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他们是混寝,一个宿舍三个专业。
体育生铁直,还喜欢在宿舍公放美女跳舞,整个宿舍都知道他的理想型是长发大眼的漂亮妹妹。所以即使大美人喜欢体育生四年了,也不敢开口问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毕业前夕,他心思越来越重,满脑子都是“毕业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想着都这么久了,好歹让我吃一次吧。
毕业前另两个室友忙得脚打后脑勺,很少在宿舍待。大美人学金融,家里早就给安排好了毕业就进自家公司历练,体育生则是顺利保研,职业规划是将来进中学当体育老师。
整个寝室就他俩空得跟什么似的,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体育生下午打完球回来,见大美人床帘拉着还奇怪呢,没心没肺地开玩笑,说咋大白天就拉上帘了?看美女也不带哥一起,你小子不厚道。
没人应他。
宿舍安静得落针可闻。
体育生觉得不对劲,大美人平时是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就算开玩笑过火也从不生气,更不可能不理人。
他伸手碰碰床帘,生气了?好啦,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以后不开你玩笑了。
床帘被拉开一小条缝隙,露出里面人修长白皙的双腿,长发披散在床上,有一种慵懒而精致的美感。
体育生愣神的功夫,一双细长的胳膊就环上了他的脖子。
他看到自己相处了四年的舍友正用一种他无法形容的、近乎孤注一掷的目光看着他,问他说,哥,我漂亮吗?
体育生喉结滚了一下,诚实道,漂亮。
大美人勾唇一笑,说那我们做吧。
体育生很用力地忍耐住那股燥热,尽量装的像个人推开他,说不行,这样太欺负你了。小乖,你听话,先把腿拿开……
大美人长得乖性格好,他们寝室都拿他当宝贝,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习惯喊他小乖。
小乖难得不乖地把腿盘上体育生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说哥,求你了,我们做吧。
……这能忍?
体育生理智再次回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汗津津的脸颊贴着大美人的脖颈,像小狗蹭肉骨头那样蹭蹭,说小乖,我们再来一次。
当晚另外两个舍友回来时,都微妙地察觉到寝室里的味道和氛围古怪。
他俩对视一眼。
“老三,你是不是又偷用小乖的香水去约会了?宿舍里怎么这么香?”
体育生正冲奶粉,拿个小勺子在那儿捣鼓。一听这话,他心虚地笑了笑,把泡好的奶粉送到大美人的床边,还说了句乖小心烫,然后才抬头对另两人说,确实是我干的,下次不用了。
——
突然又想吃点虐的。
这件事后快一周,某天大美人买完饭回来,刚想掏钥匙结果发现门压根没关严实,留了条缝。
他听到里面有人问,“老三,你跟小乖是不是……?”
片刻安静后,体育生的声音响起。
他说,“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秦维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听见景北说这句。而一周前,说这句话的人还缠着他,下巴贴着他耳根说小乖,我们再来一次。
秦维面色发白,却仍装没事人一样走进去。他垂着眼眸把饭放桌上,又掏出耳机戴上,翻了部电影架在面前开始吃饭。
很难讲清他现在是什么心态——装没听见,难道就真没听见了吗?不发难不质问,到底是因为觉得景北其实说得也没错,还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抱了一丝侥幸,想当这件事没发生,想继续装没事人一样赖在景北身边伪装恋爱?
他一边吃一边琢磨,一份炒饭吃光,他才终于悲哀地确定,大约是后者多一点。
真他妈贱,难怪人家要说你是免费的倒贴货。
另外两个舍友下午还有面试,匆匆吃了饭就出门了。
宿舍又只剩下秦维和景北两人。
景北走过来弯腰蹲下,笑眯眯地逗他说小乖,你今天怎么就只买了一份炒饭啊,能吃饱么?三食堂的炒饭最会偷工减料了。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就陪你出去吃火锅,怎么样?
伪装恋爱。秦维目光钝钝地从屏幕里男主角的脸上移到景北带着笑意的眼睛上。
他接上刚才的思绪,觉得伪装恋爱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简直无比贴切。
可不是吗?他秦维卑劣地试图用身体的愉悦和四年相处的熟悉亲近来营造类似恋爱的暧昧氛围,甚至试图以此绑住景北。
还好景北没上当,还能清醒地说出“不要白不要”这样的话。
“我不吃火锅了。”秦维说,“今天有个朋友过生日,还挺远的,我晚上吃过饭就不回来了,要是阿姨查房你帮我顶一下吧。”
景北一愣:“过生日?哪个朋友啊?”
秦维不再看他,转过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不认识。”
犯贱吗?或许有一点吧,但再怎么贱也是有底线的。断头饭再香,吃一口也就得溜了,还能真为了这口饭送命不成?
他收拾完东西出门的时候,还镇定地和景北嘱咐了一句,“三哥,我柜子最上面一格里的香水是新买的,送你的。”就当嫖资了。
说完这句,秦维心里有种近乎刺痛的酸胀快感。
体育生的脑筋直得像一条线,直到秦维走出去好几百米之后,景北才后知后觉说啊?什么香水?别人过生日你给我买香水啦?
顿了下,他又脸红红的小声补一句,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
秦维晚上还真是有饭吃,也是真的有个竹马朋友过生日。这位竹马是个玩咖,看出秦维情绪低落后主动提出要帮兄弟借酒消愁。
他拍拍秦维的肩,跟人干杯:“喝啊阿维,喝了就痛快了。哥哥跟你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尤其像咱们这样的,从生下来人生就注定是easy模式,所以老天肯定会在别的方面考验考验你,比如爱情啦,呵呵呵。”
秦维喝一口,有点警惕地看向他:“没有爱情,我不是为情所困的那种人。”
“好,不是不是。我就这么随口一说。”竹马拍拍他的肩,又跟人干了一杯。
半小时后,秦维大了,红着眼睛抱住竹马胳膊,说哥,我是不是真的好贱的?
竹马:……不为情所困?
秦维眼圈红红,眼泪要掉不掉的。
他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发狠一样咬牙骂,怎么就忍不住呢,跟他睡一觉能长块肉吗?真他妈贱种,活该被人瞧不起。
竹马吓一跳,赶紧圈着抱住他,安慰说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该灌你酒。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阿维最乖最好了,别这么说自己。
喝成这样肯定不能回宿舍,满口胡话也回不了家。
于是竹马只好半搂着人打算带回自己家将就一夜。
谁知道刚走出饭店门口,就看见景北蹲花坛边上喂蚊子呢,穿普普通通的短袖和灰色运动裤,洗过澡没打理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两条胳膊上全是蚊子块。
如此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此时此刻蹲坐在地上,望着从饭店搂抱着走出来的两人,安静地问,能不能把他给我?我答应过要来接他的。
景北站起来,走近两步。秦维闻到他身上是竹子味的海水——是那瓶被作为嫖资的香水的味道。
景北对他张开双臂,可秦维竟然后退了半步。
他抓紧身边竹马的胳膊,像攥救命浮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景北看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转向竹马,说哥,我不回去,我想跟你走。
秦维往后退半步,于是景北伸出去的手便悬空在那里接不到人,显得突兀又落寞。
竹马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打了个转,再结合刚才秦维醉酒后的那些胡话,很轻松就脑补出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他确实没料到,让秦维困扰到自扇巴掌的居然是个男人。还是个看起来如此简单、甚至有些钝的男人。
竹马微微侧了侧头,用一种审视般的目光看着景北,冰凉开口:“你就是阿维那个舍友?看起来还真是……”他冷笑了一下,“果然和阿维说的一样。”
景北觉得自己喉咙发紧:“他说我什么?”
竹马挑挑眉,说:“无趣,普通,不会想睡第二次的劣质玩具,还不如双十一打折买的筋膜枪。”
秦维当然没说过这些。竹马情场老手,他明白什么是最能刺痛人的,这是在刻意帮秦维找回场子。
而秦维竟然并没阻止,半垂着眼站在竹马身后,手指紧紧攥住竹马的袖子。
景北愣了很久、很久。
他看向秦维,声音有点哑:“……小乖,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维咬着牙不说话。
景北点点头:“那我知道了,香水不是礼物,是嫖资。你压根不喜欢我,只是想试试“体育生”的滋味,是吧。”
疑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好吧。”景北吸了吸鼻子,然后耸了下肩,往旁边退了两步,转身欲走,“是我多事了,你们走吧。”
秦维突然就后悔了。
他想,景北做错了什么呢?景北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可他们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却都是刻意的侮辱。
“三哥。”秦维顿住脚步,喊了景北一声。他想说,三哥,对不起,刚才那些都是假的,骗你的。也想说三哥,我喜欢你的,我喜欢你四年了。
竹马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一瞅他这个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恨铁不成钢地暗骂一声,然后迅速低头在秦维说出那些话之前先吻住了他,把那些抱歉和爱意全都堵在了秦维喉咙里。
景北回过头,看到的恰好是这一幕。
他眼神一分分黯淡下去,一句话没说,只默默转身加快了脚步离开。等秦维那被酒精浸泡的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推开竹马的时候,已经连景北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他气急,问竹马说哥你干什么呀,我知道你想气气他,但这样也太过分了。
竹马乐了,笑骂说你小子真他妈白眼狼,得得得,你的事以后我不管了。
第二天秦维一大早就回了宿舍,还买了早饭回去。
其他两个舍友围过来,一边吃一边说还得是咱小乖,出去过夜都记得给哥哥带早饭吃,真乖。
舍友B接话说就是,不像老三,这个点了都没回来呢,也不知道上哪儿浪漫去了。
A说嗐,他那个抠劲儿,校门口发的免费扇子和餐巾纸都不放过,还能带人姑娘去哪儿?怕不是坐马路牙子上看星星呢。
……
免费扇子?
免费扇子!
秦维脸发白,说话语调都在颤,问说什么免费扇子啊?
舍友A回说你不知道?就那天摆你俩桌上的那一堆扇子和纸巾啊,考研机构发的那些,我还问他呢,我说你俩是不是见人发扇子的长得好看啊,再好看一口气拿这么多也有点过分了吧。他说哪儿啊,免费的嘛,不要白不要。
秦维大脑宕机了。
无尽的悔意淹没了他,他急忙掏手机给景北打电话,打了好几通对面才接。
他张嘴匆忙喊了一句三哥。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对面语气生疏,说喂,秦维,有事吗?
秦维。秦维。
被这样连名带姓称呼,秦维有点眼酸,心里难过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闷声闷气地示弱,说三哥,你在哪呢?今天周五,你不是还有球赛么?
景北说是啊——不过那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打算物色下一个“体育生”了?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可以帮你介绍,你喜欢什么样的?
要不说这是一根直肠通大脑的笨蛋直男呢,嘴巴长了又好像没长,生气的时候什么都往外嘟囔,满口酸气。
秦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景北还没说够,继续说不过我这帮朋友都跟我差不多普通又无趣,比不上你那哥哥,又细心又体贴,还一口一个阿维的喊,怕谁看不出他那点心思似的。
秦维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去你妈的。
景北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靠近午饭点。宿舍依旧空荡荡,只有秦维一个人坐在上铺看书。
景北走进来,气氛安静到古怪,两人谁也不讲话,只有景北细细簌簌换球衣的声音,偶尔衣柜碰撞发出一声金属的闷响。
突然腰上多出来一双手,景北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那双手的主人把头埋在他背上,说昨天那个真的就是普通朋友,他说那些话是为了气你的,他是醉鬼,讲的话不能算数的。
景北缠好腕带,缓慢重复他的话,醉鬼。哪家的醉鬼喝醉了乱亲人?喝的假酒?
秦维一愣,把脑袋从他肩膀边上探出去一点,说三哥,你是因为他亲了我才生气的吗?你吃醋啊?
景北其实还没换鞋,也没穿护膝。但他就是站那儿不动,把手腕上绑好的腕带拆了再绑一遍,语气没刚才那么冲了,却还是阴阳怪气的,说吃什么醋?我都不如一个双十一打折的筋膜枪,我有什么资格吃醋?
他站那儿不动,秦维也就抱着他一动不动,小声说他有病,他胡说八道的,我没跟他说过你的事,他都乱讲的。说着说着秦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蚊子叫一样飞快地说了一句,你比筋膜枪好用多了。
……
球赛?什么球赛?
秦维觉得自己那张床快散架了,心想不会毕业前还要赔张床给学校吧?那也太丢人了。
景北察觉到他分心,抬手横盖住秦维眼睛,一个滚烫的吻落在秦维耳垂上,顺着耳垂滑到下巴上——秦维今天没刮胡子呢,有一点细碎的小青茬。
景北亲了一会儿他的下巴,然后往上移去亲他嘴巴,还刻意把自己的下巴贴上秦维的——他今天也没刮胡子,两人的小碎胡茬蹭在一起,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满满的。
比起蹭下巴的缱绻,景北的吻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怎么说呢,就像个时薪五百的高级小时工,仔仔细细清扫秦维口腔的每一寸,亲到秦维实在是快断气了,景北才终于放过他,像小狗叼肉骨头那样轻轻含着他唇瓣。
他伸舌头了吗。景北问。
秦维有点缺氧,问,什么?
景北别别扭扭地问,他亲你的时候,伸舌头了吗。
秦维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他说三哥,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好久了。大一那年宿舍聚餐我喝多了,半夜下床上厕所还是你背我去的吧?从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你喜欢女生,所以我一直不敢说。你知道为什么那次……嗯,就是那次,我要戴假发跟你做吗?因为我怕你会排斥我,我怕你嫌弃。
景北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啊了一声,说小乖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小乖哎,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笨蛋直男是这样的,没秦维那样敏锐的情感触觉,他没办法一条条列给你听舍友、队友、同学、恋人之间的不同,更何况他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他只笼统知道舍友是一块儿住的,队友是一块儿打球的,同学是一块儿上课的,恋人呢?恋人就是一块儿亲嘴睡觉看电影吃饭的。
秦维是什么角色?
他下巴还贴着人嘴唇呢,你说秦维对他来说是什么角色?
秦维有点无语,又隐约觉得庆幸。
妈的,早知道是这样一睡就服的直男,早就睡他了。
问你呢。景北捏捏他耳垂,有点不满话题被拉开这么远,他到底有没有伸舌头啊?
秦维:哈,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