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是一个总裁，我最近感觉很奇怪。
因为我拿到了我的体验报告，上面刻板的黑体写着我身体健康。
我是个总裁。
我没有病。
这样表达，我又似乎不像没病的样子。
我知道，像我们这种身份的，多少得有点病。
比如不能靠近女人，不然就发烧、心慌、晕倒。
或者睡不着觉，一到夜深人静时，就得在酒吧和人斗酒，然后发烧、心慌、晕倒。
又或者某些部位有残疾，稍微刮风下雨就得发烧、心慌、晕倒。
但我真没有。
体检报告为证。
作为一个总裁，没点病，总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最近我有点难过。
我捡了本书。
讲总裁的。
里面的总裁与女主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我清楚地记得，他抽干了女主的血……
一口气没上来，我差点掏出手机替女主报警。
我有点害怕。
怕我没有病，但我是张三。
*
我问宋雪，假如有一天我犯法了，她会怎么做？
宋雪是我的秘书，和小说里不同。
她结婚了，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对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听了我的问题，她郑重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拿出了手机——
我要不是身体健康、动作迅速、体态轻盈……我都拦不住她按下最后一个0。
“顾总，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你放心，就算你犯法了，我也会尽力替你周旋。”
她好言相劝，顺便打开了录音功能。
我无言，她无语。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试探：“是我做的太明显了吗？”
我抚额，摆了摆手：“去看一下肖医生的排班，要是他有空，下午的会开完，替我约一下他。”
小说里总裁有事没事就取消会议。
……风口之所以是风口，就是因为风是会走的。
取消会议？
天凉王破。
*
肖白卿有空。
这让我很诧异。
他医术不错，最近又忙着什么论文科研，我以为要扑个空的。
我坐在问诊台的对面，看着他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儿，蓝色的口罩将他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怎么不教人夸一声斯文败类。
他手里拿着本医学书。
挺新的。
“你给人看病，都现翻书？”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你的病，治不了。”
我没病，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
但凡有个病，我都不担心我是张三。
我指着他的屏幕：“是我顾家给的不够多？你上班还炒股？”
“没事待一边去，等我下班。”
我怀疑他是想说哪里凉快哪里去，只是因为患者推开了门，才生生止住。
*
病人隐私，非常人不可窥探，我歪着身子倒在肖白卿平时休息的地方，干瞪着眼睛等他下班。
医院是我家的。
他也是我请的。
四舍五入我可以决定他的下班时间。
但我不敢。
他真敢让我滚。
*
摘了口罩的肖白卿，像是小说里的男主。
帅气、多金。
洁癖、龟毛、阴晴不定、难伺候。
像半辈子没得宠，一跃成了太后的皇帝他妈一样。
我是个总裁，但他擦手我得给他递纸巾。
他擦干净了手，终于舍得正眼看我。
“顾总大忙人呐，消失个把月不见，我还以为要知道顾总生死消息，得和宋秘书约时间呢。”
书读得多，阴阳怪气都比别人强。
今天分明就是我约的他。
罢了，有求于人。
得低头。
不低头上车就得被撞头。
*
我是个总裁。
自然不会自己开车。
所以我坐的副驾驶位。
我整理了一下语言，体贴道：“依着顾氏的规模，我但凡那个啥了，你看新闻就行。”
怎么就说有钱好呢，真那个啥了，吃席都不用挨个通知。
他突然凑过来。
我躲。
他追。
我插翅难飞——但凡被安全带绑住，都不太好飞。
“不系安全带，罚款200。”
*
坐在餐桌边，我忧心忡忡：“肖医生，你说，一个人被抽干血，还能活吗？”
“你看这个瓶子，像不像你的脑子？”
我瞥了一眼桌上放花的玻璃花瓶，心不在焉：“单纯脆弱吗？”
“不，装的都是水。”
*
有病的不是我，是肖白卿。
*
我叹了第一百三十二声气后，宋雪终于忍不住给我推荐了她弟弟——宋黎，一个法律系的大、学、生。
大！学！生！
大学生，都是国家的未来啊。
我蹲在学校篮球场边，看着一张张青春飞扬的面孔，突然想起今年集团的招新：“今年多给A大十个实习名额吧。”
我的秘书面色复杂：“离开始实习，还有好几个月……几个月后的事，谁知道呢？”
是啊，明天的事都谁预料不到，何更谈几个月后。
只是……宋秘书你为什么在写简历？
*
宋黎坐在我的对面，宋雪坐在他的身边。
他像个大学老师，笑得温文尔雅。
学法的，气质真好啊。
“顾总，这是我弟弟，宋黎，A大法学院的老师，教刑法的。”
刑法？
她在点谁？
不、不对，她弟不是大学生吗？怎么成老师了？
我一脸诧异，宋黎已经先开口了：“顾总你好。”
我不好。
*
宋黎不亏是老师，说起律法旁证博引，还引用了几个小例子来说明。
他告诉我。
我手里那本小说中的总裁——前五十章的总裁——宋黎扭曲的眉头表明他的忍耐只到第五十章。
“监禁人身自由、违反公民意志、违反劳动法、蓄意杀人……嗯，活不了的。”
是啊。
一本刑法都不够。
我发愁。
愁得就想长出青苔的蘑菇。
*
“依宋老师来看，怎么才能避免犯罪的发生。”
宋黎笑了一下：“普法，使其对法律有敬畏之心。”
我悟了。
转头我就让宋雪替我去买法律书了。
宋雪很体贴，她问我：“顾总，您是想看刑法相关的，还是商业法相关的？”
看着灼灼的目光，我总觉得她这个问题像是确认自己的安全。
“依宋老师以为呢？”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宋黎脸色微红：“我是教刑法的，对商业法不是很精通，要是顾总对刑法有兴趣，可以来听我的课。”
才见第一面就约人上课？
第二面不得得寸进尺留作业啊！
*
听人劝，吃饱饭。
我拿着宋雪为我准备好的教材坐在教室里。
身处青春的海洋中心，我觉得大学真好。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了吗？”
声音温柔。
我抬头。
是两个女生，一人抱着一本书，她们指着我身旁的空位，目光之中多是期待。
我不由自主的看向她们的手腕。
血管清明，要是肖白卿下手，估计都不用拍。
“你们是珠宝设计、服装设计、或者是一系列与艺术相关的专业吗？”
她们嘴巴微微张开，目光迷茫，像极了书中所写爱上总裁的女主。
“抱歉，在我学完刑法前，可能没有办法和你们太过靠近，包括当同桌……”
女子就是温柔体贴，包括她们问我是不是有病的模样。
*
我独享一排。
像是夜色里的灯塔、或者课堂里的怪咖。
但宋黎一进来，竟就朝这边露了个笑容。
嗯，听说老师就喜欢爱学习的学生。
*
青春的海洋说，宋黎很少笑。
今天却像见初恋。
懂刑法的真棒。
都敢有初恋。
*
听了宋黎几次课，我觉得受益匪浅。
比如肖白卿闯进我家时，我都能算到我要是现在报警他得判几天。
“最近在学法？”
“情节较轻的，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挽留，情节严重者，处以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
我说我是无意的，你信不信？
反正肖白卿不信。
肖白卿勾起唇，欺身上前：“顾总，外面有狗了？”
*
我知道肖白卿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觉得我终究是得个病的时候，找上了新闻里跳水救人肖白卿。
一来，他是个医生。
二来，他年轻。
一个年轻的医生守着我，我应该不用中途换主治医生。
可惜我没病。
他没成为我的主治医生。
他成了我的邻居。
登堂入室的邻居。
*
他洗手，我递纸，我们就像多年默契的老狗……老友。
“你说过，治病须治本，我去听课，就是为了治本。”
抽干人的血是罪，不干抽干人血是治标，知法懂法是治本。
肖白卿点点头，他说：“去除病灶也是治本。”
病灶？
肖白卿俯身在我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呔！
*
一连好几天，我魂不守舍，连家也不敢回。
宋雪见我不回家，觉得住酒店在哪儿不是住，干脆几个城市让我轮流飞了一趟。
再回来，我带着新签的合同，和喜上眉梢的宋雪。
新合同有宋雪的功劳，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她能冲到某著名四轮子店订辆车了。
她握着我的手，感激涕淋：“顾总，前段时间是我不是，我一直误会你在法律边缘……今天晚上，我请您吃饭，您一定不要推辞。”
商场中人，饭局说来就来。
*
我穿着百万高订，坐在人均15的连锁饭店里。
公文包里的总裁小说像是在发烫。
我盯着宋雪。
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试探：“女人，你是不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宋雪狼吞虎咽：“顾总，我低血糖，周边就这一家店还有位置，你等我吃几口。”
我坐定难安。
她如鱼得水。
*
终究还是没能吃上她的饭。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这个城市颠倒……
跟着颠倒的还有宋雪。
她老公着急忙慌地赶到医院，喜得宋雪怀孕的消息。
晚饭没吃上，倒贴一份红包。
我坐在便利店，吃着关东煮。
两三块的丸子，是这个寒冷的世间给我唯一的慰藉。
*
门上风铃作响，走进来的是连伞都没打的肖白卿……和宋黎。
一左一右，像是便利店的只剩下我左右的位置。
收银员趁着空闲看着偶像剧，也不知瞧到了什么剧情，她感叹：“修罗场啊。”
我在人间。
挺好的。
*
宋黎说：“谢谢顾总送我姐来医院，这天晚了，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宋黎是个好人，我甚为感动。
“不麻烦宋老师了，十初等会儿跟我回家。”
“肖医生工作一天了，疲劳驾驶怕是不行，为了顾总的安全着想，还是由我来比较好。”
“这医院是顾氏的，私人医院，没宋老师想的那累。”
他们明明可以单独对话，但还是要让我有参与感。
*
“不如这样，宋老师你送肖医生回家，我回公司就行，医院离公司近，我走两步就到。”
他们两齐齐看向我。
只想让我闭嘴。
我为我的智慧鼓掌。
世人皆醒，唯我将睡。
*
宋雪肚子疼，吓得他老公面无血色，四肢发软。
明明宋雪揣了个娃，倒在床上无法自理的却是她老公。
宋雪翻了十七个白眼，宋黎也只得留在医院陪床。
我想留下，但宋雪劝我以工作为重。
如果不是我看到她正在翻轮子店的官网，我想，我会感动。
*
坐上肖白卿的车，我有些后悔。
“顾总鱼塘里的鱼，质量不错啊。”
人前叫十初，人后叫顾总，这两副面孔，妙啊。
可我是个总裁，不是养鱼的。
*
“宋老师是鲲鹏，入蓝海，上九天，非是鱼。”
“那我呢？”
城市没有黑夜。
路两旁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清俊的脸庞上。
勾人心魄的妖物。
*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恶狠狠道：“我困了。”
法律说影响司机开车，要喝茶。
人在车里。
勿扰。
*
“顾总，鱼塘填了吧。”
肖白卿说：“有我，不够吗？”
我心跳有点快。
可能是心脏病。
果然不做张三，病说来就来。
*
宋雪要住院几天，我有了一个临时的新助理。
助理生得小白花一般，经常挂在脸上的表情就是迷茫。
“怎么办，我好笨哦，顾总要是知道我这么笨，肯定会开除我的。”
不会的。
顾氏是有HR的，开除的事，不用我来。
*
新助理有自知之明。
第一天，她抱着合同摔倒在公司大厅。
第二天，她送秃头客户美发套装。
第三天，她与同事哭诉秃头客户脾气差，被上门签合同的另一个秃头客户听到。
第四天……
我丢了我的总裁小说。
谁爱当男主谁当。
老子要顾氏繁荣昌盛。
*
短短几天，我觉得我像患了躁郁症。
我坐在肖白卿的病房里，如实说着我的症状。
他看着医书，神色认真。
我说得口干舌燥。
他终于抬头：“我问了，宋雪再过两天就能回去工作了。”
肖白卿医术高超。
我的躁郁症立马好了。
*
新助理第十三次把咖啡泼在我的身上时，我终于没有备用的衣服换了。
不止没有衣服。
我也没有助理了。
*
宋雪回来了。
几日不见，她多了一个下巴。
她吃着零食，和我八卦。
“肖医生还挺受欢迎，听说有人没病都老挂他号，就为了看他一眼。”
“我弟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老看着肖医生的背景发愣。”
“顾总，你为什么盯着肖医生微信？”
肖白卿三天没联系我了。
*
商人重利。
我是个总裁，看看自己家产业，理所应当。
我站在医院门口。
看着人来人往。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微昂起下巴，向服务台的护士说：“给我来张肖医生的号。”
“不好意思，肖医生今天的预约都满了，给您换其他专家的号可以吗？”
原来我与你的距离，有钱也不能拉近
……不对，我住他对面。
登堂入室，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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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恰似春生柳
一日深一日
*
肖白卿赢了。
……我也没输。
*
我学完了一学期的刑法，愈发敬畏。
宋黎在约我在咖啡店。
看着他，我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今天约顾总来，是有一些话想说。”
*
宋黎嗓音温柔，目光温柔，神情温柔。
拒绝这样温柔的人，我大抵是有些负罪感的。
我沉痛：“不是宋老师的问题，只是……师生恋，它过不了审啊……”
宋黎愣了一下，莞尔：“顾总，祝你幸福。”
唉，幸福是幸福。
就是累了点。
*
肖白卿说他不能放弃事业。
因为诗人说最好的爱情，是橡树和木棉。
所以他得好好深耕医学。
我以为他要出国。
眼泪已经准备好了，他说他要以身谋私，为医院买几台设备。
一掷千金为红颜。
从此君王不早朝。
排名不分先后。
*
顾氏须繁荣昌盛。
我不可沉迷红尘。
所以我带着出了月子的宋雪大战秃头客户。
月余，大胜。
财源滚滚。
归家。
*
肖白卿坐在沙发上，抬头看我。
他说：“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