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昌平二十三年,京城东街的一处酒楼。
赤红耀眼的夕阳晚霞下,朱红色的门楣上方挂着鎏金的牌匾,匾上“双悦坊”三个字在落日余晖下格外闪亮。
台阶上铺着金丝牡丹红绒毯,前面坐镇着高大的震门兽,红绸缎缠绕的树木上挂满了红灯笼。
坊内,红装着身的伙计和丫鬟,光鲜的食客看客,欢闹的场面,一切是那么扎眼却又异常协调。
司徒褚渊来到双悦坊前,下了马车后,眼前的一片红差点亮瞎他的眼,还以为走错了,到了别人小登科的地方,就差披红戴花的新郎和凤冠霞帔的新娘。
看到坊前正门如此装饰,他心中的期待稍冷了些。庸俗的装饰,显摆的布置,就怕别人不知道我有钱的品位,实在不敢恭维。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多是些爱好风雅的,就算是胸中点墨,在家族从小生长的环境的熏陶下,表面上也是装着的,平时去的地方多是些庄重雅致的布置,这般俗气喜庆的门厅确实会让他们不屑。
林沐好像看出他所想,解释说,刚换的掌柜的喜好确实与众不同,刚开业讨个好彩头,里面绝对有惊喜。
坊间内部的装饰与外间完全是两种风格,除了穿得过于喜庆的跑堂和丫环略显夸张,其他的布置是可圈可点的。
尤其是正厅墙上挂着的大字,苍劲有力,笔酣墨饱,大气凌云。两相比较,更觉得外面的装饰不合适,这老板真是个怪人。
一楼不设座,二楼人很多,林沐早就订好了雅间。林沐笑道:“为了定这雅间我交了不少的观赏费,待会吃饭的钱我可不出了。”
这儿的菜还是老样子,没多大的变化,可是酒水真让他们大吃一惊。
两人都是富贵场里走过的,这里酒水品种之丰富,让他们不得不赞一下老板收集酒的本事。
林沐合上酒单,点了这家店独创的白玉酒,酒是由牛乳酿造而成,呈乳白色,香味带酸,喝起来醇厚无比。
“你没喝过这种酒,一定要尝尝。”
酒水送上来后,司徒褚渊没有失望,新奇的口味,还不错。
这时一声锣鼓响,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二楼悬空搭建的圆台上,只见围住台子的红布缓缓拉起,直到圆台全部呈现在人们眼前。
那台上站着几位舞姬,双脚赤裸,脚踝处带着穿有铃铛的脚链,身着紧衣薄纱,风吹过,薄纱下女子曼妙的身姿时隐时现,这些女子全都低着头,但眼稍的风情时不时投到你的身上,只叫人神荡漾。
鼓点起,脚步落,铃铛响,薄纱飞舞,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组合出各种各样的阵形,时而笔直如线,时而弯曲成圆,时而绽放如花,时而又高低起伏如波浪;清脆的铃声震在人心上,在人们的心胸间环绕,绕着绕着渐渐化为一股越拧越紧的气,时刻准备喷涌而出......
鼓声渐低,收势渐起,帘幕缓缓落下,人们热烈的掌声响起。
林沐:“下面是阿荼出场了!”
舞台上渐渐涌出一股股白烟,幕帘缓缓拉起,待幕帘完全拉开,人们看到的是烟雾缭绕,白纱飘飘的仙境。
忽然丝竹声停下,一阵寂静,空灵悠扬的萧声响起,舞台上的白纱上悠悠然飘下一个宽衣广袖遮面,青丝飞扬的白衣女子,云烟仙雾中白衣女子轻移莲步,缓缓向舞台中间走来。
待烟雾淡,身姿见,广袖移,容貌现,只一眼,便教人如在寒天冬雪中全身浸泡在温水中那般舒适,女子眼角轻抬,那明镜般眼睛中是仿佛什么也没有的澄静,又如看尽百态归于平静的淡然。
萧声停,琴音响,女子随着音乐起舞,飞扬的衣玦显得身姿格外轻盈,一抬手,修长圆润的手指变幻出不同的形状,一腾空而越,让人们担忧她是不是就这样飞向天际,长袖飘飘,一挥一收又随着旋转在身边环绕,随心所欲,变幻莫测......
人们都忘了喝酒交谈,眼神随着女子而动,心神沉浸在梦一般的情景中不能自拔。
君子身上九重雪,从此无人胜白衣;广袖一挥浮云散,梦惊月宫无仙人。
......
司徒褚渊回到谨候府,问服侍的侍女:“夫人睡了吗?”
侍女答道:已经睡下了,需要请夫人过来吗?
司徒褚渊边脱外衫边说:不用了,我今晚就在中厅睡,你让内院侯着的人撤了吧!
司徒褚渊坐在书桌前,想着郾东王交待的事情:内阁六辅如今少了一辅,这位置务必要让我们的人拿下。
内阁六辅不同于六部尚书,六部尚书有着处理国家大事的实权,六辅只是议臣,但是天子但凡遇到举足轻重的事情,必定要经过六辅的议定,六辅对天子的决定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担任辅臣的人不能掌实权,但要学识渊博精通治国之道。
司徒褚渊思忖京都里能担任此职位的人选,想来想去都不能确定,六部之外的有声望有能力的官员很少,太史院的李院史、太学的史大儒和国子监的司马镜……
司马镜学识过人聪明机警深受天恩,但陛下通常更信任年长的老臣,司马镜过于年轻了;李院史背后是三王爷;史大儒是先皇后的父亲、天子的老师,以天子的个性,必定不会让这么一位大佛时刻在旁左右自己。
这样看来,最好的人选就是李院史了,那么怎样让天子放弃这个最佳人选呢?司徒褚渊的中指在书桌上轻叩着......
听闻李院史的儿子李锦贪恋双悦坊的阿荼,经常花重金求见一面,今天他和林沐去双悦坊就是为了看看让李锦着迷的阿荼。
几天后,林沐找到司徒褚渊,告诉他,马上有一个秋猎,李院史的儿子李锦也会去。
而且林沐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李锦的父亲虽然是个文官,但生的儿子却是个尚武不崇文的,自从十二岁那年把教自己的师傅打出去后,李院史就对自己儿子在文举这条路上死心了,也就随他去,希望能在武举上有出路。
所以,林沐对司徒褚渊说,如果他想接近李锦,最好的捷径就是这次秋猎。
司徒褚渊想,只要能接近他,一切就好办了,尚武不崇文,那就更好了。
果然,在秋猎上技压众人的司徒褚渊和李锦成了志趣相投的朋友,接着司徒褚渊和李锦经常结伴出行。
司徒褚渊坐在双悦楼里,心里算着这是第几次和李锦一起来了,而且次次坐到歌舞结束,酒楼打烊。
“文瑞,你好像很偏爱这家酒楼,次次都到这儿来。”
“小侯爷,愚兄是偏好这家酒楼,这家酒楼的酒菜不错,但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不是酒菜?吸引你的的应该是......”两人相视一望。
“哈哈......”
尽在不言中。
司徒褚渊连续三天守在双悦楼等着阿荼出场,阿荼出场随心所欲,出场跳完舞后会陪一位客人。
阿荼出台有三个规矩:酒资客人自定;每位客人回答一个问题,阿荼挑选答案最合心意的客人;客人当守君子之礼。
司徒褚渊看着这三个规矩,心里讥笑: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矫情。
司徒褚渊看向中间的大圆台,一曲奏罢,台上的人退下后,有人喜道:“快看——快看——阿荼要出场了——今天的运气太好了——”
司徒褚渊扭头吩咐侍从大福几句话,大福快步向外走去。司徒褚渊招来酒楼伙计,道他要点阿荼出台,酒楼伙计退下后,从外间拿了一张帖子和笔墨递给司徒褚渊。
司徒褚渊打开帖子,帖子上写着一句诗: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司徒褚渊立即提笔写到:美人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写完后,将帖子递给伙计,伙计退下。
舞台上,阿荼一个起跳,越过半个舞台,水袖飘荡,幽香阵阵,心驰荡漾......确实是好舞、美人,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她,司徒褚渊手指在桌子上轻叩。
过了一会,刚才拿帖子的伙计进来说阿荼姑娘待会就来陪贵客,贵客请稍等。
“贵客,阿荼姑娘到了!”
“进来吧!”
阿荼进门,对着司徒褚渊盈盈一拜。
“请坐!”
阿荼坐下,低垂着头,额前的珍珠坠饰微微晃动,在烛火的映照下呈现朦胧的光泽,从司徒褚渊的方向可以看到阿荼白暂细腻的脖颈和美好的侧面。
司徒褚渊看着阿荼,很舒服,这是他的感觉。在司徒褚渊看来,女人最重要的不是漂亮,而是可以带给男人舒适的感觉,如果有这种感觉的恰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那就是最好的女人了。
“大人怎么称呼。”阿荼声音清亮,细细柔柔。
“司徒。”
“大人家住京都吗?”
“是的。”
阿荼抬头看了司徒褚渊一眼,眼睛里仿佛含着笑,说:“莫不是侯爷?”
“姑娘真是聪慧!”
“侯爷谬赞。”
司徒褚渊自顾自的喝着酒,也没再问话,心里盘算着怎么大福还没回来,难道人没找到?不应该啊。
忽然外间传来人声:“是这间吗?你确定你家侯爷能请到阿荼姑娘?”
“李大爷要是不信,进去看看就是了,我家侯爷从不说大话。”
“嘭!”门被大力推开,李锦闯了进来,顿时遮住半边烛光,阴影下的魁梧身材,显得有些吓人,阿荼好像被惊了一下,站了起来。
“阿荼......阿荼姑娘我......你......你......”李锦面红耳赤,好半天才想起来怎么说,“阿荼姑娘,你快坐下!快坐下!吓着你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扭过头对着司徒褚渊:“小侯爷,你真是厉害!这次多谢你想着兄弟我,这情我承了!”
司徒褚渊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好说!”
“李兄,在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言罢,拱了拱手,也不看其他人,走了出去。
司徒褚渊在楼梯上停了一下,听着楼上传来的李锦阵阵爽朗的大笑,勾了勾嘴角。
楼上的阿荼微笑着听着面前的男人讨好的话语,时不时地点头大话,心中想着刚才的那个司徒侯爷气度不凡,却拿他做人情。
第二天,司徒褚渊又来点阿荼的台,阿荼拿了帖子想了想,还是选了司徒褚渊,然后,李锦又来了,和昨天一样,过了一会司徒褚渊又有事先走了。
接下来三天,阿荼没再出场,司徒褚渊却经常邀监察御史的儿子温长乐来这喝酒。
第四天,阿荼出场,温长乐见阿荼之姿,惊为天人。
第五天,司徒褚渊点了阿荼的台,阿荼应邀,恰好遇见温长乐,温长乐哪肯错过这个机会,三人同在雅间坐下。然后,闻讯赶来的李锦便看到温长乐和阿荼调笑的场面,一时间妒火中烧,三言两语便和温长乐吵了起来,两人年轻气盛,几句下来大打出手,最后常年练武的李锦把文弱书生温长乐揍个半死,司徒褚渊遭鱼池之殃挨了几拳,脸上更是不幸地挨了重重的一下,俊脸变了样。
隔天,爱子心切怒气冲天的监察御史温修便将李锦告到顺天府尹处,更上书斥责李院史为父不严教子无方,同时也深刻检讨自己的家教问题,并对此表现出深深自责并愿意接受天子的责罚。
国事繁忙的天子并未对此两人的教育问题做出回应,令顺天府尹依法处理这件事。李院史自知儿子理亏,便绑了李锦到顺天府让府尹改判判,该罚罚,该打打,绝对要公正严明不必顾及他的面子,并且带着伤药到温府赔礼谢罪。顺天府尹以寻衅滋事罪判李锦杖刑十五兼到采石场做劳工一个月。
几天后,天子便任命早年外调的文华殿大学士柳道规回京任内阁辅臣兼东阁大学士。
文华殿大学士是辅导太子的顾问,柳道规早年因为太原刺史通敌案被贬淮南道,后又因政绩突出屡受嘉奖。
八月十四,晴空万里,早晨有些清冷气的桂花香在午时随着温度的升高也浓郁起来,司徒褚渊闻着窗外的桂花味,想着这个季节,正是做桂花糕的时候,而且要用早上的桂花,中午的桂花香气太腻了。
司徒褚渊将礼盒托伙计交给阿荼,呆了一会,伙计来传话说:侯爷的心意阿荼明白了,阿荼谢爷的赏。司徒褚渊转身下楼梯,看见酒楼掌柜毕恭毕敬的送一个女人出来,接着阿荼和他的丫鬟也跟了出来,三人上了马车。
当晚,张国舅家的太夫人办寿宴,张家是皇后的娘家,太夫人是皇后的亲娘,朝中的大小官员纷纷上门表示祝贺。
夜晚的国舅府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司徒褚渊边和身边的同僚聊些有的没的,边观察今天来的都有谁,待会那些需要上去打个招呼,心思转来转去最后想到这个太夫人的生辰是八月十四,真是好巧,这要是晚生一天办寿宴时可就没人来了,张国舅得少收多少贺礼!
身边的同僚都端着酒杯到处敬酒,司徒褚渊也不好意思老是坐着,就站起来和人打招呼,看到假山旁边的林沐,刚想叫,有人过来敬酒拦住了他,等他应付完再回头找,林沐已经看不见了。
酒过三巡,宾客们差不多都喝罢了,纷纷找地方坐下喝杯浓茶醒醒酒,酒量差的晕晕乎乎的被扶到准备的厢房暂时躺下,司徒褚渊还算清醒,帮着把刚才和他拼酒想把他灌醉却让自己喝趴下的一个人移到厢房去。
寿宴在中庭举行,中庭右边有一个隔开的小院,应该是平时安置客人的地方,司徒褚渊把人移到那儿,刚出房门便看见林沐领着小厮从一个房间出来,又进了另一间房。
司徒褚渊觉得奇怪,便走过去,想叫住林沐,结果一看,吃了一惊,林沐倒在地上,手脚被绑住嘴被捂住,看样子被打昏了,另一边小厮打扮的男人拿着匕首对着一个女人,好像在逼问什么,那男人忽然一回头,手一扔,司徒褚渊觉得有道白光飞过来,忙侧头躲避,但还是被削掉一缕头发。
那男人奔出房门,拦住司徒褚渊,手里还掐着一人的脖子,司徒褚渊向上看去,发现那脖子的主人是阿荼,更吃惊的是那个男人他认识,男人好像也有些意外,这时院门传来婢女的大叫,那男人便不再理会司徒褚渊,掖着阿荼跳上屋顶跑了,司徒褚渊反应过来也跟着大叫:“他跑了,快,在屋顶上!”
众人抬头望,只看到一片远去的衣角......
这下国舅府的寿宴可出名了,太夫人生辰当天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让贼进来,并且还偷走了一个大活人,这个人还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名满京城的第一舞姬,这是在藐视国舅爷,藐视当天前来贺寿的朝中官员,往深了说,那是对皇后的无礼,对天家尊严的侵犯,是对国家律法的无情践踏。
上面表示绝对的愤怒,下令顺天府尹全力捉拿此恶贼,并尽快解救被掳之人。因此此贼的画像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当然了,此贼的画像是在林沐和司徒褚渊的集体描述下画下的,到底像不像,只有天知道!
无名带着阿荼越过几个围墙翻过几个院子从京城的暗道小巷七拐八拐在一处高墙下停了下来翻进去,这是个奇怪的院子,没有门四周都是高墙,从外面看却像是几处人家的外院贴在一起,只有跳上半空才能发现。
无名踢开破门,将阿荼绑好,然后出门坐在台阶上,越想越烦,他的本意不是绑人只是想找东西,那东西不在阿荼的身上也不在阿荼的房间里 ,必须得把阿荼弄醒问问清楚。
无名掐阿荼的人中将其弄醒,阿荼看着破屋和身边蒙着面的男人,饶是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也还是想发抖。
无名放缓语气,对阿荼说道:“姑娘,我本意不是绑着你,你只要告诉我昨天一个姓刘的胖子送你的珍珠在那里我就放了你,那珍珠对你来说只是个装饰没什么意义,何苦为了一个小玩意丢了性命,对不对?你要是想告诉我呢,你就点点头,要是不想告诉我呢,那就对不住了,我得用不礼貌的方法逼你交代!”
阿荼听完后,点了点头,示意无名解开她的绳子。
无名警告她不要耍花样,否者就弄死她,然后解开绳子。
阿荼:“珍珠在坊主处。”
无名接着问:“坊主是和你一块的女人?”
阿荼:“是的。”
“她叫什么?住在哪里?”
阿荼:“苏柔,四象馆。”
无名当夜便夜访四象馆,查看一番后又暗暗地退出来拐到司徒侯府。
司徒褚渊正在书房练丹青,门突然被风吹开又猛地关上,然后背后一热,有声音道:“哟,没想到你还有画画的雅性!”
司徒褚渊没有停笔,没好气地回道:“大半夜地偷过一家还来偷第二家,看来第一家的东西要么不值钱要么就是走空了,告诉你,我这侯爷府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无名双手抱臂,无语气地说:“别贫了!收拾收拾,和我去四象馆,那儿的护卫不好对付,需要你帮我引开他们!”
“你要去找什么东西,是王爷的交代?”
无名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你要我帮你也行,但你要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和你去冒险。”
等了一会,司徒褚渊就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无名慢慢地吐出四个字:“昌乐公主。”
司徒褚渊明白了,昌乐公主是王爷的亲姐,远嫁云南王,天子一直忌惮云南王,最忌讳朝中皇子大臣和云南王有过分接触,估计是与昌乐公主有关的东西落到四象馆主人的手里,需要立即夺回来。
两人小心地避开街上的更夫和巡逻军,潜到四象馆的中心水榭小亭旁的假山上,无名对司徒褚渊交代旁边的阁楼就是他要进去的地方,但是周围的守卫一直在监视者这里,他没有空隙潜进去,需要司徒褚渊在他进去出来时帮他吸引守卫的注意。
说完后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假山旁边的矮竹林一扔,顿时惊起林中沉睡中的鸟群,叽叽喳喳扑扑愣愣地飞起来,阁楼右面的守卫被吸引过来。司徒褚渊立即有样学样地向竹林里扔石头,鸟惊起的声音更大了,无名瞄准空隙立马窜了出去。守卫过来查看,司徒褚渊立即离开假山,跳到左边的院子里。
刚落地,银光一闪,司徒褚渊扭头侧避,脸上的布巾被划开一口子。
“你是谁?”一个少年背光而立。
司徒褚渊慢慢地向院墙后退,压低声音回到:“小鬼,你不觉得这句是废话吗?”
少年“哼”了一声,举手又劈,两人在院子中过起招来。几招过后,司徒褚渊知道自己无法把少年撂倒,但是担心打斗声音把守卫引来,便偷偷把手背到后面,少年冲上来的时候,他捏碎药包“呼”地撒到少年的脸上,少年后退两步然后倒在地上。
司徒褚渊走上前踢踢少年,看着少年的眼睛说:“以后别那么自信,记住了,看见贼的第一件事是大叫‘有、贼,快、来、人!’,这是我免费教你的,不用谢我。”说完,司徒褚渊扒着墙头,等阁楼里的信号。
不多时传来三声猫叫,两短一长,司徒褚渊回了一声鸟叫,无名从左边窗户显出身形,对司徒褚渊比了个手势。
......
司徒褚渊解决左边的守卫后,两人回到无门院子。
无名看了司徒褚渊一眼,嘴角挑了一下:“你破相了,谁干的?”
司徒褚渊摸了一下脸,苦恼地说:“不晓得,一个功夫不错的小少年。有没有不留疤的伤药,我是你们在朝廷的门面,现在被人刻了一道印,太显眼......”
无名掏出一瓶药扔给他。
“作为报酬,帮我把她送回去。”无名指了指屋内的阿荼。
“......不送!我今晚算无偿帮你,烂摊子,自己收拾!”说完准备走,然而衣摆被人大力拽住,司徒褚渊不得不双手不雅地提着,防止走光,他怒道:“放手......”
无名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天黑看不清,司徒褚渊凑近了,闻到一股血腥味,顿时垮下脸,认命地说:“好吧,我送......不过,你功夫这么好,竟然有人能伤到你,是舞坊的老板娘?”
无名掏出暗袋,找了半天拿出一个药丸看了看又放回去,接着在暗袋里翻找,最后拿出一颗红色药丸吞了下去,他边查看自己的伤口,边回到:“她没有功夫,伤我的是暗器,很厉害的暗器,要不是天黑看不清,我就回不来了。还有,这暗器上有毒,明天帮我带解毒的药材,这几天我不宜走动。”然后,又加了一句:“......别忘了带吃的......”
“知道了......”司徒褚渊无奈地又坐回原处,掏出面巾戴在脸上, “......我今天出来没得什么好处还破相了,你记住,欠我一次。”
司徒褚渊扛着阿荼偷偷摸摸地避开双月楼的值夜丫鬟伙计,摸到阿荼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准备原路返回,走了两步,他停下来转过身,表情是扭曲的眼神是吃惊的,他扛着阿荼的时候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女人身上的东西。
他走到阿荼的床前探手向她下面一抓,然后猛地松手弹开,居然,真有,和他形状一样的男人的东西。他用眼神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视线恨不得戳穿床上的人,他实在无法相信躺在上面的千娇百媚婀娜多姿的美人是个男人,难道是《异闻录》里所描述的阴阳人!
他伸手摸上床上人的胸部,有突起、软软的,可是触感和女人的胸部不一样,他把前襟拉开,映入眼前的是个特制的女子衣服——塞了东西形成的胸,司徒褚渊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此刻他的心情是扭曲的厌恶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若是那些追逐阿荼风情美貌的男人知道所迷恋的竟然是个男人,都该是什么表情!
司徒褚渊看着阿荼低声说“你真是个恶心的人,你说,我要不要把你扔在外面,让别人看看你的真面目,嗯?”
阿荼一动也不能动,但是眼神是惊慌的。
“为什么要扮成女人呢?”
阿荼看着司徒褚渊,眼睛红红的。
司徒褚渊直视阿荼,布巾下的脸上有着恶劣的笑容:“哦,你在哀求我吗?看你这个反应,我忽然又不想拆穿你了,你继续这样,更好玩!”司徒褚渊帮阿荼整理好衣服:“我很期待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半月后,重九节气,京城里菊开遍地,一片片的金黄色映的人们的笑容也更明亮了些,人们出游赏秋、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好不热闹!同时天下学子一等一的大事秋闱也在竞争激烈地进行着。
秋闱分乡试和京试,京试是春闱中进阶的贡士在京城参加的考试,贡士依照自己的条件参加三省六部、三司九寺、府监御史台等朝中部门单设的考试,入选后为进士直接成为朝中部门官员。
秋闱的进士不同于春闱中殿试进阶的三甲进士,严格来说三甲进士是皇帝钦定,要比秋闱进士尊贵。但三甲进士有外派地方的可能,秋闱进士则直接通过考试留在京城,这点让很多贡士放弃殿试中“状元、榜眼、探花”的无上荣耀而选择秋闱进阶留在京城。
正午,司徒褚渊提着给无名准备的药材食物小心地避开行人来到无门院,四下看看,除了墙头上晒太阳的肥肥的大花猫就再也没有活物后,一跃跳上墙头然后进了小院。
无名正在屋子前的树下熬药,司徒褚渊走过去撩起衣摆直接坐在台阶上,无名不时地向药罐里加药材用大扇子向炉子扇风,过了一会,司徒褚渊看无名连个眼神也没有抛给他,便忍不住道:“你的毒还没解吗?已经半个月了。”
“......哼......毒可没那么好解......”
“说书人和话本上不是经常说,一碗药倒进去,一颗药丸吞下便能解毒......”
“假的,就是神医,也得像我这样慢慢调理将毒排出去。”
司徒褚渊受教般点点头,然后递给无名一封信:“王爷让我们借这次秋闱将上面的人安排在朝廷里,名单上的人现在应该来到京城了,你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查看人是否安全到达,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联系。”
无名接过信:“明白。”
月上梢头,司徒侯府,书房里司徒褚渊正在提笔作画,他看着自己的作品好半天没有动,上面的美人美则美但美得很空洞,放下笔司徒褚渊出门对着月亮,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无表情的脸在月光下有几分渗人,他的眼睛透过夜色看向远处,冷酷的眼神仿佛能透过血肉直射你的心脏。
院门外传来人声,司徒褚渊微垂头,再抬眼时眼神平和地看向来人。进院的是他的小厮大福,大福来到他的面前告知:李锦公子邀侯爷前往双悦楼。
李锦从采石场回来后没老实几天,又想起温柔可人的阿荼姑娘,趁着自家老爹出门赴宴偷偷出来,准备带着司徒褚渊去双悦楼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阿荼,当然他带着司徒褚渊绝不是出于朋友友谊,而是没有司徒褚渊,阿荼提的问题,他的答案永远无法入选。
关于这个,李锦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司徒褚渊的答案总是能让阿荼满意。
司徒褚渊不会告诉李锦,猜到人心都是假的,这种低贱的人已经看惯了人情百态,谁管你能不能猜到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给酒楼小厮银子让他把自己的答案放在最上面,只要文采不是太差,酒资够高,自己的人品长相也还能入得了眼,基本上也就定了。
不过司徒褚渊也有些不明白,第一次他能请到阿荼也在意料之中了,而后面几次能轻易请阿荼出场倒有些意外,按理说,第一次后阿荼该明白他是拿他做人情的,不过,一个男扮女装的下做人,心思本就与常人不同。只是好笑这李锦痴迷一个男人,被玩弄不自知,好不可怜。
罢了,罢了,成全他这点心思又何妨,本来也欠他一个情,也免费看这好戏如何进行下去!
司徒褚渊与李锦一道前往双悦楼,不料阿荼在齐太傅家赴宴。李锦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心中好不失落,加上回去后肯定要被父亲责骂,更加不想放过偷跑出来的机会,便拉着司徒褚渊在雅间里喝酒,定要不醉不归,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要见谁。
两人大声谈笑大口喝酒,酒酣后都趴在桌上睡着,小厮进来送酒看两人都趴着,心道估计明天才会醒来,便对值夜班的人交代一下两人要收的酒资饭资,就掩上门回去睡觉了。
等静下来后,司徒褚渊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穿的白色衣服,再扫了李锦一眼,然后把李锦移到旁边的榻上,扒下他的黑衣服套在身上,打开窗子跳出窗外。
司徒褚渊在月色掩护下潜进齐府,循着人声和灯火找到宴会处,宴会的中心是在跳舞的阿荼,旁边坐着几个人,仔细一看,这几位都是秋闱的考官,齐太傅不知以什么由头把他们请过来的,此刻他们没有一点平时的正经样子,放浪形骸,不成体统。
过了一会,侍女们拿着笔和纸放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依次在这几人身边停留一会,然后就看到他们在纸上写着什么。待他们写完后阿荼停下舞步,拿着这些字条退了出去。
齐府外,一辆红漆黑顶马车缓缓驶起来,阿荼坐在里面,不过他身体僵硬,原因是脖子上掐着他的手。司徒褚渊不客气的在他身上摸索,阿荼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车厢空间很小,阿荼被迫贴在司徒褚渊怀里,他感到阿荼身上的变化。
“呵呵——”司徒褚渊轻笑一声,在阿荼耳边低声道,“别紧张,是我。”
这熟悉的低沉声音,戏谑笑声,说话时漫不经心的口气让阿荼情不自禁地竖起汗毛,尽管只有两次接触,他也没有做过什么恶劣的事情,阿荼就是从心里害怕他,就像猫吃老鼠前必定会折磨老鼠一样,那不知什么时候咬下的致命一击,才是最折磨人的。
过了一会,阿荼身上四处游走的手终于停下,司徒褚渊将摸到的几张纸对着月光,一行一行地看,片刻后,又将纸张放到阿荼手里。
“谢谢你们的考题,这件事,你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对吗?”他的语气像在诱哄不听话的孩子,但话语里的威胁和脖子上更用力的手让阿荼不得不点了点头。
“再回答我两个问题,那些人中了你们的迷幻术,是不是?”阿荼点头。
“酒水,你的舞,加上那个蒙面女了说的话,这些布下的,是吗?”阿荼再次点头。
司徒褚渊松开手,从马车窗口窜出去,马
车在车轱辘声和车夫的吆喝声中越行越远。阿荼撩开车帘,向外探,外面除了夜色下越发空旷的大道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身上的冷汗和车里的气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对了,气味,那人身上有楼里独制酒的气味,他刚在楼里喝过酒!
司徒褚渊回到酒楼,李锦仍在睡,他脱下黑外袍扔在一旁,窗外更夫经过,唱更声洪亮悠长,在屋舍间飘飘荡荡。
他看了看黑色的袍子,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他想,黑色真是个好东西,就比如说李锦的黑衣服就比他身上的白袍子实用,在黑夜里能隐藏他的身形,而相比白天,他也更喜欢黑夜,黑夜里他可以做一些白天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也更容易看穿很多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