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在距离我工作和生活的中央星,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颗风景非常秀丽的塞尔塔星球。
我在那个星球居住了天,最后死在那里。
死之前,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虽然联盟的很多科学家已经提出,人的灵魂也是一种物质,可以被捕获和分析。
但因他们从没有捕获到过,也从没有分析出有效成分,所以这一类的假说,便跟其他尚未被证实的假说一样,被归类于天马行空一类的臆想,并不被大众所接受和认可。
心脏停跳的前一刻,我跟其他所有人一样,不接受也不认可这个说法,闲暇之时若是听人说起,恐怕还会暗自哂笑一声,嘲弄那些人的天真和愚妄,然后我的意识一点点地抽离我的肉身,我自己也成为这样一份,可捕获和分析的【物质】。
有点……头秃。
但其实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做鬼的好处有很多。
其一,不会饿。
其二,可以飞。
其三,不会被人看见,还可以到处飞。
我去世的详细时间在凌晨的三点四十三分,塞尔塔星球万籁俱寂,人声没有,车声听不见,就连窗外的霓虹灯都很惫懒地闪烁,我就那样一点点,像雾气蒸腾出水面,也像牙膏离开软管一样,慢慢地抽离原来的身体,进入一片全新的空间。
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
那时我还有些不习惯,脑袋是懵的,身体也不太受控制,我以为我在做梦,摇摇晃晃地飞到窗边,然后被一阵忽然吹来的风给怼进了墙角,好半天挣不出来。
但是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多久,天快亮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原委,完全接受现状,以及无比熟练地掌握飞行这一技能。
我不仅学会了飞,还学会了钻墙和遁地,三维空间的物质不再能束缚我的手脚,我像一只穿了隐形斗篷的超人,想去哪去哪,睁眼就能抵达,眨眼就撺得老远。
有点……爽。
我出门爽了一天半,几乎看遍塞尔塔星球的所有风光,领略完所有景点,那天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游荡,陡地碰见一个同类。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不超过五十岁的样子,瞧着像个Beta,但也可能是等级比较低的Alpha。
我之所以能够认出他,也不是他跟我一样——跟个鬼一样——飘在半空中,也不是因为我们对上视线了,在茫茫人海之中相视一笑。
相反,他看也没看我,脚踏实地地走在路面上,红灯亮了他便停下,绿灯亮了他便走,他甚至小心翼翼避开所有有可能跟人跟物体发生的碰撞,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坐立和行走,但我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因为,他是半透明的。
虽然我也是半透明的,但他的透明比我的透明还要透明,倘若说,我是清晨时分,水面蒸腾出来的白色雾气,虽然朦胧,却足够分辨,那么他就是两三个小时之后的这团雾气,被日光照得一点点蒸发,仿佛即将消散在这个世界。
那时我做鬼的经验还不是很多,没想到其他可能性,只是猜测,他是不是哪个我没见过的新品种的鬼?带着求知和好学的心,我一路尾随上去。
直走转弯走进小公园,他在寂寂无人的角落,寻一张能晒到太阳的没人的长椅上坐下来,然后转头看向我。
“跟着我干什么?”
“好奇。”
“好奇什么?没看见过鬼?”他语气不太和善。
“除了我自己,你是第一个。”我飘过去,“你为什么这么透明?死法有什么特别?”
他似乎被我问得愣了愣,然后闷闷地说:“没什么特别,喝多酒,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的。”
“你呢?你是怎么死的?”他把问题抛回来。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们可能会以为我是自杀。”
“他们?”
“嗯。来给我收尸的人。”
“可能?”
“嗯。因为还没人来给我收尸。我的尸体还在酒店房间里躺着呢。”
“……”
他短暂地失语了,眼睛里却流露一闪而逝的同情和怜悯。
唉,没人收尸,好像似乎的确挺惨的。
“你什么时候死的?”我在他旁边坐下来。
“半年前。”他答,“你呢?你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凌晨。”
“夜里死的,怎么死的?”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酒精加安眠药。”
“……”
他的脸上短暂地露出失语的神情,然后低下头去,“好蠢的死法。”
我:“……”
我想反驳的,但似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的确……有点。”
但我还是不得不为自己争辩两句。
“我的Alpha出轨了,我心里难受。”
“然后呢?”
“难受得睡不着觉,我就喝了一点酒。”
“懂了,喝了酒还是睡不着,又忘了自己刚刚喝酒的事,所以吃了几片安眠药。”
“是啊。”
“好蠢的死法。”
“……”
“比喝多酒,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还蠢?”我终于能反驳。
这下换他失语了,看他吃瘪,我又有亿点爽。哈哈。
为了向我说明,他的死法并不愚蠢,接下来的两小时,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将他的生平讲给我听。
为了向他证明,我的死法并不愚蠢,那之后的两小时,我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将我和谭征铎的纠葛,讲给他听。
我跟谭征铎认识,是因为联盟的婚姻匹配系统。
按照这个系统的要求,公民到了一定年纪就要结婚,为联盟的稳定发展做出贡献。
联盟的婚姻匹配系统便是在这个发条颁布之下,应运而生。
简单来说,公民拥有自由恋爱的权力,但如果一个人不好好地行使这项权力,不在该结婚的时候结婚,那么联盟这个社会的大家长,便会出手来帮助大家。
我,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了这个系统的帮扶对象。
也是通过这个系统不遗余力的帮扶,我认识了谭征铎。
谭征铎是我的第个相亲对象,在他之前,我已经见过个人,并且无一例外地用自己无比苛刻的条件,无比强硬的态度,毫不意外地将他们一一吓退。
可以结婚,但不可以标记。
我的发情期不需要你陪,你的易感期也跟我没关系。
可以见面吃饭或者约会,但只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比如应付突击检查,比如应对不可抗力引发的事件,我有自己的房子,也有自己的工作室,我有自己的兴趣和事业,只愿在自己关心和在意的事情上花费时间和精力,而你,不在这个名单上。
……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条件若干项,能接受就留下,不能接受就走。
我把这些要求列举出来,打印在纸张上,做成一只薄薄小册子,会面的时候,把这只小册子放在桌子上,供他们查阅。
然后他们就走了,头也不回。
有两个素质差的还唾我唾沫,骂我什么玩意儿。
第次会面,我碰见谭征铎。
收到系统的提示之后,我们约在一间环境很不错的咖啡厅见面,我提前半小时到场,观察周围环境,提前做足各项准备,下午两点五十五分,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五分钟,咖啡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谭征铎沐浴着冬日暖融融的日光,迈步走进来。
四周弥漫咖啡浅淡的苦香,空气中漂浮轻柔灵动的音乐,他驻足站在门口靠里一点的位置,四下观望。
我就不紧不慢地啜着咖啡,坐在桌子上观察他。
长得很帅,这是我对谭征铎的第一印象。
气质有点儿冷,气场还蛮强,平时生活中应该习惯了发号施令,并且说一不二,这是我对他的第二印象。
胡子倒是刮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西装笔挺,没一丝褶皱,领口挺括,袖口整齐,平时应该是个挺讲究挺注重细节的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三印象。
腿很长,肩很宽,腰肩臀比……
没等我继续打量,他来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你好,请问是乔修竹先生吗?”
好苏的低音炮。
我的后脊无端一阵发麻。
“是我。”我点头,起身跟他握手。
双双落座,近距离的观望让我一时不慎,再次着了他美色的道,也因此,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把手伸进背包,拿出那份提前打印好的资料。
也因此,他得以先我一步,开口说出那些话。
自那以后,我好像不论做什么,都晚他一步,被他压着似的。
“我的情况你应该已经了解过。”他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拿资料的手微微一顿,我很客气和礼貌地朝他点头,“嗯。了解过。”
谭征铎,男,S级Alpha,身高公分,今年刚满岁。
他是少年天才,岁便以一个一骑绝尘的成绩考入联盟军事学院信息工程学院,毕业后他进入军部的第十研究院,从事AI研究的相关工作,五年前他从助理研究员升任为正式研究员,参与联盟核心项目的研发。攻克一个个核心难题后,他级级连升,目前已是高级研究员的身份,跟他同级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往上便是专家,但现代AI工程方面能够称得上专家的,整个联盟不超过十个。
因为热爱工作,并且希望投注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所以他从没想过要跟什么人结婚,组成家庭,也从没想过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所以他从不期待婚姻,也从不打算跟什么人厮守到老。
但体制内的工作环境往往内外面苛刻和死板很多,一个人在私事方面的选择也会影响外界对他的评价,而来自同事上级和下属的评价,又将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工作。
作为S级Alpha,他虽然可以通过缴纳罚金,来短暂地避开结婚这项义务,但特立独行的代价太高,他的项目刚刚进展到关键期,部门内部竞争非常激烈,失败的风险他不愿承担,所以他选择妥协选择从众选择结婚。
一言以蔽之,他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伴侣,不需要爱人,他想找的,也只是一个跟他秉持同一理念的人,所以如果很不幸,我跟他的想法不一样,那么很抱歉,他有可能并不是那个适合我的选择。
一番话说完,他朝我看过来。
“刚刚那样说可能有点冒犯,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把话讲清楚,我的情况就是这样,不知道乔先生您是怎么想的?”
我:“……”
那时我还没有察觉到心境的微妙变化,只是为终于能够找到人,读完我好容易列举出来的若干条件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把手伸进背包,拿出那本提前打印好的小册子,他的目光稍显疑惑,带着打量,我微微笑着,把小册子翻开到第一页,推到他面前。
“既然你说完你的要求了,那么我也来说一下我的要求吧,我的要求都在这上面了,你也看一下。”
遇到他之前,我花了三个多月时间,会见过不下三十人。
遇到我之前,他花了半年多时间,会见的人只多不少。
生活中,我们都是非常注重效率的人,能今天解决的事情,绝不拖到明天,能白天做完的事情,绝不延迟到晚上。
同时我们也清楚地知道,人海茫茫,众生芸芸,能够找到合适的人,一点儿也不容易,——太费时间和精力了,所以没怎么犹豫,我们一拍即合,当天下午便去领了证。
拍照签字……
走出婚姻登记处,我们卸下浓情蜜意的伪装,恢复刚见面时的疏离模样,我们客客气气地握手道别,提前庆祝合作愉快,然后他转身奔向他的研究院,我抬步走向我的工作室。
但我们的口袋里都多出一只颇有仪式感的红色小本本。
自此,我成了已婚人士,他也有了能够应付工作的名义上的伴侣。
皆大欢喜。
接下来便该是我们各自快活,各自宽心了,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我们所预料得那样顺利。
首先,为保证这一法令能够得以顺利且有效地实施,法令出台之后,许多的保障措施被相继推出,基于信息素的婚姻匹配系统是其中之一,另外一项颇受诟病的,便是由联盟婚姻管理所的工作人员,所组成的突击小队,所进行的不定期突击走访。
结婚之前,我对这项举措已有所耳闻——不然不会在小册子上特地将之列出来——但直到真正步入婚姻,我才发现,我对它的了解并不足够深入。
我所理解的突击检查,并不具备完全意义上的【突击】。
我之所以这样认为,理由也很充分。
首先,现代社会生活节奏那样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要忙,不可能小时待在家里,等候工作人员上门;其次,中央星那么大,结过婚的人那么多,婚姻管理所的工作人员却只有那么一点点,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可能在一个小家庭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基于以上两点,我推测,虽说了是突击检查,但在综合考虑之下,他们在上门之前,还是会跟主人家先联系一下,商量一个具体的走访时间的。
周六有时间吗?
还是周日?
都不行?那就下周?
……
这样一来,我就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去应对和准备。
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慌,一点儿也不忙,一点儿也不害怕和沮丧。
所以刚领完证那几天,我的心里除了卸掉大石头的轻松,便只有不用继续相亲的愉悦。
这种轻松和愉悦令我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胃口都开阔不少,却只持续了七天,不到。
那天下午,我在工作室忙碌,收到谭征铎给我发来的消息。
【房子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第一反应是发错了?
第二反应是莫名其妙。
搬过来?
搬哪里?
之后才想起来询问。
几秒钟后,我的个人终端重新亮起来,上头显示一份谭征铎给我转发的文件,我把珠针插回针插上,点开屏幕,下一刻,我呆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人比我想象得有头脑很多。
登记结婚之后,个人的信息变更便会同步进入联盟的中央服务器,同时依据中央服务器的记录,个人终端上会收到一条推送,一道检查程序随即被自动安装,——强制安装,不能卸载,不能拒绝。
程序的启动时间是随机的,问的问题是管理所提前安排好,还有其他检查伴侣亲密度和家庭和谐度的项目若干,检查结束之后,程序自动打分,分数垫底的,便会迎来真人的上门服务。
不用提前约时间,不浪费不必要的人力,非常简洁,非常高效,非常符合联盟一直以来所秉持的行事策略,也不给人任何人留下投机和取巧的机会。
我:“……”
就……很无语。
但又不仅仅是无语,【法克】【该死】【要命】一类的情绪更是从没在我的心里出现过,好奇怪,看着那几行文字,我的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那日在咖啡馆里看见的他,同时也想起登记结婚时,扮演恩爱被他轻轻搂过的肩……淡淡的须后水香气,同坚实有力的触感一并浮现在我的脑海,淡淡的类似欢喜的心情也随之爬上我的心田。
【知道了,但我这两天事情多,没时间搬,等忙完这一阵我再联系你。】
我很矜持地告诉他。
我挑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搬去了谭征铎的房子,正式开启我们的同居生活。
我所想象的同居生活,包括但不限于:
一起吃早饭;
一起用晚餐;
偶尔就着他健身的画面喝咖啡;
间或不小心,撞见他在浴室里洗澡的画面,——当然了,也有可能我在洗澡,他不小心进来。
……
为此我甚至捡起了我荒废许久的健身大计:人鱼线马甲线蜜桃臀……为的就是当他不慎走进雾气氤氲的浴室时,我能够凭借我玲珑有致的身段,一把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甚至排练了适当的表情和台词,推演了事后应该有的态度。
嘤嘤嘤地哭,要他负责任?
还是大方地表示没关系,下回让我看你一眼就行?
后面一个,好像后面一个更好一点,有来有往嘛,有了互动才能有进一步的可能。
哈哈。
我躺床上想得乐不可支,险些睡不好觉,却被紧随而来的现实,“啪叽”一声拍到了墙上。
事实情况是,谭征铎的生活相当规律,近乎枯燥,他的作息跟我完全不同,跟他同居,我基本上等同于换一个更大地段更好的房子,继续此前的独居生活。
早上六点钟,他起床洗漱和健身,之后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八点钟之前他出门,而那个时候,我还躺在二楼我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晚上他八点钟到家,换了衣服便去三楼他自己的工作室,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东西,待到近十二点。
我的脑子晚上比较活跃,习惯加班到很晚,偶尔不加班,也要跟朋友约出去喝两杯。我到家的时候,他一般都待在工作室里忙碌,开一盏小灯,除此之外没一点动静。
偶尔运气比较好,我能在进门或者下楼的时候,在客厅的公共区域里,看见放空大脑的他。
那时他往往穿一身居家休闲的衣服,面朝落地窗站着,手里端一杯提神醒脑的黑咖啡。
但不管是工作中的他,还是放空休息的他,都不适合被打搅,所以常常一天下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交谈的话语更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周末也不例外。
我周末要么加班见客户到处忙碌,要么赖在床上睡懒觉,偶尔跟朋友出去玩,往往到很晚才回来。他则依旧沉浸在工作之中,至多抽空给他远在塞尔塔星球的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
刚刚入住那几天我还尝试早起,跟他一起用早餐,甚至起更早一点,如我所预想的那般,喝着咖啡,欣赏他健身的画面。
我尝试修正自己的生物钟,去配合他,去跟他同步,结果,荷尔蒙四溢的画面我没瞧见(即使健身,他也穿着T恤和短裤,不该露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露),温情脉脉的早餐我也没吃着(他虽会多帮我做一份早餐,但他进食的速度十分快,我刚刚端起咖啡杯,他所有早餐都已经吃完)。
如此一段时间下来,我什么好处好处也没捞到,生活节奏却被全部折腾乱,上班的时候哈欠连连,晚上出去玩都没精力,朋友们拿羡慕的眼神看我,猜测我是不是过上了那种无比激烈的无比丰富的传说中才有的性生活,只有我自己知道:
老 子 他 妈 的,至 今 还 是 个 雏 儿!
无语。
好无语。
遂放弃。
不过,这些日子的折腾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至少经此一遭,我得以百分百确认我自己的心意,那便是,我喜欢上谭征铎了,可能是一时的迷恋,也有可能是那种能够沉淀入心底的实打实的欢喜,甚至于爱。
很难确认。
长这么大,我也不是没喜欢过人,可谭征铎这样的,我当真第一回遇到。
之前的那些,不管是温柔的学长还是阳光的学弟,不管是健气的体育生还是刻板的课代表,我都能够找到路子,投其所好。
温柔学长喜欢小猫阳光学弟喜欢小狗健气体育生我陪他打球刻板课代表我就用学习成绩去征服……可是谭征铎,我该拿他怎么办呢?也去研究AI吗?
可是毕业那么长时间,我连 Hello World 都忘了该怎么敲。
要命。
单恋使我好苦恼。
不过,上天似乎能够听见我的心声,这回我没苦恼太久,便迎来了新的转机。
搬进这个房子的第天,我的发情期猝不及防地造访。
是真的猝不及防,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的发情期一直都很规律,天一次,一次持续天,我有专门的APP去记录这个日期,到期前三天收到提示,那之后,我便会按照提示的日期,去提前协调工作,去就近的药方购买必要的药品和用具:常用牌子的Omega专用抑制剂不会导致皮肤过敏的阻隔贴,以及紧急情况下可以保命的一次性Alpha专用止咬器。
可是这一回,APP的提醒尚未发出,我的发情期猝不及防地造访。
那时刚刚濒临下班时间,我在办公室里,一边跟助理交代事情,一边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吃饭,结果东西没收拾好,一阵眩晕忽然袭来。
没有心理准备,我几乎直直地往地上跌去,身体内所蕴含的信息素却在一瞬间炸裂开,迅速充盈整个办公室。
助理的反应速度十分快,见我如此,她便立刻转身去关门,之后通知安保部门派遣性别为Beta的保安上楼戒备,以及往办公室的空气喷洒中和剂,她只花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无能为力了。
不同级别的Omega信息素不能混用,整栋楼只有我一个S级Omega,助理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低声询问我,是现在去给我买抑制剂,还是打电话通知我的Alpha?
距离这栋办公大楼十公里之内就有一家大型药房,驾驶飞行器五分钟便能抵达,二十分钟足够来回,谭征铎却在一百公里开外的地方,隶属军方的研究所门禁森严,外人轻易不能造访,而谭征铎那样忙,大概率不会抽空赶来,就为咬一口我的脖子……
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我告诉助理:
“打电话吧。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听见谭征铎的声音说他马上过来时,我怀疑这次发情热来势汹汹,把我耳朵烧坏了。
听见敲门声响,看见推门进来的人,我怀疑我的眼睛也出问题。
“……”
我不是在做梦吧?
“谭……”我张了张嘴,却没能把话说出来。
“嗯。”他似乎已经领会我的言下之意,朝我点点头,便转身去跟助理小姐握手,“多谢你帮忙照顾小竹,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你去忙吧。”
瞧这说话的语气。
瞧这办事的态度。
简直让我梦回结婚那天的婚姻登记处现场。
那天下午他便是如此这般搂着我的肩,温声同我说着话,他的神色虽依旧冷冰冰的没任何变化,举手投足却都无声地诉说着亲密,仿佛他当真跟我一见钟情,下定决心跟我厮守终生。
我被他弄得略有些精神恍惚,一时没能说出任何有用的话,而我红着脸星星眼的情态落在结婚登记处工作人员的眼睛里,则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解释。
他们高高兴兴地帮我们办理了结婚手续,又热情洋溢地祝我们新婚愉快,他们欢欢喜喜地目送我们离开,然后离开登记处,谭征铎便收回了搂住我肩膀的手,也收起了跟我扮演亲密的姿态,他干脆利落地跟我道别,再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懂了,这个Alpha不仅是个科研天才,演戏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就很……
淦。
助理小姐起身出去了,离开前朝我递来一个眼神,头那样晕,我依旧捕捉到那眼神之中所暗含的揶揄之意。
【老板!你的Alpha果然又帅又温柔好羡慕啊嘤嘤嘤!】
“……”
啊……
好淦。
头好晕,手和脚都什么没力气,呼吸是滚烫的,视线都被灼伤,跟着变得朦胧一片,我的办公室里没有安装信息素检测仪,但如果安装了,此刻的示数必然已经爆表。
好难受。
怎么会这么难受?!
我像一滩猫饼一样,软乎乎地摊在沙发上,手脚抬不起来,视线却在不自觉地追随Alpha的身影,小心脏跳得有点儿快,口干舌也燥,他的肩膀真的好宽哦,腿好长脸好帅,腰部看起来好有力量感,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等等,打住,不要想,眼睛里会有淫乱的光射出来!
但他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异样,目光在我的办公室里逡巡一圈,表情严肃得像在参观国家历史博物馆,须臾,他像是结束参观一样,转头朝我看来。
“你这里有免洗消毒液吗?”
“……”
消毒液?
什么意思?
结束参观打算洗手?
可是……
Hello?
在你面前躺着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正在发情的信息素堪比最猛烈春药的普通Alpha吸一口便会陷入究极癫狂的顶级Omega啊!
你不扑上来吃掉他,反而在惦记什么消毒液!
你真是个Alpha吗?
还是脑子太聪明,本能都被抑制了?
“有……在那边……架子上……对……就是那个……”我忍着发情热的折磨,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道。
“哦。看到了。谢谢。”他挤了一点消毒液在手心里揉开,然后重新朝我走来。
“……”
我仿佛预见到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又有些不对劲。
“你……我们……真的要……标记啊?”
“嗯?”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眼睛里流露真情实感的疑惑,“不是你喊我过来?”
“……”
是这样没错。
可是……
“我我主要……是……那时候……有人在……我又已经跟你……他们都知道……再用抑制剂的话……会有点……我才……”我努力调动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试图挽尊。
“没关系。”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一样,很快地回答:“我是你名义上的Alpha,你有困难需要帮忙,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我,一个临时标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
是是这样吗?
可不等我把问题问出口,他已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你想用什么姿势?趴在沙发上吗?靠着桌子?还是坐在我腿上?”
“……”
有这好事?!
“腿……腿上吧,”脸已经够红了,再红一点他应该瞧不出来,“我……没什么……力气……恐怕……趴不住……”
“嗯。”他依旧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然后弯下腰,将我从沙发上捞起来,放在他的腿上。
挨得好近!
他的胳膊他的胸膛,还有他近在咫尺的嘴唇,我又有一点想……
不!
你不想!
我赶忙止住自己野马一样奔腾而去的思绪。
“然然后呢?”我问他。
“趴在我这边肩膀上,头低下来,把腺体露出来。”他回答。
这是教科书上画过示例的,临时标记常用姿势之一。
我照做,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捉住他的小臂,头低下来,轻轻抵住他的锁骨,把我的腺体能百分百暴露在他的眼前。
“是这样吗?”我问他。
“嗯。”他答。
然后他俯下身,靠近我。
临时标记开始之前,有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亲吻有助于让腺体进一步凸起,舔舐则可以刺激信息素的释放,他严格按照教科书的指导,一步步往下进行,我却逐渐萌生想要立刻去死一死的心。
是真的舒服,也是真的折磨。
天,他为什么要这么严谨和刻板呢?
天,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来个干脆的呢?
“谭征铎……你你可不可以……”我试图催促或者拒绝。
“不行。”他仿佛猜出我的想法,干净利落地开口拒绝,“腺体不完全凸起的状态进行临时标记,有很大概率会损伤其他组织,你应该不想耽误工作吧?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
是真的舒服,也是真的折磨。
墙上的时钟滴答转了三四五六圈,我的耐力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濒临极限,上学的时候我的生理卫生课学得虽不太认真,可基本的常识我却并不欠缺。
前期准备真需要这么长时间?
“谭……”
“嗯。”
这回我们像是有心灵感应,不等我开口,他的嘴唇便离开我后颈的皮肤。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到他喷洒在我颈侧的呼吸似乎比刚才稍微急促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并不十分明显。
我可只是个顶级Omega啊!
这个人的定力,真是强悍得可怕。
“现在可以了,你的腺体已经完全凸出来,等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做好准备。”
“……”
“好。”
整个临时标记的过程只持续五分钟,或者更短,我却感觉自己好像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然后一切结束了,我又有一些意犹未尽,他却毫不留恋地将我松开。
“怎么样你?你好点了吗?”他问。
好多了。
我诚实地点点头。
“今天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我们先回去吧。这个标记应该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他的身上还穿着在研究院工作时穿的白大褂,他把衣服脱下来,披在我的肩膀上,竖起领口遮住我后颈处的齿痕。
“能自己走吗?还是需要我抱你?”
“……”
虽然很想。
但还是算了。
外面那么多人,我得维持一下作为老板的基本威严。
“不用了,人太多,我自己走就行。”
“……”
他微微皱了下眉,仿佛是在为我的拒绝而感到不悦,但是那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等我去细细深究,他已经弯下腰,将我从沙发上扶起来,那之后,他便搂着我的肩膀,在一众员工的注视下,带着我朝楼顶停飞行器的地方走去。
“不用着急,我们走慢一点。”
好亲切的态度,好温柔的声音。
唉,他要不是演戏该多好?
“……好。”
七点多,我们难得同时回到家,换了鞋,我再次朝他道谢,然后抬手把白大褂折叠好,归还给他,之后我便回楼上我自己的房间换衣服,顺道儿处理后颈处的伤口,他则直奔厨房,准备我俩的晚餐。
二十多分钟后,我把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处理好,换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饥肠辘辘地下楼来,他已经摘了围裙,坐在桌子旁等开饭。
“弄好了?”
“嗯,你速度好快。”
“……”他朝我投来疑惑的眼神,我在他对面坐下,笑嘻嘻地告诉他:“做饭的速度。”
我上楼前,餐桌上空空荡荡,厨房里冷冷清清,而现在,厨房里的雾气尚未散去,餐桌上却已经摆得满满当当,有荤也有素,热气腾腾的,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引得人食指大动。
“不是我,我只拌了蔬菜沙拉,其他都是厨房机器人做的。”他解释,然后拿起筷子,“赶紧吃吧,不然凉了。”
“哦。好。”我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一勺汤,送到嘴唇。
很鲜美的鸡汤,完全不像是厨房机器人的手笔。
“很好喝,你手艺好棒!”我放下勺子,非常浮夸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
“是厨房机器人做的,不是我。”他仿佛被我夸得有些没头没脑,张了张嘴,解释。
那我可不管。
我想吹彩虹屁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厨房机器人的参数也是你设置的,我在别人家可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
“……”
“是吗?谢谢夸奖,喜欢喝你就多喝一点吧,锅里还有很多。”
“好!”我点头,弯下眼角冲着他笑。
他却不再说话了,抬头看我一眼,低下头大口扒饭。
咦?
这是害羞了吗?
哇,好可爱!
出乎我的预料,谭征铎的胃口相当大,原本,我还以为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为了我这个处在正发情期代谢相对旺盛胃口相对不错的Omega准备的,没想到最后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真是难为我都做好了吃完去卫生间催吐的准备。
很神奇的一点,他虽吃得又多又快,吃相却一点儿也不粗陋,反倒是斯斯文文的,几乎算得上秀色可餐,然后那些菜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真的很神奇。
“哇!你吃饭的速度也好快!”我再次发出没见识的感叹。
“……”他说:“谢谢。”
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又害羞了?
啧啧啧啧啧……他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捧心捂脸.jpg
吃完饭,收拾打扫卫生的工作交给厨房机器人,我们并肩朝楼上走去,我的房间在通道靠里的那一侧,他的在另一边,可是路过他的房门口,他脚步不停,一直跟着我走到我的房门口才停下来。
奇怪……
跟过来干什么?
仿佛看穿我的疑惑,他开口解释:“我白天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就先不进去了,你自己回去洗个澡就上床睡觉吧,不用刻意等我,现在时间是……”他看一眼手腕上的表,“八点半,那个标记应该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可以在十二点半之前结束,到时候我去找你,你要是不舒服,也可以来找我,我就在上面的工作间,你应该知道。”
“那就先这样?”
“……”
“哦……好……”
其实没太听懂。
什么叫【先不进去】?
什么叫【不用等我】?
还有最后的十二点半约定……是我想的那样吗?
然而不管怎么样,我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最后几句我还是听懂了的,有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这么好的理由我可不会随便浪费。
回了屋,洗了澡,我便象征性地躺去床上。
老实说,有点累。
刚刚经历玩发情热,之后又是一次临时标记,身体的各项机能都被最大程度地调动起来,我现在还能睁开眼睛几乎是奇迹。
可我就是一点儿也不困,脑子十分兴奋,想的却都是些不能见人的玩意儿,干躺着太难熬,半小时不到就去找他也显得太过分,我打开终端,刷了一会儿小动物视频(主要是小猫小狗和小海獭),又去找朋友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秀恩爱和找揍),最后去工作室的群里巡视一圈,把灌水的人都吓愣住,再发几个红包以示安抚……
终于熬到十点钟,我关掉终端,从床上爬起来——
现在的样子去找他肯定会惹怀疑,我的小黄鸭睡衣也未免太缺乏想象空间,我把小黄鸭的睡衣脱了,换上领口更为宽大的纯色棉布T恤,短裤不穿虽然会很刺激,但是未免有损我的个人形象,也让我的目的显得太过昭然若揭。
含蓄。
还是含蓄一点比较好。
短裤不宜太长,也不宜太短,膝盖以上就刚刚好,两条又白又直的腿露出来,细细滑滑的皮肤,一看就很好摸,不枉我平时那么注重包养。
白色棒球袜据说很受某类直A的欢迎,可是光着腿的效果似乎更好?
回到浴室,我把我两颊都掐红,然后用力撕掉阻隔贴,让信息素全部散发出来。
好了,我现在又是一个又香又嫩的发情期Omega了。
谭征铎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推开门,我轻手轻脚地出去,地上铺着地毯,踩上去不发出一点声音,我扶着楼梯拾级而上,很快来到三楼他的工作间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我抬起手,敲了敲门。
“谭,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门那头传来他的声音,略显沉闷,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我屏住呼吸,把门推开一条缝。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他停下手头的工作,朝我看来。
“有有一点……”我小声扯着慌,轻手轻脚地进去,关上门,我悄悄打量这片空间。
在这儿住了那么长时间,今天是我第一回造访。
这片空间比我想象得开阔和宽敞许多,两侧的墙面摆放高低很多架子,还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从房间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桌子和架子上都堆放很多东西,有一些是这个年代非常稀少的纸质书有一些是造型非常奇特的人物动物飞行器,或者其他各类东西的模型,有一些零部件我说不出有什么作用,还有一些类似金属的网状物体,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不过,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那个摆放在谭征铎身侧的人形物体。
说是人形物体,但它的样子其实跟真人几乎没差别,它的脸不是建模里最常用的黄金比例,微微失调的比例却让它看起来更加自然和真实,它的发丝是黑色的,垂感和质感都相当逼真,脸小小一个,唇角挂着温润恬淡的笑容,它眼睛里的光也十分自然,整个瞧起来就是一个亲和力十分强的人,——若非它的胸腔被打开,露出内里类似金属的部分,和取代心脏的一个小小的凹槽,我可能真的会把它当成真人。
市面上的AI可没有这么逼真的案例。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走过去,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它的脸。
“别!你别碰它!”谭征铎却以一个从未有过的十分严厉的声调朝我吼出来。
我被他吼得怔愣一瞬,手上的动作反而不受控制,小拇指轻轻蹭过它的脸颊,带来一阵十分干燥和柔软的触感,——他的皮肤触感也跟真人的没多大差别,可是被我触碰之后,它那肉色表皮之下所暗藏的无数个灯光却在忽然之间,不停地闪烁起来。
直觉告诉我,我可能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一转头,果不其然,谭征铎那侧的悬浮屏幕上,接连探出一二三四……少说十几个错误提示。
他的拳头握得很紧,脸色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赶忙朝他道歉。
他却没有立刻说话,咬着后槽牙,铁青着脸坐着。
这个状态却没有持续太久。
五六秒钟,我还在踟躇难安,他却仿佛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关掉终端,他朝我看来。
“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临时标记失效了,需要补标记,是吗?”
一个谎撒出来,要用好多个谎来弥补。
“有一点……唔……但如果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我也可以先……等一会的,还有!刚刚的事,我真的……”
“没关系,重新运行就好了,你不用在意。”他却毫不在意地打断我,“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都没事,你想在这里吗?还是去楼下?现在是十点零八分,”他看一眼腕表,“你的代谢速度非常快,一个临时标记只能维持四个小时,等会儿夜里可能还需要再补一个,这样效率有点太低,你介意我用另外一种更加持久的方式来标记你吗?”
“……”
“怎么了?听不明白?每个Omega代谢速度不一样,临时标记能够起效的时间也不一样,官方统计的时间是三到十二个小时,我们上次标记是在你的办公室里,时间我没记错的话,是下午的六点十五分,到现在也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
人入睡之后代谢速度会变慢,但腺体特殊,慢也慢不了多少,不出意外,我们现在补上标记之后,到凌晨两点到三点钟左右还需要再补另一个,之后就是清晨七点钟左右。
腺体的愈合速度虽然快,咬得太频繁,也有很高的感染风险,所以为了节约时间,也为了你的健康考虑,我建议用另外一种更加持久的方式来给你做临时标记,怎么样?你介意吗?”
“……”
“怎么了?还是听不明白?”
“……不是。”我很艰难地摇头,看向他,“我是想说,刚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在没有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随便碰你的东西,你如果不高兴,可以告诉我,要是有哪里能弥补的,我也尽量给你弥补,真的对不起啊,我下次一定注意。”
我自认说得诚挚,他却拧起眉毛,眼睛里浮现真情实感的疑惑。
“刚刚不是已经说了没关系吗?为什么还要再提?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是我没有尽到提醒的义务,我会吸取教训,不出意外,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这不就可以了?
我们现在不是在说你的发情期?我的意见你好好考虑一下,生**成结虽然更加耗时,所形成的临时标记,却比腺体直接注入信息素的方式牢靠很多,相对来说,效率也高很多,在你的办公室里,我们不方便进行,到了私人空间就没了限制,你要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所以呢?你怎么想?”
“……”
“怎么了?你不愿意?”
“没,我没有不愿意……”
“那你在犹豫什么?”
“……”
该怎么解释呢?
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我主要觉得,”我试着理清被他搅得乱糟糟的思绪,“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好?”他再次拧起那对好看的眉毛,真心实意地发问:“为什么?这不是最优的解决方案吗?哪里不好?还是你想一劳永逸,直接获取完全标记?”
“……”
他仿佛开始认真思考,我的脸却一下子爆红。
生**成结。
完全标记。
没记错的话,进门之前我还是个小雏鸡?
从到,步子跨得是不是有点太大?
“我没……那什么……我们才刚刚认识,一上来就……是不是……太快了?”
“……”他沉默,须臾,露出了然的神情,“明白了,有些人的确不太能接受跟不熟的人发生性行为,我本来以为你不在意的,是我误判了……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就还采用腺体直接注入信息素的方式,你想在这里进行吗?还是回你的卧室?”
“……”
“回我的卧室吧,这里东西太多了,我怕碰乱。”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顶着一头乱麻,我回到自己房间,思绪还没理清,他过来敲门。
这回的临时标记在我的床边进行,还是他坐在床上,我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可是仅仅四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我的心态就完全变了。
我当然还是喜欢和爱慕着他的,渴望和他更加亲近,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我的心头总萦绕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法完全放松下来,去享受跟他的亲近。
生理性的刺激当然没法回避,激素上头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我抛在脑后,只剩最原始的本能在身体里叫嚣。
呜——
谭征铎!
但在结束之后,在理智重新回到我的身体之后,我的心情便重归于淡然,不似上回那般放松惬意和飘飘然,而是实打实的淡然,几乎他的犬齿刚刚离开我的腺体,我便强迫自己收回搂住他脖子的胳膊,也让自己的额头离开他的肩膀。
这个人好像哪里不对劲,我不能利用他的不对劲占他的便宜,那样是不对的。
“谢谢你。”我哑着嗓子跟他道谢。
“不用谢。”他的语调却还是波澜不惊的。
“晚上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还是你一个人也可以?”
“……”
好像……
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等。
不行。
这样是不对的!
“不用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是错觉,他的眼神竟有一瞬间的复杂,瞧着像是……不悦?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点点头,站起身。
“也好。我就在楼上,有需要你再来找我。”
“嗯。”我朝他笑笑,“好。”
谭征铎走后,我趴在床上捶了一会儿被子,便闭上眼睛睡过去。
虽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在半夜忽然醒来,真正感到一股忽然袭来的发情热时,我的脑子还是空白一瞬。
墙上的时钟显示当前时间是凌晨的三点零八分,距离上次临时标记,只过去四个多小时的时间。
原来十点多钟那会儿,我身体的燥热并不是虚构。
原来一次临时标记于我而言,真的只能维持四个小时。
谭征铎的预测,还真他妈的准!
凌晨三点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刚吃完饭那会儿,他好像说他要赶在十二点半之前把工作做完的来着,后来我上楼,不小心打断了他的进程,也直接将这一时间向后推迟了三个多小时……这样算来,他现在应该还在三楼忙碌?
所以……我当时为什么手欠?
磨了一会儿牙,我终于浑身无力地掀开被子,推开门出去。
发情热这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发高烧没太大差别,都是身体里藏的小火苗一路从体内烧到体表,最后将视线烧得模糊,大脑烧成一团浆糊。
所幸这会儿发情热刚来不久,我的腿脚虽也有些发软,走几步路却足够。
走过长长一条通道,我扶着楼梯准备上楼,刚走两步,听见楼下的健身室里,传出器械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不算清晰,隔着一道紧闭的门,便显得更加渺茫,可是周围实在太安静了,虫鸣鸟叫都被窗户和墙壁隔绝,屋子里落针可闻,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更别提那种稍显锐利的响动。
谭征铎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可他半夜不睡觉,跑楼下健身做什么?
凌晨三点多健身,这是什么阴间作息?
带着好奇,也带着不可言说的目的,我脚尖转了方向,朝楼下走去。
下楼比上楼容易很多,一级级往下,我很快来到一楼,周围黑黢黢的,也静悄悄的,只那头的门缝里泄一点白色的光,循着光,我很快走到健身室门口,敲击三下,没收到回声,虚掩的门却被我敲得向内旋转,露出里头的情形。
谭征铎正躺在器械上卧推,胳膊和胸膛的肌肉都因用力而高高隆起,亮堂堂的灯光从高处均匀地洒下,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映照得分毫毕现,他的呼吸虽还算得上平稳,身上却挂了很多汗珠,汗水蒸发进周遭的空气里,屋子里充斥一股浓郁的薄荷气息。
是他的信息素气息。
我没留神,被那扑面而来的气息冲击得一瞬间恍惚,脚步也似被钉在了原地。
有点……上头。
倒是没有恍惚太久,很快我便回过神来,注意到一些别的事情。
好比,谭征铎这人不苟言笑,平日里总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上班是白大褂,下班是西装,家居服扣紧每一颗纽扣,就连荷尔蒙最爆裂的健身时刻,他都裹得严严实实,不让我瞧见一丝一毫过于冲击的画面。
可是这会儿,他全身上下只着一条运动短裤,健壮的大腿露在外面,精壮的上半身也大喇喇地露在外面,锁骨胸肌腹肌……紧实的皮肉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小麦色的皮肤瞧上去简直性感得要命。
“……”
小心脏跳得一下子就有点快。
噗通噗通……
脑海里也随之浮现非常丰富的画面。
这个Alpha,好辣!
不过……
我应该不是一个色批吧?
这只是一个发情期Omega的正常反应,是不是?
“怎么忽然过来?”
他没看我,却暂停了推胸,站起身,他拿起一旁的干毛巾,擦拭皮肤上的汗,先是脖子再是前胸,之后是腹部……我猜我的信息素是不是在这转瞬之间变得更加浓郁了,因为他擦拭的动作忽然停了,然后转头朝我看来。
“临时标记又失效了?”
“……”
好尴尬。
“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看他一眼,又欲盖弥彰地挪开视线,“恐怕还得再麻烦你一下。”
“没关系。”他收回目光,继续擦拭身上的汗珠,十多秒钟过去,他把毛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搁在器械上的T恤衫,往身上套,“在这里就行吗?还是回你房间?”
“在这儿吧!”我赶忙道:“在这儿就行……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我等会儿自己回屋就行。”
不是看错,他的眼底再次划过不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健身完,他的情绪相对比较外放的缘故,跟上回相比,他这回的不悦持续更长时间,所呈现的效果也更加明显,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收回目光。
“行,听你的。器械不安全,你直接趴墙上吧,转过去,背对着我,头低下来。”
“……”
错觉吗?
怎么感觉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凶?
但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点点头,随后便依他的吩咐照做,阻隔贴只能阻隔少量信息素的扩散,于现在的我而言,作用几近与无,我抬手将之撕掉,握在手里,然后背过身去,抬臂抵住墙,脑袋枕在小臂上。
头很热,身体也是热的,冰凉凉的墙面反而让我觉得很舒服。
“这样可以吗?”我问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他在逐渐靠近我,然后一道稍显低沉暗含不虞的声音,再次传进我的耳朵里。
“不可以。”
“……”
“怎怎么了吗?”我转头看向他。
“没怎么。”他也看着我,“你腺体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了,你自己不知道吗?现在咬很有可能会感染,你明天还要不要上班?”
“……”我说:“要的……吧。”
“那就不能再咬了,”他答:“不然明天早上你百分百发烧。”
“……”我愣了,紧接着便因窘迫而逐渐面热,“可我现在……”
“是,你现在正在发情,我知道。”他一手撑着墙,忽然朝我靠过来,我们之间分明还隔着一些距离,可他那个姿势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感觉有点儿危险,“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
“……”
什么建议?
是我想的那个吗?!
他怎么知道我在馋他的身体?!
救命!
“啊……啊?”
“考虑一下吧……”他自顾自说道,诱哄一样,“想想看,只要半个小时,甚至更短,你就能睡一个整觉,不用受疼,也没有发烧感染的风险,你也不想疼得睡不着觉,或者天不亮又来找我,打扰我睡觉,对不对?”
“……”
“怎么?这些理由都不够?还是你又想拒绝我?”
“……”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我是彻底搞不懂了!
“没……”我摇头,“我没那么想。”
“那你在想什么?”他俯下身,再次凑近我,温热的呼吸扑打在我的耳侧,低哑的嗓音响在我耳边,“这个建议不是挺好的吗?又省事,又便捷,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没……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绞尽脑汁。
“觉得什么?我们不熟?”他反问。
“是……”我点头,得救一般,赶忙说道:“是有一点……这方面的因素。”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我喜欢他,因为喜欢,所以不想随便对待。
我们若是完全意义上的陌生人,那倒还好,情况所迫,两个人互不认识的人互帮互助一回,此后便老死不相往来,这一不影响生活,二不影响人的心情,简直双赢。
可问题就在于我们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陌生人,我们结婚了,并且我喜欢上了他,我喜欢他,并且真心诚意地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够回应我同等的感情。
这样一来,我便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中间的每一个节点,接吻做爱……每一件重要的事,都要有明确的节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虽然现在的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他不明不白一回。
救命!
我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跟他解释,可不等我开口,他紧接着说的一番话,便让我改变了心意。
“你打算跟我离婚吗?”他忽然松开我,问:“跟我离婚,再去找别的什么人结婚,你有这样的打算吗?”
“……”
没。
当然没有。
找人结婚又不是粉爱豆,见一个爱一个的什么责任也不用负。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原因,问问而已,没有就好,我也没有跟你离婚的打算,你是我见过的,最合适结婚的人……你觉得结婚十年的人算熟人吗?”
“……”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都被他弄迷糊了。
“算……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紧绷的神色舒缓了,眼角甚至隐约有了一点笑模样,“你看,我们信息素匹配度那么高,想法也这么契合,十年后我们是熟人,现在虽没那么熟,可那又怎么样?提前一点时间,却能避免好多问题,不是很好吗?有什么问题?”
“……”
好好强大的逻辑!
可是……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我会让你很舒服的,乔修竹,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这回不等我回答,他便再次朝我靠近,胳膊抬起来,将我抱离地面,失重的感觉让我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仰面朝上,放在仰卧板上。
“……”
这个时候他倒民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