连盼嬉皮笑脸起哄。

陈迪懒得跟这傻、逼说话。

见连期没笑,连盼亲昵地伸胳膊挂在连期脖颈上讪笑撒娇,“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从袖口抽出一打悬赏令扔给陈迪,交代道:“这是几个金主指名你去办的人,你这么久没回去复命,刚好我来崇城,重元君叫我给你捎过来,时间压得太久,马上就到时限了,你得赶紧去办。”

陈迪出神地看着连盼对连期撒娇,一时忘了拒绝,等回过神来,连盼已经被连期拽走了。

有点羡慕。陈迪心里不是滋味,能这样跟哥哥撒娇一直是他最大的愿望,却不敢,自己身份与哥哥天差地别,不知会不会惹他不悦。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陈格拿着一摞纸面无表情地从古玩铺走出来。

陈迪跳下房檐,搓着手急切问他,“怎么样?”

陈格随手把手里的一摞地契房契卖身契银票之类的全交给陈迪,淡淡道:“拿好了,都是咱家的东西。”

说罢又缓缓交代说,“表叔这个人,喜欢落井下石,主家没落了,还想雇人杀我抢财产。”

陈迪看着手中的票子眼花缭乱:“哥……他们就这么把东西全给你了?你怎么说的?”

陈格抬眼瞥陈迪:“很重要?”

陈迪一愣:“不重要吗?”

陈格把陈迪的手合上,叫他攥紧那沓银票地契:“你只要知道现在咱们有钱了,我能养你了,你……”

陈格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地说:“你可别走啊,也别当杀手了。”

“好。”陈迪满心暖意,收好票据笑笑,把连盼拿来的悬赏令藏了起来。

哥哥不喜他再做杀手了,那就不做,只要哥哥高兴。

陈格又从袖口摸出一块花生糖来,剥了糖纸塞进陈迪嘴里。

“好甜。”陈迪吧嗒吧嗒嘴。

陈格犹豫了一下,认真看向陈迪:“我也想吃。”

陈迪眨了眨眼,“那我等会给哥也买一块。”

陈格嘴角一抽,酝酿了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哦。”

两人一走,古玩铺里面就有人灰溜溜地出来摘牌匾了。

陈老板苦着脸嘟囔:“陈格那小崽子简直成精了!这么难缠。”

老板娘狠狠扭着陈老板耳朵数落:“再不济人家也是少宗主,我早看着那个陈格是个人精,天天叫你别跟他作对,你偏不听,这下叫人上门摘牌子,老脸都丢没了!”

雇主已经解决,陈格不用再担心暗杀,就没再雇马车,两人沿着街道溜达。

今晚是中秋灯会。

入夜灯火通明,街道挂满了花灯,飘着年糕元宵的热气,夜空中飘起一串孔明灯,载着鸳鸯眷侣的夙愿送到邈邈河汉外。

中秋团圆,二人无家可归。

往年的中秋节也不过是在暗处伺机刺杀,今年身边有哥哥,陈迪觉得没那么凄凉,反而是长这么大最幸福的一个节日。

在陈格的逼问威胁之下,分家表叔自己去摘了悬赏令,两人不用再躲躲藏藏,顺着热闹的街道慢慢往客栈的方向溜达。

陈迪一会儿托着一碗热腾腾的小元宵跑回来,拿瓷勺舀了一个最圆润漂亮的,还冒着热气,吹了吹,举起勺子送到陈格嘴边。

“哥哥张嘴。”

从前因为两人身份都不好太招摇,就算在外面遇到,也不怎么打招呼,除非没人的时候,陈迪才会凑上来叫声哥。

这声哥哥简直叫到陈格心坎里,陈格有点手足无措,就着陈迪的手咬走了元宵,烫烫的软软的,黑芝麻黏糊糊地发甜。

陈迪偷偷盯着陈格的嘴唇,上面沾了一点黑芝麻馅,又被软红舌尖勾回嘴里。

陈迪感觉自己脸蛋有点冒烟,忍不住伸出空着的手给陈格抹了抹嘴,无奈道:“好哥哥,我给你擦,别舔了,千万别再舔了。”

陈迪深深呼了口气镇静。

再这么下去今天非得活活憋死不可。

陈格:“……”

不远处有几棵枝叶繁茂的樟树,几个黑衣杀手无聊地挂在树枝上朝着这边看。

“陈小宗主的悬赏令被撤了,还以为能大赚一票呢。”

“哎哎看那边,那不就是陈小宗主吗!”

“是能怎么样啊…杀了又没钱拿。我也想吃元宵。”

“他旁边那个,哇擦,真像,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家里兄弟?”

“我怎么瞧着那人像陈迪前辈。”

“不是吧,真是陈哥。”

几个人吓得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

“他俩竟然是兄弟?!这不是扯蛋吗!”

“哎呦不行了,我的妈,你瞧陈哥那摇尾巴讨好的样,哎哎哎他喂他,哎哎哎妈呀宠溺地擦嘴!”

“别吵吵了。”

几个人咋呼了一会儿,忽然沉默。

“你们说,陈迪前辈会不会已经被陈小宗主睡了。”

“我押陈哥在上面。”

“你没看陈哥那狗腿的笑,我押在下边。”

“上边。”

“下边。”

“有意义吗这事人家能告诉我们?”

“连家小子和陈哥可熟了,让他去套个话去。”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我可不想被陈哥卸条胳膊下来。”

有个一直没说话的老杀手抽着烟袋,吐了簇烟花悠悠地说,“小陈啊,不行了。”

这老杀手已经五十出头,年底就要洗手不干了。

几个小杀手凑上去问,“老爷子,陈哥怎么不行了。”

老杀手卖着关子,舒服地靠在枝杈上,嘬了口烟袋锅子:“他就凭着他那个左手路子,没人防得住他的十二段突刺,若没有隐世高人出来教训后生,小陈确实算是方圆千里所向无敌了。”

“不过——”老杀手又抽了口烟袋,缓缓道,“腕生寒气,他那左手保不住了。”

远处的议论陈迪浑然不觉,目光就没离开过陈格,沉浸在跟哥哥独处的幸福里,后来溜达累了,随便进了一个铺子喝茶汤。

哥哥爱吃甜食,陈迪打小就记着。

陈格被弟弟前前后后地伺候着,心里过意不去,眼见陈迪又要站起来买小吃去,便伸手抓着陈迪袖口,把人给扽了回来。

“迪儿,你饿不饿。”陈格小声问。

陈迪全身心忙着投喂自己宝贝哥哥,哪顾得上自己,陈格一问才想起来,有点饿。

刚要答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出了茶汤铺子。

陈迪记性好,那人刚好是晌午连盼带来的悬赏令里通缉的人。

陈迪本想晚上把哥哥安顿睡了再回重元六合请辞,后来想了想,重元君待自己不薄,金主们指名自己办的人,还是先办了,带着人头回去请辞,也不会让重元君为难。

“哥,你在这等我,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陈迪答应哥哥不再当杀手,不想违背自己承诺过哥哥的话,只好扯个谎了事。

陈格点点头。

陈迪匆匆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以后,陈格坐在茶汤铺子里,无聊托着腮,拿勺子拨茶汤上飘的芝麻,又半个时辰过去,还不见陈迪影子。

陈格有点心慌。

仔细想想,自从两人团聚,弟弟就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是不是在客气,其实心里不想跟自己走。

陈格无奈想着,那要不我自己走吧。找个宅子自己生活。想想就孤独。

陈格把碎银子直接扔给店家,匆匆走出去了,走到街巷中间,东张西望。

沿着街巷找了许久,陈格呼吸都有些急促,抓住一个人就急切地问:“有没有见过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人们摇头,议论纷纷:“这不是陈小宗主吗,家道中落惨遭灭门,失魂落魄成这样,还疯癫癫的,真可怜。”

陈迪这边确实出了点意外。

因为左手还带着伤,拿匕首特别疼,虽然慢了些,却也完成地顺利,割了个挂着玉钉的耳朵放进鹿皮袋子里回去交差。

回程途中却听见两人接头。

角落里,有个身姿曼妙的姑娘,悄悄和另个黑衣人说话。

“陈小宗主还真有两下子,还好我们拿他表叔当了挡箭牌,否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再找机会吧,陈家家大业大,那么多宝贝全落到一个娃娃手里,谁能甘心。”

“嗯。”

陈迪听到这消息跟自己哥哥有关,立刻发了火,不知道这地方还有哪个杀手敢跟他陈迪作对。

那两人听到动静,立马跑得无影无踪,陈迪追到半路追丢了。

这才想起来让哥哥等着急了,只好先记着这事,回头跟兄弟们放个话,把不要命的孙子们拧出来弄死。

陈迪在房檐上往街巷那边飞奔,远远便望见陈格抓着一个人的胳膊,冷冷地不知道在问什么。

那人摇摇头说不知道,陈格便失望地松了手,最后累了,慢慢走到一棵樟树旁坐下,把头埋进胳膊里。

“迪儿果然走了,一声不响的。”

“走了就走了…反正我也照顾不好他。”

当初灭门的时候,陈格冷眼看着满地家人的尸首无动于衷,那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孑然一人。

从来没想过那个黏着自己不放的陈迪会丢下自己一个人。

陈迪悄悄走过来,并排坐在陈格旁边,小声问,“哥你是不是找不到路了啊。也对,你从小就有点路痴,没我带着都不怎么出门呢。”

话尾带着笑音。

陈格猛抬起头,看着面前笑嘻嘻的脸愣了一下。

然后张开手一把抱住陈迪。

陈迪简直开心的像朵喇叭花。

我的天啊,我哥找我找得都要急哭了,我这是在做梦吗。

陈格一直抱着陈迪的脖颈,许久,小声在陈迪耳边问,“以后家里的银子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想去哪就去哪,哥都不管你。”

陈迪奇怪地摸摸哥哥后背,“什么意思,你要跟我绝交?”

陈格咬咬嘴唇,“哥以后学着照顾你,你…跟我走好吗。”

陈迪:“哥我现在特别想吹喇叭。”

陈格:…

若说之前是感激,那现在就是感动。

仿佛十几年漫无目的的等待终于有了尽头。

“好…好啊…”陈迪抹了把眼睛,把陈格扶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陈格严肃地抬眼对陈迪说,“以后我照顾你,你不准天天伺候我。”

陈迪头一歪,“我不。”

陈格一怔,“为什么。”

陈迪拿额头轻轻撞了撞陈格的额头,“因为哥哥温柔,温柔的人生来就是要被宠着的。”

夜色桥头,有文人墨客吟诗作对,鸳鸯眷侣呢喃微语,时不时有牵手走过放飞一串孔明灯的璧人。

陈迪盯着周围一对对彼此相扣的手发呆。

陈格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声问:“你在羡慕?”

被揭穿心事,陈迪露出一丝窘迫笑容,摇头解释:“没,我就是觉得般配。哥选小嫂子的时候我得盯着,不美不温柔的配不上我哥。”

可陈迪的羡慕全写在脸上,陈格哪能看不懂。

“你手还疼吗。”陈格有点僵硬又不习惯地牵起陈迪的左手。

陈迪心里猛跳,瞪大眼睛地看着陈格牵着自己的手愣了愣,更窘迫,红着脸小声说:“别这样了,别人会说哥的闲话。”

陈格轻轻在陈迪手面上揉揉,淡然道:“闲话总不能比弟弟重要。”

“唔。”陈迪面上微红,一颗心都要荡漾成了四月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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