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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冕之王

无冕之王

    无冕之王

  • 作者:矫枉过正分类:现代主角:宋瑜 唐珵来源:长佩时间:2022-10-08 11:06
  • 《无冕之王》是一本由作者矫枉过正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宋瑜唐珵是小说中的主角,无冕之王主要讲述了:宋瑜和唐珵分开了很多年,但就算是如此,多年之后再次遇见对方,喜欢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热门评价:假正经攻×装单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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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唐珵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孙昭的名字,展了展眉头,“喂。”

“珵哥,我是孙昭。”

“嗯,我这边备注了。”

孙昭顿了顿,马上笑道,“上次见面也没来得及好好说话,这也到饭点儿了,哥们儿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改天我请你,今天有点忙。”

孙昭笑道,“上面给我安排的任务今天得把你给约出来,珵哥给个面子?”

唐珵顿了几秒,约他的不是孙昭是柏瑞的上层,他缓缓道,“我没车,得麻烦你来接我一趟了。”

“没问题,吃完饭我还管把你送回去。”

挂了电话,唐珵坐了坐,从抽屉里取出解酒药吃了两粒才出门。

唐珵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跟前。

车窗摇下来,孙昭就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背着摄像机的人,这人在高中长得就扎眼,不过那时候他生人勿近,没有小姑娘敢往上凑。现在年纪长了些,气质沉淀得温润了许多,一眼看过去着实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唐珵轻轻地歪了歪头看向孙昭,脸上含着笑,上次见面只匆匆留了个电话没来得及寒暄,“发什么呆呢,不认得我了?”

孙昭回了回神,调侃道,“唐记者,约您出来一次也太难了。”

“实在是忙。”唐珵笑了笑,“但老同学的面子不能不给。”

孙昭下了车,给唐珵打开副驾驶的门,“那就感谢唐记者赏脸了。”

唐珵在高中没交什么朋友,就一个孙昭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珵哥长珵哥短的,当时挺瞧不上他那副狗腿样的,后来工作以后接触的人多了,自己也学会见人说人话,反而觉得和当时的孙昭也没两样。

唐珵坐上了副驾驶,孙昭抬手打开了车内空调。“毕业以后咱们也没见过,珵哥在哪里上的大学啊?”

“复旦。”

“嗯?”孙昭疑惑道,“我记得那时候你是想考咱这儿的大学啊?”

“研究生是在北京读的。”

孙昭顿了顿,转了话题,“珵哥,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当记者,早知道有老同学是做这一行的,我就不用那么折腾了。”

唐珵没应他,浅笑了笑。

孙昭看他没说话也很识相的没再吱声,一路安安静静开到了餐厅。

刚下车,从餐厅里走出来一个男人,年纪不大,精英打扮,朝着他直直地走了过来。

“给你介绍一下珵哥,这是我们余副总。”

唐珵冲着那人笑了笑,“余副总好,孙昭不懂事,怎么能让您下来接我呢?”

余钟朝唐珵走了过来,伸了伸手,“是我对唐记者久仰大名,迫不及待非要下来看看。”

“让您失望了。”

“不失望,唐记者人如其名,美玉一块。”

唐珵微微变了变脸色,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却没收回来,“过奖。”

“小孙,你去把车停了,我带唐记者上去就行。”

“好嘞。”

跟着余钟进了包间,包间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之前他都见过。

柏瑞的公关总监陈述和董事长秘书杨林。

一顿饭要三个高管接见他,混到这个份上常人做梦都得乐醒了。

“还得老同学出马,我们约了唐记者好几次也没约出来。”

唐珵笑着上去和他们握了握手,“报社那边琐事太多抽不出身,不等你们约我,我也打算要请几位吃饭。”

陈述笑着,往酒杯里添了一杯白酒,“饭用不着,这酒你得喝了。”

“陈总监,你这人也太急了,叫唐记者先坐下吃点东西缓缓。”杨林上前拦了拦。

“别的酒就算了,这酒是我特意找人在山西带的上好的老白汾,唐记者尝尝地不地道。”

唐珵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人往面前塞了一杯酒,只能伸手接过仰头灌了一杯,“看来我得常请陈总监吃饭,不然你这人太记仇。”

几个人笑了笑,余钟才缓缓开口,“唐记者沾酒?”

唐珵回身看了他一眼,“除了黄赌毒,都沾点。”

“别站着聊了,快叫唐记者坐下吧。”

唐珵脱了外套,连着相机一起挂在了衣架上,“沾是沾点,但酒量不好,余副总手下留情。”

余钟看了他一眼,勾着一对桃花眼笑了笑,“那是当然,我还得帮唐记者挡几杯呢。”

陈述笑骂道,“你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余钟没理会他,看着唐珵,“唐记者是文化人,喝多了不好。”

正说着,孙昭停了车已经进来了。

“小孙,今天你是个大功臣,没你我们可请不来唐记者。”

孙昭殷勤道,“那是珵哥给面子。”

陈述笑着示意道,“唐记者这么给面子,你不意思一下?”

孙昭闻声立马领会,伸手就要给他倒酒,被余钟按下了。“我给唐记者倒,等唐记者再过几年可能连当官的都得亲自倒酒,我趁着您还年轻,先殷勤一下。”

媒体这种软监督当官的是看不上的,只有像付陈规那样,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才会表面殷勤背后使坏。

“珵哥,我敬你一杯。”

唐珵含着笑看向孙昭,“把我安全送回去就行。”

“那是当然。”

见唐珵只喝了半杯,余钟浅声道,“唐记者女朋友是不是管得严啊?”

他还没说话,孙昭插嘴道,“您不知道,我们珵哥六窍里面就没开这一窍,以前在高中追他的人海了去了,愣是一个也没看上,一般人还真不行。”

“哦?”余钟笑了笑,“我还以为凭唐记者的长相得是个情场浪子呢?”

唐珵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笑道,“听起来是比当个笔杆子有趣。”

唐珵拿起酒杯轻碰了碰孙昭的杯壁,扬头酒就见了底。

而后接二连三,几个人轮流敬酒。

打一开始这几个人就没想让他清醒地走出去。

“听说付记者辞职了?”

酒过三巡才切入正题。

唐珵被灌得急了,昏昏沉沉地应道,“嗯...辞职了...”

杨林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唐珵撑着下巴冲着杨林笑了笑,“有什么可惜的?记者又不是什么好行当...”

杨林愣了愣,回道,“谁说这话你唐记者也不能说这话,付记者虽然走了,但刘总编看重你啊,再过几年你做出点成就,评上了高级职称做上了首席记者,名利就都来了。”

唐珵歪了歪头,低头笑了笑,含着两分醉意道,“借您吉言了。”

“但我觉得...”陈述顿了顿看向唐珵,“唐记者可不能学付记者那样,专给政府捅娄子,唐记者这个年纪成家立业最重要,手里得有点钱。”

唐珵看向他,“陈总监有明路?”

“算不上明路,但我在想,做记者真要像付记者那样要新闻不要命吗?你说说有的报道政府不爱听,企业不爱听,群众不爱听,你做它干什么呢?老老实实挣几年钱在北京买个房,总比付记者干了一辈子记者突然辞职好吧?”

唐珵冷眼看着他,付陈规一直都觉得柏瑞有问题,不同意上面做他们的广告,现在付陈规一走柏瑞的人也算是小人得志了。

“那什么报道...企业爱听呢?”

陈述笑了笑,“唐记者一看就是聪明人。”

杨林伸手拍了拍陈述,对着唐珵笑了笑,“咱们先不谈工作,唐记者难得抽空来和我们吃一顿饭,咱们先喝尽兴了再谈。”

唐珵见杨林递过来酒瓶准备给他倒酒,伸手挡了挡,“杨秘书不急,我去个卫生间。”

他摇摇晃晃地从座上站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余钟伸手扶住了。“我扶你去吧?”

唐珵伸手拍了拍余钟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余钟愣了愣才松开手。

唐珵踉跄地从包间走出来,迷离的眼睛慢慢清明,酒场上常常做戏,没醉要装醉,两分醉意要装出七分。

但他今天确实有些喝昏头了。

唐珵刚出去,陈述就冷眼说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这个唐记者别看他年纪不大,跟着刘思方在官场里面打过交道的,别小看了他。”

陈述看向孙昭,“你们不是老同学吗?唐珵这人怎么样?”

孙昭陪笑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高中时候就爱端着特装逼,没这会儿这么圆滑,我也摸不清。”

陈述冷哼了一声,“装得像个人样儿似的,甩几个钱这些记者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写什么?”

“老陈。”杨林无奈地笑了笑,“对待年轻人要有包容心,这些文化人虽然爱钱但得讲究方式,你敢把钱甩给他,他就敢回头把钱甩你脸上。”

“这小唐记者我看着不简单,得慢慢来。”余钟笑着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去瞧瞧他,真把人灌醉了就罪过了。”

到了卫生间,唐珵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几次冷水,头脑才慢慢清醒。

“唐记者看起来不像喝醉了啊?”

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唐珵抬头在镜子里看见身旁站着的余钟。

唐珵从旁边抽出两张纸巾,扬了扬唇角,“我酒量不好待会儿真的喝晕了,说了什么话应承了什么事,都不作数的。”

“啧。”余钟在镜子里侧眼看着他,“唐记者一看就混惯了风月场。”

“风月场我是不混的。”唐珵看向余钟,“余副总不了解我这人,我为人比较简单不用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人。”

余钟愣了一会儿,看着他,慢慢地笑了起来,“我和唐记者真是一见如故,天生就该是好朋友。”

唐珵笑了笑,把手里的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低声道,“我们要是两相安好就永远是朋友,可柏瑞的疫苗要是出了什么问题...”

唐珵抬了抬眼,“你们砸给公关多少钱,我能让你们都打了水漂。”

余钟脸色变了变,“玩笑不能乱开,柏瑞的疫苗绝对没有问题。”

唐珵转头轻笑了一声,“余副总,喝多的是我,怎么反而你总把玩笑当真呢?”

余钟看着唐珵,这下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唐珵回了包间,余钟紧跟其后,孙昭赶忙上去要扶,“没事吧,珵哥?”

唐珵笑着抚开他的手,“当然没事,有事也得没事,怎么也得陪几位喝尽兴了。”

“我就说唐记者局气,咱们中国酒桌文化,事儿可以不谈,酒必须得喝尽兴了。”

唐珵笑着看向陈述,把手里的酒杯转了一个圈,“陈总监说真的?”

杨林伸手拍了拍陈述,笑道,“老陈这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唐记者是那种为了两口酒耽误正事的人吗?”

眼看着唐珵慢慢收敛笑容没有了耐心,余钟开口道,“是有件事要唐记者帮忙。”

唐珵点了点头,“有事你们尽管开口,和我用不着客气的。”

不知道唐珵话里有几分真假,还没等余钟说话陈述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什么大事,想请唐记者发个稿子抹黑一下博兴。”

唐珵歪着头,笑了一声没说话。

“老陈,你喝多了别乱说话。”余钟开口斥责了一声,看向唐珵,“不是抹黑,博兴近些年的疫苗在临床上也出了些小问题,不用唐记者造假杜撰,夸张一点就行。”

唐珵没有应他,二类疫苗市场一向是各生产企业争夺的主要市场,疫苗质量差距不大的时候,营销手段就极其重要了。但二类疫苗的市场在近些年的份额早就被瓜分干净了,不是靠疫苗出身的柏瑞非要分一杯羹就只能靠一些下作的手段。

付老师说得没错,柏瑞不能碰。

他迷离着双眼沉思了片刻才看向陈述,“陈总监你这人不厚道,灌了我半瓶老白汾自己都没下肚几杯,今天陈总监要是不陪我再喝几杯,以后柏瑞的饭局我可不来了。”

余钟就在一旁看着唐珵一杯接着一杯给陈述敬酒,陈述没有喘息连着喝了七八杯都不见唐珵有停的趋势。

孙昭在一旁劝着,杨林坐在一边事不关己,余钟上前拦了拦,“惹谁都不能惹咱们唐记者,喝了酒心眼比谁都小。”

唐珵笑着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你这是拉偏架,柏瑞的人也太护短了...”

“博兴的事...”唐珵顿了顿,话锋一转缓声道,“我不能接。”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是有人装得好,有人喜怒形于色。

“耍我呢?”陈述第一个红着眼站了起来。

唐珵伸手拉了拉他,“您听我说完。”

“商场上的事我不懂,但你们想要靠拉博兴下马来中标,这断然是不行的。”

余钟问道,“为什么?”

“新闻不是小道消息是有公信力的。作为权威的制药公司要是出事,你们谁逃得了呢?博兴的疫苗在临床上有副作用,你们就没有吗?博兴有官司在身,柏瑞的法务也没闲着,说实话我连柏瑞是不是人命官司都不知道呢。”

“唐记者,这话不能乱说。”

“余副总不要太敏感,贵公司的疫苗能通过国家的监测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只是举个例子。”唐珵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到时候博兴在我手上出事了,上面追查下来,博兴要是没问题我报道虚假新闻,后半辈子也别想从事新闻行业了。博兴要是真有问题,你以为柏瑞能独善其身吗?制药行业一向是一石就能激起千层浪,余副总要懂殃及池鱼的道理。”

余钟思索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唐记者比我要懂新闻效力,既然唐记者说行不通那一定行不通,你也知道二类疫苗的推广有多难,还得让唐记者多费心。”

唐珵顿了顿,勾了勾唇角,“其实,我是建议柏瑞放弃新闻营销的方式,费时费力未必讨得到好,上次我给贵公司做的报道就没什么反响,我们也别太把消费者当傻子,是不是广告他们看得穿的。”

场面忽然冷了下来,没人说话,到最后还是余钟轻笑了笑,“今天和唐记者聊得很开心,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散场吧,希望还能有机会和唐记者一起喝酒。”

“随时都可以。”

唐珵有些晃悠悠地坐到了车里,他们今晚背着长新上层私下找他是有些小看他,想让他当冤大头。

也不知道多少急着赚钱的记者,被这些资本企业坑得前途都没了。

孙昭把车内的空调打开,看唐珵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轻声问道,“珵哥,我把你送到哪儿啊?”

唐珵的睫毛颤了颤,撑开眼往前看了看,“西子湾...”

“珵哥。”孙昭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今晚是不是喝得有点儿多了?”

唐珵应了一声,“有点。”

“我没替你挡酒你不会怪我吧?”

唐珵摇了摇头,“你们领导在,你替我挡酒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孙昭笑了笑,“其实珵哥,写篇报道就是动动笔的事,随便写一篇柏瑞给你的报酬都不菲,你为什么拒绝呢?”

唐珵侧头看向他,笑容敛了敛,“老同学见面咱们就不谈工作的事了,好吗?”

孙昭愣了愣,忙点头,“好,咱不聊工作就叙叙旧。对了,前段时间我看见宋瑜哥了,只不过好几年没见没太敢上去打招呼,珵哥替我问个好。”

唐珵忽地侧头,没察觉到自己声音略有些打着颤,“你看见谁了?”

孙昭看了他一眼,“宋瑜哥。”

“你...”唐珵的背挺了挺,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在哪儿碰见他的?”

“人大。”孙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宋瑜哥没有联系吗?”

唐珵颔首,发现手有些发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乍一听宋瑜这个名字就好像前世听过的一样。

看见唐珵有些不对劲,孙昭急忙道,“我妹妹在人大上学,我上周去接她的时候在学校看见宋瑜哥了,我看他手里拿着电脑,不知道是去那里办事还是在那儿工作。”

唐珵没再说话,车驶进了隧道,灯光变暗。

汽车颠簸了一阵,唐珵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然后周围嘈杂的车鸣声忽然消失。

在寂静空荡里传来一个声音。

“哥,你要是我亲哥多好...”

“小橙子,咱不干那乱伦的事。”

他睁开眼,车驶出隧道,街边的路灯在眼前亮起。

他用手机打开浏览器点进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外国语学院官网,在英语系的师资队伍里翻了翻。

看到那张面孔的时候,他停了手。

上面写着,研究生导师,副教授,宋瑜。

他反复刷新了几遍,盯着那张面孔,一汪清水被搅乱,疼痛从心脏处蔓延。

在深夜,这种痛感更加明显。

让人坐立难安。

唐珵一大早就收到了小爱的微信,说是已经到了报社。

小爱是报社里的人起的诨名,她原名叫林清语,是跟在他手下的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在报社里一向不受待见,就是跟着记者跑新闻替人写稿子的料,但唐珵这人出了名的护犊子,大家又听说林清语是他同校的师妹,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

况且小爱性格好,逢人露笑脸,甭管别人让她干什么,都说“我在”,诨名就是这么来的。

林清语是他在复旦大学的师妹,虽然小了他七八届,但两人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叫他师兄不为过。而且在她来长新报实习前,他大学的张老师就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着重强调小丫头不经世事要他提点着点儿。

说起来他和张老师有三四年没有联系过了,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放弃本校非要考北外的研究生,新闻学不是北外的强项,而且和他本科学习的方向也不一致,当时张老师一直劝他,就算不想留在上海也应该去考中传或者人大,但他没听。

张老师恨铁不成钢,气得再没有和他联系过,连他逢年过节打的电话也不接。

再联系的时候就是告诉他林清语想来长新报实习,毕了业是想在人大读研的,让他好好带带这个师妹。

他明白张老师的意思,做新闻这一行的初衷都是为了理想,大学没毕业的学生容易嫉恶如仇,容易失了分寸,忽略了客观性,也容易踩了政治的高压线。

他读研的时候来长新报实习,交给付陈规的第一篇稿子就叫《论中国官僚体制的腐败》。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写的东西不深刻浮于表面,但言辞犀利把中国官员骂了个臭狗屎,付陈规看了以后笑了很久,把这稿子发给了刘思方,得意洋洋地说,“让你看看我带的学生。”

唐珵跟着骄傲了很久,第二天就被刘思方叫到了办公室。

刘思方作为报社最大的领导能见他这么个小实习生着实让他受宠若惊,但他没得到什么夸奖,刘思方和声细语地告诉他,“小唐,因为你是实习生写什么东西都有的原谅,但你要是哪天转正了还敢交给我这样的东西,我只能把你还给社会。”

“做咱们新闻这一行,违背科学还有余地,和政治相左就犯了大忌。”

后来林清语来报社的时候,他又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诫给了她。

林清语皱着眉头说,“张老师说了,调查记者就是敢把天给捅一个窟窿。”

那股不服的劲儿,和他大学时看到的付陈规一样。

唐珵不劝她,他自己在歪路上走哪敢劝导别人,只是在等,时间总能磨平人的棱角。

“我这次毕业论文有我们老大给我加buff,必须稳!”

唐珵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就听到了林清语的声音。

“小爱。”

林清语回头看见唐珵,笑着迎了上来,“老大,你今天没有采访吗?”

“被通知来开编前会。”

见唐珵往办公室走,她赶紧跟上,“编前会不是下午开吗?”

“刘总编让我上午去找他。”唐珵侧眸看着她,“学校的事处理完了?”

“还没有。”林清语对上他的眼神就皱了皱眉头,“老大,你昨晚没睡好啊?”

他昨晚被灌得有点猛,回去洗了个澡又赶稿子赶到两点,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到了天亮,气色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唐珵推开办公室的门,“嗯,昨天冯主任临时发消息,我赶了一会儿稿子。”

“这群老东西把你当苦力使呢!”

唐珵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小爱同学,学校的事没处理完张老师肯放你回来?”

林清语笑了笑,“开题报告已经交了,张老师说答辩的时候回去就行,让我拿邮件一周汇报一次论文进度。”

唐珵点点头,“论文有问题随时问我。”

林清语往他跟前凑了凑,“还真有点麻烦。”

唐珵勾了勾唇角,“说。”

“学校要求论文写双语,我英语不行,老大帮帮我吧。”

唐珵顿了顿,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付老师刚好被聘到了人大,你可以找他帮忙介绍一个老师给你。”

“算了吧,付老师刚去人际关系还不通,不好麻烦他。”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英语老师在人大。”唐珵停顿了一会儿,看向她,“你可以去找付老师帮你搭线。”

林清语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老大,你不能直接帮我联系那个老师吗?”

“我...”唐珵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和他很多年没有联系了,直接联系太唐突了。”

林清语思虑了一会儿,道,“我一个论文翻译要特意找一个大学老师吗?”

唐珵看了她一眼,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今年是要准备考研的,刚好可以找老师辅导你。”

“我...”林清语看着他半响才开口。

唐珵撑着下巴,朝她点点头,“你说。”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老大,是考研的事…”

“考研怎么了?”

“我不想考研。”她憋了半天才说,应该是想了很久。

“为什么?”

“我就想留在报社,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学校了,我跟你的几个月比在学校上四年学都管用。”

唐珵愣了愣,这话他当年也说过,那时候谁劝他他都不听。

“你…”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张口劝她,想说什么又感觉没什么立场。“这事你可以找张老师和付老师聊聊,他们能给你成熟的建议。”

“老大。”林清语埋怨地看着他,“你和我就别打官腔了,我就要你的建议。”

“考研这种事要权衡得失,你觉得你能得到什么呢?”

她撇了撇嘴,“高学历,高学识,精进的专业能力,这些话张老师都和我说过了。”

唐珵摇了摇头,“不见得,除了学历,其他的能力在报社锻炼比在学校强。”

“对呀,我也是这么反驳张老师的。”

“有人和我说过...”他顿了顿,“读研最大的一个好处是任何工作经验都带不来的,那就是...学者的包容心。”

林清语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种形而上的言论没有兴趣。

“你这是学历偏见,张老师说了有时候高级知识分子甚至不如普通人有悲悯心。”

唐珵没有着急反驳她,浅声道,“北大从2006年就已经成立了猫协,这些年将校园内的流浪猫一个一个登记在册,建立档案,给它们的是人类享有的尊重。”

“而到了今年,有些院校处理流浪动物的方式仍旧是药杀,更甚者棒杀。”

“流浪动物对于社会的危害是有目共睹的,病菌传播,环境污染,噪音污染,说不定会攻击人类,管理流浪猫的成本非常高,所以大多数团体采用一劳永逸的方法。”

他看了一眼林清语,“我不是学历偏见,但北大对于生物的包容心和愿意给它们消耗的财力物力,不是每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包容心嘴上说着容易,人性让我们产生怜悯,但付诸行动就夹杂太多私念了。”

唐珵思绪飘了飘,继续说道,“咱们这个行业空有一腔热血和悲悯是没用的,容易极端,容易偏见,容易向强者屈服,向弱者低头。有时候悲悯心反而让人失去客观的态度。让你继续读书就是让你知道,世界参差不齐,学者们不讲究非黑即白的准则。”

“在报社跟着你学不到吗?”

他摇了摇头,“跟着我永远学不会。”

包容这个概念一不小心就会和冷漠混淆,所以有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有些行为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冷血。

他一直觉得付陈规在揭黑的道路上,有时候太想把人一棒子打死,眼里容不得沙子,那是法官该做的,不是一个记者该做的。

唐珵一直在想,从大学的时候老师就教他要为弱者发声,难道强者恒强吗?

记者服务的是社会,本应不论强弱。

很少有人同意他的价值观,说他的言论是向上流人士献媚,承他们吉言,这些年他的确越走越偏。

但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动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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