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百里明阜迈开步子，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昨日狩猎时穿的那套，不过原有的盔甲已卸去，身上的泥污没来得及清理，看上去有些狼狈。
本就是赌局般的狩猎游戏，却落得一身伤。
“你怎么......”宋晔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此刻居然就在眼前。
“准备问我怎么没死？”百里明阜笑了下，走到宋晔面前撇去对方头上挂着的银杏叶，“你没死我就死不了。”
欠得跟某人一模一样。
宋晔从怔愣中缓过劲来，清了清嗓子才喊：“严哥，你为什么也在......”
“严哥？”百里明阜的表情变得茫然，似乎在回想这个不熟悉的叫法是什么。
但疑惑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秒，宋晔的眼前炸雪花般开始闪动，系统的警告立刻在脑中响彻。
「警告！！！请勿提及玩家现实中的记忆，一旦影响剧情走向，将自动清零玩家。」
警告声持续的时间不长，象征性地给宋晔的心脏带来针扎一般的痛感。
清零，不就是死亡吗？
换了个说法顶多没那么难听。
宋晔在百里明阜的盯视下脸色愈发苍白，但他微微侧头，像往常一样对面前的人不屑一顾。
“你怎么进来的？我哥都叫你走了你怎么还不滚？”宋晔抿了下唇，眼睛却不受控地朝百里明阜看过去。
妈的，这张脸不就是严哥的脸吗？
“还有你这身衣服，堂堂岑王殿下毫无讲究，进宫就算不换内袍外面打面儿的也得换身吧？”
百里明阜没回答他，盯着他半天后才调侃：“你偷看我？阿晔，你在担心我吗？”
园内风突然大起来，黄菊随着风摆动，上面的露水洋洋洒洒地滴落，银杏叶抓不住树干，抱着风往下飘。
闻言，宋晔梗了下，强风让他整个人十分萎靡，看上去摇摇欲坠，脑中的两重记忆交互更令他苦不堪言，最后只说：“谁偷看你了？快滚！”
下意识踢出腿后宋晔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并不给力，但单拐已经滑落，人也开始往前倒，百里明阜一身脏衣就在眼前。
只是一瞬间，宋晔再睁眼时面前是白色的布料，硬挺的胸肌端端撑住他的上半身，百里明阜在他倒下来前就眼疾手快地拉开了自己的外袍让宋晔倒向干净的一处。
“你不偷看我，那就当你是关心我吧。”
声音的震动一点点传进宋晔的身体，他使力捶了对方一拳，在百里明阜吃痛一声后，长青才反应过来似的将单拐捡起来……
然后扔到了一边。
他也不想啊，可是殿下眼神示意他扔掉诶？
“长青！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宋晔看到他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干脆顺势往地上倒。
不如在床上躺一辈子算了。
腿断了也还能捯饬他那些木器，不算无聊。
“阿晔，你要摔了我怎么和宋彦交代？”
百里明阜玩笑的声音一下把宋晔从想象中拉回，对方始终揽着他的腰，想往下倒都没可能。
宋晔叹了口气，一双狐狸眼堪堪翻了白眼，他烦躁地说：“你抓着我我还能做甚？快放开我。”
花园里像刮妖风，宋晔穿着一身厚衣也觉得冷，下意识往百里明阜怀里缩。
对方也立刻将环着他腰的手收紧。
“我昨日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百里明阜一手抬起将对方往外翻的氅衣收拢，手腕露出，黑色的手环扎眼地落进宋晔的视线。
「嘀！匹配成功！」
宋晔一惊，他不过是看见了百里明阜的手环就匹配成功了？
“慢着！那事儿之后再议。”宋晔此时不从脑海中翻找原主的记忆压根不知道是何事，比起这个，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宋晔毫无避讳地指着百里明阜的手腕，抬眼问他：“这是什么？”
既然系统无法作回答，那么对应的匹配人或许会清楚这破游戏到底是什么目的。
只要将百里明阜拉入伙……
闻言，百里明阜看向自己的手腕，顿时眼神一凝，不动声色地拉下衣袖遮盖，眼睛也不再看对方。
“没什么，不关阿晔的事。”
宋晔才不管他说什么，不由分说地攥住他的手，却赫然听到对方闷哼一声。
他到底还是个学武的，不爱学文章捣鼓那些一看就头疼的文字，这一下手劲巨大，百里明阜在外许久，要作平时对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这次终究是不同。
手臂上的系带被扯去，衣袖往上拉起，除了那黑色手环外，一道斜贯尺骨的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因为接触冷空气，见肉的一处居然疼得轻颤着。
宋晔一惊，他顿时发怒：“这么严重的伤口你都不处理一下？！”
“百里明阜，你这么爱逞能人，迟早得先死。”
未处理还长期暴露在外的伤口非常容易感染，严重的能要了命。
宋晔瘸着腿熟练地指挥百里明阜带着他到石坪去，长青识趣地递了木药箱来，里面全是宋晔常备的物品。
只要不是文字，除此之外的东西他懂得很多。
“阿晔，”百里明阜环着宋晔的腰坐到石凳上，自己站在他面前，语气不明，“我不会死在你前头的。”
“能不能闭上你那张破嘴，话真多。”
宋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狠狠拉过百里明阜的手臂，听到对方倒吸凉气的声音，内心居然升起一丝快意。
百里明阜弯着眼睛，听话地盯着宋晔为他包扎伤口，如此熟练的动作从方方面面向他说明，宋晔已经受伤过无数次，在他这几年不知道的无数个时间无数个角落中。
他视线偏移，从伤口到对方的眼，认真问道：“阿晔，随我进宫吧。”
如果昨日还是询问他的意见，这次就是真正地带着强硬地让他服从。
一副宫里人的恶心做派。
宋晔动作不停，脸色却不太好看，他笑了下反问：“我去宫里做什么？太监？”
还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太监。
百里明阜皱了下眉，声音微沉：“你无需将自己标榜在这种位置，朝堂自有你用武之地。”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宋晔从药箱里抽出自己那把锋利到泛光的刀，失神地问面前的人，“好看吗？”
百里明阜没回答，他视线有些发散，盯得是刀，又好像是人，好半晌才回复：“好看。”
风仍在徐徐地吹，宋晔缩了下肩膀，眯缝着眼睛像在回忆什么。
“这把刀我做了很久，磨坏了好几块磨具，上面的纹路都是我日夜雕琢而成，你说它削铁如泥毫不为过。”
“这样锋利的刀......”
宋晔将刀翻转，刀身对着纱布尾端，一刀下去“嚓”地一声，空中扬着纱布撕裂后乱飞的小碎屑，他眼神无光，突然笑着说：“你说，我要是将它拿到宫里去，会不会有人以为......当朝丞相之子欲持刀刺杀皇帝？”
一个出了名的废物，还是最受宠的大臣家的儿子，带着这样精致又锋利的刀不想着进献却打算独揽于己，当然有必要怀疑居心。
纱布被打了结，宋晔摩挲着刀身，正欲放入药箱，却被某人拉住了手腕。
他怔愣地看向百里明阜，对方神情严肃，没了那副欠揍的模样。
“阿晔，万事与我在，有我保你。”
“令郎已答应随本王入宫，宫里一切有人安排，宋丞相无需担心。”
翌日刚过了辰时，百里明阜便只带着自己的亲侍岑风到了丞相府，宋家从上到下难得休沐，却不得不爬起来迎接突然莅临的人。
宋司韦茫然地看着百里明阜，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忙说：“岑王殿下，臣......臣想问犬子何时说过要入宫啊？”
“晔儿他可从未有过入宫的想法......”
他这儿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府中捣鼓各种东西，出门很少，更别说直接入宫了。
闻言，百里明阜眼皮一抬，只是轻轻扫了宋司韦一眼，对方惊得迅速收敛神情，低下了头。
“他现在有了，”百里明阜跨腿坐于厅上主座，再度闭眸假寐，说道，“他昨日已与本王商议好，现宫中一切已安排妥当。”
百里明阜突然睁眼，压迫感直直往宋司韦身上袭来，他放沉了声音，再度强调：“宋丞相......无需担心。”
察觉到某些特殊情绪，宋司韦嘴唇一抿，微微低下了头。
宋彦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最近宫中已有传闻皇帝时日无多，近来朝政大部分已转由太子代理，而今百里明阜离开封地入京更是加深了猜测。
如今宫中那位人人追捧的太子想来必定是下任皇帝，但世间何事又说得清？
不过更令宋彦震惊的是，百里明阜来京乃是密令，非皇帝亲臣几乎无人知道，但对方入京第一日居然是找自己的弟弟骑马打猎，这何等令人惊讶。
“我什么时候和你商议好了？”
突然传出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周围站着的下人们自百里明阜进来起便低着头，这声音一出，不约而同地半抬头看向来人。
「提示！即将开启主线剧情！」
宋晔无视掉那些移向他的目光，看上去脸色不好，他竭力屏蔽脑中系统的连环提示，硬着头皮问：“你来做什么？”
宋司韦听到自己这不长眼的儿子居然这么没礼数，差点整个人撅过去，宋彦倒是没那么夸张，却不断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弟弟赶紧叫人。
百里明阜看向拄着单拐的人，眼中微亮，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站起来，但最终他还是稳稳坐于那檀木椅上。
“考虑到你腿上有伤，本王来载你入宫。”百里明阜客套地说。
「提示！出现新人物：百虞国丞相宋司韦，宋氏兄弟之父。」
宋晔奇怪地看向一旁对他使眼色的人，无声地表达自己的疑惑后选择了无视。
原来这个硬朗的胡子大叔是他爹。
看上去没那么严肃，却当了这么些年的一国丞相。
宋晔掩下思绪，看向操着官话仍端端坐在主位上的人，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火，百里明阜哪怕披着一张严哥的脸，本质也还是这百虞国身居高位的岑王。
高高在上、不容忤逆。
“这般待遇在下怎受得起？”
宋晔的情绪与原主记忆中面对百里明阜时的嫌恶重叠，他轻嗤一声：“昨日在下便与岑王殿下坦言......”
“吾等才疏学浅，对朝廷而言毫无用处，进宫也不过浪费伙食，实在无敢消受殿下如此推崇。”
话音落下，整个主厅落针可闻，气氛在两人之间拉锯，无论站着还是坐着的人在这样的气氛中都有些呼吸困难，担心坐于主位的人发怒。
百里明阜封王离京后为百虞国开疆扩土，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今日虽稍作收敛，可骨子里的血腥终究难以磨灭，同着那上位者的气息一道，乌云一般压在众人心头。
熟悉的语气一如曾经无数次，百里明阜面色紧绷，他沉沉发言：“我只要你做我的谋士。”
记忆中的某些片段像被触碰了开关，洪水般往外涌，似乎很多年前的某天，百里明阜也说过这句真挚的话。
宋晔梗了下，下意识地抵触：“我不......”
「警告！匹配人百里明阜自动启用强制功能，请立即遵照剧情走向，否则将清零玩家！」
“呃！”
又来了。
心脏的钝痛让宋晔闷哼出声，他竭力在众人面前保持正常姿态，长袖掩盖下的手臂青筋暴起，撑着的单拐似乎要压破脚下的地面。
“阿弟？！”担忧的声音响在耳边，宋晔偏头看去，宋彦正蹙眉立于身旁。
近距离观察后才能发现宋晔竭力掩盖的脆弱，百里明阜登门造访，只为寻自己的弟弟做得谋士进宫，可多年不见，岑王与宋晔的感情早该消磨，此番又是为了什么？
宋彦心中不由激起一丝不满，哪怕他深知这种不满是不被允许的。
“岑王殿下，臣望殿下收回成命。”
宋彦弯腰拱手作礼，忍不住越过所谓的规矩，开口道：“舍弟向来无心政务，想来对殿下而言到底不配做何谋士，殿下离京数载，应当有甚多满腹经纶之人为殿下出谋划策。”
厅外突然刮起风，秋风从门扇绕进来穿堂而过，站着的人开始摇摇欲坠，眼看着百里明阜的脸色从诧异转向平静，这种沉默无端给人压力，宋晔在对方开口前拉了宋彦一把，自己拄着拐往前走了一步。
宋晔扔开单拐，“扑通”跪在地上，哪怕腿疼到不断痉挛，该有的礼却无法减少。
就算他不愿意。
如果是严哥的话，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以头抢地，行最大礼。
“臣宋晔......叩谢殿下。”
从很久以前开始，很多事情都在一点点拉开两人的差距，又或许两人本身就是有差距的，他们永远没法平等相视，只有一坐一跪、一高一低。
百里明阜嘴唇紧抿，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他期望的，不过是王与臣的差别，却真的如云泥一般互触不到。
“起身吧。”
阿晔，外人面前总是不得不端着那些做派，你会明白我吗？
太多人想要去扶他起身，但禁锢将他锁在原地，宋晔敛眸，轻声说：“今日便启程罢。”
「提示！主线剧情加载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