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岑跃起身,看见对面屋里的光一直亮着,随着那边门板哐的一声,才安静下来。
那边贺然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外面客厅一片狼藉,地板上七零八落的滚着几只酒瓶,贺爸酒气熏天的躺在地上打鼾。
贺然吓得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的把滚落在地的酒瓶捡起来放在一处。
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多么希望今天是要上课的,这样他至少白天不用待在这压抑的空间里,不用面对随时会拿他出气父亲。
怕什么来什么,上午差不多九点,贺然正在屋里写作业,门就被踹开了。
贺爸酒气熏天的出现在门口,过来就扯住贺然,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你这个赔钱玩意儿,半点不让人省心,你那便宜妈也傍上大款了,你等着去街边讨饭吧!”
贺然被这骂声和被拽的生疼的胳膊禁不住呜呜哭泣,把头埋得低低的。
任打任骂好一会儿,贺爸才踉踉跄跄的走出去。
贺然跌坐在地上,现在除了哭,自己也没个主意。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晌午之后贺爸出去了一趟,之后一天都在家里抽烟酗酒,整个屋子都乌烟瘴气。
这种难熬的日子,终于在星期一结束了。
贺然去了学校照常上课,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一个女人挡在了她面前,是贺妈吗。
她脸色看起来比那天好很多,衣服也颇为讲究,是贺然以前没有见过的,因为看起来就很贵。
贺妈妈肩上还挎着一个精致的包包。
整个人像是个贵妇,跟以前不分昼夜工作灰头土脸的模样截然不同,面上温柔的笑意也是贺然很少见的。
贺妈妈上前拉住贺然,“然然,妈妈带你出去吃饭。”语气竟有些难掩的愧疚。
贺然跟着贺妈妈去了一个豪华的餐厅,点了一桌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贺然还没回过神,呆呆的看着妈妈给自己夹了一大碗的菜。
看着这些以前很想吃却从来没吃过的食物,贺然却没有了食欲。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父母感情不和,现在刚刚跟父亲吵过架的母亲,现在一反常态的带自己吃那么贵的东西,不免心中惴惴。
他怕这是一场践行宴。
期间贺妈妈一直都招呼贺然吃。
一顿饭吃完,贺然却没多少胃口,昂贵的饭菜剩了一大半。
饭后又上了甜点,贺然捧着一块小蛋糕,甜丝丝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感觉这甜过腻了。
贺妈妈从包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挺厚的,“然然,这个你拿着,好好保管,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妈妈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做事,可能要很久才回来。”
贺然身上接过,却没有喜悦,他并不相信妈妈只是去工作。小声问道:“妈妈,你去哪里工作,很久是多久。”
母子俩的感情,自贺然记事起就不怎么亲近,别的小孩都会缠着父母撒娇,只有他是例外。
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或者说了不对的话,就会惹来延期。
长期这样,形成了贺然自卑的性格,同时察言观色的谨慎,又让人觉得心疼。
贺妈妈只是笑笑,只重复是很远的地方。
贺然也不敢再问,吃完手里的蛋糕,贺妈妈就把他送回了学校。
一下午贺然都心不在焉,最后一节数学课,还被严厉的数学老师拎起来罚站了。
终于熬到下课,贺然腿已经有些麻了。
揣着一沓厚厚的钱,贺然回了家。
回到家中,满屋的狼藉比早上更甚。
贺爸爸醉倒在自己屋里,虚掩着房门,鼾声阵阵。
贺然心里堵的很,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灾难。
回到家里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只有满屋子令人作呕的烟味和酒味。
贺然回到自己房间里,平复好心绪,把信封拿出来看也没看直接放到枕头里面塞着。
下午的罚站让他消耗了不少的体力,现在已经饿的不行。
在厨房里搜寻一圈,除了酒就没有别的食物了。
贺然掏出前几天妈妈给的几块零钱,打算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桶泡面先对付一碗。
走到楼下打开铁门,恰好遇上放学归来的岑跃。
初中比小学晚半个小时放学。
贺然见到这人,装没看见,对这个暴脾气没有一点好感,哪怕曾经帮过自己,那也被他那折腾半天给抵消了,于是直接往便利店走去。
岑跃呦呵一声,把人逮了回来,“一天不见,脾气挺冲啊,也不想想昨天是谁把你背回来的。”
贺然一言不发,挣脱被拎住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岑跃。
那眼神看在岑跃眼里,显然没有丝毫威慑力。
岑跃也不恼,任由他跑开,自己则慢悠悠的跟上去。
他今天心情不错,月考成绩下来了,又是班级第一。
等贺然从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抱着一桶泡面。
岑跃等在路口,笑眯眯的挡住贺然的去路,“怎么吃起泡面来了,不会又是没人做饭吧。”
贺然不予理会,绕过岑跃往前走去。
却被岑跃快速换道,又挡在他面前,存心不让贺然过去。
贺然也有些恼了,抬起因委屈变得湿润的眸子,愤愤的瞪着岑跃,“你让开。”说话间声音里都带了一些呜咽。
岑跃见状,内心深处那暴躁的因子又点燃了,促使他想要对这啥也不会就知道哭鼻子的小屁孩进行施虐。
岑跃故技重施,像一只凶猛的狼,把眼前无路可走的兔子,狠狠的咬住后颈,就往自己的窝里带。
但今天的兔子似乎也格外凶猛,挣扎不休,狠狠的踹了狼一脚,就仓皇的逃回了兔窝。
岑跃被踹了一脚,恶狠狠的对着逃跑上楼的贺然放话,:“你最好不要被我逮住。”
随后掸去灰尘就开门上楼了。
贺然抱着泡面,虚脱的倚靠在楼梯扶手上,也顾不得是不是有灰尘,只一个劲的大喘着气,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来。
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的抽抽搭搭。
感觉一年都没这两天流的泪多。
这边家里父母不和,那边又有个逮着自己就欺负的邻居。
贺然止住泪水,坚强的回了屋里。
轻手轻脚的烧开水泡面。
然后分出一碗端到父亲的屋里。
贺然一边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边吃着烫嘴的泡面,吃着吃着泪水就糊了一脸。
想起了以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情景,现在却不复存在。
现下贺然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无助,只盼着妈妈能够快些回来。
隔壁岑跃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一脸阴沉的回到家。
迎面扑来的饭菜香冲散了些许火气。
今天岑跃的爸妈休假,就在家里做了一顿大餐,把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在这一天都买齐全了,犒劳累了一个月的自己。
岑爸在厨房里洗菜,岑妈在掌勺,气氛颇为温馨。
见岑跃回来,岑妈就喊道:“快洗手吃饭,还有一个汤就好了。”
岑跃闻言应了一声就去洗了手,然后摆上碗筷。
趁还有一道菜没上桌,就去了房间,透过窗户去瞧对面的屋子。
这边对过去的恰好是贺然家的客厅。
那边的窗子窗帘拉了一半,只能看见屋里一半的东西。
这一看,岑跃就恰好看见一边吃面一边抹泪的贺然,可怜的不成样,岑跃不由心里一抽,有些细细的疼。
这种情绪只停留了不过几秒,马上就想起了自己腿上还有一个鞋印子。
岑跃又置气起来,转身出了房门。
恰好岑爸端出最后一道菜,岑妈又取出饮料,一人倒了满满一杯。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完了一顿晚饭,最后都撑的不想动。
却还剩下了好多菜。
岑爸岑妈都下楼去散步消食了,岑跃把碗筷收到厨房,忙活一通就去屋里写作业。
平日里刷刷几分钟就写完的作业,现在干坐着十分钟了也还没落下笔去。
岑跃起身又去看那边的窗户,宛若一个偷窥狂,可那边客厅,已经空无一人,桌案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岑奔出房门,拿了个饭盒,把橱柜里还热乎的菜,装了满满一盆到饭盒里。
就匆匆出了门。
脚步的雀跃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仿佛一个上台领奖的成功人士,心情难掩的欢喜。
走到阁楼处时,见对面有人要下楼,便加快脚步,赶在那人下来之前就站在对面楼下,仿若一个出门忘带钥匙的租客。
下楼的人越来越近,岑跃捏紧了手里的饭盒,里头的温度传递到手心里,才发觉自己竟真的跑了下来。
电子锁滴的一声,铁门缓缓打开。
趁门还没合上,岑跃扶住门板,跨步走了进去。
一口气就跑上了五楼,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抬手在铁门上敲了几下。
屋里的贺然,同样是无心写作业,正趴在桌子上发呆出神。
偶然听见敲门声,便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低落的心情马上变得兴奋,小脸也有了点笑意。
飞快的冲出门去,拔出插销,把门打了开来。
外头的不是妈妈,而是那个邻居。
敛去笑意,就要把门关上。
他可没有忘记这人是怎么刁难自己,把自己推到地上又骂又使唤的。
早有防备的岑跃一把撑住门板,并且拎小鸡一样,把瘦弱兮兮的贺然拎了出来。
贺然不敢大声叫,可能是怕吵醒父亲,也可能是怕被眼前凶神恶煞的人揍。
岑跃不知道为什么,不见这人的时候就心里头痒痒,很想凑过去逗弄一番。
现下见着了又不由自主的黑着一张脸,尤其是对方还摆出一副不乐意看见自己的态度,就更加想压制对方。
岑跃也不管贺然愿不愿意,只把人跌跌撞撞的往楼顶带去。
岑跃之前上楼顶去晒衣服时,就发现对面的楼也是可以上到楼顶的,于是就想着把人弄到楼顶去。
秋天的傍晚,太阳总是落得快些,现在只有晚霞染红了远处的那片天,也跟着把这一大片的居民楼映照的金灿灿的。
倒也温馨,要是岑跃没有黑着脸把人拽到天台,两两对立的话。
岑跃也不废话,自己把饭盒打开,把一双筷子递到贺然手里拿着,命令道:“快吃!”
贺然看着眼前满满当当一饭盒肉质鲜嫩的排骨,鸡肉,鱼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马上就勾的肚子咕咕叫,显然刚刚那点泡面没能填饱肚子。
加上对方强势到不容拒绝的语气,贺然只好用筷子夹起来一块淋着蜜汁的排骨,在对方的注视下把整块都塞进嘴里,撑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随着这香味沁入味蕾,又流到心田,贺然心中五味杂陈。
只低头咀嚼着食物,相对无言。
岑跃端的手酸,寻了两个凳子,许是别人上天台乘凉时忘记带回了。
两人端坐在凳子上。
岑跃一手托腮,看着对方吃了排骨又吃鱼肉,鱼是那种没有小骨头的鱼,大骨一早就剃干净了的。
马上天就要黑了,红彤彤的晚霞变成了暗红色,远处像是有月亮要升起。
饭盒里的食物也快要见底了,贺然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因为实在是太撑。
岑跃拿手戳了戳贺然鼓起来的腮帮子,眼睛往饭盒里扫一眼,“喂我一块。”
贺然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突然被戳,让他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于是夹起最后一块排骨,递到岑跃嘴边。
岑跃一口咬住,定定看着又拘谨起来的贺然。
看着不哭不闹的贺然,岑跃心里也跟着平静。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寡言少语的小孩,没有人故意欺负他的话,一直都是个不多事的孩子。
可偏偏岑跃一开始就是心存戏弄,才收获了这么一个有点倔又爱哭的贺然。
夜幕降临,食物吃完了。
贺然咽下最后一口鸡肉,就揪着手指头看着天边。
吃饱之后,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可他现在却并不想回到窄小的房间里,感觉那里充满了别离和压抑。
岑跃没有发话,贺然也不动弹,就静坐着,觉得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哥哥还是有好的一面。
贺然就是这么一个记吃不记打的性格。
岑跃站起身,把饭盒一收,放在凳子上,拉起贺然走到围墙上,眺望远方。
两个人并肩站着,像是相识很久的朋友。
晚风徐徐吹来,吹起两人的头发,也渐渐把天边的云吹开,露出来一点月亮圆圆的头顶。
岑跃一拍贺然的肩膀,“你怎么不说话,词汇量那么欠缺吗!”
贺然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微微一愣,因刚刚还算友好的相处建立起来的单方面友情,又有点要塌陷的架势。
贺然不知道怎么搭话,索性就不说,毕竟看着这问话就不像是个好开头。
岑跃被风吹的舒服,也没有计较他。
岑跃看着对面的高楼大厦,心中向往,那边的高楼,哪哪都透着奢华,夜晚一到,整个建筑物都是明晃晃的,不似这边,天一黑就眼前一抹黑,尤其在这楼道里。
“想不想去那边!”岑跃指像对面发着光的高楼,难掩内心的向往。
贺然看着他所指的方向,又扫了眼对方笑着的脸,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好奇对面是什么,也没有谁告诉过他什么是追求,也不能体会到岑跃此刻的心情。
俩人俯瞰夜里的城市好一会儿,就下了楼,临进门时,贺然喊住了岑跃,有点害羞的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岑跃不以为意,挥挥手就回了家。
他刚到这边上学,学校里认识的一些朋友都不住这边,所以放了学也没个玩伴。
现在能有那么个不强势好拿捏的邻居,倒也不算枯燥,偶尔逗逗还挺有趣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上课放学,很稀松平常。
偶尔也能遇上隔壁的岑跃一道去上学,纵然没有多少话题,但边上有个人一起,总没那么孤单,虽然岑跃时常会嫌弃他走得慢,或者遇到朋友就把他撇下,贺然最多就心里落寞一下。
只是贺然几乎没几次能看见清醒的父亲,天天喝的烂醉如泥。
也是因为这样,贺然早餐没了着落,手上剩余的零花钱吃了两天早餐就没了。
那些整张的红票子,贺然却不敢拿出来,只期盼着妈妈能快些回来。
这天周五体育课,老师组织全班同学沿着操场跑圈。
跑完了,大家都气喘吁吁,有些坚持不住就想要坐地上去,被眼疾手快的老师制止,跑完就坐着对身体不好,于是就允许同学扶着去慢慢走一会儿。
贺然就没那么幸运了,没吃早餐的他早就饥肠辘辘,现在运动过后,身子一软就往地上跌去,晕了过去。
一个站在离贺然最近的一个男孩,冲过去把贺然扶起来。
男孩子挺高的,力气也大,一手扶着贺然的肩,另一手绕到膝弯处,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旁边一群女生见这情形,羡慕的恨不得自己也马上晕过去,只为能被校草这么温柔的公主抱。
昏迷不醒的贺然不知道自己成了众人的羡慕对象。
抱起贺然的男生叫许铭瑞,是这所小学公认的校草。
性格温柔,乐于助人,成绩优异,每年都上榜的三好学生。
许铭瑞在老师的帮助下,顶着头顶的烈日,把贺然送到了学校医务室。
轻微的低血糖,医生冲了一碗糖水,许铭瑞接过来,用汤勺一点一点喂给贺然。
喂进去一勺,总会溢出嘴角,许铭瑞耐心的用纸巾给他擦去。
“这是你弟弟吗!”医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在旁边笑看着。
许铭瑞也笑了笑,“这是我同学,跑完步就晕倒了。”
医生颔首,“嗯,以后不要过量运动,尤其这样的烈日下。”
许铭瑞应了声,继续喂贺然。
贺然躺了十来分钟,终于缓过来了,许铭瑞正在旁边坐着,见贺然醒过来,把人扶起,“有没有好点,身体吃不消,怎么不说,这么烈的日头,中暑怎么办。”
贺然坐起身,声音有点虚弱,看着眼前人关切的面庞,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谢谢你送我来。”
许铭瑞是他们班的班长,谁有困难都会伸手帮一把。
这是贺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个人。
贺然性格有些许内向,也不似其他男孩那般贪玩,平时都安安静静的做作业,总也不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许是许铭瑞真的很人畜无害,一张笑脸温柔的跟谁都能搭上话,贺然也不抵触他。
“嗯,现在下课了,我们去吃饭吧。”许铭瑞起身扶着贺然下了床。
两人到了食堂,贺然也不顾旁边还坐着同学,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饿得胃里一阵咕咕叫。
一旁的许铭瑞给他递过去一碗汤,笑着道:“别吃那么急,没人跟你抢。”
看着贺然快要见底的菜,把自己碗里的一根鸡腿给贺然夹过去,“我夹多了,这个给你吃。”
贺然惊诧一下就接受了,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吃的比较多,随便运动一下就饿得慌。
填饱了肚子,贺然总算是恢复了,把许铭瑞的碗拿过来一起去洗了,“我帮你洗碗。”
许铭瑞拗不过,把碗给了贺然,自己去买了一根冰淇淋。
待贺然出来,就递到了他眼前,看着他瞪的大大的眼睛,一副惊呆的模样,可爱极了。
许铭瑞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快吃吧,解暑。”
贺然低着头不去接,有些不好意思,“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许铭瑞轻笑出声,“那你下次请回来。”
贺然点头,红着脸接过巧克力冰淇淋,探出舌尖轻舔着。
等吃完,两人回到教室午休。
因着天气闷热,一个个都烦躁不已,下午的课大半学生都是在瞌睡中度过的。
终于熬到了放学,一个个都打了积血一般,把书往书包里胡乱塞进去,就兴冲冲的冲出教室。
今天周五,恰好轮到贺然值日,一起值日的还有其他三人。
四个人分工合作,半个小时就收拾好了。
贺然正在收拾文具,许铭瑞背着书包过来,帮他一起整理书,报了一个住址,笑着说:“你住哪呀,顺不顺路,我们一起回家吧。”
贺然有些差异,:“你还没回去啊?”
“嗯,等你一起。”许铭瑞笑得人畜无害。
贺然脸红了一下,也说了自己家的地址,俩人有一段路是顺路的。
于是俩人背着书包,一起出了校园。
这个点恰好隔壁初中也放学了,一时间校门口挤满了人。
周五下午这个时候,不仅人多,还一个个都横冲直撞。
许铭瑞比贺然高出一个头,在拥挤的人群里,时不时抬手护着贺然,“小心点,不要被撞到了。”
贺然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忽而脑海里闪过邻居大哥哥的脸。
随后又挥去那张脸,他始终是有些怕他的。
一点都不及班长来的温柔。
出了门口这段主路,大部分人都散开奔向回家的路,人群稀疏了些。
走到岔路口,许铭瑞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塞到贺然手里,不等贺然拒绝就笑着挥挥手走了,“贺然,周一见。”
贺然握着手里的棒棒糖,有点呆愣的看着许铭瑞离开的方向。
随后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吓的他一个激灵。
“看什么那么痴迷。”来人正是刚刚放学的岑跃,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贺然。
刚刚许铭瑞塞给贺然棒棒糖的那一幕,都被岑跃收入眼底。
岑跃正跟两个朋友一起走着,突然见着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跟朋友说了句“有事先走”就跑过来了。
走近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那个娇气包。
看见他跟别人走那么近,还有说有笑,心里就没由来的郁闷。
此刻娇气包手里正握着根棒棒糖,还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人背影一直看。
突然眼底流光一转,趁贺然没注意,就把棒棒糖夺了过来。
贺然手里一空,小脸立马皱成一团,伸手就要去抢,急道:“还给我!”
岑跃听了火气又大了几分,故意将手举高,让贺然扑了个空,“不给!”
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岑跃就感觉碍眼。
岑跃像是突然记起什么来,狡黠一笑,“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还给你。”
贺然无法,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伸出去接,手心却挨了岑跃一巴掌。
固然不痛,眼眶却有点泛红。
贺然红着眼眶的瞪了岑跃一眼,绕过一脸得意的岑跃,快步走开了。
岑跃见把人惹生气了,有些急了,忙又追了上去,自报家门,“我叫岑跃,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今天的今那个岑,跃是跳跃的跃。”
像是怕误以为是女生的名字,岑跃郑重其事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贺然耳朵尖,在听到“岑跃”两个字的时候就有些崩不住。
因为他们班有个女生也叫“陈月”。
岑跃追上之后,把棒棒糖塞回到贺然手里,贺然面上仍不表态,纵然没什么气了,可就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岑跃仗着自己高,凑过去就整个人都挂在贺然身上,一条胳膊直接从后面揽过贺然的肩膀,差点把身子骨弱的贺然压趴下。
“很重,你放开。”贺然抬手去扒拉那条胳膊,神色愠怒。
重复了好几次都没能甩开,贺然也没了脾气,任由对方这么搭着。
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在经过一个超市时,岑跃停下脚步,语气略带威胁,“你在这等我,不许走啊!”
说罢岑跃走进超市,径自往冰柜走去,挑了一个巧克力冰淇淋,外加一袋速冻水饺,结账时又在柜台上挑了一根比贺然手里大了一圈的棒棒糖。
待走出超市,贺然低着头没有离开,正乖乖的等在原地。
岑跃下意识的勾起唇角,缓步走了过去,拿出棒棒糖不由分说就塞到贺然手里,“别气了啊。”
说完就继续拉着贺然,哼着小曲儿往自家巷子里走去。
行自门前,岑跃依然没有放人的打算。
贺然拽住那坚硬的手臂,“我要回家了,你松开。”
“你晚饭吃什么?”岑跃不答反问。
贺然张口结舌,胡扯都没个方向。
被岑跃有机可乘,“走吧,我做饺子给你吃。”
贺然不肯,紧抿着嘴唇,依旧想要挣脱。
岑跃拧起两道眉:“你矫情个什么劲,你上次吃我的东西不是吃的挺欢的吗。”
贺然默然不语,他其实挺想去,自己回去也没吃的,加上这些天他爸爸会出去,就是一身酒气的回来。
回去也挺发怵。
但是对于岑跃,他不想靠太近,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强势、霸道、蛮横无理。偶尔的温柔也都带着威胁。
见贺然不动,岑跃那驴脾气又上来了,“要我抱你上去吗。”
说完就弯腰想要把贺然抱起来,贺然急忙出声,“不...不用了,我自己走。”
岑跃哼了一声,开门进去了,贺然紧跟其后。
上次来这里,贺然整个都是蒙的,哪也不敢看,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现在却多了点底气,便仔细打量起来,这个屋子和自己那边的户型差不多,都是两房一厅一厨一卫的设置。
目光所及之处都收拾的很干净,家具也很少。
大厅里有一张圆桌,四把椅子,一个橱柜。中间靠墙位置还有一排木质的联邦椅,够三四个成年人坐下。
椅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收拾的很干净,纤尘不染。
椅子对面还有一个老旧的电视机,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电视了。
岑跃把东西放好,头也不回道,:“别乱动东西,去那边椅子上坐着。”
语气虽然算不上不好,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伤到了贺然。
迫不得已被带上来的贺然敢怒不敢言,走到联邦椅上坐下,手里捏着两根棒棒糖正反面的反复看。
心想怎么有这么复杂善变的人。
心情正低落着,那个复杂善变的人,正朝着自己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拿一根巧克力冰淇淋,“哝,给你吃。”
贺然看着今天第二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巧克力冰淇淋,一时无言,微张着嘴。
见岑跃有生气的迹象,忙搬出对班长说的那句托辞,“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岑跃无动于衷,贺然也意识到这并不管用。
果然,岑跃脸色更黑了,短短一小时内被拒绝不下五次,火气蹭蹭蹭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头发丝都差点冒烟。
岑跃也不废话了,撕拉一声就把包装拆开,二话不说就把冰淇淋怼到了贺然的唇上。
贺然被那冰凉的触感冻的一哆嗦,嘴唇还被磕到了牙齿,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顿时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看着那嘴唇被冰的嫣红一片,岑跃总算觉得气顺了些。
“要我喂还是你自己吃。”
贺然被这么粗暴的对待,死死憋着眼泪。
不动作也不吭声。
岑跃终究没法一直和颜悦色,捏着贺然略带婴儿肥的下颌,迫使贺然嘴唇张开,就把凉丝丝的冰淇淋塞了进去。
岑跃自己都没法理解,自己为什么看见这小孩受辱到眼泪啪嗒的样子,就会有种变态的快感。
贺然被欺负惨了,也不管鞋子脏不脏,就整个人团成一团,蜷缩到椅子的角落里去了,眼泪啪嗒的呜咽出声。
嘴唇还红肿着,口腔里还有融化的巧克力冰淇淋,味道却不是甜的,充满了强势的苦涩。
岑跃不再逗弄,拿了一个碗,把冰淇淋放在里面。
还好脾气的在贺然头发上安抚着抚摸,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受惊的松鼠,“早听话些不就好了,哪要受这么多罪。”
贺然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躲了。
岑跃终于戏弄完了,起身去了厨房,烧水煮饺子。
岑跃厨艺还是不错的,有模有样的煮好了饺子,饺子一个个圆润饱满,汤汁清透香甜,最后切了一把葱花撒在汤面上。,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下饺子不过用了十分钟,就出锅上桌了。
那边贺然也没去碰冰淇淋,就这样哭累睡着了。
岑跃刚想吆喝,就见对方闭着眼。
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孩禁闭双眼,浓密的睫毛颤巍巍的抖动,睡的很是不安。
岑跃凑过去,在那睫毛尖尖上用指腹划过,引来一阵酥麻的痒。
随后沿着小巧的鼻子,在那红润的嘴唇上轻轻按压。
心想怎么有这么软弱好欺负的人,简直让人上瘾。
唇上感觉有些麻痒,贺然不舒服的偏过头去,这一偏过于用力,额头直接撞在了木质的椅背上,立马就痛醒过来。
“快来吃饺子。”岑跃若无其事的走开,仿佛刚刚行为恶劣的人不是他一样。
贺然揉了揉磕痛的额头,下到地上,把椅子上的灰尘拍掉,又去洗了手,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前,挑了一个距离岑跃最远的位置坐下。
岑跃吃着饺子,挑了挑眉毛,对贺然幼稚的行为不以为意。
咽下一口饺子,就端着碗过去跟贺然挨坐在一起。
贺然很不自在,低着头吃饺子,身子一小点一小点的往边上挪动。
岑跃一把按住贺然扶住汤碗的手腕,危险的眯起眼睛,“吃个东西都那么不安分?回来!”
贺然只好妥协,两人几乎手臂相贴。
贺然战战兢兢的吃着饺子,脊背绷的笔直,胸口也紧紧贴着桌沿,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在试图把自己变得渺小再渺小些。
最后在岑跃的注视下,把最后一滴汤喝完了
“去洗碗!”岑跃抱着书,往厨房看去。
贺然也觉得自己理应去洗完。
抱着碗筷奔去厨房,洗好了又放回饭桌上。
湿淋淋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小声对岑跃说道:“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岑跃在看一本数学奥数,头也没抬。
他现在感兴趣的好像就是研究题目和贺然。
贺然背起书包,拿着一根棒棒糖就回家了。
贺然回到家里,门是虚掩着的,一丝灯光从门缝里透在走廊上。
屋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贺然以为是进了贼,推开门冲进去,零星的一些家具都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贺然进了自己房间,就看见醉醺醺的贺爸,手里正捏着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红票子。
贺爸见贺然出现,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立马就换了一副表情,指着贺然厉声怒骂,“你哪来那么多钱,是不是你那个便宜妈给你的,偷汉子来的钱你也敢拿!”
一旁的贺然早就被吓得面色苍白,满脸都是泪水。
贺爸拿了钱,脚步虚浮的走出房间。
贺然哭着去拉他,“爸,不要把钱拿走了....呜...”
贺爸胳膊一甩,“走开!”
贺然直接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内心的无助和恐惧深深淹没了他,。
贺然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里,哭的肩膀不住颤抖。
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孤儿了。
岑跃看书看了一半,转头就看见,一根棒棒糖被遗留了下来,正是自己买的有巴掌大的那根棒棒糖。
岑跃磨了磨牙,抓起棒棒糖就往楼下走去,正好撞见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从对面楼上下来,嘴里还低声骂骂咧咧。
岑跃被熏的皱了皱眉,侧身上了楼。
上到贺然的那一楼,本以为让娇气包开门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门却是大敞着。
入目的就是满地狼藉,空气中还混合着酒臭和烟味,岑跃差点熏得一个跟头。
岑跃捡着能下脚的空地走了进去,走到里面就听见一个啜泣的声音,寻着那微弱的声音过去,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地上哭。
岑跃心里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眉头也拧了起来。
贺然听见声音,以为是陌生人,怯怯的抬起头来。
眼睛哭的红肿的像两个核桃,小巧的鼻尖也红了一片。
岑跃难得没有嫌弃坐在地上狼狈哭泣的贺然。
快步上前,把棒棒糖塞到贺然怀里,“你哭什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贺然抽搭着鼻子,“我爸妈他们走了...呜..”
岑跃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房间,郁闷透顶,看着就不像能住人了。
换了以往,他肯定都懒得搭理,现在看着这满脸无助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偶尔就软绵绵的。
岑跃把人打横抱起,打算先带回家去。
贺然也难得的乖顺,竟也没有挣扎,窝在岑跃的颈窝里小声啜泣。
岑跃感觉怀里的人好像比之前又轻了不少,轻飘飘的,纤细的骨头都有些硌人。
毫不费力的下楼上楼就把人带回了家。
把贺然放在椅子上坐着,岑跃去浴室放了一盆洗澡水,又找了一件自己的T恤给贺然,“呐,先去洗一下,脏兮兮的别把我刚拖的地弄脏了。”果然,毒舌人格又出现了。
贺然红着双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接受了这个评价。
或者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毒舌。
接过衣服就去了浴室。
贺然洗的很快,还把衣服也洗好了。
就是迟迟不敢出去。
因为岑跃只给了自己一件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